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3章
作者:明月璫      更新:2022-07-02 21:18      字數:3343
  第163章

    黃昏, 陸行回來用飯時,長孫愉愉旁敲側擊地問了出來。

    “不是縣主在的時候就請了人動工的麽?總不能半途而廢。”陸行道。

    長孫愉愉白了陸行一眼,她上回來才住了幾日啊?的確是請了工, 但那會兒還在采購木料呢,隨時能叫停。

    長孫愉愉偏頭道:“說起來,前些日子我在寧江還見著韋家姐姐了。她似乎還沒說親, 宋夫人正在替她四處相看。”

    長孫愉愉總覺得那太湊巧了, 她剛要回京, 韋嬛如就到了寧江,若非老太太堅持要等京城的回信, 那……

    陸行抬頭看了眼長孫愉愉,“你把我當成什麽人了?既然退了親,自沒有出爾反爾的道理。”

    “啊?我說什麽了麽?你著急辯白什麽?”長孫愉愉這茶藝顯然還沒修煉到家, 實在是太明顯了。

    陸行道:“老師的年歲不大, 還有心為朝廷做一番事,韋世妹的親事當不會在寧江這邊兒定。”

    長孫愉愉一點就透,韋鳳儀是還想回京,那就得找個能幫他說話的親家。韋嬛如在夫妻倆之間自然掀不起任何風浪,長孫愉愉不過是找點兒話來擠兌陸行罷了, 結果卻沒擠兌成。

    長孫愉愉又道:“雅樂小築年底就能建好,樂社的排練也漸入佳境, 這邊兒離寧江也不遠, 我想著每月總要回去幾日看看老太太和大伯娘, 樂社也要聚聚, 總不能半途而廢撂開手。”

    陸行點了點頭, “回去看老太太和大伯娘, 自是應當, 隻是來回往返辛苦你了。”

    依舊是不痛不癢,好似拳頭打在棉花上,長孫愉愉頓覺沒趣,再懶得搭理陸行。她原還以為陸行會那什麽急不可耐呢。

    這些都是婉姑走之前教長孫愉愉的,如何把男人捏在手心兒裏,晉陽公主很有一套,婉姑耳濡目染的,可比長孫愉愉厲害多了。她雖然和晉陽公主是親母女,但晉陽公主總不能教她如何馭雄。

    長孫愉愉在陸行身上試探不出什麽急切來,對婉姑的話她本就是將信將疑的,畢竟以前陸行就是一副無可無不可的樣子。不過那日在溫泉瀑布那兒,他又還是有些急的。

    一時長孫愉愉忽地想起成親前她娘親從宮裏請來的姑姑的話,那時候她沒認真聽,如今卻想起了隻言片語。說是那宮中娘娘各個都美貌如花,但誰最終能聖眷不衰,帳中功夫卻是很重要的一環。

    有些娘娘,別看生得國色天香,但實則木頭一樣,很不得她舅舅歡心。長孫愉愉就知道有那麽一個白貴人,模樣是真不差,估計年輕的時候比自己也不惶多讓,可就是不得她皇帝舅舅歡心。

    思及此,長孫愉愉少不得又掃了一眼埋頭專心吃飯的陸行。

    夜裏,長孫愉愉借口小日子來了不舒服,把陸行攆到了前頭屋子歇息,他也沒反對,答應得毫不遲疑,越發讓長孫愉愉有些拿不準了。

    但陸行並沒去前屋歇著,反而是去了前頭衙門,之後更是換了方便外出的劍袖四開襟袍子。

    泉石在一旁伺候著,“明府這是要去哪兒啊?”

    陸行道:“這幾日和幾位師爺,還有衛所的指揮商議了一下,要在入冬前剿滅了煙霞山的山匪,我去探查一下地形。”

    “這大晚上的也不好查探呀,這種事兒哪兒用得著明府自己以身涉險,明兒我去走一趟,畫了圖回來。”泉石作為忠仆自然得為主子分憂。

    陸行搖了搖頭,“我正好想出去走走,你就留在府中。縣主那兒雖然有傅婆、肖姑姑看著,但女子總有行事不便的時候,她有吩咐你就照辦,後院如今多了女眷,別讓人糊裏糊塗衝撞了。”

    “明府放一萬個心,我絕不會讓人擾著縣主的。”泉石道,“不過明府出門身邊沒人照應不行,要不叫上青老吧。”

    “不用,我正好想靜靜。”陸行拒絕道。

    夜裏傅婆看到泉石,多問了句,“你怎麽在這兒閑晃,不用伺候明府麽?”

    泉石道:“明府有事兒出門去了,也不要我們跟著,說是要一個人靜靜”

    傅婆有些納悶兒,“明府是有什麽解不開的事兒?”

    泉石想了想搖了搖頭,“也沒啥事兒啊,最近就議了剿匪的事兒,但也不是什麽大麻煩。不過明府今日的確有些怪,感覺有些坐立不安。”

    “唔。”傅婆也想不出個所以然來。

    直到次日天沒亮的時候,傅婆早起去後院練功,才剛紮下馬步,就聞到了一股十分刺鼻的血腥味,還有那讓她汗毛倒豎的殺氣、煞氣。

    “是誰?”傅婆上前一步,這後院全是弱女子,哪怕害怕她也必須得擋在前頭。

    昏暗裏一團黑影走了出來,“是我。”

    聽得這聲音,傅婆的腿這才一軟,“明府你這是怎麽了?”

