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二章 重傷
作者:昭崽      更新:2022-06-30 10:00      字數:3199
  第六十二章 重傷

    好耶!小夫夫終於和好了!

    許暮舟一回頭, 是沈毅擋在了他的身後,而沈毅左胸,竟是被一支羽箭射穿了。

    許暮舟人尚是懵的,隻會伸出雙手去接, 繼而沈毅倒進了他的懷裏, 靛青色的衣袍, 在當胸一箭的傷口處, 暈開了一圈小小的血跡。

    大約因為羽箭刺入得太深, 鮮血都無法迸出, 隻能看到沈毅的嘴唇,瞬間失了血色, 麵上也慘白慘白的。

    “莊白,莊白!”許暮舟的臉色似乎也比沈毅好不了多少, 甚至忘了自己還身處殺手的伏擊當中。

    隻顧圈著沈毅, 顯然是慌了神,“傻瓜, 你出來做什麽, 你不怕死麽!”

    沈毅捂著傷口, 感覺有些提不上氣來, 但是許暮舟專注望著他的樣子,實在叫他高興。自打獨自離開了許宅, 好久不曾這麽高興過了。

    “,”沈毅想用另一隻手去觸許暮舟的臉, 想跟他說, 你終於又肯這麽叫我了。

    其實,自從在京城再度相遇後,許暮舟每每稱一聲「王爺」, 都讓沈毅聽著難受。

    許暮舟沒有避開沈毅的觸碰, 反而把人抱得更緊了些, 這叫沈毅更高興了,許暮舟的衣服上,沾著一點淡淡的茶味,和一點微苦的藥香。

    剛才許暮舟問他為什麽出來,沈毅想說他也不知道為什麽。好像不管他是「沈毅」還是「莊白」,遇到相同的情形,都會做相同的選擇。

    但是話到嘴邊,出口卻成了:“,不要在這裏,也許,還會有埋伏,”

    許暮舟把人抱起來,抱到了馬車上,“好,好,,不在這裏,我們不在這裏,先回去,”

    另一邊,搞偷襲的殺手,已經被師道青和孔夜收拾完了。師道青一腳踏上馬車,抄起沈毅的胳膊,號脈。

    “一個好消息,箭上沒毒。”師道青順手封鎖了沈毅上半身的穴道,減緩他的失血之狀,但是情況並不好:

    “我看是凶多吉少,得趕緊找個地方,讓大夫給他治傷。”

    許暮舟讓沈毅的身體平躺,而頭枕在自己腿上,一隻手緊緊握著沈毅的手,但兩個人的手心都是冰涼的。

    若非要比的話,許暮舟的手,似乎還要更涼幾分。

    “,傻瓜,我死了,你很害怕麽?,放心,我不會死的,”沈毅緊緊攥著許暮舟的手,但心裏,卻是虛的。

    他自己的身體,自己曉得,這隻箭鏃,正在左胸,距離心髒太近了。從前在戰場上,沈毅也受過箭傷,但是沒有一次是像現在這樣。

    似乎身上的溫度和意識,都在一絲一絲的抽離,整個身體,也仿佛在一點點的變得沉重。

    若不是眼前的人是許暮舟,沈毅想拚命多看他幾眼,大概就已經睡過去了。

    許暮舟探下身來,用側臉貼著沈毅的臉,用旁人都聽不見的低語道:“撐住,我們重新開始。”

    沈毅心頭一酸,眼眶子也跟著發熱,但他不想浪費力氣去哭,遂也隻是側了側臉,跟許暮舟貼在一處。兩個人的手,亦緊緊扣在一起。

    因沈毅傷情嚴重,來不及趕到攝政王府,馬車便來到了距離京城城門更近的聽雨苑。而跟隨沈毅外出的侍衛,這時已經趕至王府,叫上了王醫官,知會了付管家。

    聽說王爺重傷的消息,這整個攝政王府的人,恨不能全都奔到聽雨苑去。

    而聽雨苑這頭,馬車一停,許暮舟便抱著沈毅下了車,邁進大門,穿過長廊,直衝著自己的房間疾行而去。

    才把沈毅放到自己的床上,許暮舟就看到潔白的床褥上,迅速映出了鮮紅的血跡。

    還有他身上淺青色的袍子,這時低頭一看,才知道已經染紅了一大片。

    許暮舟向來是從容的,但現在卻隻像丟了魂兒一樣,扒在床邊,握著沈毅的手,腦子裏隻有一團漿糊。

    若是金玉賢在這個時候動手,拿下他,一定不費吹灰之力。

    王醫官急匆匆進來時,所見便是這般場麵,他讓其他人都退出去,獨獨留下了許暮舟。

    “箭傷得極深,我沒有把握,拔箭時隻能靠王爺自己撐過去。你在這裏,或許可以激起王爺更多求生的鬥誌。”

    王醫官說得實在,但這般坦誠的實話,卻更壓得許暮舟喘不過氣來。似乎他是和沈毅一同參與了一場生死的賭局。

    沈毅跟「死亡」對賭,而他隻能等在一邊,也許能把沈毅拽回來,也有可能,拽不回來。

    “,暮舟,”

    許暮舟心裏正慌亂而忐忑著,突然聽到沈毅的低喚,忙俯下身:“我在,我在,你想要什麽?”

