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 對麵
作者:昭崽      更新:2022-06-30 10:00      字數:3230
  第四十一章 對麵

    意外相見,醋味飄香。

    “二哥哥酒量不佳?無妨, 那我就請你去吃菜。”

    兩人走到無名居前,許雙檀將菜籃子遞還給許暮舟,也未久留,帶著隨身的侍女往許家方向走了。

    許暮舟是在去新加盟的連鎖店收賬的路途中遇見許雙檀的。

    家裏最心愛的兒子沒了, 隻能妹妹去管哥哥落下的生意。

    說是生意, 其實也就是爛攤子, 尤其許軒陽身敗名裂, 以前要好的斷絕來往, 不好的落井下石。

    因著兒子的緣故, 許煥現在都不敢隨意出門了,怕被人戳脊梁骨。

    許雙檀是爹娘捧在手心裏長大的, 許煥在教導她時, 所費心力, 並不比用在許軒陽身上的, 遜色分毫。

    因而小姑娘在經商方麵, 也算是學了好幾手手段。今日是去以前的舊店子裏收租, 但那些個商戶卻打著厭棄許軒陽的名頭, 硬耍賴不交錢。

    許雙檀試圖曉之以理, 卻被那幾個混蛋強勢打斷,險些被打一頓趕出門。幸好遇見了街對麵的許暮舟。

    許暮舟把人救下, 才發現這竟是自己同父異母的小妹。家裏人習慣管她叫「雙兒」, 從前許暮舟也這麽叫。

    雙檀妹妹, 小時候也曾是真心待許暮舟好過的人。卻因著許軒陽的關係,許暮舟多少對許雙檀存著戒心。

    不過,這個妹妹的性子, 倒是與他印象中相差無幾。

    幾句話下來, 跟小妹相談, 許暮舟並沒有感覺到那時與許軒陽久別重逢的隱隱的不適。

    ,這是不是說明,即便是同一個娘胎出來的,妹妹與哥哥,也未必便是同一類人,?

    然而許暮舟沒有奢侈的空閑來思考這個了,金千歲又給他安排了一件事,五日後,要啟程去往西北邊的鳧山。

    路程倒是不遠,自京城出發,馬車行進個兩天就能到。隻是聽說那地方現在正鬧山匪之患呢,也不知道金玉賢具體想讓他去幹什麽。

    其實,自從上次與金千歲見過一麵後,許暮舟渾身便被一種繃緊了的危機感充斥著,似乎,自己正陷在有人精心搭建的棋局陷阱之中。

    而且越陷越深。

    現如今,他隻能乖乖依附於金千歲,人家讓他做什麽,他就認認真真去做。識時務者為俊傑嘛,如此,至少短時間內能保住小命。

    隻不過許暮舟瞧金玉賢這人危險,他這小命能保一時,怕也保不住一世。

    仔細想想,今年他可能是犯太歲了吧,被自己馬上要過門的「媳婦」甩了不說,還被硬生生拽進了京城這弱肉強食、舉步維艱的生死場。

    也隻能走一步看一步了。許暮舟破罐破摔的想著。

    這次去西北鳧山,他打算也要裴雲初一起跟著。阿鳶心想總得有人看家,便說少爺和裴先生一同上路,自己留在家裏。

    許暮舟敲他的腦袋瓜:“傻兮兮的,你們倆都跟我一起走。”

    阿鳶和裴雲初本人都被許暮舟這個決定弄得有點摸不著頭腦,因為通常來說,相比外出露麵,裴雲初都會是留在家裏的那一個。

    許暮舟突然要兩個人都跟他去,實屬反常。可是問了他,他又不明說,也不知道是有什麽難言之隱。

    就這麽一晃過了五天,許暮舟帶著兩個身邊人,跟著東廠侯於然的車隊,按部就班的,行進到了鳧山境內。

    許暮舟千算萬算沒有想到,會在這裏見到沈毅!

    裏麵是山匪盤踞的地界,外頭的人不敢輕易入內,隻在周邊的山野紮營。誰知道,就在許暮舟他們安頓的東山的對麵,就是攝政王帶人安營紮寨的西山。

    兩處山頭隻相隔一個山澗,輕輕一個箭步就能跨到對麵去。

    所以看得也特別清楚。許暮舟分明見到沈毅站在對麵山頭的平地,身前的肚子已經垂墜得很明顯了。

    沈毅身邊的士卒大概也是體諒他身孕辛苦,臨時搭建了木椅讓他歇息。

    “看見了吧,人家那頭舒坦。這鳧山外圍啊,就東西兩處山頭能暫時安頓一下。”侯於然發現許暮舟眼角瞟著對麵,便跟他搭起了話:

    “攝政王搶先我們一步到,所以,西頭就被他們占了。”

