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她有些難為情地別目光【……
作者:三生糖      更新:2022-06-29 17:33      字數:8961
  第40章 她有些難為情地別目光【……

    十五年前戰亂時, 京城死傷無數,家破人亡、無家可歸者更是多不勝數,謝氏的賣身契便是於當時在官府重新歸檔的。

    當年謝氏入的是奴籍, 是以賤妾的身份抬入忠勇侯府的, 沈氏為當家主母,自然有權利發落她的去向。

    隻是這十幾年來謝氏的賣身契都在雲老太太手中, 沈氏才會拿她一點辦法也沒有。

    許嬤嬤去叫人牙子之後,沈氏便來到壽安堂給雲老太太請安。

    忠勇侯身受重傷, 雲老太太本就心亂如麻,聽到沈氏要發賣謝氏,當下更是氣得說不出話來。

    壽安堂內, 雲老太太端坐主位,手裏捏著佛珠,厲聲道:“謝氏不過就是個癡兒, 這幾年來也沒犯什麽錯,她的一雙兒女也都乖巧聽話,你怎麽就是容不下她?一點當主母的肚量都沒有!”

    沈氏不發一語地聽著雲老太太訓斥, 並沒有急著反駁。

    雲老太太見沈氏還算受教, 語氣不由緩和了些:“如今六丫頭進了東宮, 成了太子身邊的寵婢,前些日子太子還帶她回來參加壽宴, 看得出她深受太子寵愛,指不定哪日就能成為太子侍妾, 那對咱們雲家來說也是好事,你怎能因為侯爺偏愛謝氏,便如此意氣用事?”

    沈氏這時才說:“母親,這些年來, 媳婦何時意氣用事,何時跟您提過要發賣謝氏?若不是六丫頭心思過於歹毒,媳婦也不會出此下策!”

    雲老太太撚著手裏的佛珠,眼皮耷拉地問:“六丫頭向來乖巧,怎麽就心思歹毒了?”

    沈氏也不怕雲老太太責罵,將壽宴那日欲置雲霏霏於死地一事全盤托出。

    “荒唐!”雲老太太猛然睜開雙眼,將手裏的佛珠重重拍在桌上,“你們母女二人怎會如此荒唐!”

    “母親,惠嬪娘娘那天派出去的可是她的貼身暗衛,結果六丫頭一點事也沒有,還被太子親自抱著離開侯府,娘娘的暗衛反而有去無回,後來……”

    沈氏鼻頭一酸,聲淚俱下道:“後來娘娘就出了事,擄走惠嬪娘娘的暴徒到現在都還沒下落,沒多久,侯爺也出了事,他的馬兒無故發狂,就連獸醫都查不出個所以然來,要不是太子殿下──”

    “閉嘴!”雲老太太抄起手邊的茶盞,狠狠砸向沈氏,“當真是什麽話都敢說!”

    茶盞在沈氏腳邊碎裂,茶水沾濕了她的裙襬,沈氏卻繼續道:“要不是太子殿下,還有誰能有如此能耐,能讓這般天大的事都如船過水無痕?”

    “母親,您沒去秋獵,您不知道太子殿下到底有多重視六丫頭,頭一日夜宴,太子不止當眾賞賜她吃食,甚至還親手喂她,就連貴妃娘娘召六丫頭到營帳裏問話,東宮總管魏公公都寸步不離的守著她,就怕她受委屈。肯定是六丫頭得了寵,心有不甘,才會讓太子殿下報複咱們雲家!”

    雲老太太語氣淡然,辨不出喜怒:“這十幾年來我一直護著他們母子三人,吃穿用度從來沒有委屈過他們,不止幫裴哥兒謀了份宮裏的差事,就連六丫頭的親事我也都親力親為,六丫頭好好的怎麽就要報複雲家?”

    沈氏眼神飄移:“母親,夜宴那日,皇上叫太子上擂台跟謝統領比試,當時六丫頭就在擂台旁,謝統領肯定看到六丫頭的容貌了!”

    雲老太太瞳孔驟縮,震驚地看著沈氏:“你……你知道?”

