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說起來,他和他們，有將近十七年沒見。

  小時候，五官都沒長開，而且那時候程嘉梁又瘦又小。

  所以，當他在街上被趙坤認出來的時候，程嘉梁有一瞬間甚至都不想承認。

  但是事實上，程嘉梁老好人般的客氣的和趙坤回了招呼。

  他用禮貌到疏遠的態度，企圖告訴趙坤，“哦，好巧啊,再也不見”，這個意圖。

  可惜,太長時間和同是禮貌克製的人打交道,讓程嘉梁忘記了，趙坤這種混蛋和他這些年交往的知識分子都不同。

  趙坤似乎把這個當成了一種遊戲,開始了對他源源不斷的騷擾。他總是以敘舊的名義不斷的提醒程嘉梁那些他早已忘記的過去。

  趙坤的出現，就像一滴濃黑的墨水，滴入了程嘉梁之前千方百計為自己構建好的完美畫卷。

  那塊漆黑的汙漬與整張畫卷格格不入,突兀又讓人不舒服。

  沒有什麽能毀壞他的完美畫卷。

  他不會讓,也不允許這種事發生。

  當時的程嘉梁冷漠的準備好一方遇水即化的糯米紙,在其中包滿了氯|胺|酮。隻要偷偷下在那人的酒裏，那人就再也開不了口，他的畫卷依舊完美。

  就算警察過來，一個混混老大吸毒過量致使,又關他什麽事？

  那一天，程嘉梁差一點就真那麽做了。

  也是那一天，他知道了一位被叫做“虞姐”的姑娘，她居然讓那個垃圾一樣的趙坤懷有“良心”？

  這簡直太可笑了。

  程嘉梁隱藏在黑暗中，聽著毒蛇一樣的於南讓人往那位“虞姐”的酒裏下神仙水，到時候趙坤想怎麽玩就怎麽玩，還可以讓別人一起來玩。

  這麽多年沒見，人渣果然還是人渣。

  他至今記得，這兩個壞小子殘忍的虐殺了院長阿姨的貓咪莉莉絲，扔到了他的床底下。

  他永遠也不會忘記，當院長阿姨發現的時候，看著他那種悲傷的眼神。

  年幼的聲音在一旁添油加醋，“殺人犯的兒子就是殘忍，有一天他要是瘋了，會不會把我們都殺了啊。”

  “莉莉絲好可憐啊。”

