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跪下!”【三合一】……
作者:三生糖      更新:2022-06-29 17:33      字數:8644
  第41章 “跪下!”【三合一】……

    謝晚笑起來很美, 明媚燦爛而又天真,一雙水汪汪的眸子澄澈漂亮,舉止嬌憨卻又不失優雅, 蹦蹦跳跳地朝他直奔而來。

    謝肆向來是冰冷的, 麵無表情的,此刻俊美的臉龐卻全是錯愕與不敢置信。

    這樣謝晚對他而言實在太過熟悉, 仿佛這十五年來空白都隻是他的錯覺。

    謝肆甚至下意識往前一步,朝她張開雙臂, 俊美的眉眼在不知不覺中溫柔下來。

    “晚晚……”

    日思夜想的寶貝卻從他邊擦肩而過。

    “嬌嬌!”謝晚漂亮的桃花眼彎成了月牙兒狀,一下就撲進女兒懷中,依賴地抱著她。

    “月見和雪見真的沒有騙我, 她們說你馬上就到,你就真的出現啦!”單純且容易滿足的謝晚臉上,全是幸福的笑容, 把人的心都給看化了。

    雲霏霏看到阿娘平安無事,臉上的笑容同樣燦爛,她拉著謝晚上上下下地檢查:“阿娘, 你有沒有被欺負?”

    謝晚衝著女兒傻笑了下, 搖搖頭, 一派天真浪漫的模樣,但是她很快又點點頭, 湊在雲霏霏耳畔,神秘兮兮地說:“夫人和老太太今天好凶, 她們居然讓人把我的手腳綁起來,嘴裏也塞了布。”

    “疼死我了,”謝晚委屈地指了指自己粉嘟嘟的嘴巴,“我明明好乖的, 她們為什麽要這樣欺負我?就連何嬤嬤哭著求他們,他們都不理。”

    雲霏霏心疼地抱住她,同時也看到依舊僵在原地,甚至連手臂都還沒放下的謝肆。

    雲霏霏才剛心疼完自己阿娘,又心疼起自己的親生爹爹。

    剛才阿娘朝自己跑來時,爹爹肯定以為阿娘想起他了吧?

    雲霏霏與謝肆相認的時間,嚴格來說隻有半個多月,但是這半個月來,父女倆人卻已處得極好,雖然不到相談甚歡的地步,對謝肆卻也有一定的了解。

    她從沒見過謝肆這般失態的模樣。

    雲霏霏還在想,要如何跟阿娘介紹謝肆,耳邊就響起謝晚甜軟嬌憨的嗓音:“嬌嬌,我好想你,我不想回侯府了,你讓壯壯也過來這裏住好不好?以後就我們三個人一起,再不用看那些壞人的臉色。”

    謝晚是個很單純的人,表達情緒的方式很直接,委屈時絕對不會假裝堅強,相對的,她也不懂得撒謊,每一句話都非常真實。

    雲霏霏安心下來,笑道:“好,我們不回侯府,隻是……”

    雲霏霏看了眼已經回過神,轉身朝她們走來的謝肆,輕聲道:“隻是我們也不能住在這兒,阿娘有自己的家。”

    “家?”謝晚像是第一次聽到這個詞,亮晶晶的雙眸寫滿好奇。

    謝肆來到謝晚母女倆身邊,俊美的臉龐上不見任何失態之色,依舊是雲霏霏印象中那般沒什麽表情。

    但他的眉眼已經不再像雲霏霏初見時那般冷酷,他安靜地看著謝晚的雙眸充滿溫柔。

    那樣的溫柔,很難用任何言詞形容。

    雲霏霏鬆開謝晚,帶著她一起看向謝肆:“阿娘,你可認得這個人?”

