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 、打破壟斷
作者:竹筍君      更新:2022-06-28 12:27      字數:4211
  第94章 、打破壟斷

    阮氏為了兒子的身子什麽法子都願意一試, 便讓人帶著顧慈去保和堂對麵的客棧開了一單間,每日略有不對,魚姐兒就纏著眾大夫一同給他把脈開方。

    一起治一個病人, 在保和堂還是從來沒有過的事,但顧家不缺錢, 這樣的陣仗也出得起。

    雖然保和堂的大夫們醫術都不是最頂尖的那一搓,甚至有些人說得難聽一些, 完全稱得上平庸, 但張知魚始終覺得,群眾的力量就是最強的,大家之所以弱,完全是因為沒有交流學習的機會。

    天資不能改變, 可沒有天資就做不成好大夫了麽?一個及格線的大夫救不了顧慈,一百個及格線的大夫群策群力還做不到穩住他的病情麽?

    無論是等人還是等方子, 對慈姑來說都太久了。

    大夫們從來沒有一起正式合作過, 但顧家給的錢很到位,大家也不是個個都跟趙掌櫃和高大夫家似的有錢,況且顧慈的病又這樣特殊。

    是以盡管趙掌櫃不在,保和堂的大夫每天依然來的很早。

    起初大家都覺得救不了顧慈,但好歹收了顧家那麽些錢,也盡心盡力為他出些招數來,就算定不下方子,也能給眾人一點啟發, 隻要能讓慈姑的身體好一點,也能多延長一些他的生命。

    最初這張方子隻有一味君藥, 慢慢的, 秦大夫往上添了臣藥, 很快藍大夫就在桌上刮掉了秦大夫的字寫上了自己的臣藥………

    如此周而複始,這張為慈姑量身定做的方子越來越完整,保和堂中火藥味也漸漸濃鬱起來,連好脾氣的閔大夫都脫鞋揍過兩回同行。

    大夫們的頭發日薄西山,顧慈的病情也漸漸穩住了一點。

    小趙大夫忽然發現,自己開鋪子的時間變得越來越早了。

    每天魚姐兒和阿公進門都能聽到眾大夫的議論聲。在大堂討論總有許多人從外頭經過,雜音大難免說不盡興。

    折騰幾日後,不知是誰竟然無師自通地在後院學著書塾的先生,挪了一張大桌在老榕樹底下。張知魚回家拿了塊準姑爺用剩的小木板,將方子訂在上頭,掛在榕樹上固定好。

    於是所有人一進後院就能看到這塊古怪的木板。

    大夫們得空就站在樹下對著方子爭論得麵紅耳赤,張知魚拉著小趙大夫又擺了幾條長板凳在院子裏,誰對顧慈的病有看法就走到台上細細說來。

    張知魚坐在底下端端正正地聽大夫們講課,仿佛又回到了大學時代,同學們暢所欲言,互相交流進步的場景似乎隔著千百年的時空在此時重現。

    這個小小的院落中,堪稱底層的大夫們,第一次打破了流派偏見和知識壟斷,開始認真思索起對方的想法——隻為了救一個自己救不了的病人。

    他們中的大部分人都出身寒門,雖然幾代為醫,現在略有些薄財,但論起地位依然比不上落魄窮秀才。

    在這六丈地中,所有的大夫心裏都逐漸浮現出一股奇異的感覺——似乎我們正在做一件很了不得事。

    連帶著掛著木板的老榕樹都變得莊嚴了起來,小天往那兒湊都得挨閔大夫一巴掌。

    等方子完成的那一天,所有人都心情激動。大家站在一起看著這塊木板,久久沒有言語,又高興又失落地說:“想不到有一天我也能開出這樣的良方。”

    小趙大夫在旁邊也看得熱淚盈眶,悄悄對魚姐兒道:“真想每天都能聽到大夫們這樣說話。”他最近可學了不少東西,感覺自個兒看病都進步了一小截。

    張知魚攛掇他:“那你讓大夫們繼續每天找一個病例一起研究,到時候大夥兒都沾光。”

    小趙大夫遲疑:“這不是明晃晃的偷師麽?”上趕著挨打的事兒他才不幹。

    張知魚笑:“明晃晃的怎麽能說偷師呢?咱們這是學習!”

