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阿胡接到派出所電話的時候剛剛好是晚上八點半，他送完最後一單，匆匆騎著小摩托去了靈江花園附近的人類派出所。

  　　到了派出所，隻見元青小可憐似得靠牆乖乖坐在小板凳上，雙手放在膝蓋上，頭低著，動都不敢動。

  　　了解了才知道，元青私闖民宅嚴重驚嚇到了他人正常生活被小區保安扭送到派出所來了。

  　　警察叔叔念在他年紀還小，又是初犯，認錯態度較好，加之主觀並非故意，而且還是個剛進城的鄉下迷糊蛋，所以教育了一通，從輕處罰，讓他給住戶寫一封道歉信並處五百塊罰金。

  　　交完了罰款，元青耷拉著腦袋走出了派出所的大門。

  　　他算是知道了，報恩有風險，被報需謹慎，現在妖心不古，欠恩不還以怨報德的壞妖怪比比皆是。

  　　阿胡看他被嚇到了，帶他去吃宵夜壓驚。

  　　元青坐在宵夜大排檔的桌邊，看著對麵的阿胡和他家老公你喂我我喂你那恩愛的模樣，羨慕的低頭狂吃六串金針菇。

  　　“你呀，就是操之過急了，現在世風日下，騙報恩的太多了，一上來就要人家當媳婦的一般不是騙財就是騙色，人家沒把你直接送到妖管局就不錯了。”

  　　“當初我家哥哥遇到的那隻狐狸精你還記得吧，一上來就以身相許，後來怎麽著，果然是個碰瓷的，就是看我家哥哥玉樹臨風又心地善良想要騙他……”

  　　元青抬起頭，目光落在他家小哥哥的肚子上，中年發福讓他大腹便便的像是懷孕三個月，跟阿胡當初形容的天上有地下無的玉樹臨風麵如冠玉風度翩翩簡直就是判若兩人。

  　　想想他遇到的那隻，好看是好看，就是……算了，長得好看有什麽用？

  　　長得好看的妖怪心腸都是很歹毒的。

  　　元青的第一次要報恩就以派出所一遊慘淡收場，不但恩沒要到，還被反咬一口，賠了五百塊錢不說莫名其妙的在簽證檔案上留了案底，成了非法入室的壞妖精，最可氣的是晚上還得寫一千字的道歉信，明天還要去給那個欠恩不還的大妖怪道歉，簡直就是是非顛倒黑白不分，這是妖性的扭曲，道德的淪喪！第二天，元青早早的就起了，把道歉信裝在包裏，準備下班去送，他絕不道歉，放下就走。

  　　昨天受挫了之後，元青決定，他要向阿胡學習，努力工作，做一名事業有成的妖怪精英。

  　　今天的妖管局要比昨天熱鬧許多，據說是局長帶著大部隊出差結束，所以今天都回來正常上班了。

  　　就像胡有機說的，妖管局都是人手兩到五個博士學位的高知份子子，個頂個的談吐優雅，氣質得宜，不過看得出來，臉色都不太好，據說出差不太順利，老大很不高興，大家都惴惴不安。

  　　胡有機還特意頂著脫毛的耳朵下來叮囑了一遍他老大的喜好習慣，老大今天心情格外不好，要他不要亂說話，好好做事。

  　　不過，大家枕戈待旦的等了一上午，但這位令人生畏的神秘老大並沒有出現。

  　　到了中午，一個瀟灑帥哥走進妖管局，“你們老大呢？”

  　　元青從前台座位上抬起頭來，“我們局長不在。”

  　　帥哥看到元青的小腦袋的時候明顯一愣，頓了一下，“喲，妖管局來新人了？”隨後往前走了兩步，往前台一靠，盯著元青的臉左看右看，直直的看了兩分鍾，才笑道，“小妖怪你長得這麽可愛，你家局長知道嗎？”

  　　這人一進門盯了他那麽久，現在又態度輕浮，元青並不想理他，但看在他長相俊美的份上，還是禮貌的搖了搖頭，重複了一句，“局長他今天不在。”然後便低頭繼續手裏的工作了。

  　　帥哥盯著他嘖嘖兩下，連連搖頭，然後便靠在前台自顧自跟他聊起來了，“小妖怪，你叫什麽名字？幾歲了？什麽屬種？第幾次簽證？想不想談戀愛？最關鍵的是，你膽子大不大？這周六有時間嗎？……”

  　　經過昨夜驚魂，元青對於長得好看的妖怪都十分警惕，隻悶悶答了一句，“我叫元青。”

  　　“敖元青？”

  　　元青搖搖頭，“元青，不姓敖。”

  　　對方沉思兩秒，“我叫畢安，這樣，從今天起，你姓敖吧，你隻要姓了敖，我就叫你一聲小哥哥，你要是不姓敖，你這樣的小妖怪都要稱呼我一聲畢姥爺。”

