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對質
作者:昭崽      更新:2022-06-30 10:00      字數:3202
  第四十章 對質

    有人的醋壇子打翻了——

    “真是奇怪, 這幾天呈到陛下麵前的折子裏,滿朝的同僚,著急要我到這殿上對質者,不在少數。”

    沈毅凝視秦太公, 狐狸似的眼眸中, 透出危險的氣息,“秦太公似乎也提了好幾次呢吧, 怎麽這會子倒讓我先回去了?不免叫人覺得太公表裏不一呀。”

    秦太公被激得一哆嗦, 破口想罵沈毅血口噴人。

    但沈毅手中又捏著奏章, 裏頭全是太公的字跡,自己寫了什麽, 自己最清楚, 無可抵賴, 秦某隻能閉了嘴。

    “陛下, 依臣看, 此事還是一次說清的好, 免得日後冤得臣百口莫辯呐。”沈毅恭恭敬敬做了個請奏的禮。

    一旁的言官不樂意了:“攝政王狂放, 一向是開口便無所顧忌。但這滿朝文武, 為「萬民書」之事,向陛下上書者眾多, 大家都是一片好心, 想把事實真相弄清楚。”

    “又不是專程針對攝政王的, 王爺要為自己辯白是理所應當,但也不必將所有上書之人都打成冤枉您的罪人吧。”

    “再者,那些冤假錯案未經核實, 怎的就成王爺「百口莫辯」了?王爺日日處理公務繁多, 這一時的疏漏, 怕也難免會有的。”

    沈毅目光凜凜,一記眼刀剜了過去,順便笑道:“這位台諫想是新被選用提拔的,本王尚想不起你的名字。觀你這言之鑿鑿的模樣,納諫的次數應該不少。”

    “在陛下麵前參本王的奏章都在這裏,台諫來認認,哪一樁哪一件是你寫的。既然是登堂對質,那便從你開始好了。請。”

    沈毅長手一伸,把折子遞到那名言官麵前,人也跟著走近了幾步。直嚇得那新上任的台諫不敢抬頭視人。

    世說攝政王沈毅身帶煞氣,叫人不敢逼視,看來是所言非虛。

    那小小言官被沈毅的氣勢一壓,哪還敢張口妄言半個字?

    朝堂上其他人也被震懾住了,無人再敢單獨站出來,隻敢你一言我一語,群聲附和,說攝政王應以探查真相為重,而非以強權壓人。

    結果沈毅還真就拿了真相出來。

    隻見他依照排列好順序的折子,朗聲念道:“三月初十和十五,秦太公上奏,說本王在朗州徐氏貪贓官銀、以私鹽謀利一案中,無視徐氏妻子呈上的自白書,以及可證徐氏無罪的證據。”

    “私刑處死徐氏及其同胞兄弟,以致徐氏妻子投狀無門,隻得上京城的公堂門前含冤。”

    “秦太公,我方才所念的,是您親筆寫下的奏疏,沒錯吧?”

    被沈毅銳利的眼神盯上,秦太公頓時心虛:“,這這這,啟稟陛下,老臣也是聽聞那徐氏的妻子在京兆府尹的門前鬧得太厲害,她口口聲聲稱事關攝政王,而攝政王又關乎朝廷臉麵,”

    “老臣這才管上一遭閑事。”

    “老臣隻是希望真相水落石出,莫汙了攝政王和朝廷的聲譽,絕無要與攝政王為難之意啊!陛下明鑒!”

    這秦老頭子怕是隱退鳳閣時日太久了,這般不禁嚇。沈毅心中嗤笑。他這才敲打幾句,人已經嚇得自亂陣腳、自報家門了。

    不過也難怪,沈毅手裏握著真憑實據,想來秦太公也知道誣陷會被拆穿,幹脆自己退一步,明哲保身。

    “太公若是見不得疾苦,又愛操心閑事,其實大可派人去刑部翻翻案卷,這朗州徐氏的案子,是兩年前判下的,但主審此案之人不是本王。”

    沈毅不打算讓此事輕鬆過去,他今日來,便是鐵了心要發作的,“而恰恰,正是接管這徐氏之妻擊鼓鳴冤的人,京兆府尹孟秋佟。”

    “大水衝了龍王廟,向主審之人伸冤。嗬,這難道是巧合麽?”

    當然不會是巧合。沈毅心下一清二楚。

    就算當初的案情裏確有冤屈,隻怕也早就被人用金錢和權勢擺平了,然後在這個節骨眼,用作向他發難的一步臭棋罷了。

    至於這別人主審的案子,為何會記錄在他沈毅名下,更是要好好徹查的。

    這之後,沈毅便一樁樁一件件的,將莫名記在他頭上的糊塗賬當堂算了個清楚。

    那些彈劾他的言官文臣,似是以秦太公為首,這太公一垮,剩下誰也不敢在他麵前多講一個字。

    沈毅如今雖是帶著近八月的身孕,但渾身淩厲如利刃的氣勢,絲毫不減。

    這幫人以為攝政王躲在府中養胎,再管朝堂上的事,必定心力不如從前,卻沒想到是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

