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暗箭
作者:昭崽      更新:2022-06-30 10:00      字數:3183
  第十九章 暗箭

    暗箭傷人,莊白受傷。

    “兩天?”許暮舟和莊白互視一眼,都從彼此眼中看出了震驚。

    他們失去意識之時是晌午一刻,現在最多也就晌午三刻的樣子,實在難以相信中間過去了兩天。

    孔夜好像是看出了他們的疑惑,竟然主動開口解釋道:“讓人意識全失的昏睡兩日,也是你們所中那種迷藥的藥效之一。”

    “而且,清醒之後,中毒者通常會有頭痛欲裂的情況。”孔夜看了看莊白,符合這種特征。

    又看了看許暮舟,眼神非常冷漠,但語氣卻有些意味深長:“你好像沒有這種情況。”

    確實沒有。許暮舟想了想。

    “也許是我幼年生病太多了,藥也吃的太多了。是藥三分毒,身體裏處處是毒素,別的毒就擠不進來了吧。”他信口胡謅。

    轉而又正色地問道:“那我院中的其他人呢?那些人給我和莊白下迷藥,是不是也會對其他人出手?”

    “這個你可以放心。”孔夜走回柴火堆邊,拿了一張小木凳,坐了下來,“江湖也有江湖的規矩,你家中的其他人與他們的目標無關,他們不會多此一舉。”

    許暮舟反應迅速:“所以你知曉他們的目標是什麽嘍?”

    孔夜頓了頓,薄唇一抿,不再多言,隻是一雙深沉的眼眸,帶著一點厭煩的情緒望向許暮舟。

    仿佛是在說:吃你的烤肉吧,怎麽連吃都堵不住你的嘴。

    許暮舟咽了咽口水,做出為難的模樣,“你特地給我們烤了食物,我很感謝。可我也不敢吃啊,萬一你在裏麵下毒了呢?”

    孔夜起身往外走,似是不想再跟許暮舟待在同一空間,再次把門合上之前,留下了一句:“我說過,我是來救你的。你愛信不信。”

    走出去之後,孔夜反手又把木屋的門關上了,屋裏又隻剩許暮舟和莊白兩個人。

    “他在外麵,應該是在盯梢。”莊白突然開口道,“一般江湖中那些武功高強的人,他們不需要尋常人那麽多的睡眠,就算沒有遮風避雨的地方,也可以直接找棵樹的樹杈子,當做暫時的棲身之地。”

    “這麽做還有一個好處,視野開闊,方便他們眼觀六路耳聽八方。”

    “所以如果我們現在開門的話,應該會看到那位孔先生,躺在門前那棵樹的樹杈上吧。”

    許暮舟聽得津津有味,望向莊白側臉的眼神,仿佛是在看一件璀璨生輝的精品工藝,“你怎麽知道這些?”

    莊白眼尾上挑,也還以許暮舟同樣的深情,隻是眼光,稍微也有些寂寞:“我也不知道。這些,似乎是刻在我的腦海裏,想起來的時候,可以拿來用。”

    “,可我,想不起來他們為什麽會在那。”

    迷失了記憶的人,猶如脫離了枝頭的落葉,亦或滄海中飄零的孤舟,找不到自己的根,也看不清來時的方向。

    其實挺難受的。

    不過許暮舟並不急著安慰莊白,隻是問他:“那你的腦海中,可還刻了別的?”

    莊白不是軟弱到需要許暮舟溫言軟語、細致安慰的嬌花,當做沒有聽到,將這份難堪揭過去,是最好的慰藉。

    許暮舟比任何人都了解這一點。

    “你看孔先生,他的皮膚很白,幾乎沒有血色,”莊白坦然接受了許暮舟的體貼,“像極了一個常年不曬太陽的人。”

    “有一些江湖組織培養殺手,便是將小小年紀的少年人,放置於常年不見天日的石室或洞穴中。”

    “這樣做有兩個好處,一來掩人耳目,組織地點不易被人發現;二來,淬煉那些少年的心性。多年的不見天日,他們便隻能專注於習武,心誌承受不住的,自然活不下來。”

    “因而,依我看,孔先生必是在這種絕境中,踩著同批師兄弟的屍骸,走出一條血路的。”

    許暮舟被莊白說得悄悄起了一層雞皮疙瘩。

    莊白卻無比的平靜,好似這種同門廝殺、明槍暗箭,都像燒菜時要放鹽一樣不值一提。

    他心底似乎有一種對此感同身受的本能,促使他開口說道:“如此這般的「培養」,聽來殘酷,但也許這世上,還有比這個,更嚴苛百倍的一條路呢。”

    許暮舟小小啖了一口燒雞,肉質細嫩,炙烤得也恰到好處,他讓莊白也嚐嚐,這孔夜的手藝還真不錯。

    這色香味俱全的,可不像是一雙提劍殺人的鐵血之手烹飪出來的。

    莊白知道許暮舟是不想再繼續方才的話題,便也貼心的不說了。

    兩個人比肩而坐,用雞肉和魚肉撫慰自己的轆轆饑腸。莊白不挑食,隻要能夠果腹,任何食物都能迅速吞咽下肚。

    許暮舟就麻煩一些了,不僅口味挑剔,吃東西的時候還不肯用手,隻能一點一點咬下來吃,嘴唇和手指上,都不能沾染油漬。

    小木屋裏又過了一夜,第二天一早,孔夜提溜著幾個蔥油煎餅和一籠雪白可愛的小籠包子進了門。

    放在許暮舟和莊白的麵前,讓他們自己分食,說這是今日的早餐。還說早餐用過之後,他們就該回許宅去了。

    許暮舟有些懷疑:“當真能回去了?那幫給我們下藥的人,難道沒有在外頭監視著?若是監視都有,難道會沒有埋伏?”

