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
作者:狂且懦      更新:2022-06-28 17:49      字數:4813
  第94章

    剛當上芝麻大的官,人就開始變質。

    可一半是自己的親信,一半是拿著一兩個郡縣向自己投降的人。

    不管處理哪一派,都會產生巨大的影響。

    趙彪是最早跟著他出來拚命的親信,把這一派都處理了,難道不讓人寒心,以後還有誰願意跟著自己繼續打天下。

    元子倉就更不能處理了,把投降派給處理了,以後繼續打地盤時,有這樣的例子在前,還有誰願意投降。

    投降之後也難保被卸磨殺驢而死,不投降或許會有一線生機,那大概會遇到抵死守城的情況出現。

    如果不處理這兩派,百姓們怨聲載道,會失了民心不說。有這樣的手下,又怎會管理好一個國家。

    現在外麵都在說些什麽“人落淚時天落淚,笑聲高處哭聲高。”(引自嘉慶的詩句)

    段立肖現在進入了一個兩難的局麵,做是錯,不做還是錯。

    下一步該怎麽做,讓段立肖很是苦惱。

    他招來心腹幕僚,來商量如何處理。

    由於兩派的矛盾實在太激烈,他沒敢單獨找哪一方議事,以免向外流露出讓人誤解的信號。

    他在兩派裏各找了兩個人,找的這四個人,要麽沒有犯罪或是被同僚指出的問題無傷大雅。

    蔣嘉澤和彭昆就是第二類人,蔣嘉澤被指出,去府衙點卯不穿官服,這就屬於是沒病找病,上班時間不穿官服的官員不少,蔣嘉澤不是個例。

    說彭昆上班遲到下班早退,這確實沒冤枉他,不過這也是府衙普遍存在的一個現象。

    在其他時候,遲到早退不穿官服,這確實是一個很嚴重的問題。但問題是身邊人都是侵占民田、縱子殺人,跟這種的相比,簡直就是一股清流。

    有時候想想,現代的臨時工政策真的不錯。

    殺人放火臨時工,黑鍋臨時工來背。

    可州府十之八九的官員都有問題,總不能真的找幾百個臨時工。

    再說這些會惹事的手下,他的確想換掉。

    臨時工來頂罪,是換掉臨時工,這些廢物點心還是他手下。

    段立肖召集這幾個人過來想辦法,現在這局麵要如何破局。

    怎麽處理,很簡單,按大漢律例,犯什麽罪,就用什麽刑。

    但沒人敢提,提出來段立肖要是施行,誰提的誰去辦。

    誰都不想但這個罵名,段立肖就更不想了。

    他是既想要好名聲,還想要把手下人都處理。

    怎麽會有這種兩全其美的辦法,現在這局麵的出現,跟他當時的縱容,有分不開的聯係。

    麵前這四個人,眼觀鼻鼻觀心,沒有一個人先開口。

    段立肖愁的很,養了這麽多人,就沒有一個人,能在關鍵時刻頂上當這個冤大頭。

    段立肖滿腦子都是臨時工,要是有人做他的臨時工就好了。

    替他把那些廢物點心都開掉,罵名臨時工來背,他隻要享受利益就好。

    可哪有那種美事,就連對自己的忠誠的手下,都不會願意做這些事,當然他也不舍得用這幾個人來頂鍋,他手下的聰明人已經不多。

    不能用這四個,還能用誰呢?

    段立肖的視線落在博古架的最高層,那一層不像是下麵幾層,擺滿了各類各樣的古董,都是從百年的世家裏拿出來的精品。

    最高層隻有一個簡單的小盒子,那隻是一個平平無常的木盒,何以能夠被放到最高層?

    因為那木盒裏麵裝著一張聖旨。

    看著這個盒子,段立肖心裏冒出一個自認為絕佳的主意。

    怎麽沒有冤大頭呢,朝廷不是給他送過來一個。

    “長冬,我聽說你之前跟燕王和寧壽公主做過鄰居。”

    蔣嘉澤心裏咯噔一下,他趕緊自證清白,“是的大人,雖然我跟七皇子做過鄰居,我娘子之前還跟這二人是一個村的,但是我對您的心日月為證,蒼天可鑒。我娘子每天在家裏罵七皇子和寧壽公主,不信您可以去跟我們家周圍的鄰居打聽一下,就知道了。”

    蔣嘉澤越講聲音越小,尤其是說到他老婆在家罵人時。

    段立肖反而被他這一席話給逗樂了,蔣嘉澤就繼續說,“我娘子在家裏天天罵,為了不讓這話傳出去,我沒少給鄰居送禮品。”

    除了彭昆的臉色不佳,其餘人都是一副忍俊不禁的模樣。

    段立肖示意他不必緊張,“不是找你算賬,就是問一下。”

    蔣嘉澤點頭,“之前在縣城,做過一段時間的鄰居,然而我們已經很久沒聯係過。”

    蔣嘉澤恨不得每句話裏都打上一個標簽:跟燕王不熟。

    段立肖,“我這裏有件事,需要你去跑一趟。”

    “是跟七皇子有關?”