  沒有人聽他的辯解，在漆黑的禁閉室裏，他咬破了自己的手腕，吸食自己的血液。因為送飯的工作被那兩個壞小子以他們是室友為名要了過來。

  後來，怕他真的餓死，他們不再把屬於他的食物藏起來，但他們做的事還不如藏起來。他們往裏放沙子，甚至屎尿。

  幼小的程嘉梁再次冰冷的咬破傷口。

  ……

  程嘉梁閉了閉眼，都怪趙坤。

  這些過去從他開始學習催眠那一刻起，就被他封存到了記憶的深處。

  他為自己描繪了一副美滿的畫卷，

  他不再是殺人犯與婊|子的兒子，他出身名門，家境富裕，家庭幸福美滿。

  他催眠了他自己。

  都怪趙坤，要不是他接二連三，接連不斷的出現在他的麵前。那幅完美的畫卷根本就不會出現瑕疵。

  程嘉梁有些可憐的看著拚酒台上的姑娘，趙坤從小就和於南是一丘之貉，壞事從來都是一起幹。

  於南那個建議對他來說，簡直是求之不得吧。

  可讓程嘉梁沒想到的是，趙坤猶豫都沒猶豫的拒絕了。他甚至用一種懇切的語氣在祈求於南，千萬別那麽做。

  趙坤希望那個叫“虞姐”的姑娘能給他生一個孩子，一個生活在普通正常環境下的孩子，像那個姑娘一樣漂亮，幹淨，像普通人一樣長大，考大學，甚至工作結婚。

  程嘉梁忍不住笑了。

  趙坤啊趙坤，你這種渣滓注定活在陰溝裏，還向往這種不切實際的平凡生活。

  你配嗎？

  你根本就不配！

  程嘉梁收起了手中那張包著足以致死劑量氯|胺|酮的糯米紙。

  他覺得，遊戲其實可以換種方式來玩不是？

  *

  為什麽那麽多年了，看見程嘉梁第一眼，就認了出來？

  這對趙坤來說其實是個好問題。

  命運真他媽的就是個混蛋。

  當年，他搶了程嘉梁被收養的名額，他以為他可以飛出孤兒院，等待他的是海闊天空。

  實際上，他被帶回去沒到三天，就被秘密送到了一處基地。

  他和他的小夥伴於南在那裏重逢，甚至在那裏，他見到了許許多多之前被收養走的孩子。

  他們每天除了挨打還是挨打，一群孩子像野獸一樣撕殺，最後一名，沒有飯吃。

  暗無天日的日子裏，他早就忘記了孤兒院裏的是是非非。

  他後來作為優勝者被帶了出去，久違的陽光刺的他眼睛發疼。

  他成了老板手底下的得力幹將。

  他見過老板的兒子，和他差不多大，活的像個傻子。

  會給乞丐錢，會做各種好事，趙坤心裏曾想，這個傻子可知道，他手裏的每一分錢都沾滿了血。

  之所以說命運就他媽的是個王八蛋，是因為，他從來沒想到，會在那個傻子的畢業照片中看見故人。

  照片中的程嘉梁臉長的更好看了。

  他指著那個程嘉梁問那個傻子，這小子是誰，長的不錯。

  那傻子厭惡的擰了擰鼻子。

  趙坤有些惡意的笑了，傻子別看喜歡裝好人，實際上心眼小的很。

  等他第二次見到程嘉梁的照片的時候，那時候，他已經開始在東林街打拚。

  他前呼後擁，手下小弟眾多，呼風喚雨，風光無兩。

  看著那個頭發長的眼睛都快遮住，整個人畏畏縮縮，上不了台麵的樣子，趙坤徹徹底底的把程嘉梁拋在了腦後。

  因此，趙坤永遠也無法忘記，當他第三次真正的見到程嘉梁，而不是像之前隻見過照片那兩次，他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已經長開成熟的眉眼，是當年可以預見的恰到好處的俊俏。精致的衣著，自信又充滿知識分子的書香氣質，這種生長在陽光下的耀眼，簡直讓趙坤恨的心在滴血。

  憑什麽，憑什麽？你憑什麽過的比我還好？

  你就應該像之前見過的那張相片中一樣，卑微怯懦，一事無成。

  趙坤沒有沒有正麵回答程嘉梁的問題，“認出來就是認出來，還能有什麽原因？”

  程嘉梁對這個說法點頭同意，“確實，你說的沒錯。”

  “你少裝蒜，我警告過你了，程嘉梁，離她遠點。”

  趙坤的聲音惡狠狠的。程嘉梁卻並沒有嚇到，他不怎麽在意的挑釁，“我就是不離她遠點，你又能怎麽辦？趙坤，你看看你現在的樣子，你覺得她會喜歡你這樣的，還是我這樣的？”

  於南聽著這勾勾纏纏的關係，感覺趙坤腦袋這些年簡直裝滿了屎了。

  他拍著趙坤的肩膀，“早和你說了，給她下點藥，不從你多上她幾次，她就對你死心塌地了，女人都這樣。玩過幾次，看你還把她當個寶？”

  人渣果然是人渣。程嘉梁在一旁聞言“嗬”了一聲，嘲諷和鄙視的意味撲麵而來。

  趙坤被這聲“嗬”弄的麵上發燒，總覺得輸了程嘉梁一層。

  程嘉梁整理整理衣袖，抬頭說道，“趙坤，你也就這點下作本事了。”

  歪頭躲過趙坤揮來的拳頭，程嘉梁將鼻梁上的眼鏡取下，長長的睫毛，眼皮微掀，冷厲的目光看向趙坤和於南兩人，“怎麽？要動手嗎？二對一？也可以，畢竟上次是我贏了。”

  於南皺了皺眉，擼起袖子，正要上前，趙坤卻橫伸手臂攔住了他的路。

  “是兄弟，你就先回卡座。”

  趙坤盯著程嘉梁，話卻是對於南說的。

  腦子果然自從遇見那個虞千瑤之後就壞了。

  於南覺得，這女人是不是專門來克他這兄弟的。

  凡是遇見和她相關的事，趙坤的腦子簡直不正常。

  他們是什麽人？真要單打獨鬥充英雄，早就死在東林街上了。

  什麽一對一，誰站著，誰就是贏家。

  看了眼程嘉梁，上次趙坤輸了那事於南知道，也知道那天趙坤去見了老板，趙坤發誓那天的警察和虞千瑤無關，所以就沒處理掉她。說她要真是貓，那天來的就不是掃黃組而是掃毒組了。

  老板賞了趙坤一頓鞭子，那天還是他於南攙扶著把趙坤送回來的。

  上次就他那一身傷，不好動，輸了也情有可原。

  於南想了想，還是選擇相信他這個兄弟，他撇了撇嘴，揚長而去，找小孟要了個卡座，坐下開始看高台上的表演。

  趙坤用眼神示意程嘉梁，“去那邊，這裏人多，不方便動。”

  剛走出黑鯨的後門，來到小巷，兩個男人不約而同的同時動手，你來我往間，程嘉梁少有的開始話多起來，

  “就這點能耐？”

  “你在嫉妒我。”

  “因為你知道，虞千瑤不會愛你。”

  “你知道你做盡了壞事。”

  “你甚至不敢祈求得到一份正常的愛。”

  “對不對？”

  “她不會愛你。”

  “那她會愛誰？”

  “我嗎？”

  “她會愛我。”

  “沒錯，她會愛上我。”

  程嘉梁的聲音如魔音一般打入趙坤的腦中，心中。

  額頭開始出現汗水，趙坤用力的將拳頭揮向程嘉梁，怒吼道，“住口！”

  程嘉梁再次躲開，他的嘴角微微挑起，他知道，他成功了。

  下一刻，程嘉梁猛的欺身上前，將趙坤壓在了後巷的牆壁上。

  他們離的很近，近到程嘉梁可以清楚的看見趙坤因被言中心中所想，他的那雙眼中泛起的幾近失去理智的憤怒。

  程嘉梁伸出手，用漆黑的瞳孔直視趙坤，

  “看著我的眼睛……對，再看我的手指……”

  說話間，程嘉梁伸出的那隻手的五指以一種緩慢而又富含節奏的順序先後彎曲，合攏，再到伸展……

  “1、2、3、4、5……”

  程嘉梁的嗓音有些縹緲，下一秒，他猛的將五指收攏成拳。

  而被壓在牆上的趙坤的雙目，隨著手指收攏的動作瞬間失神。

  作者有話要說：關於催眠全部為胡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