    謝晚順著女兒的目光看向謝肆,她微微歪過腦袋,粉嘟嘟的唇瓣微撅,看起來無辜又可愛,讓人忍不住想將她揉進懷中好好疼愛。

    謝肆向來是從容淡定的,謝晚好奇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時,他卻像當初的雲裴與雲霏霏一樣,下意識繃直背脊,甚至連呼吸都微微一滯,緊張得像個孩子。

    陸驍活了兩世,還是頭一次看到謝肆如此緊張,不由訝異地挑了下眉。

    雲霏霏也有點緊張,她看得出來謝肆真的很愛阿娘,否則也不會十五年來身邊都沒有過旁人,她很希望阿娘能記得他,哪怕隻有一點點也好。

    謝晚眨了眨眼,搖頭道:“不認得,他是誰啊?”

    謝肆垂放在身側的手指微微蜷縮了下。

    他臉上無波無瀾,看不出任何情緒,雲霏霏卻從他的眸子,捕捉到了一閃而逝的失落。

    雲霏霏攬著謝晚肩膀的手,不自覺地縮了下。

    爹爹這麽好,阿娘卻不記得他了。

    點滿燭火,亮如白晝的大廳落針可聞,空氣中彌漫著一股難以言喻的壓抑。

    雲霏霏看著謝肆緊抿成一直線的薄唇,有些不忍,正想開口說些什麽,謝晚的聲音再次響起。

    “但是,”謝晚似乎很喜歡這個初見的陌生男子,天真無邪的臉龐盈滿溫柔笑意,“我覺得他看起來很眼熟,說不定以前真的認識他。”

    謝晚不知道自己的過去,也不知道為何自己沒有家人,她的記性不好,常常記不住事,除了一雙兒女之外,有時候連忠勇侯這個老爺都可以忘記。

    按理說,她不可能對謝肆有印象的,但不知為何,她第一眼看到這個麵容俊美,眼神溫柔而又壓抑的男子,便有一種說不出來的熟悉感。

    雲霏霏黯淡的雙眸驀然一亮,立刻朝謝肆投去鼓勵的眼神。

    謝肆喉結滾動了下,烏黑深邃的眼眸一瞬不瞬地凝望著謝晚:“我叫沈放,是你的……阿兄。”

    聽到謝肆的話,雲霏霏愣了下,她隻知道謝肆是襄國公的義子,卻不知道他原本的名字。

    既然爹爹原本叫沈放,為何突然改名換姓?

    “沈放……”謝晚飽滿誘人的唇瓣微嘟,反複咀嚼著這兩個字,漂亮的眉微微皺著,像是在思考什麽。

    少頃,謝晚迷茫的雙眸一亮:“我好像聽過沈放這個名字!”

    雲霏霏心中一喜,追問道:“阿娘聽過,在哪裏聽過?”

    謝晚用力地點點頭,笑容嬌憨明媚:“是啊,在夢裏,我有時會夢見一個叫沈放的小男孩,不過……”

    她看了眼謝肆,纖細白皙的手指在空中比劃了下,瞪著眼,一臉無辜地說:“不過那小男孩看起來才七、八歲,跟他一點也不像。”

    雲霏霏聽到謝晚的話並不覺得失望,心底反而湧上一股難以言喻的喜悅。

    她以前的確曾經聽阿娘說過這個夢,當時她並不以為意,隻以為阿娘被拘在侯府後院太寂寞,才會夢到小男孩陪自己玩。

    沒想到,阿娘夢到的小男孩就是謝肆。

    她覺得,阿娘心裏肯定是記得爹爹的,他們兩個以前感情是那麽的好,阿娘連孩子的小名都記得,不可能會忘記這麽重要的人。

    雲霏霏轉頭看了眼進門之後,始終保持安靜的陸驍。

    她張口,無聲喊道:“殿下。”

    陸驍知道謝肆見到謝晚母女倆後,肯定有很多話要說,並不介意自己被冷落,不過雲霏霏能注意到自己,還是讓他心裏熨帖得不得了。

    “怎麽了?”陸驍學她無聲問道。

    雲霏霏還沒來得及再跟陸驍打啞謎,謝晚便奇怪地看了謝肆一眼:“你既然是我的阿兄,為何不是姓謝?”

    謝肆沉默了下,聲音幹澀:“我的確有另一個名字,叫謝肆。”

    “難怪你知道我叫晚晚,原來你是我阿兄!”謝晚鬆開雲霏霏的手,上前抓住謝肆手臂,“那我也跟別人一樣,有爹爹跟阿娘嗎?”