    “沒錯。”

    “你把那架子上的盒子取下,還有這兗州牧的官印,一並送到七皇子手裏,朝廷讓七皇子管理兗州事宜,我和該聽話。”

    啊這?

    在場都是人精,段立肖什麽目的,那真是閉著眼睛就能猜到。

    急著找一個背黑鍋的,過一段時間,這件事的熱度下去之後,他再把權力要回去。

    隻能說這幾個人,隻知其一,不知其二。

    彭昆率先提出異議,“七皇子年齡尚小,經曆不足,難免會心浮氣躁,恐怕不能勝任州牧這樣重要的官職。”

    不能勝任就對了,要是他能勝任,段立肖還不可能提出這想法。

    聽到彭昆的發言,段立肖微微有些不悅,但隻有一點點。

    段立肖相信彭昆完全效忠自己,他很確定。

    可彭昆替鄭章說話,否定自己,這讓他有點不開心。

    同時段立肖又覺得彭昆殊為難得,有一顆赤子之心。

    七皇子現在隻是一個花架子,而彭昆頂頭上司的他,明顯有著光明美好的未來,與鄭章不同。

    而即便是到了現在這地步彭昆還能為鄭章考慮,段立肖在他身上看到了人情味。

    這是一個有了新主卻不忘舊主的人。

    在其他幾人幸災樂禍的眼神中,段立肖說道:“莫要憂心,七皇子乃龍子鳳孫,這種事情對他而言不過手到擒來的小事,他定能處理好。”

    “再說了,讓七皇子親政也有我自己的考慮,七皇子也應該慢慢將我手裏的一切接過去,好叫天下人看看,我段某人絕無不臣之心,我現在做的一切,都是為了七皇子。”

    段立肖這段大義淩然的話,完全是在測試彭昆,看他心肝到底是姓段還是姓鄭。

    彭昆趕緊攔住段立肖,趁機表了一波忠心。

    “大人不可,能擁有現在的一切,可以說沒有人付出的比大人更多,七皇子沒有資格輕而易舉地拿到這一切。”

    “那你說應該怎麽辦?”

    彭昆低頭,“屬下也不知道,”

    彭昆說完,段立肖的表情明顯鬆懈,能看出,他這是過關了。

    段立肖堅決地說:“我意已決,你們莫要再勸。”

    “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們有人在背後嚼舌根子,說我貪慕權勢,打出打著七皇子的旗號起事,現在手裏有了點權力,就忘了最初的一切。我這樣做,是想叫那些人看看,我不是那種人。”

    段立肖說到有人嚼舌根子時,這四個人麵色一變,等他說完之後,趕緊為自己辯解。

    “下官從未有此發言。”

    “下官也是從未說過這種話。”

    “下官也是。”

    “大人您是知道我的。”

    最後一個說話的是蔣嘉澤,他前不久剛剖析自己,這話讓段立肖聽見,頓時覺得十分好笑。

    什麽叫狗改不了吃屎,有些本能已經被刻進DNA。

    就比如說兩派之間的互相攀咬。

    “是誰顯而易見,誰人不知,他夫人就是寧壽公主的一條狗,連他也是鄭家養的狗。”

    這是段立肖的親信派說的。

    彭昆聽到這,神色不悅,也不甘示弱的唇齒相譏。

    若是遺忘的段立肖,肯定是滿意的看他們撕咬結束,才出來打圓場,說兩句別吵了,這成何體統,都是同僚,何至於此。

    經曆了這兩派長時間的一個撕咬,現在段立肖最不想聽到兩派之間的爭鬥,不耐煩的打斷那親信的發言,“別說了!”

    雙方似乎都被段立肖這態度唬住,訥訥不敢開口。

    開完會,段立肖特意留下彭昆。

    段立肖率先開口,“你方才能把我放在第一位,這讓我很意外。”

    彭昆苦笑,“您對我的知遇之恩,沒齒難忘。外麵很多人說我是兩姓家奴,這聽著很刺耳,確實是個大實話。”

    段立肖變了臉色,“誰這麽說,你告訴我,我替你出氣。”

    彭昆搖搖頭,說不用,“下官有一不情之請,希望您能同意。”

    “說。”

    “您是知道我夫人在寧壽公主身邊做過女官,她對鄭家王朝的感情比較深。可舊漢已經走向沒落,到了建立新秩序的時候。”

    這話可算是說到了段立肖的心坎裏,舊王朝已經走向末路,需要他來建立一個新的王朝。

    “七皇子和寧壽公主以後可能是您上位前的一道阻礙。小人希望你能饒這二人一命,讓他們餘生粗茶淡飯也好,隻要能活著就行。”

    段立肖哈哈大笑,“你想多了,你們讀書人就容易多想。”

    隻說彭昆想多了,卻不答應他能還是不能。

    彭昆心裏譏笑,這人真是越來越虛偽,剛造反的時候,還有幾分真心在,現在似乎沒人能看得見他的心。

    段立肖果斷換話題,“你夫人如今身體怎樣?”

