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三章
作者:吳蠶已老      更新:2022-07-10 15:50      字數:3436
  第四十三章

    沈書露看了一眼何氏:“母親還是太心軟。祖父在世時, 誰把母親放在眼裏?連帶著霄哥兒都一樣抬不起頭來,怎的以後還讓她鳩占鵲巢,正經的嫡長子難道不是霄哥兒?”

    沈霄是何氏的軟肋, 沈書露這眼藥正好上在了何氏痛處。

    沈書露看何氏的臉色逐漸難看下來, 沈書露露出了一份得意。

    “她畢竟是嫡長女, 若是做得太過分, 你父親也不會應允的。”

    何氏雖然是個小家子氣的人,但到底並不是一個壞透的人,她對沈書雲多年來備受寵愛的事情難以釋懷,但倒也沒有置她於死地的凶惡之心。

    沈書露卻不同。

    “當斷不斷反受其亂, 母親若是開頭不好好立規矩,小心大姐姐仗著祖父的餘威, 日後繼續端著點嫡長女高不可攀的款兒。不如趁著祖父剛剛薨逝, 母親借著機會, 把家權奪回來。原本就是祖父被大姐姐哄騙這麽多年,才亂了長幼之序, 霄哥兒好好的嫡長孫沒有個起解。何況還有東院叔伯和王氏虎視眈眈, 若母親這時候不肯重新振作,仔細以後都沒人認你這個正經主母。錯了嫡庶,大哥哥將來某個一官半職,就要把霄哥兒不放在眼裏了。”

    說到此處, 可真正是打在何氏的七寸上。

    沈霄是以國公府嫡長孫的身份才能入學杏林書院的,那裏的同窗都是京城勳貴的子孫。京城之所以設立這樣的書院, 自然是權貴們心照不宣的事情, 無非是為了延續權勢, 讓下一代從小就有結交。

    如今, 沈府已經沒有了爵位, 沈霄能不能繼續在杏林書院研習都已經是未知,若是在家裏也沒有了嫡長子應有的尊貴,何氏是絕對不能容忍的。

    而沈雷如今雖然是個按察司從九品的小職,實則已經算入了官場。還沒弱冠的年紀,有此出路,到底算得上年少有為。

    況且,沈雷近年來因為辦差有能,處事大度,逐漸在京中勳貴裏積累了不錯的口碑,除了父親是國公府的庶出,幾乎挑不出別的毛病。

    從前榮恩公在世時,讓何氏看不下去的還有一件事,就是沈書雲和沈雷感情極好,讓她覺得沈雷是在巴結得寵的長孫女,不把她堂堂伯母看在眼裏。

    若是沈雷過幾年有了晉升的機會,被提拔起來,別說沈霄跟不上他,就算是沈崇這六品小官,也不夠看了。

    伯侄之間,如今官職就隻差了三級,萬一哪天平起平坐了,沈霄恐怕就更被埋沒和遺忘了。世人提起昔日榮恩公府,隻會提到沈雷,不會記得嫡長孫其實是沈霄。

    沈書露把沈書雲和沈雷捆在一起,倒讓何氏真的下了整飭沈書雲的決心。

    “嗯,你祖父出殯以後,家權是說什麽也要拿回來的。這事我自然會和你父親好好商議。現如今,他這個少主終於是熬成了家主,一切還是得以霄哥兒的前程為重。”

    沈書露聽了彎唇一笑,湊過去對何氏低聲說:“我看不必等日後。明日出殯就是個好機會。此事宜早不宜遲,明日給祖父扶靈的是霄哥兒和大哥哥,有男丁出麵,大姐姐就不必去了。”

    何氏有些不可思議地看著沈書露:“不許她參加喪儀?可是明日來吊喪的都是有頭有臉的人物,都是認識她的,也知道你祖父昔日最疼愛最器重的就是她。如何能不讓她出麵,你父親問起來,也沒有交代呀。”

    沈書露眼神狠厲,恨恨然道:“就是因為認識,才讓外頭的人知道知道,大姐姐如今在宅門裏不過是個遺老孤臣,以後再也威風不起來了。”

    見何氏還是悟不明白,沈書露皺著眉頭,讓母親側耳過來:

    “母親不是和清風觀的初山長老是舊交嗎?就說大姐姐的八字和祖父不合,若是參加喪儀,不吉利。今晚就找兩個小廝封了蓬蓬遠春的門,大姐姐手無寸鐵的,還能闖出來不成?當初母親處置了大姐姐的那個丫頭斂秋,就讓她在祖父麵前賣慘藏愚,好端端奪了母親的家權。我看日後大姐姐院子裏也不必留這麽多人,這麽多年,我和霄哥兒院子裏加起來的人還沒有蓬蓬遠春一個主院兒的奴才多,都是嫡出怎的她就高人一等?母親如今隻是撥亂反正,大姐姐一個二八女兒身,沒有了撐腰的人,隻能活受!”