    好像懷孕不懷孕,於他一點影響也沒有。

    沈毅抬臉望向金千歲,這次,換他笑看對方了。

    退了早朝,沈毅從恢弘的大殿中走出去,上午的晨陽照在他身上,泛起暖意。

    他撫摸了一下肚子,在心裏對腹中胎兒道——那大殿陰冷,凍著你了吧。還是外頭好,春暖花開,曬著太陽也暖和。

    肚子裏的小崽子這時才動彈了一下,仿若是對他的回應。

    小東西平日裏好動,但今天許是知道父親上朝堂是有要緊事,乖得不得了,一點也沒有添亂。

    沈毅的心軟成了水,其實他倒希望小崽子別那麽乖巧,它越是乖,沈毅心裏的愧疚,就越是化不開。

    見王爺在那石階上頓住,隨行的付逍棠還以為沈毅身體不適,連忙上前探慰:“王爺,該回府了,您,可是身上不舒服?回去後請王醫官來瞧瞧?”

    沈毅擺擺手,“別大驚小怪了。我,隻是想到了一個人。”

    哦?想到一個人?誰能令你一想起來,就頓在原地出了神?付逍棠腹誹,不過嘴上聰明的沒有說出來。

    他扶沈毅踏上轎攆,準備打道回府。

    付逍棠曆來是個能幹的管家,不僅府上內務樣樣管得好,就連外務,也能幫上沈毅許多。

    這次朝堂對質,那些能夠駁斥潑在沈毅身上的汙水,讓他得以自證清白的一幹鐵證,皆是沈毅列了名目,付逍棠去找尋、搜集而來的。

    他們主仆二人,一早便開始做這件事了。可以說,沈毅籌謀了這許久,就是等著事發的這一天呢。

    那幫言官文臣一頭撞上來,算是撞進了沈毅了下懷,至於這些人分別都是誰,沈毅也都一個一個的記清楚了。

    而且沈毅為了最大限度的掩人耳目,甚至連司衡和沈景和都沒有告訴。

    他們是攝政王的左膀右臂,一舉一動都太容易被人察覺。

    這一頓折騰下來,原先不覺得,直到坐上轎攆,沈毅才覺察出一點疲倦來,朝堂上的站立還是其次,主要這孕中多思,確實挺傷精神的。

    沈毅揉了揉左邊的太陽穴,繼而揭開轎攆右側厚重的簾幕,想要透透氣。

    結果這一揭,竟是揭得自己心中猛地一抽,連帶著肚子裏的孩子都狠狠踢了一下。

    沈毅挺了挺腰,扶住側腹,分明被鬧得一身冷汗,但喉嚨卻像是被堵住了,嘴上愣是一句聲都發不出來。

    因為剛才從他轎攆旁走過的,正是許暮舟。

    不止是許暮舟,還有他身邊一個年輕貌美的姑娘。隻是一眼的功夫,沈毅來不及看的多仔細,僅是草草瞟見了兩人的側影。

    隻一個側影,足夠他看出那個姑娘皮膚白皙,氣韻靈秀。

    沈毅也顧不上應該不應該,心下虛跳起來,撐著後腰,調整了姿勢,矮身伏在轎攆床邊,偷偷往外看。

    已經走過去的許暮舟和那位女子,從背影來看,幾乎就把「金童玉女」掛在了身上。

    那個姑娘身材高挑纖細,長發及腰,衣著和配飾都簡潔而講究,舉手投足間,都充滿一股嫻靜之氣。

    必是高門貴女。

    且這女子與許暮舟衣著的顏色,皆是朦朧的淡紫,遠處看起來,就像是相處多年的一雙愛侶般和諧。

    許暮舟雙手提著新鮮的菜肉蛋蔬,姑娘伸手接過一個籃子,側頭同許暮舟說了幾句。

    仿佛是兩人為了今天晚上的一頓好飯,購置了大包小包的食材,結伴自市場閑逛而回,而心疼相公的妻子,也想分擔一部分的重量。

    沈毅隻覺胸口像被一隻鐵掌緊緊擰著般酸痛。

    一時連太陽穴的疲倦,和腹中胎動都感受不到了。原來,看見許暮舟走在別人身邊,竟是叫他這麽難受。

    沈毅勾起嘴角,唯有自嘲。說到底是他負了許暮舟,而許暮舟那副模樣,又是極招人稀罕的。

    即便有一個溫柔嫻靜的姑娘出現在他身邊,沈毅自己又有什麽立場心酸呢?

    與攝政王的轎攆撒身而過的許暮舟,並不知道沈毅的視線就在身後,他遠遠看見了攝政王的車駕,本是不想從這走的。

    奈何這條街市是回程最近的路,從別處走,難免繞遠路。

    何況雙檀回許家大宅,也是走這裏最方便。

    “二哥哥,今日多虧遇到你,改日,我一定請你去全城最好的酒樓喝酒。”許雙檀的眸子清澈有神,十二年不見,模樣變了不少,但心性依稀還是從前那般。

    許暮舟無奈地搖頭:“妹妹的好意我心領了,隻可惜我這酒量,怕是還不如你。”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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