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小奶狗
作者:三日成晶      更新:2022-07-10 16:14      字數:7368
  第24章 、小奶狗

    顧蜜如差點笑出聲。

    她清早上剛醒, 看到司獻春這樣,起了點惡作劇的心思,就沒有馬上起身, 反正現在去徐攬翠那裏也晚了, 不差這麽一會兒。

    她近距離看著司獻春,看看他到底什麽時候呼吸。

    然後沒等一會兒, 司獻春終於憋不住了, 深深吸了一口氣, 迅速低下頭,腦袋塞進被子裏去了。

    顧蜜如終於笑出了聲。

    “你醒了就起身啊,也不怕憋死自己。”顧蜜如將頭向後挪開了一些距離, 把他腦袋挖出來說:“昨晚上睡著了嗎?”

    “嗯。”司獻春粉著耳根點頭。

    顧蜜如自然伸出手, 在他粉粉的耳朵上捏了一下,和她在有個世界裏麵養的兔子手感一模一樣。

    司獻春縮了一下,顧蜜如這才起身, 打破了兩個人之間的曖昧。

    顧蜜如起來穿好了衣服,司獻春還縮在被子裏麵不好意思出來。

    “昨天晚上你實在是太能折騰人了,一夜根本沒睡好, 我現在身上好累。”

    顧蜜如歎息了一聲說:“我今天早上不能煮飯了,我要趕緊去新開的店鋪裏麵幫忙。”

    “小柔這個時候應該也醒過來了,你們看著讓翠蓮去街上買點什麽東西吃吧。”

    顧蜜如沒有意識到剛才自己說的那句話有歧義, 什麽叫“你昨天晚上實在是太能折騰人了, 一夜根本沒睡好,我現在身上好累。”。

    這種話就連司獻春這種不暗世事的單純的人, 也很容易就聽出了不怎麽正經的意思。

    因此一直到顧蜜如穿好了衣服出屋, 司獻春都縮在被子裏麵沒有出來。

    顧蜜如在街上隨便買了幾個包子填肚子, 邊走邊啃著去了店裏麵, 店門口已經排起了長龍,徐攬翠的吆喝聲依舊震耳欲聾,人也是精神飽滿。

    不過確實是有一些忙的,徐攬翠兩隻手忙得上下翻飛,看到了顧蜜如立刻就說道:“哎喲我的祖宗啊,你可算是來了!我還以為你這大少奶奶就開店來那麽一天,其餘的時間都要做甩手掌櫃呢。”

    顧蜜如立刻送上了歉意的笑,還把給徐攬翠買的包子朝著她扔了過去,進店之後就把刀接過來了。

    徐攬翠話是那麽說的,但是臉上可沒有一丁點不滿的意思。接了包子就笑嗬嗬地啃了起來,隻管在旁邊收錢,切肉稱肉的事情全都交給了顧蜜如。

    兩個人一直忙活到過了晌午,攤子前麵的人才終於散了,攤子上麵的肉也賣得差不多,一大鍋的鹵下水見了底。

    兩個人得空在店裏麵休息,徐攬翠這才有閑工夫問顧蜜如:“今天怎麽來得這樣晚,是家裏出了什麽事?”

    顧蜜如揉了揉自己的手腕,隨意地答道:“家裏沒什麽事,就是昨天晚上我家夫君翻來覆去的不睡覺,折騰的人也睡不著……”

    顧蜜如說這話可一點“歪門邪道”的意思都沒有,就隻是字麵意思的被折騰得沒睡好。

    結果這話聽在了徐攬翠的耳朵,徐攬翠“哎喲”一聲,就長了一雙手,都不知道捂住哪裏好了。

    “我說妹子呀,這話你跟姐姐我說說就算了,可別……可別隨口就對別人說。”