    沈氏冷笑。

    謝晚年少時雖然是名動京城的第一美人,但她向來帷帽不離身,就連宴席也不常見到她。沈氏的確不知道謝晚長得是圓還是扁,一開始還真以為謝氏就是個無父無母的癡兒,若非幾年前忠勇侯喝醉酒說漏了嘴,她到現在恐怕都還被蒙在鼓裏。

    要不是這個秘密一旦說出去,忠勇侯府就得跟著完蛋,她也不會忍氣吞聲這麽多年。

    如今好不容易逮到機會,終於能把謝氏弄走,她怎麽可能輕易放過!

    夜宴那日,沈氏的確看到太子與謝肆上台比武,可惜她的位置離擂台有段距離,根本不清楚當時情況。但是不知道又如何?雲老太太沒去秋獵,一切都她說了算!

    謝姨娘就是個禍水,不管謝肆有沒有看到雲霏霏,都得盡快弄走才行。

    “母親,六丫頭的容貌謝氏如出一轍,謝肆絕頂聰明、足智多謀,肯定已經看出端睨,要是不趕緊將謝氏發賣,等到謝家人查上門來就來不及了!”

    雲老太太聞言,一下子頭暈目眩,眼前一片發黑,沈氏連忙上前攙扶住她。

    許久,雲老太太才終於緩過來,氣若遊絲道:“不行,不能發賣,即刻將謝氏送到鄉下莊子……”

    “母親!”沈氏毫不留情地打斷她的話,“咱們雲家的莊子就那些,隻要謝家的人開始查,根本瞞不住,隻有將她賣給人牙子,才能一勞永逸。”

    沈氏在她耳邊低語:“人牙子門路多,輾轉幾手之後,就是謝家有通天本領也追不到!隻要謝氏不在咱們侯府,就算六丫頭長得跟她再像,他們也沒有證據。”

    這些年襄國公早就不問世事,可他的身份地位依舊擺在那,再加上一個謝肆……

    一瞬間,雲老太太渾身的血液仿佛都在倒流,整個人如墜冰窖。

    沈氏的話仔細一聽,其實漏洞百出,然而雲老太太本就因為忠勇侯重傷一事,心力交瘁,再加上幫這個孽子瞞了這麽多年,早就心裏有鬼,如今聽到沈氏這麽一說,一時之間也亂了方寸。

    沈氏見老太太撚著佛珠的指尖劇烈顫抖起來,顯然已經動搖,又接著補上一刀:“母親,謝統領護送皇上回宮之後,還有許多事要忙,咱們得趁他還沒找上門前,盡快將謝氏發賣才行,否則等謝家人找上門來就來不及了!”

    雲老太太閉上眼,暗暗念了句佛,這才壓下心中的慌亂,讓人取來謝氏的賣身契,交給沈氏全權處理。

    人牙子早就準備好了,沈氏一拿到賣身契,立刻讓人將謝氏帶過來。

    謝氏手腳都被綁著,嘴裏也塞著白布,動彈不得,口不能言,何嬤嬤心急如焚地跟在她身後。

    忠勇侯妾室眾多,雖然不是人人都知道他府裏有個傻姨娘,人牙子卻是知道這件事的,聽到沈氏要發賣的人是謝姨娘,還要遠賣到江南,頓時遲疑了下。

    “夫人,這謝氏可是侯爺寵愛的姨娘,小的要是把人領走,侯爺日後會不會找小的麻煩?”

    沈氏微笑:“發賣謝氏,是老太太的意思,有老太太在,侯爺怎麽敢找你麻煩?”

    人牙子見坐在主位上,閉眼撚著佛珠的雲老太太微微頷首,這才安心的將人領走。

    謝氏容貌秀麗,肌膚雪白,一雙眸子幹淨又漂亮,活脫脫就是個美人胚子,這樣的美人兒,哪怕是個懵懂的癡兒也能賣個好價錢。

    人牙子領走謝氏前,沈氏再一次冷聲提醒:“記住我剛才說的話。”

    人牙子隻用五吊錢就買到這麽一個大美人,簡直就是賺大發了,自然滿口答應下來。

    謝氏身份特殊,就算沈氏沒說要將人賣到江南,人牙子再傻也不可能將她留在京城。

    何嬤嬤見謝氏真的被人牙子帶走,頓時就慌了,連忙跪到雲老太太麵前求道:“老太太,謝姨娘究竟犯了什麽錯,您居然要發賣她?姨娘是個癡兒,什麽都不懂,離了侯府該怎麽活?三公子和六姑娘那邊又要如何交待?”

