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故人
作者:昭崽      更新:2022-06-30 10:00      字數:3510
  第四章 故人

    故人相見,分外眼紅。

    李老漢臉色大變,汗如雨下,卻還強撐著嘴硬:“我,我就是記錯了!攤車上東西那麽多,哪能一樣樣記那麽清楚?”

    “再說,老漢也是因我小孫女兒的病情,急糊塗了,這,這也不是什麽大錯吧!許二公子,別是覺得這樣就能推脫責任,”

    話越說到後麵,李老漢越沒有底氣。

    畢竟他一介平農,本該按照計劃把許暮舟告上公堂、大傷其元氣的,卻反被對方擺了一道,心緒大亂。

    高座之上的張縣令自然也看出來了,隻是該走的過場還是得走,他派了兩個捕快隨李老漢回家查探,看小姑娘病情的來龍去脈究竟如何。

    而在此期間,許暮舟便得暫時留在衙門,待得一切查清楚,無罪之人自會被釋放。

    許暮舟款款行了個禮,先誇張縣令明察秋毫、處事公正,繼而問道:“隻是無罪之人會被釋放?”

    這話多少是有些明知故問了,座上的縣令聽得懂其中言外之意,於是便答:“無罪之人釋放,誣告他人有罪之人,自也懲處相應的罪責。”

    一旁的李老漢已是嚇破了膽。

    隨後,許暮舟二人受官差引路,被安置在了縣衙後堂的一間廂房之中。他是夏梁郡的名人,在證實罪責之前,自然受到優待。

    就是這衙門裏的廚師不怎麽樣,送來的飯食沒一樣合許暮舟的胃口,他隻喝了熱湯,勉強挑了幾口尚算精細的菜,剩下的都給了阿鳶。

    別看阿鳶精瘦,吃起來飯來絕對是一把好手,風卷殘雲般將兩份飯全吃了。

    阿鳶自有記憶起,就跟在許暮舟身邊做書童,年紀比許暮舟小上個三歲,不久前剛滿十七。

    而許暮舟也在剛穿越過來的時候就發現了,看這孩子吃飯,會讓人有一種被「療愈」的感覺。

    今天也不例外。

    阿鳶一邊鼓著腮幫子,一邊望向自家少爺,好像看穿了許暮舟的想法似的,突然露出了一個大大笑臉:

    “我有好胃口,是因為跟在少爺身邊。反正少爺什麽事情都能解決的!”

    真會拍馬屁。許暮舟一麵輕歎著搖了搖頭,一麵又挺受用。

    大概三個時辰過去,外頭的天色暗下來了,阿鳶趴在窗邊,搖頭晃腦地看向許宅的方向,“,也不知道家裏怎麽樣了,”

    許暮舟勾起嘴角,笑容平和,“有莊白照顧,無礙。”

    他很放心莊白的能力,否則也不會臨走前特意與莊白多說那一句,倒是另一件事叫他更為憂心。

    今日公堂上的李老漢,顯然是受人指使,而指使他的這個人,又極有可能是來自京城的某位故人。

    “故人?”阿鳶不明白許暮舟的意思,“還是京城來的?”

    “傻樣。那公堂之上你沒有仔細聽嗎?李老漢開口便喚我「許二公子」。”

    阿鳶這才反應過來,對啊,雖然大家對許暮舟是全國首富許自山的第二個孫兒這件事心知肚明。

    但在夏梁郡,大家更為熟知的,還是「許宅家主」這個身份的許暮舟。

    所以眾人一般都隻稱呼「許公子」,亦或「許家主」,開口稱呼「許二公子」的本地人,李老漢是第一個。

    但他一介瓜農,為何如此與眾不同呢?

    必定是背後指使他的人叫慣了「許二公子」,李老漢也沒有注意,不知不覺中也養成了這個習慣。

    而會管許暮舟叫「二公子」的,隻有原先京城許家的那些熟人。

    “阿鳶,準備準備吧,怕是很快便會有故人來了。”許暮舟用廂房裏的茶爐燒水,給自己沏了杯茶,氣定神閑的一口飲下。

    許暮舟的算計,一般來講不會出錯,他說很快會有故人來,這故人便已經在即將到來的路上了。

    隻不過在相見之前,許暮舟他們先要能從衙門公堂裏出去。

    被關了三日,李老漢小孫女兒重病事件的始末尚未查清楚,然而在第四天的清晨,官差卻來傳話,說許暮舟他們可以出去了。

    細問之下,果然是有人保釋。

    衙門裏的規矩,在案子沒有水落石出之前,身帶嫌疑之人是不能離開府衙的,除非有人作保。

    而這作保之人也不是誰都能當的,需是有頭有臉、身份足夠貴重者才行。

    許暮舟這次是麵子大了,岷州知府親上張秀才府衙的大堂,為其作保。夏梁郡以及周邊數個郡縣小地皆屬岷州的範疇。

    這岷州知府鄭有道,正是張秀才腦袋上距離最近的頂頭上司,且這鄭有道為官多年,政績頗豐,有口皆碑,廣受愛戴,他說的話,底下的人都是願意聽的。

    於是許暮舟就被提前釋放了。

    反正李老漢是誣告,本來也沒他什麽事,還原真相隻是時間問題。

    出了縣衙的大門,空氣都似乎更加清爽了,金秋時節,涼風習習,大門的兩側堆滿了清掃的落葉,還有一片被風吹起,正巧落進了許暮舟的手掌。

    “汪汪汪——”

    門口拴著的惡犬一個勁兒衝著許暮舟叫喚,如果沒有鐵鏈捆著,肯定下一刻就會撞入許暮舟的懷抱。

    那許暮舟估計會當場去世。

    “少爺,你看那狗子的尾巴都快搖斷了,大約是很喜歡你吧。您可真是人見人愛,狗見狗也愛。”

    阿鳶這孩子一臉純真,再陰陽怪氣的話從他嘴裏說出來,聽起來都帶著純粹的善意。

    許暮舟眉頭挑了挑,很像是抽筋了,但他現在無心跟阿鳶這崽子鬥嘴,隻想盡快逃離。

    然而沒走兩步,被街邊的一個小販叫住了:“您是許二公子麽?”