    顧蜜如一看到徐攬翠的那個表情,回想一下自己說的話,就知道她肯定是誤會了。

    不過這種事情有什麽可解釋的?她跟司獻春現在確確實實是夫妻關係,還要繼續維持夫妻關係很長一段時間。

    在司獻春得到徹底的救贖,能夠獨立生活組成自己的家庭之前,顧蜜如沒有必要專門去跟誰解釋,她和司獻春隻是表麵夫妻。

    於是顧蜜如就隻是笑笑,擺了擺手對徐攬翠說:“開玩笑的啦,當然就隻是對翠翠姐這樣說了。”

    她早上還跟司獻春說了……顧蜜如想起來就有一點頭疼。

    她心裏因為沒有任何的鬼祟,所以說出來的話都沒有經過大腦。

    以後在司獻春的麵前確實要小心一些,司獻春這個人太容易別人給他一點好,他就要揪著念念不忘了。

    兩個人正在屋裏聊呢,門口又來了個人,顧蜜如以為是買肉的,走到近前溫和地問對方:“切一塊肥一點的還是瘦一點的?”

    “要幾口人吃啊,現在還剩一點下水,買一斤豬肉送半斤下水,我可以再給你灌點兒下水的湯汁,回去鹵了菜也很好吃的。”

    顧蜜如這一番話說得行雲流水,對麵站著的男人卻沒有吭聲。

    他生了一雙桃花眼,整個人笑眯眯的,顧蜜如見他不吭聲抬眼看了他一眼,就從他眼中看出了一股色眯眯。

    顧蜜如下意識地回頭看了一眼徐攬翠,結果平時遇見什麽事兒就往上衝的徐攬翠,這一會兒竟然神情尷尬地要往屋子裏頭鑽。

    顧蜜如疑惑地把頭轉過來,對麵的男人一句話,顧蜜如就不疑惑了。

    “如兒,我做生意回來了,一整船的絲全都賣出去了,賺了一些小錢。”這男人伸手要來摸顧蜜如的手,語調十分曖昧地說:“今天晚上我們好好聚一聚吧,我還給你留了一套紗衣……”

    “如兒,我真的好想你……”

    他抓住了顧蜜如的手,然後對上了顧蜜如的視線。他一雙雖然眼尾生了褶皺,但依舊還算光彩熠熠的桃花眼,讓顧蜜如有點無奈。

    這又是原角色的相好n號。

    顧蜜如從記憶當中扒拉出來,這個人的名字叫朱汀,是一個走商,什麽買賣都做,走南闖北的擅長投機,時常能賺一筆不菲的錢財。

    隻不過這個人不成家不立業,是一個落魄的公子出身,專門喜歡流連花叢而片葉不沾身。

    對相好的倒也算是大方,不過有一個不太雅觀的小毛病,就是喜歡好幾個相好的一起來。

    顧蜜如把手慢慢地抽回來,然後把手中的刀在豬肉上麵,眼花繚亂的割了一通,而後利落的用油紙包包上。

    拎起來遞給朱汀,淡淡的說:“朱老爺,我呀,已經從良了,現在隻想一心跟我的夫君好好過日子。”

    顧蜜如說著這話,餘光中也一直在瞄著裏屋的徐攬翠,也算是說給徐攬翠聽的。

    以後見到她的相好,都不要大意地衝上來才好。

    顧蜜如對麵前站著的這個四十幾歲,還有一股子世家公子的風流韻味的老頭說:“這些豬肉你拿著,隨便找你哪個小相好去吃吧,都是頂好的肉呢,就當是你我相識一場的……分手費了。”

