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所有的借口，所有的理由都沒了用武之地。

  虞千瑤沒想到，趙坤居然連解釋都不需要她解釋。

  他放她走，但她根本不能走。

  走了就意味著任務失敗，意味著聯絡員譚凱譚哥還要尋找下一個適合的臥底，再潛伏幾個月，去探尋那隱秘的製毒工廠。

  永寧市的地下毒品交易一直屢禁不絕。

  這種事其實不止永寧市，全國各地都有，西南邊陲更嚴重些，那裏白天都能見到各種各樣的癮君子。

  永寧市地處內陸，隻要各路關卡設的嚴密，外地的毒品能流入進來的幾率將大大減少。

  但如今隨著社會的發展，第三代新精神活性物質類的各種軟性毒品也開始層出不窮。

  譚凱所在的禁毒大隊最近幾年發現，東林街這條娛樂場所中出現了一種新貨，它的效用類似於搖|頭|丸，被命名為“迷夢”，吃完會讓人精神恍惚，又具有極度的興奮快感，好像做了一場美夢。

  禁毒大隊一開始以為這種東西是外麵流傳過來的，東南亞或者歐美，他們那些地方這種奇奇怪怪的東西多的是。

  然而，隨著對東林街各種娛樂場所的打擊，禁毒大隊發現了令人驚訝的事情。

  種種證據表明，“迷夢”不是外麵來的，而是永寧市本地生產的。

  這種結論簡直震驚了整個永寧市公安機關。

  從發現“迷夢”到現在，五年時間過去了，他們把永寧市翻了個底朝天也沒找到這玩意究竟是在哪生產出來的，譚凱一度懷疑，他們是不是猜測錯了，這種東西也許就是外麵來的，之所以連綿不斷，隻不過運輸線比較隱秘。

  在探查“迷夢”製作窩點的過程，譚凱先後派了三名臥底打入東林街娛樂場所。

  每當他們以為他們摸到了狐狸尾巴，結果換來的確是一位又一位同誌的犧牲。

  那位在東林街隱藏最深的臥底送來的最後一個消息隻有兩個字，

  ——“黑鯨”。

  虞千瑤的一隻手伸進了衣兜，衣兜裏放著手機。

  她有些慌，她想問聯絡員她該不該走，但趙坤就在她的麵前，她什麽都不能做。

  “阿瑤啊，你還是太年輕，我讓你去那裏，究竟是對？還是錯？”

  聯絡員譚凱譚哥的話仿佛還在耳邊。

  三位資深男性臥底無緣由的暴露與死亡，讓譚凱起了啟用女性臥底的念頭。

  從警校啟用女學生做臥底是譚凱的一意孤行，這項計劃局裏並不同意。

  臥底本身就非常危險，尤其譚凱想啟用的是女性，還是女學生，危險等級可以說是加倍再加倍。

  警校的學生都太年輕，他們什麽事都沒經過，又怎麽會有足夠的隨機應變的能力？

  然而，想要把那個窩點挖出來，消滅掉的決心還是占了上風。

  虞千瑤擁有了絕大部分的知情權，在去東林街之前，身為聯絡員的譚凱再三強調，如果虞千瑤後悔了，或者說怕了，她隨時可以退出。

  命是最重要的。

  虞千瑤這步棋，禁毒大隊說實話並沒有抱有太大的希望。

  一個是小姑娘太年輕，經驗少，再一個就是之前犧牲的三名資深臥底對於禁毒大隊來說，損失太大了。

  連他們這種經驗豐富的老江湖都失蹄喪命，這一個小姑娘能探到什麽？

  派虞千瑤過去，也是沒有辦法的辦法。

  隻要有一絲希望，他們還是希望能抓住的。

  虞千瑤定了定神，緊握衣兜裏手機的手被金屬棱角杠的生疼。

  她不能就這樣就走了。

  虞千瑤發揮了她整個人生二十二年以來，最大的演技，她的雙眸微睜，有驚訝，有莫名其妙，“坤哥——，我怎麽聽不明白？為什麽讓我走？我做錯什麽了嗎？東林街水深不深的，關我什麽事啊，我又不打算去混社會。”