    小趙大夫一噎,給堵得沒話說,但還是不答應:“要去你自己去,你年紀小挨揍的時候大夫們還能輕些。”

    張知魚捧他:“那還不是我沒你重要麽?再說你沒覺得保和堂的的病人更多了嗎?”

    小趙大夫掰著手指頭一算,驚道:“還真是!”

    張阿公這月比往日多治好了三五個病人,其他大夫她估摸著也差不了多少,本來保和堂已經聲名在外,又比別家多了女病人,如今大夫們醫術又躥了些,可不是來得更多了麽,這幾日小趙大夫連吃飯都得尋空兒。

    “那我去說說。”

    小趙大夫對保和堂還是很有感情的,他是趙掌櫃唯一的徒弟,心頭當然盼著鋪子好,遂頂著壓力對諸大夫開了口,按著魚姐兒的提醒說,也不要大家交出看家本領,隻外頭都有的不妨給藥童學徒們說說,橫豎都是各家的徒弟,一樣方子出十樣方子回,也不算吃虧。

    大夫們想起自己最近好了不少的手感,考慮了兩三天,又有徒弟們死乞白賴地哀求,便都應了下來,每日派一個大夫講病例,得空的大夫想聽就去聽,不聽也就算了。

    如此輪流下來,保和堂一月足有十五日都有大夫講課。雖然比不上學堂課時的緊湊,但大家都非常滿足了。

    等到保和堂醫學課正式開堂的那一天,所有的學徒和藥童都站在院子裏對大夫們恭恭敬敬地行禮,大家都不是傻子,心裏很明白這是多珍貴的機會。

    從這天起,大家在保和堂裏都不叫某大夫,而稱某先生了。

    到了五月十五這天,趙掌櫃還沒回來,慈姑病情雖沒有太大的好轉,卻也沒有再繼續惡化下去,甚至已經可以歸家如常走動了。

    那頭張大郎也打聽得官船是五月十五往外走,便掏了一兩銀子叫李三郎疏通船夫,不要走他們往日走的熟道兒,免得李三郎被人麻翻在外頭家裏都不知道。

    遠遠地跟在大船後頭大家都放心,張大郎已經跟相熟的同僚打過招呼,不叫人把他幾個當賊子打殺了去。

    李三郎在家靠爹娘,在外靠大姐,早吃慣了軟飯,被安排得明明白白也一點兒不惱,還樂顛顛地將事說與徐大郎聽。

    徐大郎走商慣常還有幾個兄弟一同去,冒然換了路線都有些不願,徐大郎素知張大郎為人,也存心想跟李三郎交好,便勸幾個舊友一同租條大些的船往姑蘇去,張大郎好說也是公門人,他打包票的事兒再假不得。

    不想話兒剛起個頭,賈大郎就拍著桌麵色陰沉地盯著他道:“好你個徐大郎,兄弟一場倒與別人做套來耍你幾個哥哥!官匪官匪,說是官實則匪的人海了去了,走到水上還不是你說什麽是什麽,這些個伎倆也在你外公跟前兒顯眼!”

    徐大郎給氣得半死,自個兒掏心掏肺對這幾個兄弟好,日日好酒好肉地招待卻被這樣猜測,一時也有些心灰意冷,冷哼一聲便抱起自己的貨跟李三郎一起租了條小船,隻等到了時日就跟在官船後頭走。

    黎二郎知道了此事,曉得李三郎不欲帶自個兒一同去,便將一包壓得緊密的銅錢還給了李三郎讓他看著到時能帶著什麽回來不曾。

    李三郎習慣將錢財隨身攜帶,聞言便接過來揣在胸口。

    這是他頭一遭出遠門,李氏給他拿了半隻醬鴨,一包肥爛的豬耳朵、一包鹵好的豬頭肉裝好,還悄悄問他:“可還缺本錢?你姐如今也有些私房,若幾兩銀子我還是給得出的。”

    李三郎瞪她:“你在家等著享福也就是了,用你給的錢賺了銀子也不痛快。”

    李氏默默收回錢往外趕人,心道,就這張破嘴,怪道二十來歲還是光棍兒一個!

