第29章 村中閑話29
作者:路歸途      更新:2022-07-13 21:44      字數:7017
  第29章 村中閑話29

    王嬸被懟的當場愣住,見大家都瞧她熱鬧,忙說:“我、我就問問,你說你小田怎麽還急了。”

    “誰急了?”田氏幹著手裏活,眉一挑,樂嗬嗬說:“我也沒說錯啊,你愛買不買拉倒,還想管起我家來了?”

    王嬸還要說啥,但知道田氏是個混不吝,她再說,一會田氏嘴裏就沒清沒楚了,便把一肚子氣給咽回去,隻是大家夥都圍著看,到底臉上下不來,說了句:“好心好意的問你,隨你便吧。”

    “要你貓哭耗子假慈悲。”田氏手裏繡花針在發絲鬢角抿了下,一邊給毛蛋縫褲子,這小兔崽子褲子檔老開,就他蛋大,兜不住!一邊調子起的高高說:“我以前是罵過說過黎周周,那是我小氣,惦記黎家的東西,我也不怕別人在背後學我笑話我,這次地裏旱田、肥田,隻要收成能提上去,就是黎周周他來當我麵扇我的臉,我都沒啥。”

    “我能這樣,王嬸你呢?一個爐子十文錢的事,不會現在還記恨著呢?”

    王嬸被擠兌的連臉上訕笑都笑不出來,垮著臉說了句沒有的事,誰記著。

    “誰記著誰知道。”田氏聲拔尖。

    這一下子懟的老高,眼瞅著氣氛不對,大家夥趕緊打圓場,一言一語笑說,還有和田氏走的近的,拿話逗田氏。

    “要是收成高了,你還真能忍得住黎周周擠兌你啊?我瞧啊,到時候指定你先罵回去。”

    這是給田氏王嬸台階下,意思剛田氏那話就嘴上說說。

    誰知道田氏還挺認真說:“這有啥不成。咱們就靠莊稼地吃飯,我家男娃娃多,還有我倆弟那邊,要是收成高了,那黎大家就是我家的大恩人,平日裏一年到頭摳摳索索,我不這邊摳,我弟那邊最小的娃他娘連奶都下不來,要是地裏莊稼好,我弟自己立起來了,不用我操心,我也沒得為娘家和柱子吵架。”

    “到時候我家大牛想吃雞了,還不是見天殺了吃,也能給大牛尋摸個好媳婦。”

    田氏心裏明鏡似得,她愛說人愛學人,背地裏村裏人笑話她,她怎麽可能不知道?往娘家拿東西,那她在娘胎裏欠了大弟的,如今大弟日子過得艱難,她不幫襯誰幫襯?

    可大牛鬧,她男人說她,公爹也歎氣,田氏麵上頂回去吵回去,心裏卻知道在這麽拿下去不成,張家要是跟她散了,兒子跟她不親,以後還咋補貼娘家大弟?

    隻要家裏紅火了,能多出來一點富裕的,她幫襯幫襯就算柱子公爹不愛,但家裏有,又不是沒得,可能就跟以前睜隻眼閉隻眼。要是大弟那邊收成也好了,那也不用全指望她。

    這不是兩家日子都好過了?

    田氏想的明明白白的,“日子好了,糧食多了,黎大家不要錢白給的法子,我一張臉值多少錢?地裏要是收成翻一翻,長年累月下來,這多少錢?我給黎大家燒香都成,這有啥的。”

    眾人一聽,不僅嘖嘖稱奇,以前覺得田氏混的,沒想到倒是個肚子裏清明的。是啊,這肥田的法子又不是隻用一年,以後每年要都是這樣,那可真是想都不敢想的。

    黎大家真是好人,寬厚,度量大。

    大家圍著誇,不由說起明個大壩壩上村長說水田肥的法子,也不知道用啥,什麽料?聽說是石粉還要做一做,咋做不知道等顧書郎,你家弄不弄?我公爹說有些怕壞了莊稼先一半試試看……

    村裏家家戶戶都是這麽想的,膽子大的極少數是肥田全都按照顧書郎琢磨出的法子上,大部分都是先試著幾畝水田,要是萬一不成了,那還有一半的嚼頭。

    也有今年不打算試,先瞅瞅,看村裏收成,來年再說。

    王嬸在這種熱鬧氛圍中,擠不進去,也還生氣,拿著東西進了屋。其實幾人都瞧見了,但就裝沒看見繼續說話聊天。

    這王嬸咋這樣呢,還不如田氏。

    下午村長到了黎大家說話,院門關著,外頭一堆人偷摸聽,不過沒聽出個啥,沒一會村長拿著本本出來了,見一堆人圍著,說:“成了,明個吃了早飯都到大壩壩上去,我一起說。”

    “家裏男人,女人阿叔都能去,做不做的好好商量。”

    村長對村裏情況一清二楚,有的家那就是女人爬到了男人頭上做主,讓男人過來聽,回去嘴笨學壞了,還不如都來。再說了,他說不讓來,難不成那些瞧熱鬧的就真不讓來了?