  她在裝傻。

  趙坤猛吸了一口氣，滿心的無奈湧上了心頭，她那麽聰明，怎麽偏偏這時候犯傻？

  “你以為於南他們是吃素的嗎？你乖乖的滾蛋不行嗎？”趙坤簡直恨鐵不成鋼，他知道，她不是在犯傻，她是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

  “於南是誰？”這名字虞千瑤沒聽過。

  趙坤一手橫在胸前，另一隻手放在嘴邊，這是他慣常思考時的姿勢。

  虞千瑤的話讓趙坤清楚的明白，不敞開說，她不會罷休。

  他垂眸深吸了一口氣後，移開手，用手指著虞千瑤，厲聲說道，“好，你說你不明白，那你告訴我，你去水瓶座那邊做什麽？”

  虞千瑤表現的像恍然大悟一般，“我說坤哥你怎麽趕我走呢？就因為我去了水瓶座門口？那裏有秘密啊？就算有秘密我也不知道啊，況且我又進不去。我說坤哥啊，你們有要保密的事怎麽不白天說，白天這裏也沒人，非得弄個誰也不讓進的水瓶座，這不是上趕著告訴……別人，那裏有鬼嗎？”

  這本是虞千瑤的隨口胡言，然而說到上趕著告訴別人那裏，虞千瑤突然反應過來，這事可能真的有鬼。

  一個誰都知道，一周隻開一次的包廂，這麽明目張膽的告訴潛伏進黑鯨的人，這裏有鬼，是不是……其實是在釣魚？

  她虞千瑤這次就是一個傻乎乎，看見餌就咬的傻魚。

  趙坤被虞千瑤的話弄的一愣。

  他以為虞千瑤會想方設法的狡辯，什麽她不是故意去那裏啊，什麽誤會她了啊，她隻不過是走錯了門啊什麽的。

  他沒想到，虞千瑤直愣愣的就承認了她就是去的水瓶座門口轉一圈兒而已。她甚至明目張膽的猜測他們在那裏有著秘密，還用玩笑般的口吻建議有秘密換個時間地點來談，好像這根本就不是個事，隻是她好奇的轉了一圈而已，就像她說的，她甚至進都進不去，她能發現什麽？

  虞千瑤瞪大著她那雙入秋水般澄澈的漂亮雙眸，她打量著趙坤的臉色，“真有秘密啊。”仿佛她之前說的一切都是玩笑一樣，“好啦，我知道了，以後我再也不過去，離的遠遠的好不好？”嬌俏的口吻，仿佛像小女孩兒撒嬌一般。

  真是難得的好態度啊。

  趙坤有些悲哀的發現，古時候烽火戲諸侯的昏君是不是就是這樣，隻要心上的姑娘對他笑了那麽一笑，哪怕她嘴裏沒一句實話，他也心甘情願。

  “那你也走吧。”趙坤有些疲憊，就算他自欺欺人的信了她，放過了她，於南也不會，他了解於南，隻要有一絲嫌疑，於南向來是寧可錯殺也不放過。“我是老板，我說了算，東林街不是什麽好地方，你這段時間賺的錢足夠你弟讀書了，回家去吧。”

  看來，趙坤是鐵了心讓她走了。

  虞千瑤心中暗急，“哪裏夠啊，現在永寧市房價那麽高，我還得給弟弟買房子呢啊。就算……就算不在永寧買房，我弟弟成績那麽好，他將來會出國也說不定，哪哪都要錢，哪裏夠啊。”

  眼看著趙坤不為所動，虞千瑤一著急就開始滿嘴的跑火車，你不是喜歡我嗎？你把我趕走了，那我去當夜總會公主，看你受不受的了？

  “好，黑鯨不要我，我就不信東林街其他的店也不要我，我虞千瑤賣酒的業績怎麽說也是黑鯨數一數二的，哪裏都會有我一口飯吃。我去……我去……我去愛樂之城。對，就去那，他們都說那裏的公主賺的多，好多永寧大學的高材生都在那裏兼職……”