    渴望擁有骨肉至親,是人之常情,即便謝晚懵懂無知也無法避免,要不然她也不會這麽寶貝自己的一雙兒女。

    謝肆低眸看著謝晚白嫩精致的小臉,不著痕跡地回握住她的手,微微頷首:“有,我現在就帶你去見他們好不好?”

    謝晚想點頭,又想起什麽,扭頭看向雲霏霏:“嬌嬌,他既然是我阿兄,那應該不是什麽壞人吧?”

    雲霏霏哭笑不得的看了謝晚一眼,阿娘這句話會不會問得太晚了?

    謝晚見女兒不說話,語氣多了幾分著急:“我們可以跟他一起去見我的爹娘嗎?”

    雲霏霏終於明白,為何雲老太太或是忠勇侯不許謝晚出門了,謝晚太單純了,注意力也很容易被分散,要是遇到壞人,連自己被賣了都不知道。

    她簡直不敢想象,要是陸驍沒有派人保護阿娘,阿娘落到人牙子手裏會如何。

    還好有殿下,也還好爹爹從來沒忘記阿娘。

    雲霏霏看了眼爹娘不知不覺就握在一塊的手,抿唇偷笑了下,這才轉頭問陸驍:“殿下,可以嗎?會不會趕不上宮門下鑰?”

    陸驍微微頷首:“明日不用上早朝,趕不上也沒關係。”

    就算要上早朝,陸驍也不擔心,他們等會兒要去的地方,可是襄國公府,不會有人敢說什麽。

    景帝欠謝家的實在太多,即便景帝知道陸驍夜宿襄國公府,也不會有任何意見。

    太子都點頭同意了,雲霏霏當然不會有任何問題,四人很快就搭上馬車,往襄國公府出發。

    進到馬車上,雲霏霏終於有時間仔細檢查謝晚的雙手。

    雲霏霏那身嬌嫩的肌膚就是遺傳謝晚,謝晚跟她一樣,都是稍微用力一點,肌膚就很容易留下痕跡的體質。

    沈氏身邊的婆子綁謝晚時沒輕沒重,雲霏霏剛推起謝晚的衣袖,被勒得青紫的手腕便躍入眼簾。

    雲霏霏心疼得不得了,剛想問陸驍馬車上有沒有藥膏,原本握在手中的雙手瞬間就被人奪走。

    “晚晚,疼嗎?”

    謝晚的手被謝肆握在手中,她卻沒有任何掙紮。

    她沒有是非對錯的觀念,也不懂得男女授受不親,隻是覺得謝肆捧著她的手很燙,小心翼翼地低眸看著她手腕的模樣有點熟悉。

    謝晚搖頭:“不痛啦,就是那些婆子很討厭,綁人時的動作太粗魯了。”

    她似乎很氣自己被綁起來的事,小臉頰氣鼓鼓的。

    雲霏霏安靜地看著兩人,最後悄然無息坐到陸驍身邊。

    “殿下。”雲霏霏小聲道。

    “嗯?”陸驍學她,同樣地輕聲細語。

    雲霏霏道:“阿娘既然不是天生癡兒,那麽是不是隻要找大夫幫她醫治,就有可能讓她恢複記憶?”

    這種事很難說,陸驍也無法保證,隻能含蓄道:“孤會為師娘尋來最好的大夫的。”

    陸驍說完,從馬車坐位下翻出一個木匣,將裏麵裝著的白玉瓷瓶遞給謝肆:“師父,用這個幫師娘上藥吧。”

    謝肆抬也不回的接過。

    陸驍一點也不介意他的失禮,謝肆看到謝晚還能保持冷靜,還能克製自己的情緒已實屬難得。

    隻是……

    “師父秋獵回京前,可曾遞消息給襄國公夫婦了?”

