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小奶狗
作者:三日成晶      更新:2022-07-10 16:14      字數:8099
  第25章 、小奶狗

    兩個人這天晚上並沒有搬家, 而是留在這間宅子裏麵睡了最後一晚。

    司靖柔已經離開了,按理來說兩個人不應該再在一起睡了。

    不過今天司獻春的情緒格外激動,整個人都很不安, 哭得眼睛也有一些腫。

    而且隔壁炭火和盆什麽的都已經拿走了, 顧蜜如沒有必要自己跑到隔壁去挨凍一晚上,還要讓司獻春在不安當中輾轉反側。

    所以兩個人這一晚還是一起睡的, 他們之間依舊隔著楚河漢界一樣, 各睡一邊。

    他們各自把自己卷成一個卷, 顧蜜如正準備醞釀睡意,就感覺到司獻春轉過來了正在看著她。

    司獻春大部分的時間都是頭衝裏麵睡的,這一次他把頭轉過來衝著顧蜜如的方向, 沒有睡覺, 像那天晚上一樣盯著顧蜜如。

    顧蜜如都快被他給盯出了心理陰影了。

    她看著司獻春問:“你幹什麽?趕快睡覺了,明天早上章錢和徐四會駕車來接我們。”

    顧蜜如說完又閉上眼睛,然後過了一會兒又睜開, 果然又對上了司獻春的眼睛。

    顧蜜如:“……你想聊一聊嗎?”

    司獻春搖了搖頭。

    顧蜜如又閉上眼睛。

    過了一陣子實在被看得受不了了又睜開,凶巴巴地說:“你再看我我就把你打昏過去!”

    司獻春連忙閉上了眼睛。

    這一次他沒有再睜開了,但是今天晚上他也沒有轉到床裏麵去, 一直對著顧蜜如的方向,就連躬身的時候也像一個小蝦米一樣對著她。

    一夜無話。

    第二天早上二月初七,距離顧蜜如穿越過來, 僅僅過了一個月零四天。

    司獻春這天早上比顧蜜如先醒, 醒過來之後他竟然先起身,在試圖越過顧蜜如的時候, 顧蜜如醒了。

    “起這麽早?今天不用起這麽早, 我讓章錢和徐四去給你定做了一身衣服, 說是快中午的時候才能取回來。”

    “他們把衣服取回來, 就會雇用一個馬車來接我們。”

    顧蜜如揉著眼睛對司獻春說:“你可以再睡一會兒,我起來去給我們兩個烙點蛋餅吃。”

    顧蜜如說著起身,試圖要把司獻春給摁回去,結果司獻春撐了一下床,並沒有倒下。

    而是主動提出:“我跟你一起去烙蛋餅吧。”

    顧蜜如驚訝地看向他,才剛睡醒,眼睛還有一點模糊,微微眯著。

    司獻春說:“我不會烙餅。”

    “但是我可以給你添柴火。”司獻春說著就開始低頭穿鞋子。

    他已經很穩了,腳腕上麵那個深深的疤痕被布襪給包住之後,現在撞擊到傷疤外麵並不會感覺到疼了。

    司獻春低著頭說:“我小的時候……會給我的母親添柴。”

    “我母親總是會在我父親去找他的時候,燉很多的補品,我掌握火候是非常好的。”