    徐攬翠一聽顧蜜如這話,立刻就從後屋出來了。

    這個朱汀徐攬翠當然也是認識的,不算什麽正經人吧,但也不算一個混子。

    比起她那個不爭氣的男人,還有顧蜜如的表哥之流,這個朱汀就隻是不成家立業到處胡玩兒,卻是做生意的一把好手,從來沒有窮困潦倒過的。

    徐攬翠方才是一時拿不準顧蜜如的心思,這會兒聽見她不想跟這個人處了,這就立刻從裏麵出來給顧蜜如鎮場子了。

    這個朱汀從看到顧蜜如用刀的那一手,就跟著刀法一起眼花繚亂了,這會兒看著遞到自己麵前的豬肉,眉梢高高地挑起。

    而後再次仔細觀察了一下顧蜜如。

    他從前倒是沒發現,他這個小相好模樣和身段甚至連氣質都是極好的。

    朱汀又看了一眼徐攬翠,又想起一路走來在坊間聽說的那些顧蜜如改邪歸正的傳聞。

    心下也明白了,這小相好確實是不打算跟他處了,攀上了徐攬翠,又弄了這樣一間生意紅火的店鋪……從良也從得理所當然。

    朱汀不是一個會糾纏的人,他的紅顏知己遍地都是。

    雖然顧蜜如現在這個樣子極其合他的胃口,短短幾月不見,她如同那狐狸化成了人形,眉目疏淡神情冷漠,卻不知為何眉眼當中有一股沉靜的溫柔,引人沉溺。

    但既然她已經做了決定,朱汀也不會多做糾纏。

    隻是頗為可惜地說:“就算是給……分手費,也不應當是這般油膩膩的一塊肉。”

    朱汀挑眉一笑,伸手撩了一下垂落肩膀的發,很是有一股子暗香自來的舒朗和風流。

    他對顧蜜如說:“給你留的那件紗衣,還是會讓人送去你的門宅,那算作你我的分手費吧。”

    朱汀說完,並沒有接過顧蜜如遞給他的肉,對著顧蜜如燦然一笑,轉身瀟灑地離開了。

    徐攬翠這才湊上前來,對顧蜜如說:“這樣才對嘛,你往後跟著翠翠姐做生意,也根本用不著別人給錢。”

    顧蜜如對徐攬翠笑笑說:“翠翠姐說的是,我本來想著過些日子再搬家的,但是現在看來還是早一些搬。”

    “早些讓我的夫君搬過來,他的身體稍微恢複了一些也能過來幫忙。”顧蜜如說:“這些個不長眼的,見到了我夫君在我身側,自然也不會湊上來自討沒趣了。”

    徐攬翠聞言喜笑顏開,“那感情好,又多了個幫手呢!”