    襄國公夫婦年歲已大,陸驍擔心他們夫婦二人看到謝晚如今的模樣,會承受不住打擊。

    謝肆上藥的手一頓,微微搖頭:“義父要是知道晚晚還活著,怕是連夜趕到圍場,到時驚動皇上,將事情鬧大便不好了。”

    謝肆行事謹慎,既然知道雲霏霏和雲裴是自己的兒女,便會想辦法保全他們的名聲。

    雲霏霏進宮前幾乎沒在人前露過臉,謝肆不可能還做好萬全準備,便將謝晚母子三人的身份處境曝光在眾人麵前。

    “不必擔心。”謝肆語氣冷硬,幫謝晚上藥的動作卻充滿溫柔,仿佛害怕碰碎了她。

    “義父是從屍山血海中走出來的殺神,什麽大風大浪都見過,晚晚還活著,對他與義母來說便是最好的結果。”

    ……

    謝晚不是普通人,是忠勇侯的小妾,好好的人突然憑空消失,門窗卻都沒有被破壞的跡象,顯然不是普通的強盜所為,人牙子以為雲老夫人反悔了,趁著她不在,又回來把人帶走,火急火燎地來到忠勇侯府。

    “夫人,就算您反悔了想要贖回謝姨娘,您也不能直接把人帶走,最少要把那五吊錢還給小的吧?那小娘子的賣身契還在小的手中,私自把人帶走也沒用。”

    沈氏聞言,臉上輕鬆自在的笑容瞬間一僵,憤然拍案而起:“你把人弄丟了?就一個癡兒你也看不住!”

    沈氏臉色陰沉可怕,甚至還有一瞬間的扭曲,怎麽看都不像在裝,人牙子立刻明白帶走謝姨娘的另有其人。

    雲老太太知道忠勇侯有多寶貝謝氏,謝姨娘被發賣之後便立刻封鎖消息,忠勇侯根本不知道謝氏被賣掉了,這件事肯定不是忠勇侯做的。

    沈氏一下就慌了,立刻將謝氏逃跑一事告知雲老太太。

    “你說什麽?謝氏跑了?!”雲老太太臉上露出恐懼與憤怒交雜的情緒。

    雲老太太得知謝氏不見,險些兩眼一翻暈死過去,連吞了幾顆牛黃清心丸,才終於緩過氣來。

    “我之前說過什麽?我說──”

    雲老太太一句話都還沒說完,手中的佛珠線便毫無預兆的崩斷,黑檀木的珠子“劈裏啪啦”滾了一地。

    沉悶的聲響跳在雲老太太及沈氏心上,像是冥冥之中在暗示著什麽。

    雲老太太一直相信因果報應之說,十二年前知道兒子犯下大錯之後,心裏便一直不安,這十幾年來為了安心,一直在求神拜佛,也極力照顧謝氏母子三人,為的就是求個安心,日後不會下阿鼻地獄。

    這串佛珠是雲老太太從一得道高僧手中求來的,如今線斷了,積壓在心中十幾年的不安瞬間化成一把利刃,貫穿她的胸膛,捅破她的心髒。

    一股難以言說的恐懼感襲遍雲老太太全身,令她遍體生寒。

    雲老太太強忍著心裏的惶恐,上前狠狠甩了謝氏一個耳光:“我就說把人送到鄉下莊子,你偏要賣給人牙子!”

    這十幾年來,襄國公夫婦從來沒有放棄尋找謝晚,隻是京城苦尋無果,他們便將尋找的重點放到了京城之外。

    要不是雲老太太不讓謝晚上街,謝晚那招搖的容貌就算沒人認得,也會引起許多人的注意。

    不知是太害怕還是太憤怒,雲老太太渾身居然不停地發抖,緊緊握著扶手的雙手骨節用力到發白。

    雲老太太顫顫巍巍地坐了回去,驀然發出一聲怒吼:“快,快派人去找謝氏!”

    沈氏當了幾十年的侯府主母,雖然不受丈夫寵愛,在外人麵前也是光鮮亮麗的,卻短短一個月,便連翻被忠勇侯母子二人當著所有下人麵前甩耳光。

    感受到下人們朝自己投來或是震驚、或是憐憫、或是幸災樂禍的眼光,沈氏憤怒羞恥得無地自容,臉瞬間漲得像豬肝一樣紅。

    為何她明明將謝氏送走了,卻依舊一樣地憋屈?