    顧蜜如自然欣然答應,司獻春主動是一個非常好的現象。

    無論是主動提起過去,還是主動要分擔一些什麽。

    而且烙餅的話手上都是麵,添柴確實有一點麻煩。

    兩個人起身洗漱好了之後,相互攙扶著去廚房。

    廚房裏麵的東西也都搬得差不多了。顧蜜如想著今天早上要吃點餅,所以昨天隻把今天要做的東西的食材留下了。

    麵盆裏麵的麵,就隻夠兩個人吃一頓,他們好像一對吃了上頓沒下頓的小夫妻,圍著鍋台轉了一陣子。

    這才吃上了香噴噴的蛋餅,還有顧蜜如用土豆燴的湯。

    司獻春在顧蜜如做東西的時候,就拉一個小凳子坐在灶台的門口,非常熟練的往裏麵送柴火。

    他確實掌握火候掌握得非常好,一看就是之前幹過這種事,有比較粗的柴火他還會用膝蓋硌一下,然後再折斷。

    顧蜜如的餅兩麵金黃但一個都沒有糊。

    兩個人弄好了之後並沒有把餅拿進屋子裏,而是顧蜜如用抹布擦了一下灶台的旁邊,把大鍋給洗幹淨了,地上架上了一些柴火讓大鍋把整個廚房都烤熱了。

    然後兩個人就在灶台的旁邊吃上了。

    他們都吃得通身是汗。

    大概是因為司獻春今天也有參與煮飯的過程,所以司獻春吃得格外的多。

    他吃到第五張餅的時候被顧蜜如阻止了。

    “你的飯量差不多是極限了,你可能還沒有感覺到撐,是因為你吃得太快了。”

    “你如果再吃下去混著你那半碗湯,等會兒說不定要肚子疼。”

    司獻春看向顧蜜如,舔了舔自己油乎乎的嘴唇,開口慢慢地說:“你好像比我自己還了解我自己。”

    其實司獻春想說的並不是這句話。

    司獻春想問顧蜜如:“你到底是誰,從哪裏來,為什麽而來。”

    司獻春向來自卑,他從不是一個自作多情的人。

    他不會認為顧蜜如是為了他而來,可她如果不是為他來的話,又為什麽會這樣留在他的身邊?

    為什麽對他這樣好,為什麽把他從地獄當中拉出來。

    但是司獻春思來想去,他還是不敢問。

    他小的時候母親給他讀過一個話本子,話本子裏麵有一個娶不上媳婦兒的男子,家徒四壁,靠給人做一些雜事過活。

    有一天家裏麵突然來了一位年輕貌美的女子。

    這位女子整天給男子做飯洗衣,跟他夫妻夜話,體貼溫柔。

    隻是白天從不出門。

    男子最開始喜不自勝,恨不得整天跟女子躲在家裏麵,每天下工了以後就迫不及待地趕回家去。

    兩個人雖然並沒有正式結成夫妻,但是什麽事情都做過了。女子甚至懷了他的孩子。

    但是時間久了,男子就開始疑心女子的身世,開始對女子刨根問底。

    他試圖把朋友帶回家裏,試圖和朋友說他撿了一個怎樣賢惠又美麗的妻子。

    但是每次帶朋友回家,他的妻子都不會在家中,雖然家中有兩個人生活的痕跡,但是男子卻淪為了朋友嘲笑的笑柄。

    終於有一次,男子實在忍不住對女子產生了強烈的質疑,他在某天天光亮起的時候,蒙住了女子的雙眼,然後將她騙到了門外。

    女子伴隨著清晨的陽光發出了尖叫,而後就那麽消散在了他的懷中。

    男子從此孩子沒有了,老婆也沒有了,他成了一個瘋子一個乞丐。

    司獻春覺得自己現在就像那個男子。

    但他絕對不會犯那個男子一樣的錯誤,他不會試圖去把他的妻子拉進“天光之下”。

    司獻春不會去詢問她從何而來,如果女子真的是為他而來,他願意一輩子,都做一個什麽也不知道的男子。

    哪怕他並不能跟任何人說他妻子的存在,哪怕他清楚地知道他的妻子……不對勁。

    但是司獻春願意一直這樣下去。

    當然了和話本子當中的不同,他的妻子每天早出晚歸,還會賺錢……反倒是他這個丈夫,畏畏縮縮,見不得陽光。

    司獻春最後很聽話沒有再吃第五張餅,而是把碗裏剩下的一點湯喝了。

    顧蜜如吃完之後拿著帕子把自己的嘴擦了擦,然後又拿了另一個,習慣性的去給司獻春擦嘴。

    手伸到一半顧蜜如又頓住,把帕子放在司獻春的手邊上對他說:“把你的嘴擦擦。”