    沈書露的招數每一個都是狠招、陰招,何氏看著她簡直有點不太相信,這麽詭計多端的孩子竟然是自己十月懷胎生出來的。

    母親訝異的眼神,卻讓沈書露又壯了膽子,繼續慫恿何氏:“大姐姐屋裏可是有的是值錢的東西。如今祖父歿了,府上的這等吃穿用度,僅靠父親的微博俸祿和咱們那點產業,如何能維持?不如拆廟敬佛,讓大姐姐捐出些體己,以備咱們不時之需。”

    何氏是個十分貪財的人,當年貪墨沈書雲生母的陪嫁著實讓她摟著金銀元寶快樂了許久,如今想到沈書雲屋裏那些價值連城的瑰寶,也是不由得咽了咽唾沫。

    利令智昏,何氏的心已經被女兒煽動起來,此時覺得女兒說的每一句話都十分在理,於是道:“派人去請清風觀的初山真人,找個合適的人給他第一句話,今日就讓他把你大姐姐的八字和祖父的五行對對,橫豎是不能讓她出現在葬禮上。”

    沈書露噯了一聲就趕忙去安排了。

    黃昏之前,初山長老已經把大姑娘八字不適合明日葬禮的事情,修書一封,讓一個徒弟小道士遞交給了沈崇。

    沈崇兩日沒有剃須束發,整個人看著頹廢不已,腦子也鏽住了,仿佛一尊大鍾停了擺,接到了這封清風觀的信,想也沒想就信了。

    實際上,沈家一早被宗人府的人摘了國公府的匾額後,沈崇就一籌莫展,對自己在官場上的前程惴惴不安,心裏埋怨為什麽父親要愚忠於先帝那些教條,不能如其他的老臣一樣,放下身段去巴結和逢迎新帝,讓自己和家族落得一個衰敗的下場。

    家裏的事,沈崇是全然顧不上了,對於不讓沈書雲參加喪儀和葬禮的事情,沈崇隻吩咐一切宅內的事情都由何氏裁決。

    在滿枝紅試穿著明日的喪服,沈書露從紅簪那裏聽聞了父親對此事的決斷。若不是還在祖父的孝期裏,沈書露就要笑出聲來了。

    當日,因為田黃石刻章的事情,沈書雲當眾打了她,榮恩公非但沒有懲罰她,還讓她掌管了家權,這一切讓沈書露在沈家上下眼裏都沒有了臉麵,如今作為嫡長女的沈書雲,連參加祖父喪儀的資格都沒有,這可真算是報了一箭之仇。

    何氏不知道,其實沈書露高興的不僅僅是親媽又當回了掌家人,而是這個葬禮沈書雲被禁足,不許參加。

    俗話說,殺人誅心。沈書露算準了這件事,對於長姐不僅是奇恥大辱,更會讓她肝腸寸斷。

    沈書露知道,大姐姐幾乎所有的親情和寄托都在榮恩公身上,若是不能去送老人家發喪,等於是生生阻斷了這對祖孫的最後一麵。

    但就這件事,就足夠讓沈書雲哽咽難鳴,就算是不病一場也得悲戚個一年半載。

    包括在祖父生前,兢兢業業盡職盡責的翁姨娘和曹管家,也不敢違背家主和主母的意思,貿然為一個無依無靠的嫡長女出頭。

    經此一役,那些見風使舵的奴仆,也會漸漸地將再也不會把沈書雲當做雲端上高不可攀的大小姐。

    榮恩公的死固然是整個沈家的損失,子孫後代將再也沒有國公府的光環,將淪為京城勳貴中的二流,往日登門結交、見麵問好的貴人們,會逐步淡忘京城還有個什麽榮恩公府。

    但是,這些在一直被打壓的沈書露看來都不重要,隻要能把大姐姐拉下神壇,那就是一場痛快淋漓的翻身仗。

    沈書露不僅想讓長姐失去一切,更期待奪走她的一切。

    頭一件事就是蕭唯仁對的求親。

    當初,蕭唯仁致函榮恩公,是真心要求娶沈書雲,榮恩公壽辰前,撐著已經風燭殘年的身子,也確實有指婚的意念,可惜一切都沒有來得及完成,就抱憾辭世。

    蕭唯仁離開京城回臨安之前,親自對沈書露表達了求娶之心,兩人已經在悅來客棧,私相授受,做出了背德之事。

    求歡之時,蕭唯仁許諾說隻要回到臨安,就派人來遞交對沈書露求親的請柬。

    從沈書露這裏,蕭唯仁得知了姑母當時從臨安嫁到京城帶著的那三隻陪嫁的楠木箱子,都在何氏手上時立刻就動了娶沈書露的心。

    或者說,他心裏想娶的也不是沈家的哪一個女兒,而是那張十萬級的鹽引。

    沈書露則認為,正是大姐姐與安王世子之間有些曖昧不清,讓蕭唯仁動搖了求親的心思,而她對自己的美貌又十分自信,對比沈家此後必將麵臨的家勢衰微,臨安蕭家的一切都是值得期待的。

    路過蓬蓬遠春的時候,拂冬正在清掃院子裏的雪,沈書露輕輕哼一聲,露出一絲冷笑的神情。

    “二姑娘好。”

    拂冬是個很老實的人,見到沈書露便規規矩矩行禮。

    “大姐姐怎麽樣了?昨日聽說她暈過去了。”

    拂冬低頭有些傷懷說:“大姑娘已經醒了,就是從公爺昨日殯天以後,還沒怎麽吃過東西,人看著沒什麽精神。”

    沈書露心裏樂不可支,感歎大姐姐也有今日,麵上卻說:“大姐姐這是太悲戚了。恐怕得日後好好調養一番,你們好好伺候吧。”

    拂冬稱是。

    沈書露卻暗自想:什麽日後,明日封了你們的院子,你也要跟斂秋一樣被發賣了。今日就是和你這個狗奴才的最後一麵。

    想到此處,沈書露微微笑著離開,回去自己的院子滿枝紅了。

    作者有話說:

    不好意思更新有點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