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進香
作者:昭崽      更新:2022-06-30 10:00      字數:3237
  第二十九章 進香

    遠遠的看一眼。

    近來的京城並不太平, 據說,這是攝政王沈毅重新回到朝堂的緣故。

    失而複返了一趟的沈王,也不知那失蹤的四個月裏經曆了什麽,都說新官上任三把火, 沈毅這算是第二次「新官上任」, 一來就大刀闊斧, 為整頓內政, 下了幾劑猛藥。

    先是抄了幾個權臣的家。

    沈家先祖是開國功臣, 家中有萬事皆可先斬後奏, 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護國長劍供奉。沈毅的父親,又是先皇欽點的攝政王。

    如今子承父位的沈毅, 想要鏟除幾個權臣, 甚至都不需要經過幼帝首肯。

    那些個大臣鋃鐺入獄, 統統被斬了首, 家中九族亦被株連, 除了年紀尚小的孩子免除一死、流放邊塞之外, 其餘全部斬殺。

    先前幾次在與北燕零星作戰時, 叛國投敵的將領被抓了回來, 沈毅大手一揮,連帶著跟隨他們的全部士卒, 殺無赦。

    馬上就要過年了, 都說瑞雪兆豐年, 但今年的大雪中,卻藏著人心惶惶,和殺孽深重的血腥味。

    沈毅少年老成, 京城中人對這個名字敬畏又懼怕, 仿佛是「煞神」的另一代名詞。

    也不知許暮舟他們恰巧趕在這種時候來到京城, 這運氣是算好還是不好。

    紅花會給他們準備的大宅子,許暮舟也總算是親眼見到了,隻是這心境不複當時,便也懶得裝點規劃了。

    與裴雲初、阿鳶一起清掃了院子裏的積雪,隨意添置了一些家具,一人選了一間屋子,就這麽住下了。

    這宅子甚至連個掛在門楣上的名字都沒有,裴雲初提起的時候,許暮舟隨口答道:“沒名字就沒名字吧,咱們可以管它叫「無名居」。”

    自從莊白不見了之後,許暮舟過日子的態度,開始頹唐。

    雖然他之前也不是很有情趣,可至少夏梁郡那座宅院外的「許宅」兩個字,還是願意寫一寫的。

    如今這座無名居,倒是像極了一處不必花錢包住的客棧。

    裴雲初從不勉強許暮舟,隻是自己簡單把院子布置了一下。現在是冬天,不好栽花種草,他便去郊外移植了兩株紅梅過來。

    院子裏的亭台、長廊再一打掃,總算有一個敞亮的「家」的樣子了。

    阿鳶每日從菜場買菜回來,交給裴雲初製作一日三餐,比起邊陲小地,京城的肉蛋菜蔬都豐富了不少,燒製出的口味亦更好了。

    現在裴雲初不再逼著許暮舟吃藥膳,而是盡力變著法兒的給他做些可口補身的家常小菜。

    可盡管如此,許暮舟也隻是表麵上回應著歡欣,裴雲初知道他的內心仍然一點也不快樂。

    這也難怪,他們這一路走來,花了兩個半月,而莊白的下落,仍是石沉大海、毫無頭緒。

    許暮舟又怎麽高興的起來?

    這一日,阿鳶還是和來時的路上一樣,天色微亮便換好了衣服,要出門去幫他家少爺打聽莊公子的下落,卻被許暮舟攔住了。

    “到了京城,就不必日日出去找了。何況京城之大,若要挨家挨戶問,隻怕要永遠問不完了。咱們等著就好。”許暮舟是這麽說的。

    阿鳶不明白:“等?等什麽?”

    小孩兒迷糊了,他們來京城的這一路上都在尋找,怎麽到了目的地反而不找了?