  　　元青：……

  　　我一千年的靈識我叫你姥爺？元青想起昨天侄兒的仔細叮囑，妖管局最忌諱攀比資曆，便抿了抿唇，“我不姓敖。”但我也不會叫你畢姥爺。

  　　對方笑了笑，毫不在意他的態度，顯得還挺興奮，把手裏的紅色請柬往桌上一放，“你把這個轉交給你家局長，讓他務必來參加。”然後雙臂撐在前台上，“哎，你還沒告訴我呢，你周六有空嗎？”

  　　“沒有。”元青暗自翻白眼，把紅色請柬接過來往旁邊一放，

  　　突然一愣，

  　　元青覺得自己眼花了，他急忙轉頭，拽過那張請柬，瞳孔直接放大，因為上麵赫然寫著：恭請周傲龍先生親啟！！！

  　　周傲龍？

  　　元青猛然抬頭，脖子哢嚓一聲，“周傲龍？”

  　　畢安還沒回答，就聽門口傳來一聲刹車，一輛黑色越野車引擎轟鳴的停在了妖管局大廳門口。

  　　“喏，這不來了？”畢安瀟灑笑笑。

  　　駕駛室車門一開，走出一個一米八幾的男人，穿了件白色襯衫，帶了一副煙色墨鏡，氣勢囂張。

  　　一瞬間，元青感覺天昏地暗，周圍溫度驟降冰點，仿佛看到了末日，‘末日’邁著長腿推門而入，那副眼鏡後麵的眼神深不見底，隻遠遠的瞥了他一眼，元青感覺脊背一陣發麻，隱形葉子蜷成一團。

  　　啊啊啊！這不是那隻大妖怪還能是誰？

  　　“周局。”畢安靠在前台笑的春風得意，“你家前台小妖怪挺可愛的啊。”

  　　周離走路帶風，冷冷開口，“妖怪法院現在是徹底關門了嗎？你這麽閑？”

  　　“哪有，忙得很，你的離婚案子還在我那呢。”畢安笑笑，“趁中午休息給你送請柬來的。”

  　　周離冷淡的瞪了他一眼，轉頭，直直朝著目瞪口呆的元青過來了，元青一瞬間立正站好腰挺得筆直，妄圖挽救形象般的中氣十足，“局長好！”

  　　把旁邊的畢安嚇得一激靈。

  　　局長掏了下耳朵，麵無表情的向他伸出了手，“拿來。”

  　　元青腦子裏全是昨天的糗事，正不知如何道歉補救，這時候見他伸手，急忙從包裏掏出那封道歉信，恭恭敬敬的雙手呈了上去。

  　　周離接住一看，翻了個白眼，扔到一邊，不耐煩道，“請柬。”

  　　畢安忍笑看著這一幕喜劇。

  　　元青回過神來，慌裏慌張的抓起桌上的請柬遞到對方手上。周離拿起請柬，轉身一把把請柬拍在畢安胸口上，語氣不善，“滾吧，我不去！我最討厭別人叫我周傲龍！”

  　　元青聽著臉色一白，皮緊了一下。

  　　這就是傳說中的指桑罵槐吧。

  　　畢安接住請柬，倒是沒怎麽樣，對著周離上樓的背影，“你凶什麽，看你把你家小前台嚇得。”

  　　周離頭都沒回，冷道，“他可不是什麽小前台，他是我們妖管局的妖怪精英，膽兒大著呢。”

  　　畢安眼睛靈活的左右看看，落在元青身上，眉毛一揚，“妖怪精英？”

  　　元青笑的比哭都難看：我死了算了。

  　　……

  　　二樓，

  　　“二哥，小前台你哪兒找的？”畢安興高采烈的關上周離辦公室的門，大喇喇的往沙發上一坐，“有點兒意思啊，你覺不覺得他長得特別像嫂子……”

  　　“像誰？”周離視線從手裏的文件抬頭，微笑看著他。

  　　畢安看著他二哥的笑瞬間有點腿軟，抿抿唇閉了嘴，“嗯……不像誰，我就是說……他長得還挺好看的，也不知道是什麽屬種？”

  　　他親愛的二哥眼神可怕的看著他，並沒說話。

  　　畢安討了個沒趣，收了笑，“我其實是來說正事兒的。”

  　　周離低頭翻開手裏的一份妖管局新晉人員檔案，鼻子哼了一聲，“你最好有什麽正事。”

  　　畢安正襟危坐，“今天早上，敖躍洋已經正式代表敖家向法院提交了離婚訴訟申請，沒想到這麽快。”

  　　周離手一頓，看著檔案的一串數字微微眯了下眼，旋即如常，淡淡說了句，“他算哪顆蔥？”

  　　“反正這顆蔥是勢在必得，分居期限已經到了，院裏肯定是扛不住了，其實要我說啊，離了算了！二哥你有沒有聽過那句話，婚姻到了破碎的邊緣，誰不敢離，誰就輸了……”

  　　周離放下資料，抬眼冷冷的看著他，畢安打了個寒顫，舉手投降，站起來節節敗退，“當我沒說，當我沒說。”

  　　畢安退出門口，又轉身探頭，“二哥，那隻考艾島洞狼蛛你真的不見見？他的腿真的又細又長超性感，現在可是名模……”

  　　“滾！”