    顧蜜如之前一直都沒有想過一個問題,因為她根本就沒有把司獻春當成一個正常的男子。

    但是昨天晚上司獻春一直對著她睡,今天又這麽態度自然地主動提出要跟她一起煮飯。

    顧蜜如非常敏銳地覺得有一點不對。

    顧蜜如知道,司獻春未必知道什麽是感情,司獻春也未必對她有感情。

    誰會愛上一個虐待自己的人呢?這是顧蜜如一直以來對司獻春沒有任何顧忌的原因。

    可是昨天晚上司獻春自己走進那間屋子,後來又跟她一起手拉手走出來。

    今天早上的這種表現,應當是司獻春徹底告別了那段過去。

    顧蜜如並不能挖開司獻春的腦袋看,係統也隻是能檢測到他的情緒波動而已。

    顧蜜如不想讓司獻春過於依賴她,至少從現在開始應該一點一點的,讓司獻春習慣獨立。

    之前顧蜜如經常會對他表現一點親近,是因為顧蜜如什麽都沒有想,思想非常的純潔。

    也是因為顧蜜如知道,安撫一個人最好的辦法其實是觸碰。在司獻春的恢複期,顧蜜如也安排了翠蓮去觸碰他,比如照顧他的起居。

    但是很顯然,司獻春和顧蜜如建立關係,比跟翠蓮要容易。

    這就很奇怪。

    明明顧蜜如是施暴者,而司獻春是受害者,他和自己建立關係應該是最難的。

    但現在偏偏反過來。

    顧蜜如能夠從他的眼神當中看到放鬆,看到信任,還有一些其他顧蜜如也讀不懂的東西。

    而顧蜜如又非常確認,司獻春並沒有斯德哥爾摩,他不是病態。

    這樣的轉變是好的,所以顧蜜如一邊鼓勵他,一邊準備慢慢地遠離他的信賴。

    司獻春都把臉伸過去了,但是顧蜜如沒有給他擦嘴,而是把帕子放在了鍋台上麵。

    司獻春微微頓了一頓,抬手把帕子抓起來把自己的嘴擦了,垂著眼睛神情寧靜。

    “我給你畫一畫眉毛吧。”顧蜜如對司獻春說:“我一直都想給你畫一畫眉毛,其實你的模樣很好看的,現在臉頰上的肉也多了不少。”

    顧蜜如說著,從燒完的灶台旁邊拽出了一根柴火棍,吹了吹,又在灶台旁邊蹭了蹭。

    然後折成小段,拿在手裏對司獻春說:“你的眼睛很漂亮,頭發也很順滑,就是眉毛是白色的,看上去沒什麽精神。”

    “今天畫一畫眉毛,晚一點我把你介紹給翠翠姐,翠翠姐人特別好,她一定會很喜歡你的。”

    司獻春這是生平第一次聽到有人誇他好看。

    他愣愣地看著顧蜜如,半天抿了抿嘴唇,然後微微點了點頭。

    顧蜜如捏著那一段兒燒了一半的樹枝,湊近了司獻春的眉眼……

    司獻春的眉形其實也是非常好看的,而且他的眉毛很多,眉峰也是微微地挑起的那種,隻需要順著原有的輪廓描一描就可以。

    顧蜜如一隻手輕輕捏著他的下顎,固定著他的臉不讓他亂動,另一隻手在他的眉頭上麵慢慢地瞄著。

    描完了一側,顧蜜如換了一斷樹枝,繼續描另外一側。

    兩側眉毛都畫完了,司獻春看上去簡直脫胎換骨。

    他因為黑色的眉毛,一下子就精神了好多。

    顧蜜如盯著看了一會,輕輕地嘖了一聲。

    司獻春還以為是不好看,結果顧蜜如往大碗裏麵裝了一碗水,平平穩穩地端著送到司獻春的麵前。

    讓他看看自己的樣子。

    司獻春看完之後也愣住了。

    其實算不上多大的改變,就是眉毛這個東西,和發型一樣,稍稍改變整個人精神麵貌就會徹底不同。

    顧蜜如又伸手摸了摸司獻春的頭發,然後想了想說:“這樣吧,反正章錢和徐四還有一陣子才會過來,我給你把頭發卷一下。”

    “什麽?”司獻春問。

    顧蜜如伸手摸了摸司獻春的頭發說:“我準備把你介紹給翠翠姐的時候,告訴他你是車越國的人。”

    “什麽……車越國?”