    金千歲要許暮舟來鳧山,沒說要做什麽,隻是派了侯廠公與他同行。說是保駕護航,其實也不過就是監視罷了。

    許暮舟收回視線,沒有接侯於然的話,隻轉身和裴雲初一起去山澗取水了。背過身的時候,他才回想剛才的畫麵。

    ——沈毅挺著那麽大個肚子,來這裏做甚?雖說這兩邊山頭並不高,但於沈毅現在的身子而言,也不可謂不艱難吧。

    畢竟也是自己的骨血,許暮舟即便在心裏笑自己多管閑事,卻也忍不住懸著心。

    隻是,他這多餘的「懸心」,在攝政王眼裏一文不值。不過兩座山頭遙遙相對而已,剛才瞟了一眼,他這心裏就亂了幾分。

    可人家呢?怕是隻會覺得礙眼吧。

    不過這次許暮舟想錯了,沈毅甚至是在許暮舟瞟向自己前,更早一步看見他的。

    沈家軍來得早,他們這次是奉命治理鳧山的匪患。確切而言,不是「奉命」,小皇帝下的旨,意思是誰能成功治理匪患,便是大功一件。

    以鳧山為首的西北這片地方,可算得上是整個豐國最特殊的地域。北接北燕,西臨西涼。

    但這個地界,卻因地勢崎嶇陡峭,瘴氣縱橫,自豐國建國以來,就沒有派兵駐守,亦或管理過。

    久而久之,成了荒無人煙的邊境。

    然而不知從什麽時候起,山匪和流寇都不約而同的對這片土地青眼有加,他們聚集於此,分地而治,竟是成了一個脫離朝廷管轄的逍遙之境。

    山匪流寇越聚越多,燒殺搶掠也越來越肆無忌憚,這時候朝廷反應過來想管,卻已是有些遲了。

    沈毅就是來解決這個問題的。

    可沈家軍剛剛安置下來,沈毅還什麽布置都沒安排,卻是先在對麵看見了許暮舟,他心下當即掀起一陣驚濤駭浪。

    可他是領軍的主位,是沈家軍的主心骨,不能讓任何人看出內心的波瀾。

    於是沈毅便偏過了頭,一眼也不再往對麵看去。

    “怎麽東廠的人也來了?”司衡一眼認出侯廠公,“晦氣。這鳧山的匪患,不就是金千歲跟陛下提的麽?”

    “利用滿朝文武施壓,逼得莊白你不得不親自過來整治。好了,你帶著沈家軍來了,他又把東廠的人派過來幹什麽?”

    “不是純粹惡心人嘛!”司衡實在是恨透了金千歲和他手下的一幹太監。

    這次的事情,原本怎麽輪也輪不到身孕足有八個月的沈毅來治理。

    但金千歲就是有本事攛掇著滿朝文武,號喪似的號西北的匪情已經混亂到不能不治的地步了。

    又說胡大將軍手中的重兵,要用以國防,不能輕調。

    這不明擺著言下之意是要沈毅來管麽?畢竟豐國上下,也就沈毅和胡將軍分別掌有軍隊。

    可沈毅人已經到了,金玉賢又把東廠的人弄來,意欲何為呢?總不至於是怕攝政王懶散偷閑,特來督監呢吧?

    “此次整治鳧山匪患,用的是「爭先」之名。陛下並沒有明令誰來做。”那老東西的心思,沈毅亦是心知肚明:

    “這就是金玉賢高明之處。先逼我帶兵前來,卻不打算把這「治理」的功勞,真的讓給我。”

    “若是他的人在我之前想出整治山匪的法子,他豈不就是占了大便宜,既能攬功,又順便讓朝臣們更有理由,說我沈家軍辦事不利。”

    沈景和在一旁寫寫畫畫,自沈毅接下幼帝的這份旨意開始,他也就翻閱了不少關於西北的書目和圖卷,以及點兵之策。

    力求想個整治的好法子,為堂兄分憂解勞。

    所以聽到這裏,景和有些不開心地抬起頭道:“堂兄放心吧,他們的人,怎麽可能在我們之前想出法子?”

    “就算真的有法子,閹人所思所想,也未必比咱們好。”

    沈毅短笑了一下,點點頭。

    他認同景和的話,那幫東廠的太監,能頂個錘子用?但山對麵,卻並不隻有「閹人」呐。

    思及此,沈毅又不經意的找尋起許暮舟的身影,沒在對麵的山頭見到人,他的視線流轉,終於在兩山之間的山澗處看到了許暮舟。

    他和裴雲初去山澗取水,已經走到了最深處,可是常年被水浸泡的石麵又濕又滑,還長著青苔。

    裴雲初一個沒踩穩,險些一頭跌入澗中。幸好許暮舟及時扯了他一把,裴雲初向後倒去,靠進了許暮舟懷中。

    不過也隻是一瞬,裴雲初立刻彈開,轉身整理自己沾濕了大片的衣擺,一張臉通紅。他不敢讓許暮舟看到,便讓人別管自己,先去取水。

    許暮舟舉頭望了望今天的天氣,又想著沒帶換洗的衣服,便溫聲囑咐道:“把衣服弄弄幹,可別著涼了。”

    雖是稀鬆平常的關懷,瞧在沈毅眼中,卻是叫他心口泛起密密麻麻的酸意。沈毅不知不覺的握緊了手掌。

    從前在許宅時,他便知裴先生待許暮舟的情義非比尋常。真是好奇怪,分明隻是攬一下而已,但卻相比那一日見到的那個姑娘,更叫沈毅震動。

    作者有話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