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九章 舅甥終相認
作者:南珣      更新:2022-07-01 15:45      字數:3076
  第八十九章 舅甥終相認

    老宦官手裏記載空忱子道長生平的紙張散了一地。

    隨著他迎光而至, 老宦官似是瞧見了多年前,在宮內歡快跑著的身影,那是一個開朗明媚的女郎, 驕傲、張揚、擅騎射, 喜穿紅衣,為防止幼弟尋不到自己,還在腳腕上栓了個小巧的鈴鐺。

    宮中到處都充滿了她的笑聲與鈴鐺聲,一時間,對麵之人就和記憶中年幼公主的模樣重合在了一起。

    他渾濁的雙眼盡力睜著不讓充斥的淚水遮擋視線,哆嗦著詢問:“小殿下?”

    公主對他們極好, 當年公主誕子他們極為欣喜,暗地裏稱呼司馬佑安為小殿下,他不知, 他因激動而失聲,那一聲小殿下,也隻是動了動唇。

    可司馬佑安認出了他的嘴型,看著這陪伴在舅父身邊日益蒼老的宦官, 他輕輕點了下頭, 他是他的小殿下。

    他回來了。

    饒是在宮中鍛煉多年, 老宦官也隱藏不住真實的情緒, 他揮退院內諸人,轉身就去拍門:“陛下, 陛下!陛下!”

    昏暗的屋內, 年輕帝王雙目赤紅, 頭疾再犯, 但掐著盈華的手力氣不減, 盈華掙紮地動作漸漸弱了下來, 滿臉絕望。

    也就是在這時,房門被老宦官拍地震天響,司馬冉澤猛地回頭,怒氣攻心“啪”地將盈華摔在地上,誰敢在這個時候打擾他!

    盈華捧著自己脖子不敢大聲咳嗽,盡力呼吸著,艱難挪動自己身體,爬到了房間角落內,哆嗦成一團,淚水撲簌而下。

    司馬冉澤顧不上她,很快就穿過輕紗來到了房門前,怒罵出聲:“你這老貨吵什麽?天塌了嗎?!”

    房門被大力拉開,陽光爭先恐後傾撒而來,驅散了他身後一片陰霾,老宦官滿臉哭痕,見了他語氣激昂道:“陛下,快看!”

    他讓開地方,讓司馬冉澤得以看清司馬佑安的全貌,清雋的郎君其實容貌豔麗極有攻擊性,卻偏偏被一身冷淡的氣質壓下,如今那雙和自己長得一模一樣的眼中覆了層極為淺薄的水霧,裏麵盛著他已多年沒有見過的依賴與欣喜。

    肖似長姐和他的人突然出現,讓他愣在了原地,充滿血絲的眼中,竟是出現了一絲迷茫。

    司馬佑安就站在那,站在離他五步遠的地方,站在他往前伸伸手就能夠到的地方。

    他僵硬地轉頭看了眼神色激動的老宦官,剛輕輕抬手,就被上前一步的司馬佑安拽住了袖角,一如幼年時進宮那般,害怕巨大的皇宮,而拽著舅父的衣袖不撒手。

    袖角輕微地動靜讓他回神,他低頭看了看自己褶皺的袖角,也不知怎的眼中就有淚珠滾落,掛在他的下巴處,他舔舔唇,不敢置信,也不敢開口詢問。

    他從未放棄尋找的安兒,害怕已經喪命於野獸口中的安兒,就這樣出現在了自己麵前,讓他不敢再動彈。

    司馬佑安清冷的麵容,早就在舅父出現的那一刻跌落到凡間染上情思,他至親的舅父,拿他當親子的舅父,前世舍了一身命也要維護他的舅父,甘願為了他受世家控製的舅父啊!

    代表著至高無上的玄衣袖角就在他手中,他的舅父一如幼年記憶般高大,需要他微微揚頭才能看清他的臉,需要他小跑跟著才能追得上他的步伐。

    水霧彌漫,不知不覺便溢出了明眸,打濕了雙睫。

    他輕聲道:“舅父。”

    這一聲如同壓倒司馬冉澤心上的最後一根稻草,他顫抖地一把將司馬佑安拉到了懷中,“安兒!你竟沒死嗎?”

    什麽會不會說話,什麽長得像不像,那都不重要,血脈的牽絆讓他一出現,他就知道是他的安兒!