    村裏好久沒這麽熱鬧了,家家戶戶都是肥田的話,因為想著收成好,最近幾天家裏小孩鬧著吃飴糖都給半塊一塊的,桌上能見葷腥油水了。

    也有繼續克扣的人家。

    “咋又是拌絲瓜這都老了。”王嬸家小兒子說。

    男人也說:“稀湯寡水的都能看人影,多抓一把糧吧。”

    “就是娘,等今年水田肥了收成好了,咱能不能留一些自家吃的米,我想吃白米飯了。”小兒子說一半看娘臉色不好,緊巴巴又補了句:“雜糧燜幹飯也成。”

    王嬸垮著臉,說:“現在一個個都想以後,萬一那法子不頂事,沒用,現在吃的好,吃完了,明年一家子喝西北風去?”

    “還吃白米飯。”

    王嬸罵小兒子。

    “可是黎大伯家用了肥田法子收成就很好——”小兒子頂嘴。

    王嬸瞪了過去,小兒子隻好收嘴,隻是心裏不明白,不管是旱田還是肥田,那都是好事,地裏莊稼肥了收成多了,這不好嗎?他娘咋不愛聽呢?

    就是毛蛋家,最近他娘都給煮了雞蛋吃,不過一個雞蛋分兩份。

    那也有的吃。

    這一晚村裏家家戶戶都是如此,有的懷著期望,想著以後田裏莊稼肥了收成好了的好日子,也有像王嬸家這般繼續省著過日子不敢多想,怕法子不成壞了田地的也有。

    不管咋樣,第二天該來還是來了。

    雞鳴第一聲黎周周起來,農忙時早些起,閑了就多睡一會。黎周周一睜眼,見相公貼著他胸口,臉上不由露出笑,看了一會相公睡覺乖乖模樣,這才輕手輕腳起床。

    生火、燒灶做飯,摸蛋,清掃雞窩、豬窩。糞都堆著,閑了還能給旱田裏的花生上一上,這個不急。

    今年收成多,上了稅,多留了自家吃的,二十石糧食賣給官家,一共一兩六百文錢。這些都攢著,要是今年水田好了,多賣一些,攢夠二兩,加上豬,還有爹的劁豬的錢,零零總總算著,有個六、七兩銀子了。

    這還是一頭豬,黎周周琢磨著過幾天再抱一頭豬崽開養。

    這樣就能有八、九兩銀子,除去家裏開銷,一兩銀子,相公買的紙筆書錢、夫子的束脩,扣一半,起碼還能攢個三、四兩。

    一年三兩算,兩年就是六兩,到時候相公去府縣考試盤纏能多給些。

    黎周周邊做早飯邊是算賬,想著以後日子更有奔頭,臉上也帶著笑。這邊雜糧粥剛上鍋,顧兆也醒了,穿了衣服打了水洗漱,進了灶屋幫忙搭把手。

    爹也起來了。

    桌子凳子搬出來了,一家人在院子吃了早飯。早上外頭涼快,還有絲絲的涼風,吃熱飯人也舒服。

    吃完了飯,相公和爹要去大壩壩,黎周周本來說他就不去了,在家收拾鍋碗,被相公拉著手說去聽聽。

    “相公你在,水田的肥該咋做,你回來都能跟我說清楚,我就不去了,在家還能做做活。”黎周周說。

    顧兆不願,他把周周當伴侶,大環境改變不了外人看待周周是‘屋裏人’、‘妻子’的身份,但他不能。

    “一起去看看嘛,我第一次在那麽多人麵前說話,緊張。”顧兆笑眯眯的撒嬌,“要是說起來了有誰不樂意我,要頂我,沒人給我撐腰。”

    “周周在,我就安心踏實。”