    “監視會有,埋伏可能也會有。但那又怎樣?總不能永遠待在這間屋子裏不出去了吧。”孔夜語氣淡淡的。

    他這副冷漠而無謂的腔調,叫許暮舟一時無話可說。

    因為就算孔夜說了什麽不可理喻的話,你也不可能真跟他計較,不然反倒顯得你比較蠢,

    在這一點上,孔夜這種獨特腔調,還挺占便宜。

    “再者,他們對你的監視,絕非這一日兩日,你一直也沒怎麽樣。反正出去之後,你們緊跟著我便是了。”

    孔夜不管說什麽,都散發著一種「理所當然」。

    也許這就是踏著屍骸,殺出血路的殺手,渾然天成會有的氣質吧。

    許暮舟不想跟頑石硬碰硬,這種時候以柔克剛是上策:“孔少俠,你會護我們周全的,對吧?”他放軟了聲音。

    孔夜沒有理會,隻是沉默地走出門去。

    許暮舟趕緊拉著莊白跟上,“你不說話,那就當你是默認了喲?多謝孔少俠相護之恩。”

    三個人走到林中,這深秋裏的樹林,枝葉都光禿了,雀鳥築的舊巢也露了出來,秋風蕭瑟,已經隱約沾了一點早冬的寒涼了。

    許暮舟不小心踩到了一截枯枝,發出「哢嚓」一聲。

    這才讓人驚覺,一路走來,周圍的一切似乎都太過安靜了。這不是一個好兆頭。

    突然,天上憑空落下一張網來,像是漁民用的漁網,隻不過這漁網的每一個繩結處,都豎著牛毛般細小不可視的銀針。

    黑衣劍客背在身後,一直用黑布包裹的長劍瞬間彈鞘而出,孔夜足尖點地,右手持劍,幾個旋轉便將那漁網劈成碎屑,猶如泥土般零落在地。

    而這一切,快的像陣風,比那撲在臉上的秋風,淩厲得多。

    這時,許暮舟正麵朝向的北方,不知怎的,又飛出一把羽箭來,鋒利的箭頭,根根對準了許暮舟的命門。

    孔夜把許莊二人護在身後,長劍從側麵掃了一圈,所有的白毛羽箭皆被攔腰斬斷。

    然而顧得了一邊,顧不了另一邊,他們正後方的矮叢中,隻聞「咻」的一聲,一支通體灰黑,又斷又細的暗箭,正正朝許暮舟後心的位置射過來。

    孔夜在前麵騰不出手,眼看那支暗箭幾乎貼在了許暮舟後背的皮肉上,莊白也不知哪裏來的勁兒和速度,一個箭步便躍到許暮舟身後。

    從背後抱緊許暮舟的肩膀,兩個人身體貼著身體,一起往下墜著蹲了下來。

    莊白是鐵了心為許暮舟遮擋,那支細小的暗箭沒有刺中他的後心,但還是從左肩上劃了過去。

    空氣裏甚至還飄散著一絲箭身帶著血珠劃過,殘留的血腥味。

    莊白左肩處的衣服,暈開了一大片紅色。

    許暮舟在那一刻幾乎明白了什麽是「肝膽俱裂」,他轉身把人圈在懷裏,發現莊白的前額和臉頰,迅速布滿了汗珠。

    嘴唇也開始泛紫,一看便是中毒之相。

    而那四麵八方的伏擊,不知為何,突然又消散了。

    孔夜跑過來,檢查了一下莊白的傷處,然後立刻封鎖了人上半身的幾處大穴,他對許暮舟道:“箭上有毒!我封住了他的幾個穴道,毒素不會那麽快擴散,要盡快醫治。”

    “,箭上有毒,我知道啊!”許暮舟似是失去了平時的淡定與悠然,把莊白摟在懷中,語氣激烈又急躁。

    看向孔夜的眼眸中,甚至還有遷怒:“你不是說護我們周全的嗎?”

    許暮舟一張觀音似的美人麵,孔夜以為他隻是攻於心計,不想會在那雙流盼生光的眼眸裏,看到森然的怒意。

    “對,對不起。”雖然這嚴格來說一點不是孔夜的錯,但在自己手中出現如此紕漏,孔夜亦難以接受。

    許暮舟把莊白抱起,心態似是已經調試平複,“回許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