    雲老太太手裏捏著佛珠,一下一下地轉動著,閉眼不語。

    何嬤嬤完全無法相信雲老太太居然會這麽狠心:“老太太,當初不是您跟奴婢說,謝姨娘單純無害,要奴婢將她當成自己的孩子好好照顧的嗎?您怎麽突然要將她賣到江南,您這不是要她死嗎!”

    何嬤嬤不知謝氏真正的身分,但這幾年來,她是真心將謝姨娘當成自己的女兒疼愛,根本舍不得謝氏受任何一點委屈,見老太太這邊求不動,便想著去主院求忠勇侯,沒想到,才剛起身,就被老太太身邊的婆子捂住嘴巴,拖了下去。

    另一頭,沈氏為了確保萬無一失,不止親自送人牙子出府,親眼看著她將謝氏帶上馬車,還派了幾名壯實的家丁一路護送人牙子,以確保萬無一失。

    直到人牙子的馬車消失在視線之中,沈氏憋在心裏十幾年的那股怨氣,才終於一口氣全都吐了出來。

    “呼……”沈氏重重的籲了口氣,哪怕接下來得麵對忠勇侯的怒火與冷落,依舊眉開眼笑地回到屋裏。

    馬車內,人牙子正捏著謝氏的下巴,仔細檢查她的牙口。

    謝氏生得粉肌玉膚,身段婀娜,四肢纖長,即便她已經年過三十,看上去卻隻有十幾歲,精致的五官帶著一股嬌憨勁兒。

    人牙子忍不住稱讚:“的確是個不可多得的大美人,也難怪一個癡兒能得寵多年。”

    她賣過的美人不少,自然看得出謝氏這樣的極品能賣出多少價錢,滿是皺紋的臉笑成了一朵菊花。

    謝氏手腳被綁得生疼,心裏本來就不高興,一上馬車之後人牙子又捏著她的下巴,將自己當成物品般審視,登時就來了脾氣,張嘴狠狠咬了人牙子的手一口。

    “哎呦喂呀!”人牙子慘叫一聲,簡直要被她氣死,又不敢對她動手。

    謝氏那張臉可不是普通的漂亮,要是打壞,那就太可惜了。

    “你要帶我去哪?”謝氏見人牙子手都被咬得流血了也沒生氣,便以為她是個好人,懵懵懂懂地問:“你是不是要帶我去見嬌嬌?”

    人牙子皮笑肉不笑地哄道:“是,老婆子要帶你去見嬌嬌,你乖一點啊。”

    謝氏很單純,雖然覺得對方綁著自己的手腳有點奇怪,可一聽見她要帶自己去見女兒,注意力馬上就被轉移了。

    她乖順地點了點頭,不吵不鬧,比以往那些被賣掉的小娘子都還要安靜。

    人牙子滿意地笑了起來,將謝氏帶回去安置,把人牢牢關在房裏,確定這顆搖錢樹跑不掉之後,便又急匆匆地離開了。

    賣到江南要打點的事不少,等人牙子完全忙完回來時,已經接近黃昏,想起謝氏被關了一整天,決定把人領出來喂點東西,沒想到,原本關在屋裏的搖錢樹居然不見了!

    ……

    陸驍一回到東宮就讓人備水。

    經過兩天的舟車勞頓,陸驍雖然不覺得累,但他擔心雲霏霏會累著,喊完水後便讓她退下歇息。

    雲霏霏還沒來之前,陸驍浴沐向來不用旁人伺候,魏行替他寬衣後便退了下去。

    熱氣騰騰的淨室落針可聞,陸驍清洗完身子,剛進到浴桶不久,一道黑影便憑空出現,急掠而來。

    “主子,”黑影單膝跪在浴桶前,姿態恭敬,“沈氏及雲老太太叫來了人牙子發賣謝氏,已經按您的吩咐,將人安置在西城小院。”