    黎周周先是生氣,相公都是為了大家好咋還有人不識好?又聽到相公後來說的話,他在了,相公就安心踏實。

    那當然要去了。

    黎周周心裏高興,一向幹活麻利不愛放鍋碗的,今個兒也不收拾了,鍋碗先堆著,回來再說。

    “成。”

    鎖了院門,一家三口去了大壩壩。每個村都有這麽個地方,不管叫啥,一大片的平地,一棵年代久遠的老樹,可以充當曬穀場,整個村有啥大事了也能在這開個會。

    西坪村的叫大壩壩,在村子中間往上偏一些。

    黎家人到的時候,大壩壩上已經聚了不少人了,連小孩也來了,繞著四周亂跑瞎叫,婦人阿叔帶著小板凳,搶先占了邊邊角角樹蔭的位置,一會熱起來了兩塊不受曬。

    還有人拎著大水壺,裝著瓜子花生,顯然是當熱鬧瞧。

    黎家人一來,村裏人便看過去,熱切的打招呼,一口一個黎大伯、黎大叔、周周吃不吃瓜子,也不等黎周周回話就抓了把塞黎周周手上,大家對黎大父子倆熱情,對著顧書郎熱情中透著幾分尊重。

    像是抓把瓜子塞顧書郎手上這舉動可沒人敢。

    顧書郎身上的氣度就讓人不敢瞎來,不尊重。

    等了不一會,村裏家家戶戶能來的都來了,熱鬧許多。村長也到了,手裏拎著鑼,用錘子敲了下,站在前頭扯著嗓門喊:“別說話了,靜一會。”

    閑聊嘮嗑說話的紛紛靜了下來,就是連剛才跑的吱哇亂叫的小孩這會都安安靜靜不敢吵鬧。

    這時候村裏也有皮孩子,膽子大的,但基本上看眼色也是一等一的,知道啥時候能鬧、能問阿娘討口糖、肉吃,啥時候最好夾著尾巴乖乖的,不然就等著挨揍。

    村長平日裏大家還能說個玩笑話,但這種大事,在大壩壩上動了鑼,那可是嚴肅的事情。

    靜的快,村長清了清嗓子,也沒啥廢話開場白,直接說:“旱田的肥法村裏人都曉得了,不曉得多問問,還不清楚的一會讓顧書郎再說一下。今個說的水田的肥法。”

    “黎大家好,肚量大,不收銀錢免費給大家說的,不管做不做、收成好壞,這好要記著,要是今年有人不做,來年別人家田裏收成好,眼紅的借機胡鬧黎大家田,就別怪我動了村法。”

    “當然這法子咱們村還沒人使,好壞也不保證,要是做壞了,敢鬧黎大家,我話放這兒也一並收拾!”

    村長說的高聲又嚴肅,“沒人逼你做,好壞都自己受著,人黎大家也沒收你們一文錢,壞了不許鬧,好了心裏記著黎大家的好就成。”

    “成了,讓顧書郎來說一說。”

    顧兆便從人群中走出去,站在村長旁,也不說場麵話了,大家心裏都急著聽,直接了當高聲說:“肥水田要用的材料有兩個,一是尿,不管人尿豬尿,凡是尿就成。二是石膏。這石膏是石粉,加了水成的。”

    “尿要加熱,就是要燒,燒熱了濃縮了,加入石膏就成。這個比例,我是說放多少尿、放多少石膏我還在琢磨,但就跟上糞肥一樣,寧願稀了,也不能使勁多放,怕燒了莊稼,這個村裏叔叔伯伯幹莊稼的比我要懂。”

    站著前頭聽話的,這會紛紛點頭,那當然了,寧願稀不能燒著苗。就是它再稀,沒有用處,那水田莊稼收成還是不變跟往年一樣,要是貪心放多了,那可壞了菜了。

    “懂,這個我們懂,顧書郎說的有道理。”

    “這石膏咋做,石粉又是啥?”

    “對啊石粉是啥在哪買?”