    李三郎心眼子比井口還大,得大姐一罵也不放在心上,次日便樂嗬嗬地抱著自己的幾筐貨跟外甥女道別。

    張知魚和阿公今兒也得去城外給流民義診。夏姐兒曉得今兒得出城,在家撒潑打滾地要跟了去,還道是給大姐打下手。

    張知魚看著夏姐兒淚眼朦朧的樣子心頭一軟,便跟娘道:“去就去吧,有阿公在準沒事兒。”

    誰辦事兒還帶個拖油瓶去,張阿公盯著小孫女笑了兩聲,冷不防得魚姐兒一捧,鬼使神差地就應了聲:“沒錯沒錯,有我呢有我呢。”

    李氏:“……這可是爹說的。”

    橫豎帶孩子的不是她!

    張阿公看著小拖油瓶閃閃發光的大眼睛,直喊要完,深恨自個兒太善良,竟讓兩個小螞蚱瞅著機會鑽了空子。

    張大郎卻覺女兒聰明絕頂,才五六歲就唬得四十多的小老頭兒團團轉,真不知是小的太笨還是老的太呆。

    女兒奴張大郎思量許久,覺得是後者,但他不敢說,隻好蹲下來勸夏姐兒:“出了門你得聽大姐的話,給大姐幫忙,不能添亂知道嗎?”

    夏姐兒抱著大姐的膀子嗯嗯點頭道:“爹你放心,我會照顧好大姐的,誰欺負她我就揍死他!”

    眾人:到底誰照顧誰啊!

    話畢,張家人親送了李三郎登船,轉回後魚姐兒便跟著阿公和小妹徑直去了義診地。

    那地方就在之前魚姐兒幾個之前看豬那,何縣丞讓人搭了幾個帳篷充做醫舍,裏頭藥材俱是各大藥鋪捐出來的,外頭卻仍打了衙門的旗號。

    隻各個棚子前寫了各家藥鋪的大名兒。

    因滿縣就魚姐兒一個女大夫,又有葉知縣提前吩咐過,所以她也得了個單獨的棚子。

    趙聰做為保和堂的少東家,他爹不在他也是要來的,慈姑還在大夫們的密切觀察期,一天不看著他大夥兒都心慌,跟阮氏一說便也將他一起帶了來,隻慈姑幹不得活兒,又不好進棚子休息,便一直呆在保和堂的馬車裏。

    保和堂的馬車很寬,一輛可以坐下五六人,又被藥童們清理得幹淨,還用藥熏過,再不怕慈姑染上髒東西,沒事兒他就在上頭跟趙聰說話兒。

    時候還早,衙門派來幫忙的人還沒到,幾個孩子就一塊兒在馬車裏找成昭。

    一個月不見他的消息,大家都有些急了。這一月間,魚姐兒到底沒忍住和趙聰一起去了幾次成家,回回都被成大郎關在門外,別說見成昭,就連成家大門都不曾進去。

    成家和趙家是捐藥材捐得最多的,所以這樣的場合何縣丞都會在眾人麵前誇讚兩句。這是露臉的好機會,正常人家都會帶著家中嫡子出來見人,就算成昭沒有學醫,但他依然是成家的二少爺,哥哥都接過了仁安堂的擔子,再不叫弟弟露麵,這不是滿縣裏告訴成家二少爺不得寵麽?

    張知魚看了又看,寫著成字的棚子裏再沒見著成昭的影子,隻有他大哥帶著自家兒子春風得意地跟滿縣大夫打招呼。

    三人對視一眼,臉色都有些不好。

    他們都沒有想到,這樣的場合成老爺都不放成昭出來。

    衙門組織的義診不是什麽人都能來的,沒有身份地位的小藥鋪就是想為民獻身也找不著機會,何況裏頭還不乏南水縣德高望重的大夫坐鎮。再加上衙門還有專門的人記賬,連縣學的學子也有隨著先生來幫忙的。

    這是名聲也是人脈。

    無論成昭以後考學還是學醫,在這些人麵前混個臉熟總沒有問題。

    趙聰憤憤道:“今兒下午我就翻牆去把他救出來。”

    雖然他和成昭有些小過節,但隻要成昭恨他爹,那麽他們就是好朋友,為好朋友兩肋插刀乃大丈夫也!

    況且成老爺可是又愛麵子又會真動手的人,還不知成昭在家如何受折磨呢。

    張知魚想想道:“有狄夫人在,成昭不會有大事。”

    除非狄夫人過得也不好了。

    三人想到此處臉色更加難看起來,覺得今兒下午無論如何也得去一趟成家見到成昭。

    作者有話說:

    二更下午放吧,早的話六點,晚的話九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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