  “不許去！”聽到愛樂之城的瞬間，趙坤理智的那條弦瞬間就崩斷了。

  黑鯨至少是在他眼皮子底下，他怎麽的作為黑鯨的老板也罩的住她。

  愛樂之城那種地方……，那種地方……

  那是整個東林街，甚至是整個永寧市最光鮮卻也是最黑暗的地方。

  她絕對不能去，他不許她去！

  虞千瑤被趙坤冷不丁的打斷嚇了一跳。

  趙坤看著虞千瑤仿佛兔子受驚一般的樣子，放棄般的說道，“你老老實實的呆在黑鯨，哪都不許去。”

  上輩子他一定是欠了她的。

  於南那裏……他再想想辦法吧。

  虞千瑤有些莫名的看著趙坤離開的背影。

  這次她是真的莫名其妙，難道真的是大男子主義作祟，怕她真的去當公主賣身？

  不管怎麽說，虞千瑤鬆了一口氣，不用離開黑鯨，她就有完成任務的可能。

  等下次見聯絡員的時候，水瓶座的這個猜測一定得和譚哥好好商量商量。

  虞千瑤從頭到尾都沒和趙坤提警察的事，她刻意的不提，就是不想讓警察這個事和她粘上。

  她扮演的是一個對著水瓶座有些好奇的女孩，她單純的以為趙坤趕她走就是因為她不聽話，去了所謂的禁區。

  然而事實上，她去了後，警察來了這事才是真正的催命符。

  因為在趙坤一方來看，是虞千瑤來到水瓶座這裏確定了水瓶座裏有人，認為水瓶座有鬼，並確認其中真的有人的虞千瑤招來了警察，就是後來塗海的突擊臨檢。

  可真相卻是塗海的突擊臨檢真的隻是塗海的個人意願，他為了抓弟弟而已，沒有任何人指示。

  虞千瑤之前一直認為這次突擊臨檢是個好機會，是因為這次很有可能讓她看到水瓶座裏究竟是誰的好機會。

  她潛伏黑鯨的這三個月中，一直沒弄清水瓶座裏的客人究竟是誰。

  他們來的時候，混在了夜店的客人裏。

  黑鯨處處是監控，虞千瑤根本不可能一直守在水瓶座那排包廂的門口，看著究竟是誰走進了水瓶座。

  她要真那麽做了，她就死定了。

  虞千瑤能做的就是把客人往水瓶座附近的VIP包廂帶，企圖某一天恰好撞上進入水瓶座的客人。

  可惜塗海這次突擊臨檢這麽好的機會，她還是沒見到水瓶座裏客人的真麵目。

  不對，也不能這麽說，虞千瑤的眼前閃過那四人離開的畫麵。拋開那三個帶著帽衫看不見臉的男人，第四個，那個瞥了她一眼的客人她很眼熟。

  他是黑鯨的常客。

  他是誰？又在水瓶座那裏扮演了什麽角色？

  如果水瓶座真的是一場騙局，是用來釣警方臥底的餌，那她繼續追究裏麵的客人究竟是誰，還有沒有意義？

  作者有話要說：虞千瑤對於趙坤來說就像上一章說的，是一副平凡塵世的畫卷，是他心中的明月。

  她不是溫室中培育出來的玫瑰，脫離特定的土壤就失去了生存的能力。

  她生於山野，長於寒風，她的刺不是擺設，是武器，她熱烈的怒放於蒼茫大地，不懼風霜。

  她是趙坤寄予正常平凡生活的全部幻想。

  所以，哪怕他知道虞千瑤在騙他，他也不忍傷害她。

  看見有讀者說，趙坤居然那麽輕易的就留下了她，是因為我設定了一處關於愛樂之城的伏筆。

  黑鯨這塊對於整個劇情來說，隻是開胃前菜，

  愛樂之城是比黑鯨還要深的深淵。

  趙坤寧可自己護著她，也不希望她踏入那片土地。

  我前麵多次提到愛樂之城也是為了後麵服務的，主線劇情再多的就不劇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