    “就是距離這個國家很遠很遠的一個國家。”顧蜜如說:“非常遠,隔山隔海,幾乎沒有船隻能夠到那裏。”

    “但它確實是存在於這個世界的。”

    “那個國家裏麵的人就全部都是白發,長著藍眼睛,像你一樣。”

    隻不過你是病態,而那些人是天生的。

    顧蜜如看這個世界走向的時候,看了一下世界版圖,這本書的女主角後來去了那個國家,想起了她早死的哥哥痛哭流涕。

    劇情裏麵這是一個虐點,但是這會兒拿出來利用正好。

    “這世上怎麽可能會有人跟我一樣?我這是一種怪病……”

    司獻春伸手摸了一下自己的頭發,神色有一點哀傷。

    顧蜜如說:“你確實是得了一種怪病,這種病應該是天生的,就是生下來就是這樣的。”

    “我不知道為什麽你是到幾歲的時候會出現這種狀況,但是你這種病,發病之後跟車越國的人長相差不多。”

    “我把你介紹給別人的時候,打算跟他們說你有一些車越國的血統。”

    “也就是說,你死去的母親有車越國的血統,所以你才會長得像車越國的人一樣。”

    “但是車越國的人都是卷發,所以我要把你的頭發給卷起來。”

    “……怎麽卷?”司獻春感覺自己已經聽不懂顧蜜如說的話了。

    他說:“我的母親就是巡州城本地人……”

    這種顯而易見的謊言,太容易被戳穿了。

    顧蜜如看到他垂下了眼睛,就知道他在想什麽。

    顧蜜如說:“反正你母親已經去世了,司家根本就懶得理你,他們不可能專門跳出來說你母親的出身。”

    而且人言這個東西,就像牆頭的草,從來都是怎麽引導就往哪個方向倒。

    等到司獻春有朝一日能夠堂堂正正地立足,那麽他的出身就沒有人會在意。

    到時候他異樣的外表會變成他的標誌,那個時候就算有人跳出來,說司獻春的母親沒有什麽車越國的血統。這世上的人也不會相信。

    如果沒有那種血統的話,為什麽會長成這個樣子呢?

    到時候撒謊的指不定就變成誰了。

    而且人就是這樣,都有一些慕強心理,隻要你站得足夠高,你的出身自然有人幫你往上抬。

    就像顧蜜如之前那個修仙世界,反派明明是一隻雉雞精,可是因為他足夠強,到最後出身都被吹成了鳳凰。

    “你現在不用理解。”顧蜜如看著司獻春那種迷茫的表情,輕笑一聲說:“反正聽我的就行了。”

    司獻春這回才點了點頭,然後他就看著顧蜜如又把鍋給燒了起來。

    把鐵的燒火棍的棒子那頭,也塞進了灶坑裏麵去燒。

    又打了一桶水放在那,等到把那個鐵棒子都燒紅了,這才拿出來放進了水桶裏麵。

    “呲啦”一聲,燒紅的鐵棒子在水桶裏麵,把一些水都弄得沸騰起來。

    顧蜜如讓司獻春背對著自己坐著,把他的頭發拆開分了幾個區,然後把那鐵棒子拿出來,等到上麵幹了又有了一些熱度,抓著司獻春的頭發往上卷。

    沒用多久,司獻春聞到了自己腦袋上有一股燒焦的味道。

    顧蜜如連忙吹了吹,又把棒子放進灶坑去燒,燒完之後重複之前的那個動作。

    等到顧蜜如徹底弄完,又給司獻春重新整理了一下發型,還是把上半部分給編起來,剩下底下那一半全部都是卷曲的長發。

    最後顧蜜如把司獻春轉了過來,看著他笑了起來。

    “你現在這個樣子出去,絕對不會有人覺得你是個怪物。”

    顧蜜如又指著之前讓司獻春看眉毛的那一碗水,對司獻春說:“今天就隻是粗糙地給你弄了一下,等我有時間好好地給你弄一弄,然後教你怎麽弄。”

    “以後你就以這種麵目示人,我保證所有人都會相信,你有車越國的血統。”

    司獻春將頭湊近了水盆,而後久久地愣在了那兒。

    水盆裏映照出來的人影有輕微的晃動,但是司獻春簡直要認不出自己。

    他伸手摸了一下自己的頭發,不明白他的頭發為什麽會突然間就卷起來了。

    司獻春震驚地看向顧蜜如,他無法相信,又不得不相信。

    顧蜜如用一個燒火棍,用一些燒了一半的樹枝,就讓他變成了另一個國家的人。

    顧蜜如看到他的眼圈又紅了,連忙說道:“你快別哭,我忘了告訴你,像這種燙出來的卷,是不能沾水的。”

    “等到晚上的時候我教你用布巾把頭發卷起來,睡一晚第二天早上頭發就自然是卷的。”

    “但是這兩種都是不能沾水,所以你不能頂著卷發出去淋雨,比較潮濕的天氣盡量不要往外跑。”

    顧蜜如又撥了撥司獻春的卷發說:“這樣你就能一直做一個異國美人!”