    彭昆立刻換上了悲戚的表情,“夫人的身體一天不如一天,大夫說在熬日子了。”

    在太明縣一頓吃三碗飯的溫姿:???

    段立肖安慰,“別擔心,吉人自有天相,嫂夫人會渡過這一關的。”

    “但願吧。”

    然後段立肖又開始了他的大丈夫何患無妻論,自從聽說彭昆夫人久病臥床,他幾乎每次想起,就要跟彭昆說一遍大丈夫何患無妻。

    段立肖還知道什麽話該說,什麽話不該說,沒有把心裏想的等彭昆老婆死了,再讓藍璐給他介紹一個條件更好的。

    段立肖把話給咽回去,卻在彭昆要離開時,讓小廝去庫房拉兩車藥材,送到彭昆家裏,以表示自己對彭昆的關係。

    彭昆感恩戴德的離開,隻是在回到家之後,讓人把藥材全部裝進庫房裏,沒有他的允許,誰也不得私自使用。

    這裏頭指不定下了什麽毒,段立肖是這個世界上最希望自己妻子能夠早日離世的人。

    光是大丈夫何患無妻這話,他在段立肖嘴裏就聽到幾十次。

    而段立肖那邊,有了彭昆懇請他放過七皇子一馬的請求,段立肖覺得彭昆能這樣說,肯定有原因。

    這七皇子必然是那等無能之輩,若是七皇子有經世之才,他又何必舍近求遠,投靠自己。

    段立肖對了解到七皇子的無能。

    至於那個假的七皇子,段立肖不認為他能有什麽能力,一個農村出來的窮小子,還真以為自己假扮七皇子,就能當上皇帝。

    假七皇子越無能,他手裏的權利越大,做出決策的影響就會更壞。

    到時候不僅把人都得罪光了,還施行惡政,隻怕不光是在位的官員,就連老百姓也覺得他不堪重用。

    為段立肖解決眼前的燃眉之急,還完全葬送自己的政治生涯。

    那小傻子可能隻看到自己讓出權力,卻不知道兗州牧這個位置,它咬屁股。

    段立肖不管從哪個角度看,都覺得這對自己百利無一害。

    段立肖的算盤打得啪啪響,可惜鄭章就沒打算讓到嘴邊的鴨子飛掉,有些東西拿出去容易,可要是想再拿回來,那可就難了。

    這次蔣嘉澤的信傳的比彭昆還要快,他急著讓趙家人趕快去死呢。

    彭昆的信比蔣嘉澤的信晚了快半個時辰,拿到彭昆的信時,鄭章剛發出一封讓溫姿調兩百太明精兵的信。

    宇文允謹慎的叫住出去讓人送信的祁春,“先等一下。”

    萬一形勢有變,還要改變策略,那發出的這封信就浪費了,還得趕快追回。

    宇文允跟鄭章一目十行的看完信,才讓祁春把信送出去。

    原來不是事情發生變故,是彭昆在段立肖書房裏多呆了一會聊天,回來把講話的詳細內容,和自己的一些分析都寫上,信就這樣稍微的晚了一會。

    兩人的信內容都差不多,隻是彭昆的更細致一些。

    鄭葳被祁元潛拉著在書房裏當了好幾天的啞巴,坐在太師椅上,一坐就是一天,毫不誇張的說,痔瘡都快坐出來了。

    祁元潛這人真有意思吧,嘴上說著自己對倆崽子很放心,結果到頭來最不放心的就是他。

    現在天色已晚,段立肖不會過來。

    倆崽子沒什麽事情要商量,已經開始收拾桌上的信件。

    鄭葳才跟祁元潛一起離開書房,出了書房,鄭葳才敢大聲講話。

    祁元潛不讓鄭葳在書房出聲,怕影響到倆崽子的思路。

    鄭葳心裏吐槽,倆大活人杵在那裏,這就是最大的影響。

    有次,鄭葳忘記沒忍住說了句話,回去之後在祁元潛在耳邊嘀咕了半晚上。

    鄭葳都要煩死,祁元潛怕不是個唐僧。

    祁元潛的嘟囔就像是催眠曲,鄭葳昏昏欲睡。

    他說完見鄭葳沒動靜,就高聲問了一句,“記住了嗎?”

    鄭葳起床氣發作,用被子裹住腦袋,意圖隔開外麵的聲音,“記住了,祁公公!”

    祁公公?

    祁元潛差點把裹進被子裏呼呼大睡的鄭葳挖出來,問問自己到底哪裏是公公!

    但到底是沒舍得,連著好幾天,想到就要刨根究底的詢問鄭葳。

    就連在床榻上也是。

    鄭葳無比痛恨自己這放鬆就容易滿嘴跑火車的毛病。

    隨口開個玩笑,這男人也太小心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