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尋找
作者:昭崽      更新:2022-06-30 10:00      字數:3270
  第二十七章 尋找

    老婆丟了,魂兒也丟了,

    許暮舟發瘋似的到處找, 從莊白臥房裏的衣櫃、床底,到窗台外的牆下,隻要是能躲藏的地方,一處也沒有放過。

    仿佛莊白是在跟他玩捉迷藏一般, 趴在地上的時候, 大紅的喜服沾到了灰也顧不上。

    全院人隻能跟著找, 隻是別人找過說沒有的地方, 許暮舟也不信, 非得自己再找一遍。就連後廚燒水的鍋爐下, 許暮舟都鑽進去刨了刨。

    如果不是煙囪太細太窄,決計藏不進人去, 許暮舟必定也要爬一遍試試。

    臉頰沾上了煙灰, 發髻也被灶台擠得淩亂, 身前紅紅火火的花球, 變成了灰頭土臉的黑球。

    但一向講究又愛幹淨的許暮舟渾然不覺, 隻是如同沒頭蒼蠅一樣一間房一間房的找下去。

    每打開一扇門前, 許暮舟的眼睛都會亮一下, 就好像莊白會在裏頭坐著似的。但隨著看見門後的一次空空如也, 許暮舟的眼神,又會暗淡一次。

    阿鳶從沒見過他的少爺這個樣子, 大氣不敢喘一下, 亦步亦趨的跟在後麵。

    直到整個許宅的每一寸地皮都被踩遍了, 依舊不曾尋到莊白半個人影,許暮舟才停下來,強迫自己冷靜思考。

    “不在家裏, 那就隻能是在外麵。昨天阿鳶給他送過衣裳, 那時候人還在, 後來也沒人見他出去過,”

    許暮舟語速極快,語調又輕,應該是在分析給自己聽,“夜裏!要消失且不引人注意的話,隻能是在夜裏!”

    “一夜之間能走多遠?他一定還在夏梁郡!去鎮上找!”

    說罷,許暮舟起身便要往外跑,同時吩咐阿鳶:“叫你的那群「秘密武器」,在整個夏梁郡的外圍找。山裏,樹林裏,田地裏!每一寸都要找!”

    阿鳶一邊點頭稱是,一邊提醒許暮舟,要出門的話,至少先把喜服脫了。

    許暮舟一把將衣袍摘了下來,隨手扔在地上。

    從晌午到半夜,許暮舟回來時蕭瑟的冷風都已將他的身體吹得冰涼了。

    立冬已經過了,夜裏的風越來越冷,許暮舟往外跑時壓根沒顧得上多加件衣裳,現在人灰頭土臉,裸?露在外的皮膚也給凍紅了。

    可是他的身後卻是空無一人。走遍了小鎮,鄉民們都看到了他滿臉沾著煙灰,心急火燎找人的狼狽模樣。

    然而,並沒有尋到莊白。

    裴雲初一下子心疼得紅了眼眶,把抱在臂彎裏的大氅給人披上。

    明知道現在是冬天,出門也不帶件厚衣裳,一點也不會照顧自己!裴雲初心頭火起,想要埋怨許暮舟幾句,但看人這失魂落魄的樣子,又舍不得了。

    許暮舟滿心都是莊白的事,剛消停了片刻,又像突然想到了什麽似的,一驚一乍:“望星樓!隻有紅花會能夠無聲無息地把人劫走!”

    “我去望星樓找!”說罷便又想奪門而出。

    裴雲初實在看不下去,狠狠將人攔住,“別折騰了!你明知道不會是紅花會。他們沒有劫走莊白的理由呀。”

    “從始至終,他們要找的人都是你呀。迷香、暗箭,再到讓你去做堂主,即便他們想劫,那也是劫你啊!跟莊白有什麽關係,他是自己走的。”

    “,你也這麽想過了的,對不對,否則,去鎮上時,你就已經去過望星樓了,何必現在再跑一趟。”

    畢竟是自己帶大的孩子,裴雲初怎會不了解許暮舟。盤算、籌謀,是許暮舟做每件事情前必不會落的準備。

    因而他去鎮上的時候,不可能沒有想過去望星樓找人。

    之所以不曾走進去,就是因為許暮舟心知肚明,莊白不會是紅花會的人劫走的。他們明天便要啟程上京了,紅花會又何必整這一出。

    但許暮舟沒有辦法,必須給自己找點事情做。

    也許他亦需要一個借口,用以掩蓋「莊白是自己走的」之事實。

    “,但是,雲初,我得找到他啊。我答應過他的。”許暮舟眼瞼低垂下來,纖長的睫毛在眼下鋪出一層薄影。

    裴雲初隻覺得心口像是被人揪著,難受得喘不上氣來。

    許暮舟幼時不愛叫他叔叔,反而是以名字相稱,說是因為看他像大哥哥,一點也不像「叔叔」。

    裴雲初便也由著孩子去了,他並不在乎稱謂,若是能與許暮舟相處如朋友,他也是高興的。

    然而隨著許暮舟漸漸長大,讀書、知禮,不曉得從什麽時候開始,許暮舟管他叫起「裴叔叔」了。裴雲初心裏五味雜陳。

    盡管,許暮舟偶爾也會喚他的名字,但那一定是許暮舟很難過的時候了。

    裴雲初強迫自己平複心緒,慢慢走到許暮舟旁邊,拍了拍人的後背。十二年來,許暮舟情緒低落時,裴雲初都是這麽安撫他的。

    隻是,似乎在莊白出現後,裴雲初已經許久不曾走近許暮舟身邊了。

    “子時都過了,就算再要出門,也得等明日天亮吧。”裴雲初輕言細語,“即便你可以折騰,也要顧及咱們這一院子的人,總不能大家都跟你一起折騰。”