    沈氏怨毒地看了雲老太太一眼,那眼神似是恨不得將她碎屍萬斷。

    雲老太太被她的眼神激怒,抄起手邊的茶杯砸到謝氏頭上,目光憎惡:“成事不足敗事有餘的東西,還敢用這種大逆不道的眼神看婆母?”

    雲老太太年紀雖然不小,身子卻依舊十分硬朗,手勁跟年輕時一樣大,早前一個響亮的耳光下去,沈氏的臉頰便紅腫起來,印著火紅的巴掌印,額頭也被杯子砸了個包,熱茶潑了滿臉,混著茶葉濕答答的掛在臉上。

    這副狼狽到了極點的模樣,簡直與早前送走謝氏時那囂張的模樣,形成強烈的反比,讓壽安堂一眾奴仆看得心驚膽跳,唏噓不已。

    “跪下!”

    沈氏眼底的怨恨越來越刻骨,掩在寬袖下的雙手攥得青筋暴起,嘴唇哆嗦不停。

    然而大魏以孝為先,沈氏不敢當眾忤逆雲老太太,隻能當著一眾奴仆麵前,憋屈地跪下,恭敬道:“是兒媳錯了,請母親息怒。”

    “所有人都趕緊給我出去找謝氏!”雲老太太不指望做事分不清輕重緩急的沈氏了,直接無視她的話,讓沈氏交出當家令牌,親自指揮起下人。

    “侯爺與三公子、六姑娘那邊,就說謝氏趁著下人不注意,私逃出府,讓他們也想辦法找人!!”

    忠勇侯府一定得在謝氏被謝家人發現之前,將人尋回,否則全府都得給她陪葬!

    就在雲老太太坐立難安,忠勇侯府兵荒馬亂之時,另一頭雲霏霏一行人的馬車也抵達了襄國公府。

    襄國公夫婦就隻有謝晚一個女兒,當初謝肆與謝晚成親之後,兩人並沒有搬出國公府另立府邸,後來謝晚走丟,謝肆就更不可能丟下義父義母了。

    這裏不止是謝晚的家,也同樣是他的家。

    守門的小廝們看見謝肆從馬上車下來,立刻迎上前去:“公子可終於回來了,您離京的這十多天,國公爺與夫人可掛念您了。”

    小廝話還沒說完,就看到謝肆回過頭,小心翼翼地出手,扶住謝晚。

    這時他們才發現馬車上還有別人。

    謝晚失蹤多年,國公府裏的小廝也早就換過幾輪,小廝們並不認得謝晚,但是光看謝肆對她小心翼翼的模樣,也知道這位姑娘是個貴客。

    十幾年來不近女色,連身邊人都沒有的公子居然主動帶女人回來了!

    小廝對看一眼,其中一人立刻跑進國公府,去跟老國公夫婦通報此事。

    謝晚下了馬車之後,陸驍才掀起簾子,帶著雲霏霏一塊下馬車。

    襄國公府位於繁華熱鬧的東城一隅,座落在安靜地小巷內,占地廣闊,足有半坊之大,離六部、翰林院和皇城都近。

    光從外觀上看,襄國公府就遠比忠勇侯府更加地富麗堂皇,厚實高大的院牆足足超過四米,府邸門前兩尊威風凜凜石獅靜靜矗立著,周圍有全副武裝的士兵把守。

    士兵們見到謝肆並沒有多大的反應,看到太子下了馬車,倒是齊聲跪地請安:“屬下給太子殿下請安,太子殿下萬福金安。”

    他們都是謝家的親兵,每人身上皆帶著淩厲的殺伐之氣,動作整齊劃一,氣勢如虹。

    陸驍不喜招搖,雲霏霏鮮少見到這麽大的陣仗,心頭不由一緊,纖細漂亮的長睫似兩把小扇子,扇個不停。

    陸驍擺擺手,沉聲道:“莫要驚動國公爺,不必多禮。”

    謝晚倒是沒有被嚇到,她反而好奇地抬頭,看著懸掛在朱紅大門上方的黑色金絲楠木匾額。

    黑底鎏金的匾額上提著“襄國公府”四個大字,龍飛鳳舞,氣勢十足。

    謝晚目不轉睛地盯著匾額,心跳不知為何變得很快,懵懵懂懂地問:“嬌嬌,這裏就是我們的新家嗎?”