  　　“周六不來，周五來吧，周五我婚前趴體，你不喜歡小蜘蛛，那我把他介紹給你家小前台啦。”畢安笑著說完迅速閃身出去。

  　　……

  　　元青在樓下，特別想找個地縫鑽起來，但是妖管局大廳鋪的都是大理石，連個縫都沒有。

  　　他怎麽會腦抽到去局長大人門上讓人家以身相許？

  　　簡直是在死亡的邊緣瘋狂試探，說起來，他命還真大。

  　　“妖怪精英，周六有空嗎？”

  　　元青回神，畢安不知道什麽時候下來了，元青抬眼怯怯看了看樓上，心事重重道，“沒空。”

  　　畢安笑了笑，掏出兩張請柬，拿起前台的筆刷刷的在上麵簽了字，推到他麵前，“周五晚上，你畢姥爺我的婚前趴體，這可不是什麽妖魔鬼怪都有資格來的，看在你是妖怪精英的份上我才請你，你必須來，給你介紹男朋友。”畢安衝他眨了兩下眼。

  　　元青還沒說什麽，這人就已經推門而去，根本沒有給他拒絕的機會。

  　　元青看著手裏的兩張請柬，一張上麵寫著他的名字，另一張寫著周離的大名，看著這個名字，元青感覺手裏的請柬像是一個燙手山芋。

  　　你們這些好看的大妖怪能不能別欺負我了？

  　　桌上的內線突然響起，裏麵響起一個毫無人性的聲音，

  　　“請問，樓下的妖怪精英還活著嗎？如果有口氣的話，幫我倒杯咖啡進來。”

  　　話音剛落，二樓立馬有人探出腦袋來，衝元青緊張的猛揮手，元青急忙放下手裏的東西，匆匆衝了一杯咖啡，順便拿起桌上的幾個待辦文件，懷著惴惴的心情上樓了。

  　　侄兒站在樓梯口，一雙狐狸眼嚴肅的看著他，壓低聲音，“早上就提醒過你兩遍了，老大的文件和咖啡是第一時間要送到的。”

  　　元青聲音抖抖的，“機哥，我以後都叫你機哥，你送進去吧，我有點不敢。”

  　　小狐狸一臉嚴肅，“這是你的工作，你是新人，第一次犯錯老大不會怎麽著你的。”

  　　其他幾個同事紛紛回頭對他露出鼓勵的眼神，安慰道，“去吧，別怕，老大不喜歡吃素。”

  　　元青：“……”

  　　你們可真會說話。

  　　然後，素菜元青就被推進了老大的辦公室。

  　　局長正坐在寬大的辦公桌前奮筆疾書，他坐姿筆挺，手指修長，白色襯衫襯得他整個人豐神俊朗，氣宇不凡，這樣的側顏殺卻沒有殺到元青，他心也不砰砰了，腦袋也不嗡嗡了，指尖也不麻麻了，昨日心動的感覺蕩然無存，他現在，渾身機敏的不得了，稍有異動他就能以最快的速度轉身跑路。

  　　元青小心翼翼的走進去，輕手輕腳的把咖啡和文件放下，還把道歉信放在了最上麵，就怕眼前的大妖怪一不高興張開大嘴開始吃素。

  　　大妖怪正在打電腦看都沒看他，意思很明顯，你可以滾了。

  　　元青躡手躡腳的向後撤退，盡量不發出一點兒聲音，剛走到門口，

  　　“等等。”

  　　該來的總是要來，元青怯怯轉過身，“局長？”

  　　“把這個公告拿去公告欄貼著。”局長大人頭也沒抬，旁邊的打印機嗡嗡的打出一張紙來。

  　　還好還好，元青走過去，拿起來，雙腿一軟，差點暈倒，

  　　隻見公告上鬥大的加粗字體：《關於妖管局員工元青勾引上司的情況通報》。

  　　元青腿肚子攥筋，強撐著道歉，“局……局長，我……我昨天不是去勾引你的，我不知道你以前叫……周傲龍這麽霸氣的名字，我不該變形隨意進入封閉小區，更不該撒謊編排是妖管局的精英，抹黑了局裏的名聲，我已經寫道歉信了，您能不能大人不記小人過，原諒我。”

  　　局長緩緩抬頭，“你看我長得像是那種能輕易原諒別人的好妖怪嗎？”

  　　元青哆哆嗦嗦：“像……像啊，你長得這麽好看，一看就是好妖怪啊。”

  　　局長臉色愈發冷了，“看來隻貼在公告板上的處罰還是太輕了，我應該罰你站在門口大聲朗讀一百遍！”

  　　元青麵色一變，拔腿就跑。

  　　周離看著那扇關上的門，摁下了內線電話，“把新來的那個妖精的所有檔案資料都給我送進來，順便去查一下，五月十五號莫幹山靈力消失之前最後一個成精的是誰。”

  　　小妖精檔案上寫的成精日期是五月十五號，偏偏那天莫幹山靈力盡失，而一千多年前的五月十五也正是紫銀龍的破蛋日，世上真能有這麽巧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