    司獻春被顧蜜如給騙到了,他就算流淚那點水也根本不可能把頭發弄直。

    但是他真的強忍住了沒有哭出來。

    兩個人弄完了之後就把灶台收拾了一下,又回到了屋子裏麵,開始收拾起了最後一點東西。

    差不多中午的時候,章錢和徐四駕著馬車來了。

    顧蜜如接過他給司獻春定製的衣服,遞給司獻春讓他穿上。

    是一身純白滾金邊兒的襖子,腰帶上麵描花繡蝶,十分華麗。

    司獻春他本身就身高腿長,之前一直畏畏縮縮,自從顧蜜如不讓他縮著,現在就算拄著拐杖,他也是腰背筆直。

    這一身衣服穿在他的身上,等到他從洗漱間裏麵走出來的時候,顧蜜如吹了一聲口哨。

    她對司獻春說:“你現在這個樣子,如果去皇城裏麵轉一圈,你都可以冒充異國皇子。”

    司獻春手裏麵拿著拐杖,一步一步地朝著顧蜜如走過來,他的眼中晴空萬裏,一片碧海藍天。

    他在洗漱間也看到了自己的模樣,司獻春從不知道,自己也能是這副模樣。

    不過顧蜜如最後遞給他一個帷帽,告訴司獻春:“不用過於緊張,我不會立刻拉著你去街上逢人就說你的血統。”

    “我知道你一開始適應不了別人的目光,那沒關係,你就戴著這個帷帽。”

    帷帽和袍子的料子是一樣的,垂簾同樣滾著金邊,旁邊能夠擋風,最前麵交疊的地方卻是紗的。

    這確保司獻春戴著帷帽,也能夠通過帷帽看到外麵的東西。

    而且偶有寒風刁鑽地鑽進去,掀起帷帽的一角,就能窺見美人修挺的下巴,豐潤的嘴唇,卷曲的長發。

    朦朦朧朧的樣子更是引人窺探,顧蜜如能夠想象,司獻春這樣往他的店裏麵一站,用不了多久,借口來看他的人就能把營業額給提上去不少。

    嗯……要買一些口脂給司獻春,他的唇有些過於蒼白。

    等到兩個人都穿戴好了,從屋子裏麵出來的時候,司獻春在自己人的麵前沒有必要帶著帷帽。

    結果他這一副裝扮,屬實是把章錢和徐四的下巴都給驚掉了。

    顧蜜如笑著對他們說:“以後可以逢人就說,司家的少爺並沒什麽怪病,隻是有車越國的血統。”

    章錢和徐四愣愣點頭,顧蜜如說:“好看吧?”

    兩個人又是點頭如搗蒜。

    這個確實是好看,雖然不是那種很常見的好看,但卻是那種讓人移不開眼睛,想一直看下去的那種好看。

    不是這個世界上廣義上的審美,但現在誰也不能說司獻春奇怪。

    章錢和徐四把屋子裏麵僅存的一些東西都搬上馬車,顧蜜如和司獻春也已經上了馬車。

    大門鎖好,馬車開始朝著街東頭的方向,現在的鋪子方位行駛。

    路上的時候路過了胭脂鋪子,顧蜜如讓人停車,自己下車進裏麵挑挑揀揀,最後買了一點口脂眉粉,和這個世界用花瓣搗碎了之後做成的那種腮紅回來,

    然後在車上又給司獻春裝扮了一番。

    到了街東頭那間鋪子的時候,正是正午,買肉的人雖然不多了,但是時不時來稱下水的人還是有的。

    一見馬車到了,徐攬翠那個大嗓門立刻扯著嗓子喊了起來。

    “哎呦,老張你過來賣肉,小如跟她的夫君來了!”