    真新鮮,怎麽好像突然之間管他叫「許二公子」的人變得隨處可見了?許暮舟從容地點點頭。

    “哈哈,我就猜是您。方才有兩位貴人托我給您捎話,說他們在城南的夢玉居擺了酒菜,請您過去吃席呢。”

    “兩位貴人說,隻要有一個比那花魁娘子還漂亮的公子從這衙門裏走出來,就讓我把話托給他。看來我還真沒認錯人。”

    這小販開朗,瞧著是個新麵孔,應該是遷居夏梁郡沒多久,隻能憑他人口中的描述認出許暮舟。

    但這番描述嘛,許暮舟聽著還不賴。

    一炷香時間後,他帶著阿鳶如約到了夢玉居,在二樓坐北朝南的雅間裏,見到了等候他多時的兩位故人。

    故人相見,可歎之事總是格外多。這其中一位,身著質樸的長裝,年紀已過四十,正是親身作保,將許暮舟從縣衙裏提出來的岷州知府,鄭有道。

    許暮舟出身京城貴商之家,豐國的皇帝都指盼著許家的財富,因而許家的孩子即使身處外地,也總會多受些照顧。

    鄭有道對許暮舟就挺照顧的。

    另一位可就更熟悉了。十二年過去,當年不及半個人高的小肉團子長得長身玉立,麵容還是和過去一般討喜,左側還有一顆可愛的虎牙。

    隻是渾身上下的紈絝之氣也和從前一樣,以前是小紈絝,現在成大紈絝了。

    這便是許暮舟在京城的弟弟,許軒陽。

    父親許煥與原配妻子生下長子許修雨,後來原配因病去世,許煥續了弦,又同繼室有了一對兒女,其中的兒子正是許軒陽。

    由於中間隔了個庶出的許暮舟,所以許軒陽隻能排行老三。

    但他子憑母貴,許煥對其繼室賀氏用情極深,如珠如寶,連帶著她生下的兒女也分外寵愛。

    許軒陽在家中算得上是集萬千寵愛於一身,驕縱慣了,從小養得一身紈絝的毛病,文不成武不就,最會仗著一張討喜的臉耍嘴皮子。

    人緣倒也挺好的。

    從前許暮舟不受重視,在京城的主宅裏老被欺負,隻有許軒陽和他妹妹雙檀和其他人不同。

    好歹會衝許暮舟露個笑臉。

    所以現在許暮舟坐在席間,也衝他三弟堆了笑臉。

    “二哥哥許久不見,別來無恙。我這剛到岷州界內,立刻就聽說你出了事兒,正好鄭兄要來夏梁郡辦事,我便同他一道趕來。”

    許軒陽剛接手了家裏的一些生意,此次貌似是奉父命前往岷州,結果聽說了許宅名下千頃良田損毀之事,好像挺嚴重的,想著過來看看。

    一到夏梁郡,又聽聞許暮舟被押進了衙門,“二哥哥,這一樁樁一件件聽得我是驚心動魄的,到底是怎麽回事?”

    許暮舟嬉著挑不出錯處的笑臉道:“無妨,那莊稼壞死的虧損,我已用家裏的存銀填上了,上公堂嘛,也是誤會,全都解決了。三弟弟不要憂心,省得我就該愧疚了。”

    許軒陽爽朗一笑,“哥哥說哪裏話,你自小體弱,家裏人都掛心著呢,咱爹爹也是,那我這好不容易來一趟,還不得好好關心關心你嘛!”

    許暮舟麵上表現得備受感動,心裏卻在冷笑。

    家裏人都掛著心?那十二年來怎會不聞不問?尤其他那個爹,老爺子至少給他買了宅院和田地,許煥可是一分錢沒出過。

    許軒陽嘻嘻哈哈的,蜜罐裏泡大的孩子或是察覺不到親情缺失的憂傷,一個勁兒的誇許暮舟會做生意。

    還說自己天資蠢笨,連父親都不指望他能有什麽作為了。

    他湊到許暮舟身旁,下巴搭在哥哥肩上,一手輕輕扯了扯人的袖擺,十足的撒嬌樣:“二哥哥那麽會做生意,教教我嘛!我要跟著你學!”

    一旁的鄭知府看人家兄弟相聚,和樂融融,自己好像有些多餘,加上近來又有煩心事,不由地垂頭歎氣。

    許暮舟問他怎麽了。

    鄭有道隻說這夏梁郡與世隔絕,現在外頭都亂成一片了,兩個多月前,朝中的輔政大臣之一,攝政王沈毅失蹤,沈王府出動了一批又一批的人手,卻沒有找到絲毫的蹤跡。

    如今幼帝剛剛登基,朝政不穩,北燕狼庭又虎視眈眈,西麵的涼國也跟著攪和,豐朝可謂內憂外患。

    這個節骨眼兒上,攝政王又不見了,當真是屋漏偏逢連夜雨。

    作者有話說:

    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努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