    謝肆看著謝晚單純的臉龐,沉聲道:“晚晚,不是新家,這裏本來就是你的家。”

    謝晚似懂非懂地點點頭,她不知為何有些緊張,不安地拉住雲霏霏的手。

    同樣緊張的雲霏霏,安撫地拍了拍母親的手。

    襄國公府周圍雖然沒有其他人家,但大門口終究不是談話的好地方,謝肆很快就帶著四人進到府中。

    早在謝肆接著謝晚下馬車時,小廝已經衝進府中將管事喊了出來。

    管事一聽謝肆帶了個貌美如花的姑娘回來,急匆匆地迎了出去,正打算好好待呼這位貴客,看到走在謝肆身邊的謝晚驀然一愣。

    “姑、姑娘?”

    管事是謝府的家生子,從小就跟在襄國公身邊伺候,也是看著謝晚長大的,哪怕謝晚已經失蹤了十五年,他卻從來不曾忘記她的容貌。

    更何況,歲月絲毫沒有在謝晚身上留下痕跡,她的容貌跟十五年前並沒有太大的變化。

    雲霏霏看見管事呆愣愣的模樣,眼睛莫名發熱,心口也暖洋洋的。原來就算很多人早就忘了阿娘,可同樣地也還有不少人記得她。

    雲霏霏用袖子快速擦了下眼睛。她實在太替阿娘高興了。

    “姑娘──”管事熱淚盈眶,正想上前確認自己是不是眼花看錯了人,就看到站在謝晚身邊的雲霏霏。

    管事看著與謝晚像是同一個模子印出來的雲霏霏,霎時無語凝噎,糾結的目光在兩人臉上來回掃視。

    管事用力地揉揉眼,發現雲霏霏依舊站在謝晚身旁,結結巴巴地問謝肆:“公子,怎麽會有兩個姑娘?難道是老奴的眼睛真的不行了?”

    謝肆輕描淡寫道:“先進去通知義父義母,跟他們說,晚晚回來了,其餘的事待會兒再說。”

    管事完全沒有發現太子殿下也來了,火急火燎地進到堂屋。

    “老爺!老爺回來了!公子帶著姑娘回來了!”

    大廳內,襄國公兀自往棋盤上擺著棋子,自己與自己對弈,低沉哄亮的嗓音帶著些不滿:“回來就回來了,有什麽好大呼小叫。”

    眨眼間管事已經來到老國公麵前,上氣不接下氣地說:“公子帶著大姑娘回來了!”

    襄國公眉頭緊皺,冰冷而又充滿威嚴的聲音多了幾分不悅:“什麽大姑娘?”

    管事聲音哽咽:“晚姑娘,公子找到了晚姑娘了!”

    “嘩啦”一聲,擺在桌上的棋盤被人打落,黑棋白棋“劈裏啪啦”散了一地。管事還來不及反應,襄國公已經如一道疾風衝了出去。

    “晚晚!”襄國公剛踏出堂屋,就看到謝肆四人朝他而來。

    因為太子的關係,四人前後左右都跟著許多點著燈籠的小廝,謝晚及雲霏霏母女二人就被簇擁在其中,火光將兩人的臉龐映得通紅,周身都鍍上了一層金色,遠遠望去,猶如浴火重生的鳳凰。

    襄國公是從屍山血海裏走出來的大魏戰神,鐵骨錚錚,流汗流血不流淚,此時他站在門口,看著失而複得,滿臉笑容朝著自己走來的女兒,也沒有流淚。

    隻是覺得眼睛酸澀脹痛,喉嚨發緊得厲害。

    襄國公從來都不是感情用事的人,發現太子也在,立刻上前行禮:“老臣參見太子殿下,不知殿下大駕光臨,有失遠迎,萬望恕罪。”