    顧蜜如說這話其實也是一種試探,她還挺怕徐攬翠嫌棄司獻春,嫌棄他有怪病不讓他靠近賣肉的案台。

    如今看來徐攬翠確實是心腸火熱的好人,她不排斥司獻春,顧蜜如自然就要早點把司獻春給弄到這邊來。

    她居住的地方雖然離這邊不算遠,可是早起和晚歸都要走上一陣子。

    這鋪子以後都是要全天看顧著,顧蜜如又不能總把事情扔給徐攬翠一個人。

    而且顧蜜如讓司獻春搬過來,不僅僅是因為來回顧店比較近。

    顧蜜如最大的目的,也是最終的目的是讓司獻春勇敢地接觸人。

    隻有勇於接觸人,才能夠打破那些怪病的傳言。

    顧蜜如已經想好了用什麽方式去打破這種傳言。

    司獻春隻有堂堂正正地走在街上,才能正常地和人交往生活。他的品性溫良,大多數人稍微和他接觸一下就會喜歡他。

    隻有等到有人喜歡他,願意接觸他,他才能衝破心中的那層障礙,才能真真正正脫離所謂的命運。

    等到司獻春能夠完全自主的生活,不再想著隨時隨地毀掉自己,不再麵對悲傷的事情隻想著死亡,才算真正的救贖成功。

    因此當天晚上,顧蜜如回到家之後就在吃飯的時候,提出了要搬家的事情。

    司靖柔還沒有離開,她今天白天跟她哥哥商量了一天,關於顧蜜如昨天晚上給他們出的招。

    兩個人智商捏在一起也不怎麽夠用,但是顧蜜如這個主意確實是精妙,精妙到連司靖柔這樣人設是一個傻子的人,也覺得實在好極了。

    因此這一天兩個人都在商量著,到底去哪裏雇傭那些抬嫁妝的人,然後還要雇傭帶領人群議論說話的人。

    家裏麵是有兩個母親留下的老仆人可以用的,不過他們手裏麵沒有能夠買動人心的錢,最好的就是利用自己的嫁妝去買通那些人,舍不得孩子套不住狼。

    晚上顧蜜如回來,司獻春和司靖柔看著她的眼睛都是亮晶晶的。

    司靖柔雖然不相信司獻春和她說的,顧蜜如要把賣房子的錢給她添置嫁妝這件事兒。

    但是顧蜜如肯給她出這麽一個好主意,在司靖柔看來,她是確確實實喜歡自己的哥哥了。

    這樣司靖柔也就能夠徹底的放心,放心地離開這裏去出嫁,然後謀劃屬於自己的未來。

    因此這一天晚上一頓飯三個人吃的堪稱其樂融融,顧蜜如提起要盡快搬家的事情,司獻春和司靖柔也完全沒有異議。

    第二天一大早,章錢和徐四雇了一輛車送司靖柔回巡州城司家。

    顧蜜如則是早上忙活完了一陣子之後,就開始帶著翠蓮收拾後麵的房子。房子收拾得差不多了,又雇用了一輛板車,一趟一趟地先往店鋪折騰東西。

    大張旗鼓地折騰著,折騰的左鄰右舍又是一大通的議論。

    之前是有人說的難聽,徐攬翠還會不樂意提著刀跟人去理論,但是被顧蜜如勸說了一通之後,現在無論有人議論什麽,徐攬翠都隻是笑眯眯地聽著。

    因為顧蜜如告訴她,有人議論無論說什麽都是熱度,熱度就是錢。

    家裏麵的東西看上去不多,但是一搬起來還要布置,就沒有那麽簡單。

    章錢和徐四把司靖柔送回了巡州城司家,回來之後也加入了搬家的行列。

    饒是如此,一群人也整整搬了兩天半,到二月初六,才終於把東西全都搬過去了。

    最後就剩一個司獻春需要搬動,顧蜜如這兩天也沒有催促他,隻是每天盡可能的早一點回去陪著他。

    司獻春肉眼可見的有一些焦灼,二月初六晚上,今天晚上兩個人本來都能夠去新家住了。

    但是因為司獻春的情緒有一些不對,顧蜜如就非常耐心地等著他自己提起來。

    這天下午下人們布置新家,顧蜜如依舊早早地回來陪伴司獻春。

    扶著他在院中走走。

    院子裏的東西都搬得差不多了,梅花樹上的梅花徹底謝了,但是司獻春臨近黑天的時候,還是站在樹下看了好久。

    這裏是他美好的生活重新開始的地方,也是他墜入地獄整整幾個月的地方。

    司獻春對這裏並沒有什麽留戀,但他有一種即將換到新的環境的焦灼。

    他從小生長在後宅當中,根本就沒有接觸過幾個人,一旦搬到了城東的那個店鋪後麵,就勢必會碰到許許多多在店裏麵忙活的夥計。

    司獻春有一點害怕,他害怕的並不是那些人的本身,而是那些人對他的害怕。

    他是一個有怪病的人,他渾身上下所有的毛發都是白的。

    從得了怪病之後就不能見光,強光照射之後臉上會出現大片的紅斑,看上去像是要流血一樣。

    那個樣子連司獻春自己看了都覺得恐怖。

    他怕別人害怕他,怕別人會指著他指指點點。

    他害怕顧蜜如會聽到那些諸如怪病會傳染的言論,他害怕顧蜜如……會突然間變回從前的模樣。

    他害怕……

    顧蜜如就站在他的身後,安安靜靜的等著他,陪著他。

    兩個人誰也沒有說話,入夜有一些寒涼的風吹來,顧蜜如就上前把司獻春身上的狐皮大氅攏緊一些。

    司獻春的臉蛋都凍得有些涼了,顧蜜如伸手用手背碰了碰,然後說:“你再看這樹,它也隻剩光禿禿的樹幹了。已經立春,很快入夏,你如果喜歡花的話,到天氣暖和了我在後院給你種滿一牆。”。