    陸驍做事向來周全,既然知道謝氏對雲霏霏很重要,自然不會棄她於不顧。

    早在雲老太太壽宴之後,便安排了兩名暗衛跟在她身邊,就連退路也都準備好,以確保萬無一失。

    當初陸驍聽見忠勇侯落馬之後,沈氏意圖找雲霏霏出氣卻反而出了大醜,就知道她回京之後必定不會善罷罷休。

    就是沒想到,沈氏居然這麽沉不住氣,一回京就迫不及待發賣謝氏。

    這樣也好,既然沈氏親手將謝氏平安無事地送出忠勇侯府,也省去一樁麻煩。

    “把人顧好。”

    “是。”暗衛抱拳領命,身形一閃,瞬間消失得無影無蹤。

    陸驍起身,跨出浴桶後拿起幹布,慢條斯理地擦起身來。

    “魏行。”

    魏行就侯在淨室外頭,聽見太子喊自己,立刻答道:“小的在。”

    “去讓人準備馬車,再吩咐雲畫換身衣裳,再孤要帶她出宮。”

    “是。”

    魏行甩了甩手中拂塵,正準備轉身,陸驍低沉冷酷的嗓音再次響起:“謝統領應該還在宮中,你親自走一趟,就說孤有急事商談,讓他即刻出宮,去西城的吉祥閣門口候著。”

    謝肆護送景帝回宮之後,的確還有很多事要處理,魏行找到他時,他手邊的事剛告一段落,正準備離宮。

    “吉祥閣?”謝肆鋒利的眉峰微微蹙起。

    吉祥閣是西城的大酒樓,謝肆雖然不常去卻也聽過,但是西城大多是商戶的聚集地,就算太子要談事,也應該是在東城的樊樓才對,怎麽會選在西城?

    謝肆很快就明白過來,太子所謂的“急事”恐怕不是什麽小事。謝肆本來就準備離宮,聽到魏行的傳話之後,更是馬不停蹄地出宮,趕往吉祥閣。

    雲霏霏雖然嬌弱了點,但也沒有陸驍想象中那麽脆弱,回到屋裏沒有睡下,而是找出針線、拿起未縫好的荷包繼續繡。

    聽到太子要帶自己出宮,立刻梳了個簡單的垂掛髻,換上常服,來到太子寢宮,準備伺候太子更衣。

    雲霏霏剛踏進寢宮,就看到換好常服的陸驍從裏頭走了出來。

    陸驍一身鴉青色束身衣袍,顯得身材格外高挑勁瘦,墨黑的長發以玉冠高高束起,清貴的眉目中隱隱透出威嚴。

    這派矜貴公子的打扮,無論看多少次,雲霏霏都覺得好看。

    雲霏霏打扮得很普通,甚至還刻意放下劉海,擋住她那張精致絕色的小臉,明知她這是為了避免麻煩,終究讓人看著心疼。

    陸驍微微蹙眉。

    兩人很快就上了馬車。

    自從秋獵雲霏霏知道這半年多來,一直困擾的自己的並不是夢,而是前世之後,雲霏霏便不再像之前那麽誠惶誠恐。

    一上到馬車,雲霏霏大膽地坐到他身邊,迫不及待地問:“殿下剛回宮就要出宮,是要去哪?”

    少女一雙眼本來就幹淨又漂亮,收起了素日裏的謹小慎微後,更是烏溜動人,看得人心都酥軟。

    陸驍不由伸手摸了摸雲霏霏的臉頰,狹長深邃的眸子難得帶著幾分煩躁。

    雲霏霏察覺出他的煩悶:“殿下怎麽了?”

    雲霏霏的皮膚是真的白,嫩得幾乎能掐出水來,陸驍常年習武,指腹略顯粗糙,隻是輕輕摩挲幾下,便暈出一抹羞紅。

    雪白的肌膚襯托著好看的淺粉色,清純中帶著幾分誘惑。

    陸驍眸色微暗:“嬌嬌,我要帶你去見一個很重要的人,待會兒見著了人,你不要嚇到。”

    雲霏霏似懂非懂的點點頭,見陸驍漂亮的眉始終緊蹙,忍不住伸手幫他揉了揉。

    “那個人,奴婢也認識嗎?”