    陸驍大步上前,扶起襄國公,嗓音沉沉:“國公爺不必多禮,孤今日冒昧前來,是有事相求。”

    襄國公不著痕跡地看了謝肆一眼。

    謝肆微微頷首。

    襄國公銳利的目光從謝晚及雲霏霏身上掃過:“有什麽事,都先進去再說。”

    “太子殿下,請。”

    雲霏霏看著周身充斥著的鐵血寒氣的襄國公。

    他就是回憶中救了陸驍的那個老將軍,額角一道刀疤,看上去分外凶狠,身上那股冷戾的鐵血殺伐之氣令人膽寒。

    雲霏霏卻一點也不害怕他。

    謝晚也不怕。

    她跟雲霏霏一樣,都一瞬不瞬地盯著他。隻是雲霏霏的眼眶微微發熱,謝晚則充滿好奇。

    “嬌嬌,他是誰啊?”

    走在前頭的襄國公猛地回頭,蒼老渾濁的雙眸浮現一絲血紅。

    雲霏霏被老國公突如其來的殺氣震在原地。

    謝晚也害怕地瑟縮了下,抱住女兒的手臂:“嬌嬌,他看起來好凶,我有點害怕……”

    襄國公是戰功顯赫的老將軍,大半輩子都在戰場上度過,身上殺氣本來就濃烈,如果不刻意收斂,足以讓人退避三舍。

    那一眼,別說雲霏霏母女二人,就連謝肆與陸驍都下意識心頭一緊。

    襄國公雙唇緊抿,也不等太子先走,不發一語地進到屋內。

    “阿娘……”雲霏霏剛開口,謝肆充滿溫暖的大手,已經分別落到她與謝晚頭上。

    低沉嘶啞的嗓音跟著從她們頭頂落下:“別怕,義父舊時光整理,歡迎加入我們,曆史小說上萬部免費看。隻是看起來凶了些。”

    雲霏霏眼眶驀地一熱,心頭悸動不已,怔怔地抬頭看著謝肆:“爹……”

    謝晚也抬起嬌嫩白淨的小臉,眉眼彎彎地看著他。

    謝肆看著母女倆極其相似的臉龐,心底溢滿動容。

    這份動容卻沒能維持太久,很快就被陸驍冷漠的聲音打斷:“師父,您趕緊帶著師娘進去吧,別讓國公爺等太久。”

    謝肆這才回過神,帶著謝晚進到屋內。

    雲霏霏剛要跟上,手腕便被陸驍緊緊握住。陸驍牽著她,不發一語地跟在兩人身後。

    大廳已經被收拾得一乾二淨,襄國公高大威武的身影巍然立在大廳中央,見太子等人終於進來,才慢慢轉過身來,看向太子。

    襄國公聲音冷酷:“殿下是在何處尋到小女的?”

    陸驍邁著不緊不慢地步伐來到主位,撩袍落座,這才抬眸看向襄國公,沉聲道:“忠勇侯府。”

    襄國公眯了眯眼。

    陸驍言簡意賅道:“十五年前,忠勇侯於戰亂時撿到一名癡兒,將其嬌藏為外室,癡兒誕下一雙兒女,直到三年後,母子三人才被忠勇侯老夫人接回府中。從此,外室成了妾,外室子成了庶子與庶女。”

    襄國公冷冷地掃了眼站在陸驍身旁的雲霏霏,下顎緊繃,就連腮邊的肌肉都抖了抖,咬牙切齒道:“那麽她就是晚晚與那畜牲的女兒?”

    襄國公的眼神太可怕,隻一眼,便叫雲霏霏頭皮發麻,渾身如墜冰窖,甚至下意識地想要逃跑。

    “嬌嬌。”陸驍突然朗聲喊道。

    雲霏霏心頭一跳,轉頭看向陸驍:“殿下?”

    “這位便是你的外祖父,功勳赫赫的大魏戰神,襄國公。”陸驍長臂一揮,雲霏霏順著他的手勢望去,落在渾身翻湧著濃烈殺意的襄國公身上。

    “襄國公,她便是謝統領與令嬡的女兒,雲霏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