    這一嗓子喊過來,街上大部分人的視線全部都聚集了過來。

    顧蜜如整日地在這街上麵活動,已經讓左鄰右舍的快看膩歪了。

    昨天相好的找上門也沒有看到新鮮事,街裏街坊的茶餘飯後都不怎麽談論豬肉鋪子了。

    畢竟誰也不想看什麽淫.□□從良,大家都喜歡紅杏出牆那種下飯的橋段。

    不過司家的少爺確實是一個神秘人物,當初參加婚禮的人也隻是遠遠看到了一眼。

    看到的時候就覺得怪,就覺得這個人不是正常人。

    現在這樣光明正大出現在街上,左鄰右舍的過路的,可不是要停下腳步抻著脖子張望嗎。

    顧蜜如先從車上下來,章錢和徐四開始朝著鋪子裏麵搬東西。

    顧蜜如站在車邊上,親自把踏腳凳給拿過來,然後朝著車旁邊一放。

    敲了敲馬車的車壁,對著裏麵的司獻春說:“可以出來了。”

    簡直像是迎接一個好容易出街的大小姐。

    徐攬翠也湊了過來,人群漸漸地也都朝這邊圍了過來,司獻春在裏麵深呼吸了幾口氣,做好了準備。

    做好了被人丟東西的準備。

    然後他從馬車裏麵伸出了一隻手,準確地抓住了顧蜜如的手。

    這隻手蒼白,修長,這些日子養下來上麵的凍瘡已經全都好了,非常的漂亮。

    更漂亮的是他滾金邊兒秀雲紋的袖口,而後他慢慢地從車裏鑽出來,身上穿著的衣服簡直像是城中權貴。

    他像一個屈尊降貴到這小地方的王侯。

    架勢做的特別的足,把眾人的胃口高高地吊了起來。

    結果他從車裏麵一出來頭上戴著一個帷帽。

    眾人頓時就發出了噓聲,司獻春動作頓了一下手一抖,被顧蜜如緊緊地攥住了。

    顧蜜如一邊搓著他的手背,一邊安撫到:“我在這呢,我牽著你慢慢的下來,另一隻手拿著拐杖。”

    “你就把這些看熱鬧的當成狂風當中亂搖的樹木,不要理會。”

    “翠翠姐等著跟你打招呼呢,司獻春。”顧蜜如湊在他的身邊,用隻有兩個人能聽到的輕聲細語對他說:“你隻要邁出了這一步,從今往後天地高闊,再也沒有你去不了的地方。”

    “你相信我,你不是一個怪物,我從未在這個世上見過比你還要俊美的公子。”

    “他們或許接受需要一點時間,但是很快你就會發現,喜歡你的人非常多,你並不是怪,你隻是很特殊。”

    顧蜜如的輕柔軟語,一點一點地順著帷帽鑽入司獻春的耳朵。

    司獻春狂跳的心髒緩緩地平複,他從骨子裏麵蔓延出的畏縮和畏懼,一點一點地被這些輕柔軟語敲碎。

    司獻春又深吸了一口氣,另一隻手抓著拐杖,撐在了馬車的車轅上,攥著顧蜜如的手在輕輕地發抖,可是他並沒有鬆開。

    顧蜜如也非常緊張,她其實可以從後門把司獻春送入店鋪後麵的房子,但她偏偏要從前麵走,就是想讓司獻春克服心理障礙。

    她感覺到自己的手都被攥得疼了,隻聽到司獻春深深的呼吸聲。

    到底還是勉強了嗎?

    其實也才一個月,他能做到這一步已經很不錯了。

    要不然就讓他先回去,從後麵小門進入,留一個懸念也不是不行……

    顧蜜如正想說:“你要是害怕就坐回去,我們從後門進。”

    就感覺到抓著自己的手又緊了緊,司獻春狠狠噓出一口氣,他一咬牙一閉眼,從馬車上直接踩在踏腳凳上,兩步就站到了地上。

    可是他的帷帽掛在了馬車的車廂上麵一處凸起的木刺上——到最後人下來了,頭上的帷帽卻被刮掉了。

    顧蜜如瞪大眼睛,伸手去拽帷帽卻一下沒拽下來。

    原本議論四起噓聲不斷的人群,霎時間寂靜無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