    陸驍抓下她的手,執到唇邊輕吻了下:“不是說過,隻有我們兩人時,別再自稱奴婢。”

    陸驍嘴唇柔軟又滾燙,說話時噴出的氣息都是熾熱的,一下下噴灑在她白嫩的手背上。

    雲霏霏克製著手上傳來的酥`麻`顫`栗,天生嬌糯的嗓音顫顫:“奴……可是我夢中一直都是這麽自稱的。”

    陸驍將她抱到腿上,寬厚的手掌托著她的腰。

    俯身咬了下她的唇角,誘哄道:“夢中是夢中,現在是現在,嬌嬌也喜歡這麽說話對吧?”

    雲霏霏又不是天生的奴婢,剛進宮時當然也很不習慣,隻是因為不自稱奴婢便會挨罰,久而久之也忘了未進宮前的日子。

    陸驍的話似一股暖流,溫柔地淌過她的心頭,又熱又脹。

    雲霏霏愣愣地看著他。

    男人漆黑深邃的眼裏倒映的都是她,閃爍著無盡的寵溺,還有幾分說不清道不明的曖昧。

    雲霏霏一顆心頓時像糖泡進了熱水裏,柔軟得快要化了。雪白的臉頰明明脂粉未施,卻像染了一層胭脂似的。

    她有些難為情地別目光,嬌嬌低語:“喜、喜歡……”

    陸驍就喜歡看雲霏霏這副小女兒姿態,而不是總是小心翼翼、戰戰兢兢。

    他低眸欣賞了好一會兒,才伸出兩指捏起她的下巴,從容不迫地垂首去親吻她甜軟的唇瓣。

    馬車裏雖然很安全,雲霏霏卻能清楚地聽到車輪轉動的聲音,以及人來人往、小販吆喝叫賣的各種吵雜聲。

    雖然秋獵回京的那兩日,陸驍也很常將她抱在腿上親吻,但當時周圍都是訓練有素的侍衛及宮婢們,雖然不置於安靜無聲,卻也沒像此時這麽令人難為情。

    陸驍的大手緊緊扣著雲霏霏的後頸,有力的臂膀緊緊箍著細腰,兩人麵對麵坐著,她的頭被迫上抬後仰,連想逃跑的餘地都沒有。

    陸驍低眸看著她的眼神充滿溫柔,呼吸卻急促且侵略意味十足。

    吻`深`入,且徹底,輾轉反側,不斷地碾磨著她的唇。

    雲霏霏小扇子般的長睫毛輕顫,雙唇微微張開,柔順地依著他。

    她總覺得,對自己向來總是克製溫柔的太子殿下,在秋獵過後,便變得越來越霸道,總是糾纏得她透不過氣。

    好在陸驍還記得待會兒還得順路接謝肆,沒有將雲霏霏欺負得太慘,便將人鬆開。

    雲霏霏雖然換了常服,就算跨坐也不用擔心把衣裙撐壞,隻是這樣麵對麵擁抱,嚴絲合縫地緊挨在一塊,實在太讓人難為情。

    幾乎能清楚地感受到彼此的一切。

    雲霏霏手抵在他寬厚結實的胸膛上,嬌小的身子隨著馬車顛簸微微搖晃,忍不住紅了臉。

    她低頭道:“殿下,您放奴婢下來吧。”

    這樣被陸驍抱著,就像秋獵時在營帳裏,兩人泡在浴桶裏一樣,隻是當時陸驍眼中欲`念`濃重,此時卻是清冷克製。

    陸驍根本舍不得放開她,隻是算時間,也快到西城了,要是待會兒又讓謝肆看到自己出醜的模樣,那就不好了。

    太子身為謝肆的徒弟,自然清楚謝家實力有多雄厚,在皇上麵前又多有份量,隻要謝肆不肯點頭同意,哪怕是景帝也不會逼他。

    陸驍伸手抹去雲霏霏唇角的水漬,將人抱到一旁坐好。

    謝肆進到馬車時,雲霏霏臉上的熱度已經退下,陸驍眸色依舊清冷動人,看上去正經又禁欲。

    完全想象不到這樣的謙謙有禮的禁欲君子,不久前,竟會將單純的小姑娘按在懷裏百般欺負。

    “謝統領?”雲霏霏看到謝肆,不禁驚呼出聲。

    謝肆看到女兒在馬車上,同樣愣了下:“殿下怎麽把嬌嬌也帶來了?”