    許暮舟卻隻是似是而非的答道:“等一個合適的時機。”或許他會自己露麵。

    後麵這句話,許暮舟沒有說出來。

    而這一等,又將近一個半月過去了。今年的年節來的早,年關剛過,新春佳節便緊跟著來了。

    京城的百姓們趕年貨、逛市集,可真是十個夏梁郡都趕不上的熱鬧。

    隻不過在年關未正要過去之前,那攝政王沈毅,又抄了一個官員的家。這抓人,下獄,斬首,又是弄的血流成河。

    似乎連新年的風,也因此沾染上了肅殺的血腥。這歡歡喜喜的年節,也因為沈毅,蒙上了一層陰影。

    聽說皇室每年都有在年節初二去寺中上香的慣例,由皇帝親自帶領,滿朝文武百官跟隨,在那臥龍寺的高台上,祈求風調雨順、國泰民安。

    每到這個時候,百姓們也會紛紛走出家門,上街圍觀。

    運氣好的,搶到距離高台近的位置,還能把那皇庭中人看得更清楚。隻是今年沈毅在年節之前鬧了那麽一出,眾人對他褒貶不一,許多人便也開始排斥見到他了。

    至於無名居,大門一關,外頭那些是非紛擾,便也被關在了外麵。

    裴雲初自己剪了幾張窗花,象征性的在門窗上裝點了幾下。

    桌上擺著五六樣家常小菜,這正是三個人今年除夕之夜的年夜飯,阿鳶還說想到了從前,剛到夏梁郡的時候,他和少爺還有裴先生,就是這麽過年的。

    許暮舟叫他不要傷春悲秋,還讓小孩兒把他特意留出來的一份飯食,端到院子裏去,說這是給黑衣劍客準備的。

    這不免令人覺得詫異,許暮舟今夜的心情,似乎格外好。

    還說兩天後便是大年初二,到時臥龍寺的進香大典,他們也去湊湊熱鬧。

    乖乖,要知道自從到了京城,許暮舟幾乎就沒怎麽出過門,日日待在書房裏,裴雲初都怕他悶出病來。

    這可是他頭一次如此積極主動的要出門呀!阿鳶又是驚喜,又是訝異:“少爺,你怎麽突然就想出門了?那皇帝上香有那麽好看嗎?”

    許暮舟敲敲他的腦袋,“「合適的時機」,也許馬上就要等到了。”

    兩天後,超乎半數的百姓都上了街道。更有甚者,夜裏就跑到皇家車馬會經過的路段上等著。

    隻為搶占一個視野開闊的前排位置。

    許暮舟帶著阿鳶也出門得早,隻不過他是看準了進香高台附近的位置,直奔而去。

    一炷香之後,周圍人逐漸多了起來,距離進香大典開始的吉時還差小半時辰之時,整個京城的街道已經是人山人海。

    許暮舟無意間聽到旁人議論,說從前的進香大殿才當真熱鬧非凡,自從沈毅承接攝政王之位後,觀禮之人是越來越少了。

    “這位大哥,我這剛到京城,人生地不熟,聽聞今日陛下進香,便來湊湊熱鬧。可你方才卻說觀禮之人越來越少,這是何緣故?”

    許暮舟仗著麵容姣好的優勢,笑盈盈地與旁邊閑聊的老大哥搭話。

    人家看他麵善,便也願意同他說幾句,“害,還能是何緣故,”老大哥湊到他耳旁:“當然是畏懼沈王爺了。”

    許暮舟也跟著小小聲:“為何畏懼沈王爺?”

    老大哥一聽他這話,就知道他這「剛到京城」的話不假,否則怎會連大家畏懼沈毅都不知道。

    且說這沈毅吧,十五歲接替了父親的位置,今年春天,該滿十九了。短短四年時間,幾經沙場。原本已經瀕死的朔鋒營,在他手上,又重新活了過來。

    甚至更勝從前的戰力,全然被磨礪成一支攻無不克、踩屍踏骸的肅煞之師。

    於朝政上,沈毅也是雷霆手段,攪弄風雲,殺人如麻。

    四年前,老攝政王沈燁戰死北燕邊關之時,北燕狼庭、西涼,包括曆來不涉紛爭的南楚,都覺得豐國完了。

    連豐國人自己都這麽覺得。

    是年僅十五歲的沈毅接過護國長劍,在北燕鐵騎已經接管豐國為求和而送出的兩座城池,卻屢屢挑釁犯境之後,親手斬下對方將領的頭顱,才震懾了狼庭。

    沈毅也因此一戰成名。

    “哎,沈王爺呀,他是我大豐的少年英雄,隻是他的為人,實在太狠了些。”老大哥似是有諸多感慨。

    “有他坐鎮皇城,邊關諸境便能消停些,但是這京城裏,卻也幾乎每天都在死人。大家都怕極了他。”

    “可他一不在,很多事又亂了。就拿王爺失蹤的四個月來說,邊關戰事又起,朝中主戰、主和兩派鬧得不可開交。”

    “大家又盼著他回來。這個風雨飄搖的時代,也許當真隻有身上帶著煞氣之人,才能鎮得住了。”

    許暮舟默默聽著,沒有發表多餘的話。

    很快,雷鼓響了三下,吉時已到,進香大典就要開始了,皇城的車馬已從宮廷門口出發,浩浩蕩蕩的往臥龍寺走。

    幼帝坐在最高的車駕上,距離太遠,看不清五官,隻能分辨出是個清秀的孩童。可是這孩子的臉色有些蒼白,被明黃的龍袍一襯,更顯病態。

    自臥龍寺下轎,一直走到高台之上,舉手投足間,不似一個帝王,反而有點唯唯諾諾的。

    他的兩側走著兩個人,正是年幼陛下的左膀右臂。一個是腰背稍顯佝僂的總管大太監,姓金,人稱「金千歲」。

    額前兩綹花白的發須,被新年的北風一吹,若有若無的動了兩下。

    而另一個,靛青色的長袍,袍上繡九蟒圖紋,玉冠束發,長身而立,靜靜站在那裏,也像有肅煞之氣圍繞,叫人不敢逼視。

    這就是滿朝文武和舉國百姓都懼怕的攝政王,沈毅,

    可這人看在許暮舟眼中,卻是他心心念念、魂牽夢縈的另一番熟悉又陌生的模樣。

    “,這,少爺!”阿鳶也驚呆了,“那是,!”

    作者有話說:

    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努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