    村裏人現在緊著石粉問,聽都沒聽過的事東西。烏壓壓一片,問起來,一個連著一個,一會聲高了,村長便敲兩下鑼,又安靜下來。

    “石粉我上次去鎮上藥店碰到了,石粉加了水用來殺蟲子避髒東西——這髒東西不是說那什麽。”顧兆怕大家理解成鬼,但真解釋細菌,他想不出來咋說,幹脆略過,直接說:“一袋半石的石粉,藥店一年要定三到四袋,所以便宜每袋二百三十文。”

    “如果村裏要的多了,可以由村長出麵協商價錢,這個應該還會再低,具體多少我不知道,要交給村長來忙。”

    “我是按照我家水田十畝來算,一袋石粉用兩畝到三畝的田,我家十畝地買四袋就成了,不至於太稀沒起啥效果,也不至於太多燒了莊稼。”

    顧兆這話剛說完,底下人歇不住心思開始算了。

    我家十二畝水田,那是不是買五袋?那五袋一袋按著二百文算,這五袋就要一兩銀子了,不成不成太貴了……

    也有想,我家先買一袋回來試試三畝田,效果好了明年再說。

    也有一袋的錢都不想出,沒影的事誰知道好不好使,明年再看。

    各種心思都有。顧兆說了法子,村長便敲鑼高聲說:“給大家夥兩天時間,都好好想清楚,剛話也說了,今年要做的家裏來個男人到我這兒報名登記,就兩天趕緊抓緊了,莊稼地不等人,第三天我就帶人去大棗村買石粉,不收你們錢,不放心的人跟我一起去。”

    村長顯然是知道村裏各家小心思,手裏不沾錢,到時候談了多少錢就是多少錢,愛買不買愛做不做。

    顧兆又說了一遍旱田肥田的法子,燒麥茬,注意別燒到別家,走水了。麥秸稈留著冬日過後來年春燒了草木灰做化肥等等。

    “成了,散了。”村長敲鑼。

    正事說完了,也沒人散,七嘴八舌的紮堆聊,你家做不做、一袋就二百多文這麽貴,可一袋能使三畝地也還成吧?

    當然跟不要錢的旱地肥法一比,二百多文還是貴了。

    有人心動有人糾結猶豫,挨著遍的問。杏哥兒找到黎周周,正說著,不知不覺就圍了一群阿叔嬸子。

    “周周你家十畝水田做多少啊?”杏哥兒問。他婆母公爹知道他和周周關係好,讓他來多問問,收成能不能成給個心底話。

    黎周周:“我家十畝都追肥。”

    “全追啊?你就不怕?是不是你知道能成?”杏哥兒也急,說話心直口快的,“是知道能翻個翻吧?”

    其他嬸子阿叔緊張聽著,黎周周搖頭,“不是,我家也第一次做,都一個村的,要是上肥那麽大動靜不可能沒人看見。我是信我家相公,他說成那就試試,做的稀了,再不濟就是今年稻子賣不出去留自己家吃。”

    黎周周也往壞處想了,可在壞也能扛過去,家裏有黃米、豆子,麵也多,還有紅薯,總能吃飽飯不餓肚子。

    杏哥兒:……

    本來是不咋信,可一想黎周周那麽疼他家相公,還真能為了相公一句話這麽幹,好像也沒啥不好信的了。

    說來說去還是那一套,沒啥保證,自己思量吧。

    之後兩天,村裏人見了麵第一句話不是問吃了嗎、幹啥去,而是改成了你家做不做、買幾袋。倒是村口王阿叔家沒這個煩惱,王阿叔家沒水田,隻有旱地,現在用不要錢法子肥田呢。

    可在糾結,兩天時間過的快,村裏大部分是拿家裏三五畝水田試試先,買個一袋兩袋的能成。家家戶戶有獨輪車,推著走吧。

    這兩天王嬸是不樂意出錢的,二百多文一袋,還不知道有沒有效果,再說黎周周能那麽好心?可她在不樂意,家裏田地的事還是男人和大兒子拿大半主意,最後說那就先買兩袋試試。

    王嬸家水田二十畝呢。她家去年生了個孫子,得了五畝水田五畝旱田。

    兩袋也要二百多文。王嬸拿錢給男人,是肉疼心肝疼。

    一大早天不亮,村長在村口點人。

    這兩天登記了七十多戶,今個臨時還有三戶沒來,估計是臨了反悔。倒是黎二架著牛車也在,他打算買個兩袋五畝水田試試。

    村裏大多都這樣,差不多時間,村長吆喝走了不等了。

    黎家買的多,黎周周怕爹扛不動,說是要一起去,還是相公說:村裏買的多,沒準還沒那麽多貨,一人一袋都算是貨多了,爹拿不動還有村長牛車使。

    黎大也擺手不用周周去。

    果然如顧兆猜的那樣。村裏烏壓壓一行人到了大棗村口,問石粉家在哪,村裏人指路,村長帶著頭很快到了。

    之後事很順,村長也是和糧官打過交道的,雖然糧官連個品階都沒,隻能算是個兵卒子,但對村裏百姓來說那就是官。如今跟石粉家打交道,討價錢,沒啥問題。

    “是西坪村的?顧書郎?”