    陸驍微微頷首:“孤本來還想接小師弟一塊出來的,隻可惜他今日要值夜班,孤不想引起注意,便隻帶小師妹了。”

    小師弟……雲霏霏心頭微動,很快就知道陸驍這是在說阿兄,卻慢了半拍,才後知後覺地發現陸驍喊了她小師妹。

    陸驍神色冷淡,聲音也冷漠,雲霏霏回味他的話時,那聲小師妹卻莫名撓得她心尖狠狠一顫。

    雲霏霏忍著心尖那股說不清道不明的酥麻,強迫自己冷靜下來。

    謝肆不著痕跡地瞄了眼女兒,見她耳根臉頰一片紅,俊臉上的神色越發麻木冰冷。

    女兒又乖又軟,單純得像隻小綿羊;太子看著無害,矜貴冷漠,克己自持,實際上是隻吃人不吐骨頭的狼。

    單純的小綿羊,哪裏是狼的對手。

    謝肆在太子及雲霏霏對方落座,淡淡道:“殿下就別賣關子了。”

    陸驍輕描淡寫地說:“孤的人已經將師母平安救下,如今就安置在西城小院。”

    “救下?”謝肆臉色瞬間陰沉下來,“那些人又想對晚晚做什麽?”

    雲霏霏臉色煞白,緊張地抓住陸驍的手:“殿下說的是阿娘?阿娘怎麽了?”

    陸驍拉過她驟然冰冷的小手,將她兩隻手都包裹在自己雙手中,溫柔地搓了搓,不緊不慢地說:“大概是沈氏在秋獵受了氣,回京後便拿師娘出氣,剛回侯府就叫人牙子過來把謝氏領走,還交待……”

    陸驍冷幽幽地勾唇:“交待人牙子,將人賣到江南去,越遠越好。”

    雲霏霏腦袋嗡嗡作響,完全不敢相信沈氏居然趁著自己和阿兄不在,就悄然無息將阿娘賣掉。

    謝肆擱在腿上的雙手攥得青筋暴起,指節青白咯咯直響。

    謝肆麵容冷峻,被長睫遮擋住的眼睛晦暗不明,一字一句緩緩道:“欺、人、太、甚。”

    他說這話時,聲音平靜,聽不出任何情緒,雲霏霏卻能感受到他的憤怒。

    因為她心中也同樣地翻湧著憤怒的火焰,那股火甚至堵到了喉嚨口,燒得她雙眼通紅。

    “殿下是如何救下阿娘的?”雲霏霏不知是因為太憤怒,還是後怕,嬌弱的身子不停地發顫。

    陸驍看了眼謝肆。

    謝肆就坐在對麵,他不能像剛才那樣放肆地將雲霏霏抱到懷中。

    陸驍伸手將她攬進懷裏,輕聲道:“雲老太太壽宴過後,我擔心那些人還會再害師娘,便安排兩名暗衛跟著她,別擔心,師母現在很安全。”

    謝肆朝陸驍一揖到底:“殿下的這份恩情,謝肆記住了,往後殿下不管有何吩咐,謝肆赴湯蹈火,在所不辭!”

    陸驍淡淡道:“師父言重了,倒也不必赴湯蹈火,隻需你在襄國公麵前為孤多多美言幾句,成全孤與嬌嬌便行。”

    謝肆:“……”

    那還不如赴湯蹈火!

    太子果然不是普通的狼,他是隻心機深重,懂得運籌帷幄的狼。

    雲霏霏聽到阿娘很安全,慢慢冷靜下來,抬起頭,一瞬不瞬地看著陸驍。

    “殿下,謝謝您救了阿娘,奴、我,我真的不知道要如何報答您。”

    她的皮膚本來就白,眉眼鼻唇無一不精致,陸驍看著她這副又乖又軟的模樣,挺直的脊背驀然僵硬,眸色漸漸變暗。

    謝肆銳利的目光猶如芒刺在背。

    陸驍喉結滾了滾,抬手摩挲她略略泛紅的眼尾兩下,聲音沙啞的說:“以身相許如何?”

    雲霏霏看起來乖巧好欺負,但也是從小被謝氏捧在手心裏長大的,長大之後,何嬤嬤與雲裴也一樣將她捧在手心裏嗬護,雖然不至於嬌氣,但她也是有自己的脾氣的。

    聽到陸驍的調笑,雲霏霏充滿感動的目光微凝,白淨的小臉驟然漲紅,含羞帶嗔地瞪了他一眼,用力將他推開。

    爹爹就坐在他們對麵,殿下怎麽能說這麽難為情的話!

