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糖香
作者:昭崽      更新:2022-06-30 10:00      字數:3350
  第三十二章 糖香

    街頭相見,相見無言。

    話說來京城一個半月了, 許暮舟雖然幾乎沒有出過門,但他其實也沒閑著,忙活了兩件事。

    其一,與紅花會有關。不管怎麽說, 許暮舟好歹是這第四十八堂的堂主, 手下一百多名弟子聽他調遣——盡管經過突如其來的洗禮之後, 隻剩三四十人了。

    許暮舟還算有良心, 這麽多人的吃飯問題, 他總得解決。

    所以他就讓那三四十個人, 做起了「跑腿」生意。京城富貴人多,平日裏想要個什麽小物件, 亦或忽然嘴饞了想吃一口哪家小店的飯食, 自己沒空出門, 派小廝去買又得等待許久。

    這時候, 如果有輕功卓絕的武林人士送貨上門, 豈不美哉?

    原本這四十八堂的一幹高手, 沒人願意去做這碼事, 認為許暮舟是在把他們當猴耍。

    結果這項生意的火爆遠遠超乎他們所有人的想象, 一天便可入賬十幾兩雪花銀,在這個修複重建的節骨眼兒, 這般可自給自足的收入, 如雪中送炭。

    很快, 第四十八堂成了紅花會在京城中最富有的分堂。其他堂下弟子,都紛紛搶著要加入。

    而這第二件事,便是要阿鳶做起老本行, 在京城也建立一個自己的「情報網」。

    阿鳶原本以為京城地廣人多, 自己又是新來的, 這活兒一定不好幹。卻不想竟是意外的順利。

    京城人多,意味著混混、流氓和小乞丐也就多,他們自己就三五成群的拉幫結派,給有錢人當眼線。

    什麽消息都打聽得到,隻要肯花錢。

    阿鳶就是從他們口中探知,下個月的下旬,皇城中的鳳蕪郡主所招的新婿入門,到時,郡主會在皇城外的酒樓設宴。

    “隻是不知具體是哪座酒樓。”阿鳶回來跟許暮舟匯報:“聽說鳳蕪郡主是皇城中少數與沈王爺關係交好的皇親。”

    “郡主新婿過門這種事,若是設宴的話,莊,攝政王應該會去的吧。”

    許暮舟沉思了一會兒,也沒答這件事,反而是跟阿鳶說要在京城裏發展自己的人脈。

    “既然他們有自發的「眼線」組織,你便去分一杯羹吧。”

    又一個月過去,冰雪總算消融,凍結的河水也恢複了暢流,盡管天氣仍是凍人得很,但京城已經迎來了春天。

    沈毅腹中的孩子已經足六月了,如今肚子隆起的愈發明顯,再寬大的氅袍亦難遮住。

    好在沈毅本來也沒想遮掩,旁人的眼光,他曆來是無所謂的。

    司衡和管家付逍棠在幫沈毅挑選今日赴宴的衣裳,付逍棠說郡主為新婿辦的宴席,去的話,應當穿著顏色亮麗些的衣服。

    司衡又說顏色是次要的,重要的是寬鬆厚重,好盡量叫人不去在意沈毅的肚子。

    沈毅在一旁閱看案卷,聽到此處,抬起頭來:“太過貼身和厚重的衣物,對我腹中胎兒不好,避開這個類別便是。”

    司衡偷偷歎氣,心說他表哥還真是孩子好,便萬事都好,對自己都沒這麽精挑細撿過吧。

    回頭一看,正好見沈毅用沒握筆的另外那隻手,輕輕撫著肚子。自從胎氣坐穩,胎相也有所顯現之後,他表哥便養成了這個習慣。

    今日是鳳蕪郡主新婚之後的宴席。以鳳蕪郡主的地位,皇城中所有年輕的皇親國戚,幾乎都要尊稱她一聲姑姑,沈毅他們幾個也是一樣。

    且這位姑姑善騎射、懂兵法,領兵出征之時,也是叫敵國軍隊畏懼的將領,許是身上有好多相同特質的緣故,她與沈毅,一直很聊得來。

    如今她新婚之宴,隻對皇城裏的幾個人送了請帖,沈毅正是這其中之一,因而他自百忙中抽出空來,必要去赴鳳蕪姑姑的宴。

    沈景和與司衡也都想跟著去。

    倒不是他們也都跟鳳蕪郡主交好,而是這兩人從小都愛跟著沈毅,跟到現在都習慣了。

    偌大一個攝政王府,那麽多未處理的公務,總得留個人看家。

    兩個人便為此暗暗相爭起來。

    從小到大都是這樣,每每遇到這般「二擇其一」的情況,兩個年紀小的,都有「爭寵」的嫌疑。

    沈毅看不下去,便親自指定道:“行了,景和跟我去。”