    “女兒,我們的女兒,”沈毅前一刻神誌還有些渙散,這回子好像精神突然好了很多,“我還沒給她取大名,隻有一個小字,霜,,就是「霜降」那個霜。”

    “我算過日子,她大概,就是在那個時候有的,至於大名,以後你給她起吧。”

    沈毅盯著許暮舟的臉,近乎貪婪的眼神,像是要把人狠狠的刻進眼珠子裏。而許暮舟卻隻當他是在說傻話,“以後我們一起給她起,你生的女兒,怎麽能隻有我一個人做主呢?”

    “還有司衡,笨得很,你多盯著他些,別讓他捅婁子。”沈毅仿佛看不懂許暮舟想要他住口的意思,自顧自道:

    “景和,性子孤僻了些,但也很聽話的,如果你擺弄不了他,也不用強求,給他一點空間,他自己能好好活著。”

    “,沈家,你知道的,我放不下,就隻能交托給你顧著了,除了你,我沒有別人了。”

    盡管不願承認,但許暮舟心中自是清楚,沈毅怕是覺得自己活不成了,在交代遺言。許暮舟卻是左耳進右耳出。

    最奇怪的是,明明沈毅傷得這麽重,按理說,是不該放任他浪費氣力,講這許多話的。

    但王醫官隻在旁邊熟視無睹。

    難道王平心裏沒數麽?不,或許是他太有數了。沈毅傷情危重,若是現在不讓他說,不知道之後,還能不能再開口說話了。

    許暮舟多聰明的人,怎麽會不曉得這個道理,隻不過越曉得,他就越感覺自己的身體在和沈毅一同變冷。

    說不定先斷氣的人,會是他。

    “還有,許暮舟你要聽我說,我不想離開你的!真的!我沒有辦法,你要我怎麽辦嘛!”

    沈毅的心緒突然激動起來,如果不是胸前還插著一支箭鏃,他真想坐起來,狠狠抱住許暮舟,“你要我怎麽辦都可以,但你別不理我嘛!”

    “我知道你是不想要我了,”

    許暮舟坐在床頭,緊緊環抱沈毅的上半身,一邊說著「我要的,我要的」,一邊淚眼模糊。反正他和沈毅臉貼著臉,也分不清到底是誰的眼淚,糊了兩個人的滿臉。

    從這時候起,許暮舟的神誌便一直不是很清醒,等他回過神來時,沈毅胸前的羽箭,早已經被了。

    而他則癱坐在窗邊的木椅上,許暮舟都不記得是誰把他弄到這裏坐著的了。

    總之,屋子裏一片寂靜,沈毅躺在床上,床單、被褥,還有沈毅身上的裏衣,都換成了幹淨的,總算不再是大片大片的猩紅了。

    沈毅靜靜睡著,臉上不帶一絲表情。不知為何,許暮舟遠遠看過去,就是覺得他像一個熟睡的小孩子。

    起身的時候感到有些腿軟,許暮舟一時站不穩,險些栽了個跟頭。跌跌撞撞地來到沈毅床邊,小心翼翼的湊過去聽。

    聽人還有沒有呼吸,

    萬幸,盡管沈毅臉色白得嚇人,呼吸時身體的起伏也平緩得幾乎可以忽略不計,但許暮舟此時的耳邊,卻切切實實聽到了呼吸的聲音。

    他跌坐在床頭邊,脫身脫力,仿佛方才被拽進鬼門關,慘遭一番的,不止沈毅一個。

    沈毅這次一連睡了七天七夜,到第八日的清晨才醒過來。

    在此之前,所有人都是提心吊膽的,尤其是頭三天裏。王醫官說沈毅的身體底子厚,「拔箭」這最難的一關挺過來了。

    但是接下來的三日,仍是危險時期,隨時有可能傷情惡化。

    許暮舟可是被折磨夠了,這三十六個時辰裏,沈毅的病況有任何一點變化,他都心驚膽戰,沒有變化,他也心驚膽戰。

    好在頭三日是平安撐過來了。王醫官說如此便應該沒有什麽大礙,等人睡夠了,精神歇足了,自然就會醒。

    而這一醒,發生在第八日的早晨。

    許暮舟看到沈毅的眼皮微顫時,心尖尖也跟著顫動了好幾下,然後床上的人慢慢睜開了眼。

    昏睡了這麽久,沈毅剛一睜眼,腦子裏還是空白的,隻能看到映入自己眼簾的男人。

    沈毅還從未見過他這麽憔悴而邋遢的樣子,胡茬子冒出了許多,眼下烏青重得跟被墨汁畫過了似的。

    沈毅想開口喚他,但是嘴唇幹得張不開,嗓子好像也啞啞的發不出聲音。

    “莊白,我在這裏,你別動。”許暮舟端起房中時刻備著的溫水,用紗布輕輕蘸了水,輕柔的擦在沈毅嘴唇上。

    塗抹了兩三遍,沈毅也吮吸了一些,緩解了口中幹渴。

    接著,他感覺嘴唇微微一熱,是覆蓋了許暮舟的一個輕輕的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