    司馬佑安尚且未及舅父高,若他以往的脾氣,早就掙紮著脫離與人接觸了,但這是他貪戀的懷抱啊,他將下巴放在舅父肩窩,低聲道:“舅父,安兒回來了。”

    他輕輕閉上眸子,在來的路上他想過許多,他的心裏並不像外表表現的那樣風輕雲淡,他也怕,他怕過去多年,他的舅父已經放棄尋找他了,他怕他的舅父會不認識長大的自己,他怕不管他說什麽,他的舅父都覺得他是別有用心。

    他準備了許多東西,和舅父生活過的點點滴滴,沒有知情人隻有舅父和他才會知曉的秘密往事,他都想好了,若是舅父還是不認他,他就多利用腦中前世的東西,換取和舅父相見的機會。

    好在,他的舅父一眼就認出了他。

    司馬冉澤忍著腦中一抽一抽的疼痛,恨不得將司馬佑安揉進自己身裏,一直念叨著:“安兒,孤的安兒。”

    他想問問這些年他都過的好不好,怎麽會說話了,怎麽現在才來找他,知不知道他找他找的快要發瘋了!

    情緒激動之下,他甚至想如同小時那般,親上兩口外甥的臉蛋,被微微僵硬的司馬佑安阻了。

    有太多太多的問題想問,但門外終究不是個說話的地方。

    他讓司馬佑安拽住他的玄袍,如同小時那般,帶著他跑進了西偏殿,司馬佑安由著他將自己塞在軟墊之上,而後不甚熟練地推開想過來伺候的老宦官,給自己倒水找吃的。

    已經不再是小孩子的他享受著舅父對他的寵愛。

    杯盞中清澈的水麵上,倒映著他彎起嘴角滿是笑容的臉。

    司馬冉澤毫無形象地坐在他對麵,手拄在案幾上,將他仔仔細細從濃密的墨發上,到高挺的鼻、一如既往的長睫毛上打量個遍,這才滿意了,他的安兒眸中沒有愁苦,但他還是不放心,問道:“這些年,你去哪了,孤找你怎麽都找不到。”

    司馬佑安嘴角噙著笑說道:“舅父放心,我流落在外後,便被汝南袁氏家的嫡女撿了,跟著她尋親,沒受什麽苦。”

    汝南袁氏?那個已經衰敗的世家。

    司馬冉澤點點頭,打定主意日後會親自拜謝,又問:“安兒跟舅父不親近了,三言兩語就想打發了舅父,你若不吃苦,如何會說的話?”

    已經經曆過的事情司馬佑安不想讓舅父擔憂,便道:“機緣巧合罷了,我已認了汝南袁氏家的嫡女為養母,日後定要介紹給舅父相識,家中還有一阿妹、一阿弟,且有一叔父。”

    家裏家外的,司馬冉澤的醋壇子都要打翻了,自己家的孩子怎麽就成人家家的了,但想到要不是人家,安兒隻怕都不能全須全尾的回來,便委屈地咽下了酸水,拐著彎的問他家裏人的情況,自己的事情可以輕描淡寫的說了,可他總能從養育他的家人的身上找到安兒成長的痕跡。

    司馬佑安眼神溫柔下來,從袁依婉一介嫡女自己學烙餅,說到家裏不省心的阿妹整日奇思妙想,然後說起為了自己在抱樸真道觀當道士,兩人說什麽也要跟著。

    在聽到他們打魚賣魚肉夾饃的時候,司馬冉澤就控製不住又紅了眼眶,手背上青筋蹦出,強忍著腦中針紮般的痛感,催促他繼續說。

    抱樸真道觀,小道士口糧都沒有還要收留他,而後天降大雨,抱樸真道觀因預測有功被百姓信服,捐錢的人多了,情況慢慢好轉,他這才舒了口氣。

    接著造紙做生意,抱樸真道觀有了錢,也吸引了太史令的官員們的到來。

    聽到這,司馬冉澤憤而“啪啪”拍著桌子:“遇到太史令了你怎麽不跟著他們回來!謝爍那兩眼睛是瞎的,竟然沒認出你來!”

    說完,他又仔細打量他一身衣服,瞬間明白安兒就是那個一直給他吃大藥丸的道士,不是安兒的話,有誰會關心他的生死。

    他為自己因推卻晚見到安兒氣得胸膛起伏不定,都怪他,都怪他!

    司馬佑安猛地站起,看著突然抱緊自己頭顱的舅父,顫聲道:“舅父?”

    司馬冉澤紅著一雙眼,頭中的疼痛因刺激再也無法忍受,整個人倒在地上痛得蜷縮成一圈,饒是這樣,在司馬佑安過來看他時,他還大叫著讓老宦官拉走他,他不要讓他的安兒瞧見自己這副樣子!

    “走,走,帶著他走!”

    前世,饒是司馬佑安見過無數次舅父發病的樣子,再次見到依舊心如刀割,他不顧老宦官的急切,蹲下身強硬地為舅父把脈。

    而後對老宦官道:“拜托公公,為我取副針來。”

    說完,他跪坐在地,將舅父的頭放置在自己腿上,輕柔地為他按著頭。

    看著陛下乖巧地被司馬佑安按在腿上,老宦官拿衣袖擦擦眼睛,說道:“奴這就去!”

    作者有話說:

    司馬冉澤:我奔跑著,開心的像是要飛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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