    司衡氣不打一處來,“吼!又是他跟你去,莊白你就是偏心他!”其實司衡也不是真心怨懟,隻是小孩子脾氣隨口胡說。

    最近的一次赴宴,正是司衡與沈毅同去的,輪也該輪到景和了。在這種公斷上,沈毅從來不會偏向於誰。

    但是每每被司衡如此抱怨,沈景和內心都會抑製不住的欣喜。盡管他也知道堂兄選他隨行,並不存在偏袒,但司衡的嫉妒,卻讓他由衷的高興。

    就好像他真的享受著堂兄的「偏心」一樣。

    沈景和把這些見不得天日的心思藏在心底,沈毅一點也不知道。他隻帶著景和,一同坐上車駕,前往赴宴的酒樓。

    這棟酒樓是鳳舞郡主的私人產業,平時也會向平民開放,要擺宴席時,這裏便是最好的相聚場所。

    宴席設在第三樓,這樓層之間,相連的樓梯較高,樓道也比較宅,景和想扶著沈毅上去,卻是被沈毅拒絕了。

    他抬頭挺胸,步伐穩健的走到第三層,甚至連氣息都沒有亂一絲,不看肚子前頭的弧度,全然不像有孕之身。

    “莊白,到這邊來坐。”沈毅一露麵,鳳蕪郡主便看到了他,並讓人坐到離自己身邊最近的一個位置上。

    而郡主的右側,則是她新婚的夫婿。

    鳳蕪郡主成過兩次婚,第一個夫郎帶兵出征,死在了戰場上,而這第二個,她便選了今年考上文職的新科狀元郎。

    隻是畢竟是第二次成親,遠不能像第一次那般舉行盛大的婚宴,於是她便隻宴請了一圈私交甚好的親友。

    宴席上,還有豐國第一猛將胡伯誌,胡大將軍。當年先帝病危,欽點輔政大臣,除了老攝政王沈燁,便是胡國將軍胡伯誌了。

    現如今豐朝政權、軍權分離,近乎全部的掌兵之權,便是握在胡大將軍手中。

    鳳蕪郡主先叫人上了一盅燕窩,擺在沈毅麵前,是專門為他準備的。“莊白,我看你這肚子養的還不錯,補品什麽的都有按時吃吧,回頭我再讓人送一箱血燕燕窩去你府上。”

    “夠你用到生產了。”郡主又問,“對了,你這頭是幾個月了?”

    沈毅謝過郡主的好意,一邊答道:“六個月。”

    “那算算日子,這孩子應當在那春末夏初的時節降生。挺好的。我還記得當年你娘懷胎十月,結果你這個小子磨人,痛了她整整三天才肯出來。”

    “但願你肚子裏這個,能讓你少吃些苦頭。”

    鳳蕪郡主在沈燁夫婦生前,就與沈家走的很近,當年沈毅從娘胎裏出來,還是個小團子時,十來歲的郡主便見過他。

    而沈毅聽郡主說起自己親娘的舊事,臉上也會露出鮮見的動容,雖然,一瞬間也就過去了。

    這時,外頭郡主的隨從前來傳話,說是宮裏來了人,還帶了一馬車喜慶的賀禮,要祝賀郡主新婚之喜。

    「宮裏人」,鳳蕪郡主一聽便知是金千歲手下的那幾個總管太監,她一口回絕:“我這請帖都未送與他,又怎麽好意思收人家的禮?”

    “你去告訴他們,不管是閹人的禮,還是閹人的人,我這裏都不歡迎。”

    “金千歲那麽喜歡監視我,今日這宴席上都有誰,他應該也知道得很清楚,不必拐彎抹角來試探。膈應人。”

    老攝政王沈燁與金千歲不和,鳳蕪郡主是沈家這一邊的,自然也跟金大總管不對付。

    今天是她的喜宴,卻沒有給金千歲送請帖,已是郡主表明了態度。自家人的家宴上,不談國事,更不想被陰魂不散的人打擾。

    估計金千歲自己心裏也是清楚的,卻還是要派人來走一趟。

    這並非他閑的沒事做,而是他有意告誡鳳蕪郡主和前來赴宴的所有人,你們的一舉一動,都盡在我的掌握之中。

    一個時辰過去,夜幕浸染了天空,鳳蕪姑姑的宴席也至尾聲,沈毅從那酒樓裏下來,小廝去牽馬車的功夫,他在路邊站了會兒。

    忽然,旁邊有一陣一陣暖融融的糖香飄來。

    這味道,好像是糖炒栗子?

    沈毅本是不喜歡吃甜食的,但現在他已經習慣了在聞見糖香時回頭看。

    這一看,便瞧見了一個穿著小攤販衣物的少年,在距離酒樓二十步之邀的地方,支了一個糖炒栗子的小攤車。

    不止糖炒栗子,還有冰糖葫蘆。

    而這攤販少年的身旁,站著一個如同從玉麵觀音的畫像中走出來般的男子。

    即使夜色如墨,沒有足夠的光線襯托他的臉,他周身卻也仿佛有一股清水出芙蓉的絕俗之氣,之要他站在那裏,眼裏就容不下旁人。

    “冰糖葫蘆酸甜可口,正適合有孕之人食用。”許暮舟站在小攤車邊,眼睛不曾看向來人,但話卻是對他說的,“沈王爺,要不要嚐一串呢?”

    阿鳶死死盯著攝政王的表情,隻見他眼睛裏好像有一刹那的震動,但立馬又消失了。

    隔著夜色看不真切,阿鳶隻知道沈王爺是帶著一臉並不認識他們的神情,從攤車前走過。也沒有回應少爺的話。

    倒是他身後一個沒見過的華衣公子順便走過來,留下了一句「不必了」。

    “少爺,莊,沈公子是不是想起了以前,卻又把我們給忘了呀?”阿鳶嘀咕道。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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