    石粉家的兒子拍著腦子想起來了,“對,是有這麽回事,還是剛過完年我去藥館送貨,有個穿著袍子文文氣氣的書生問我價錢,旁邊還站著個高個兒哥兒,沒成想還真的來買了。”

    他當初說藥館量大一袋二百三十文,要是書生自己買那就貴個十來文。書生問了村裏地址,一隔這麽多月,他都忘了還有這回事,沒成想啊沒成想。

    “對了對了,你說的書生就是黎大哥婿顧書郎。”

    一對上,好談了。西坪村買的多,石粉家好奇買這幹啥,村長倒是有心眼,說:“村裏鬧蟲子厲害,殺殺蟲。”沒說肥水田的法。

    先緊著村裏來再說別的。

    石粉家還想也不用買這麽多,可有錢不賺白不賺,最後給眾人便宜了十文,說一袋二百二十文。西坪村要的多,石粉家就算有現貨——石粉不怕受潮能存放,那也沒百來十件的貨。

    西坪村要的急,石粉家收了一半的定錢,最後是夜裏也燒白日也燒,招了旁支男丁給錢幫忙,最後訂了三天後來拿。等真真背回去,西坪村家家戶戶做肥料、給田裏上已經是八月中下了。

    時間是有些晚。

    顧兆想。但要不是自家旱田收成擺在那,也沒人信。其實他們家可以獨著先做,不過有了旱田收成在前,村裏到時候一看就要問,糾糾纏纏,要是水田收成又好了,指定全村眼紅,到時候鬧出什麽不好的得不償失。

    還不如現在,晚就晚了,沒啥大效果也比全村人眼紅強。

    家家戶戶後院架大缸,用不用的、破了的積酸菜的缸先頂著,底下一把火燒,有人不會了拿捏不住,就來黎大家看、學。

    滿滿一缸的尿燒的少了,石粉混著水成了膏狀,和尿混在一起攪拌,就和小孩子拿尿和泥一樣,能堆起來狀態,就鋪在地上兩節手指肚高,曬個一天,就幹了。

    這就是尿素石膏肥料了。

    裝的滿滿一筐,去上肥。黎周周按照相公說的,做了個手套,給田裏上肥時就戴著手套,不然一天下去手皮要蛻一層。

    緊趕慢趕,家家戶戶分工合作,其他家還少,三五畝,幾天時間就搞完了。黎大家到了九月中才真正上完肥。

    天涼了,黎周周燒了兩大鍋熱水,一家人好好洗刷了個澡。

    八月中那幾天,東坪村來人說顧四讓顧兆回一趟顧家,但那段時間顧兆很忙,一直忙到今天,現在有了時間,終於想起來這茬事,當然也是周周提醒,說不去不好,嶽父都叫了,還是去一趟吧。

    去就去吧。

    洗過澡換了身新衣,春捂秋凍,如今天涼了,顧兆穿的還是單衣袍子,幹幹淨淨的,這次沒半披發,直接紮了個道士頭。

    這單衣袍子是去年沒結婚時穿的還算新的袍子,今天上身一看,袍子離腳背短了一截。衣服穿著也沒以前那麽寬鬆能兜風了。

    一年不到的時間,顧兆的骨架開了,更挺拔,有幾分男人的氣度。

    好看。

    黎周周喜歡相公穿袍子,他也換了身還算新的衣裳,拿了些禮,家裏醃的黃瓜一壇子,相公說放點糖好吃,今年醃黃瓜黎周周就放了糖。

    果然好吃的多。

    一壇黃瓜,八個雞蛋。這就是一份走親戚的尋常禮。

    “也不知道嶽父有啥事。”黎周周拎著籃子和相公走在田間。

    顧兆說:“怕是肥田的事,也沒別的了。”

    李桂花正月生了個男孩,因為不是頭一胎,也不興村裏擺滿月酒,不過邀請自家親戚吃個飯還是有的。這樣的都沒叫顧兆黎周周,可想顧四李桂花是真把顧兆當嫁出去的‘贅婿’潑出去的水了。

    八月中能讓兩人上門過去,那當然是對自己有利益的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