    “無事,都是別人的血。傅婆你去讓泉石備水,我要沐浴更衣。”陸行淡淡地道。

    夜半回來,全身是血,還說沒事?“這打打殺殺的事兒何須勞煩公子,你說一聲讓我和青老去辦就是了。你不是一直不喜歡這些麽?”雖說陸行一身功夫,但始終是個讀書人,讀書人並不講求武力服人,更喜歡以德服人。

    傅婆跟在陸行身邊這麽多年,從沒見過他手上染血,頂多就是把人弄廢了,今兒卻像是大開了殺戒。

    陸行道:“本隻是去那匪寨探查地形的,但被山匪發現了,所以隻能動手。”

    “那山匪裏有絕世高手?”傅婆吃驚地道,不然怎麽可能發現得了陸行。要說陸行,那也是公子哥兒出身,比真正的江湖人要愛幹淨多了,講求的是百花叢中過,片葉不沾身,其實說白了就是大多數時候不方便讓人發現他的身份,所以功夫下得最多的地方就是輕功。

    因此傅婆才有此疑問。

    陸行瞥了眼多話的傅婆,抿嘴道:“還算能打。”

    傅婆心忖,能打和絕頂高手之間還是有差距的,那他是怎麽被發現的?

    泉石見陸行一身是血也是擔心,等伺候他更衣入浴才放了心,基本都是別人的血。

    陸行一邊用瓜布擦著身上的血,一邊囑咐泉石道:“不用在我這邊伺候,你和青老帶幾個信得過的人去把煙霞山山賊營地裏的錢糧挪個地方,今後練鄉勇還得用。收拾完之後,去跟指揮使說,你探查山賊營,發現他們起了內訌,人都死了,餘下的山賊卷了東西逃了。”

    泉石領命而去,原也沒多想,但真當到了煙霞山之後才下了一大跳,他清點了一下人數,足足有兩百三十具屍體,其中還包括上了畫像的大當家、二當家和三當家。

    泉石頭皮發麻地道:“全是明府殺的?”

    青老探查了一下那些人的傷口,“明府還是做了掩飾的,你看那倆都是用的彼此的武器攻擊對方的。”

    泉石慢慢地看向青老,他不說話還好,一說話就更證實了這都是陸行殺的。雖然這些山賊都是罪大惡極之輩,但殺得血流成河也的確叫人心悸。

    更重要的是這跟陸行平素的為人完全不一樣。以至於泉石問,“明府這是怎麽了?”

    青老也有同樣的疑惑,“你平素一直跟著明府的,最近明府心裏有什麽過不去的坎兒嗎?”

    泉石搖了搖頭,“明府一直說這世上沒有過不去的坎兒,辦法總比困難多,他遇到事兒的時候從來不會這樣發泄的。”

    “那究竟是有事兒還是沒事兒?你成日跟著明府就沒發現他的不妥嗎?”青老急道。

    “沒有啊,最近除了剿匪也沒什麽事兒啊。跟縣主也圓了房,如今縣主也來了任上……”泉石的尾音在青老的注視裏消失了。

    “不可能,絕對不會是因為縣主。”泉石道。

    “上回縣主來,隻怕是傷了明府的心。我瞧著明府後來對她都有些冷淡。”青老道。既然公事難不住陸行,那肯定就是家務事了。青老是過來人,對男人而言有時候家事兒真能逼瘋人。

    泉石道:“那也不能,明府對縣主那是一百二十個用心,如今得嚐所願,應該不至於啊,不至於啊……”泉石其實也拿不準了。這剛圓房不久,按說正是心滿意足的時候。

    “怎麽不至於了?上回聽你忽悠什麽不吃魚,我還信了呢。後來我想著不對啊,縣主病著時,明府不是還出了遠門兒給韋家姑娘看病麽,還把那仁春堂的老大夫全都帶走了,那才是上心。”青老道。

    泉石爭辯道:“那你是不知道內情。那幾個老大夫,平素明府就說他們是濫竽充數的,怕他們進府給縣主治病,別反而治出大毛病了,明府才點著名兒把他們給支走的。”

    青老摸了摸下巴,還有這茬?“那你說明府為何會如此?”青老的下巴朝地上的血流努了努。

    泉石摸了摸後腦勺,也是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也不知明府是有什麽事兒需要發泄的。”

    卻說陸行沐浴更衣之後,囑咐傅婆將染血的衣裳拿去燒了,這才往內院走去。走到臥房門口時,還停下來將手放在鼻尖嗅了嗅,的確是再沒有血腥味兒,他這才推門進去。

    天還沒放亮,蓮果等人已經在各自屋裏洗漱了,但長孫愉愉還依舊酣眠。陸行在床邊的竹台上坐下,借著微光靜靜地看著長孫愉愉的睡顏。

    膚如凝脂,顏若丹霞,睫毛柔長如羽,櫻唇粉潤含晶。睡著時乖順至極,整個人看起來是那般的純淨。陸行看了良久,再垂眸看了看自己的手指,雖然再無血腥味,卻總覺得纏繞著血色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