    “不過我可說好了,我隻管種是不會澆水的,到時候等你身體好了你要自己澆水侍候,秋天結了花籽,冬天就收起來等到來年春天還能再種。”

    “我看翠翠姐家裏麵就收了不少花籽,各種顏色都有。”顧蜜如對司獻春說:“花籽等到明天我跟翠翠姐要就行。”

    司獻春慢慢轉過頭看著顧蜜如,心裏麵的那些害怕和驚慌,那些不安和無處訴說的空虛,就這麽在顧蜜如這三言兩語淡淡的保證當中平複。

    如果顧蜜如對司獻春說:“我以後一定會對你好,你什麽都不用害怕。”

    司獻春反而會害怕。

    因為他之前娶的那個妻子,在沒有得到他所有的財產之前,在沒有親手把他打進地獄之前,也對他說過:“我以後一定會對你好,不會嫌棄你得了怪病。”這種話。

    但顧蜜如從頭到尾都沒有對司獻春說過那樣的話。

    她隻是一點一點地做給司獻春看,要司獻春用眼睛,用自己的身心去感受。

    讓他參與,給他選擇,就連謊言都那麽溫柔,讓他知道什麽才叫做真的好。

    春夏秋冬,滿牆的鮮花,司獻春隻是閉眼睛想一下,就想流淚。

    司獻春強忍著,也沒能忍得住自己的眼眶發紅。

    顧蜜如還以為司獻春是凍的,連忙扶住他的肩膀說:“我們趕緊回屋去吧,你如果不想搬的話。那就再搬回來,也沒什麽可麻煩。”

    顧蜜如是不嫌棄折騰的,因為人生活的本質就是折騰來折騰去。

    隻要自己舒服愜意就好。別人的眼光不那麽重要,除非他們的眼光能變成錢。

    司獻春聞言卻是忍不住眼中積蓄上了水霧,他知道顧蜜如說的是真的。

    隻要他搖頭,隻要他不願意,顧蜜如就會放棄計劃,陪著他在這個院子裏繼續住下去。

    司獻春走到屋門口的時候,眼淚到底還是落了下來。

    顧蜜如一看到他哭,立刻就有點不知道怎麽辦好,腦中的係統又在提示任務對象的情緒在劇烈的波動。

    顧蜜如一時之間不知道怎麽安慰,一想到前幾次都是親密接觸讓他冷靜下來,這一次就抬手輕輕抱了抱司獻春。

    結果司獻春緊緊抱住了顧蜜如,將頭埋在她的肩膀上,再次失聲痛哭。

    小的時候司獻春就很喜歡哭,沒有小孩子跟他玩,自己的兄弟姐妹們也全都欺負他辱罵他。

    唯一陪伴他的母親總告訴他,男孩子不可以哭,不可以任性,有什麽苦都要咽下去,都要忍耐。

    顧蜜如卻從沒有對他說過這樣的話。

    顧蜜如伸手輕輕拍著司獻春的後背,又落到他的後頸之上按揉著,無聲地安撫著他。

    她在無聲地縱容著他的軟弱,司獻春覺得自己在她的麵前,仿佛又能做回那個從沒得過怪病的小孩。

    那時候家裏都很疼愛他,因為他長得格外的玉雪可愛,母親又是父親最疼愛的女子,他摔了一個跟頭,就有好多人上前來哄他。

    他過年過節的時候穿的小衣服,都是他的兄弟姊妹無比羨慕的。

    司獻春總以為自己把那些事情都忘了,但是現在他才發現,那些幸福他從來沒有忘記過。

    他沒有忘記,也不應該忘記什麽才是真正的好。

    司獻春站在寒風當中,將頭壓在顧蜜如的肩膀上哭了一陣子,將情緒狠狠地宣泄,然後通紅著一雙眼抬起頭。

    他放縱的軟弱了一次,反倒不會再躲避隱藏他的軟弱,他直視著顧蜜如的眼睛,對顧蜜如說:“你能不能再跟我去一次,那間房子裏?”