    雲霏霏不敢抬頭看謝肆,從陸驍懷裏掙脫之後,自暴自棄地縮到馬車角落,閉著眼睛不說話。

    這還是雲霏霏頭一次拒絕陸驍,還對他發脾氣。

    陸驍看著少女氣呼呼的模樣,一點也不生氣,目光掃過她紅彤彤的兩隻耳尖時,心裏甚至覺得癢絲絲的,清冷的眸子跟著染上一抹溫柔至極的笑意。

    謝肆是看著陸驍長大的,即便陸驍在人前永遠一副清冷自持,深不可測的模樣,謝肆卻看過陸驍兒時最真實的模樣。

    陸驍也曾經肆意輕狂,也曾經叛逆得不可一世,這位大魏的太子殿下,本來就不是個在乎他人眼光的主,隻是歲月與成長慢慢磨平了他那身棱角與鋒芒,才會給人一種冷靜沉穩的錯覺。

    馬車來到西城小院時,天色已經全暗。

    小院外觀看起來再普通不過,朱紅的大門緊閉,門口上高掛的兩盞燈籠在黑夜中散發出微弱的光芒。

    謝肆心裏掛念著謝晚,馬車一停下來,便頭也不回地跳了下去,往小院急奔而去。

    雲霏霏知道陸驍對黑暗的恐懼,一掀開馬車簾,看清楚情況,也不跟陸驍置氣了,緊緊牽住他的手,小聲說:“殿下不怕,奴、我就在您身邊。”

    黑暗的確會讓陸驍失控,但他也不是不能忍耐。

    看著雲霏霏抬頭看著自己,一副很乖的模樣,好不容易被他壓下去的那股癢意,瞬間又冒了出來。

    陸驍牽起她的手,再次與她十指交扣,牽到唇邊輕輕一吻:“好。”

    雲霏霏心裏也十分牽掛謝晚的安危,小聲催促:“那我們趕快進去看阿娘吧!”

    “好。”

    小院隻是普通的三進院,從外頭看起來很普通,朱紅大門一推開,裏頭卻是燈火通明,亮如白晝。

    雲霏霏一進到院子裏就覺得自己上當了,這麽亮,陸驍怎麽可能害怕!

    隻可惜她的手已經被陸驍牢牢握在手裏,想要掙脫那是不可能的。

    雲霏霏不禁又抬頭瞪了他一眼。

    她本來就生了一雙美人眸,斜眸瞪人時更是風情萬種。

    陸驍喉結滑動了下,硬生生將突如其來的`欲`念壓下。

    兩人進到堂屋時,謝晚穿著一身素淨的衣裙,專心的坐在主位上吃著點心,謝肆像是怕驚擾到她,站在中央一動也不動。

    謝肆一開始的確迫不及待地奔跑,但當他接近堂屋時,卻不自覺地放輕腳步,悄然無聲來到她麵前。

    這個人,他想了太久太久太久太久太久,甚至有一段時間,他連想都不敢想。

    隻要一想,無邊無際的絕望便會鋪天蓋地地吞噬他,痛苦得快撐不下去。

    最痛苦絕望時,謝肆甚至想過要追隨她而去。

    好在,他沒有。

    好在,他終於又找回了親手弄丟的寶貝。

    謝肆輕功了得,要是他刻意不出聲,普通人根本察覺不到他的到來。

    謝晚就是個單純的孩子,她吃的很專心,也確實完全沒有發現,有個高大俊美的男人,正站在堂屋正中央,一瞬不瞬看著自己。

    直到謝肆開口喊她:“晚晚。”

    他的音色很特別,極為低沉且極富磁性,在一片寂靜中聽起來特別、特別地撓人心尖。

    謝晚一下就抬起頭,看向他。

    她一雙眸子澄亮如昔,雪白的肌膚嫩得幾乎能掐出水來,燦然一笑,天地萬物為之失色。

    謝肆失神的看著她朝自己跑來,一瞬間,感覺自己的心跳與呼吸通通都停了。

    “晚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