    “別太心急,正如你所說,莊白一夜之間走不了多遠,一天的時間也走不了多遠的。”

    “你不是已經讓阿鳶帶的那些孩子們盯著了麽,一定能找到他。你先去屋裏暖暖,別生病。”

    許暮舟進了屋,宗叔趕緊抬了一個燃燒著的暖爐過來,還讓小廝去後廚端薑湯。

    可是許暮舟卻隻是人在屋裏,魂兒不知道去哪了。

    他不喜歡生薑的味道,平時讓喝薑湯,就跟要了他的命似的。但眼下,許暮舟捧起白瓷碗,二話不說,一飲而盡。

    唉,這情愛便似一把刀,刀刀要人性命,誰都躲不過去。

    但這也不怪許暮舟,新娘子在拜堂當天跑了,任誰是這新郎,都得瘋魔。何況許暮舟表麵不顯山露水,其實所有人都知道,他對莊白用情極深。

    那一晚,許暮舟坐在正堂裏,一下沒有合過眼。

    裴雲初知道自己勸不動,便也不浪費口舌,隻是默默在旁邊陪著。

    他眼看許暮舟方正地坐著,雙手握拳,不知疲倦的盯著窗外,似乎盯得久一點,天亮就會早一分。

    許暮舟的心性如此,任何事情不動聲色,心急了就虐待自己。裴雲初縱使不看他的手掌也知道,此時此刻,許暮舟的手心,一定被他自己的指甲摳得鮮血淋漓。

    終於,捱過了三個時辰,天色微亮了。

    許暮舟站起身,抬腿便往門外走,今日,他打算親自去夏梁郡的外圍找。可惜還沒有走到大門口,先看見了不速之客。

    一個身著紫衣,戴著掛有簾紗的鬥笠,長發如瀑,身形不高不矮,辨不清男女的人物,帶著兩個手下,堂而皇之的進了許宅。

    活像他們才是這裏的主人。

    許暮舟與此人不曾打過照麵,但迎麵而來的這股泛著果香的脂粉味,倒是挺熟悉。

    這就是那日望星樓雅房中藏在簾幕後頭的人。

    兩個手下人似乎管他叫「江頭兒」,昨天是十日限期的最後一天,今日合該上路前往京城。

    但他們卻沒在約定的地點見到許暮舟,於是親自上門提人。

    隻不過現在的許暮舟,根本管不著他們任何想法,一門心思旨在尋找莊白。

    紫衣人抓住許暮舟的手臂,語氣冷得能叫人凍出一身雞皮疙瘩:“許公子莫要挑釁我們的底線,我望星樓中人,可不是善男信女。”

    “今日許公子你是必須上京城的,無論你丟了什麽人,都容不得你去找。”

    左右兩側的家丁們嚇得瑟瑟發抖,生怕這江湖人士大開殺戒,結果許暮舟甩開了紫衣人的手,一副不怕死的樣子。

    “我就是要去找。要麽你弄死我。反正這於你而言,不過是抬抬手的事。”

    許暮舟知道這人不敢動手,他這副孱弱的身子,動輒便是斷手斷腳,但即便如此,紫衣人口中的「主人」,依舊指名他去做堂主。

    想來,那位主人一定不想手下給他帶回一具屍體去。

    “你也別想著威脅我。你敢動我院子裏的人,我跟他們一起死。到時候,你的「主人」應該不滿意這樣的差事吧。”

    話音未落,許暮舟有恃無恐地踏出了門。

    那江頭兒似是被許暮舟捏住了痛處,一時氣急敗壞,雖然不敢下重手,但也想教訓這囂張的男人一頓。

    但還沒等他再度觸碰許暮舟的衣角,一柄黑色的長劍擋住了他手掌的朝向。

    是孔夜!

    許暮舟一見孔夜,雙眼發亮,仿若見到了救星:“你一直藏在暗處注意我這院子的動向,每次都出現的如此及時,你一定也看見他了對不對?”

    “他”指的自然是莊白。

    可惜孔夜隻道:“我的職責,隻是注意你一個人的動向。你許宅人那麽多,我看不過來。”

    “可那天是晚上,他一個人行動的!不需要你眼觀六路。”許暮舟說話急躁起來。

    孔夜並不改口:“我不曾看見。”

    “撒謊!”許暮舟扯住黑衣劍客的領口,“你武功這麽高,怎麽會不曾看見!”

    結果孔夜一反手揪住了他的衣襟,把人往空地上拖:“你不要發瘋了,到現在還不清楚麽?你要找的那個人,不是一般人,他能夠躲過我的眼睛,就像那次在生死關頭替你擋下那一箭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