    “哪裏?”顧蜜如問了之後,很快又明白過來。

    接著她溫和地笑了,伸手把司獻春下巴上的一滴眼淚擦掉。

    她感歎一樣說:“你真的是一個非常堅強的人。”

    顧蜜如以為司獻春會一輩子都不想回去那間房子。

    而之所以不想這麽快就離開,之所以情緒波動,是因為對這間宅子又害怕又依賴。

    這是一種病態。像罹患斯德哥爾摩的人,對施虐者的依賴。

    但是現在顧蜜如發現她想錯了,司獻春的靈魂明亮,性格堅強。

    他雖然像一張白紙一樣,但你隻要不把他往那些壞的方向去引導,他就自己會向陽而生。

    顧蜜如對著司獻春伸出手,司獻春很快把手放在顧蜜如的手上。

    兩個人手拉著手,司獻春的另一隻手拄著拐杖,並不會非常密集的落在地上,有的時候幾步才會落一下。

    他的身體真的恢複的很快,到底還是年輕。

    兩個人走到了那間破舊的屋子前麵的時候,天色已經要徹底黑下來了。

    司獻春鬆開了顧蜜如,對顧蜜如說:“我想自己進去看一看。”

    顧蜜如又驚訝地挑了一下眉,自然欣然應允。

    顧蜜如知道,司獻春這是想自己擺脫那種害怕和恐懼,隻有故地重遊,重新陷入那種境地,然後再一點一點地走出來。

    這樣他才能夠真正地從那個陰暗的地獄當中走出來。

    司獻春拄著拐杖慢慢走進去,顧蜜如就在外麵等著他。

    天徹底黑下來,裏麵一點點聲音都沒有,隻有寒風順著窗戶吹進去,站在門外麵都能聽到嗚嗚的風聲。

    像誰在歇斯底裏地嗚咽。

    不知道站了多久,顧蜜如的臉都有一點凍麻了,司獻春才出聲喊了一聲:“你能進來嗎?”

    顧蜜如聞言從屋門口走進去,進去了之後適應了一下光線,才發現司獻春竟然坐在那一堆爛棉花破稻草的上麵。

    但是不同於第一次見麵的時候,司獻春看到顧蜜如那種恐懼入骨的眼神。

    此刻司獻春看著顧蜜如的眼神,是平靜的,甚至是充滿期待的。

    他的眼睛在夜色當中有一些灰白,可是那其中泛著粼粼的水光,就顯得很亮。

    他坐在那一堆爛棉花破稻草上麵,再一次對著顧蜜如伸出了手。

    他對她說:“你帶我走吧。”

    離開這裏,離開這個從來算不上家的家。

    離開這個他曾經掙紮不出,以為會沉淪其中,死於腐爛的地獄。

    顧蜜如走上前,伸手抓住了司獻春冰冷的手。

    像他們初見時候的那樣,司獻春在寒冷當中待了太久,他的手指都像冰淩一樣。

    顧蜜如抓著他的手,塞進自己的披風腰腹的位置,想給他暖手,這也是一個擁抱。

    兩個人在黑暗當中擁抱,司獻春這一次沒有哭。他趴在顧蜜如的肩膀上,一點一點的,勾著嘴唇笑了起來。

    夜色當中沒有人看到,但他笑起來的樣子很美。

    他現在已經恢複得差不多,臉頰上的肉也不會凹陷進去,他笑起來就像他的名字一樣——像是為人獻上一個生機勃勃繁花似錦的春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