難堪
作者:阿狸小妃      更新:2022-06-17 21:15      字數:3301
  等回了梧鬆院,顧氏才將屋裏的丫鬟婆子全都遣了下去,臉色凝重問起徐佩珠來。

  “我就瞧著這些日子你有些不大對勁兒,隻府裏出了這樣的事情,上上下下又都要我照看,便沒顧得上問。你一五一十告訴我,可是和世子吵嘴了?”

  顧氏說完,視線一動不動落在徐佩珠身上,見著徐佩珠眼底露出的委屈和難堪,一顆心頓時就提了起來。

  她自個兒的閨女自個兒知道,倘若不是出了什麽了不得的事情,何至於露出這般的神色來。

  顧氏急道:“和我還有什麽不好說的,可是你有孕了你婆母要往世子屋裏添人,你心裏堵得慌?”

  “還是那幾個丫頭想攀高枝兒 ,生出什麽不該有的心思來?”

  不管顧氏如何問,徐佩珠都默不作聲,顧氏又是生氣又是心疼拉著徐佩珠輕斥道:“還不快說,我是你娘,有什麽說不得聽不得的,你若真有什麽為難事兒,總要一塊兒想法子才是。”

  顧氏這句話剛落下,徐佩珠的眼淚便簌簌落下來,她的臉色蒼白,死死咬著嘴唇,眸中滿滿都是難堪。

  “哪裏用得著婆母安排人,他什麽香的臭的都往屋裏帶,入畫她們幾個他早就受用過了,就這還不滿足,府裏但凡出落的好些的都進了他的屋子,兩月前竟從外頭領了個粉頭回來,日日膩歪著往屋裏鑽。”

  “滿府上下誰不看我笑話,便是嘴上叫聲少奶奶,背地裏也將我和那起子粉頭戲子之流相提並論。”

  徐佩珠又羞又惱,恨不得找個地縫鑽進去。

  顧氏當場愣住,臉色一點一點變了,最後臉色竟也變得蒼白起來。

  “你......你嫁過去一年多,怎麽不早些告訴我。”顧氏又是心疼又是生氣,她本以為長女嫁的風光,又得大長公主疼愛,日子定是順遂的。

  誰能想到,她竟將日子過成這樣,竟連尋常人家的主母都不如。

  徐佩珠一邊哭一邊哽咽道:“原隻聽說大長公主寵著些,氣性比尋常人家的公子要大些,我心裏是有數的。既是永平侯府的長房長孫,自然比咱們這樣人家的少爺要貴重些。可嫁過去才知道,竟是那般貴重的。”

  “他原先瞧我顏色好也是百般疼我哄我,未露麵便先聽到笑聲,平日裏也是體貼的,但凡婆母說我一句他也是肯護著我的。我原以為嫁到永平侯府有這般的夫君這輩子便知足了。誰曾想還不到半月,他就借著吃了酒將入畫收用了,一點兒都不顧我的臉麵。我不過問他一句,他就動起手來,說我妒忌不容人,入畫她們既是陪嫁丫鬟,他如何收用不得?”

  “先是入畫,後是書墨,不到一個月的時間,我身邊竟無人可用,他在婆母和大長公主麵前兒稱我賢惠,滿府隻當我是個泥人性子,為著討好他,將陪嫁的丫鬟全都給他了。”

  “他這還不知足,香的臭的都往屋裏帶,我也是後來才知道永平侯府除了大長公主房裏那幾個他不敢伸手外,府裏但凡長得好看些的哪個能逃了他的手。”

  徐佩珠攥緊手中的帕子,臉上滿是難堪:“若是能重來,我寧死都不嫁到永平侯府去。”

  顧氏如何不心疼她,若是可以,她恨不得這會兒就打上門去。

  可那是永平侯府,隻要大長公主一天沒斷氣,就不是他們寧壽侯府能比得過的。

  顧氏壓下眼睛裏的恨意,出聲問道:“他這般荒唐,大長公主和你婆母都不管他?”

  顧氏覺著吃驚,永平侯府也是勳貴,豈能將世子養成這個德性?

  徐佩珠眼中露出幾分嘲諷來,“大長公主最是疼愛他,旁人便是想管又如何敢多嘴一個字。”

  “婆母在大長公主麵前連大氣都不敢出,心裏有氣也隻會往我這兒媳身上撒,說我籠絡不住世子,還不如外頭那些個粉頭戲子。”

  “我但凡是個有氣性的,早就一頭撞死,哪裏還有臉麵活在這世上。”

  “我恨不得他殘了、廢了,也好過這樣荒唐,叫滿府人看我的笑話。”

  如此狠辣的話從徐佩珠嘴裏出來,著實叫顧氏吃了一驚。

  顧氏看著眼中滿是恨意的長女,也忍不住落下淚來:“你如今有了身孕,多少也要顧忌些才是。倘若生下個兒子,也算苦盡甘來,便是世子再荒唐,府裏也有你的立足之地了。”

  顧氏說著,視線便落在徐佩珠的小腹處,又朝徐佩珠臉上看去。

  半晌,顧氏眼中露出幾分驚詫,猛地從坐上站起身來:“你!你這身孕不會是......”顧氏說到此處,一手捂著嘴,不敢繼續說下去。

  “我若不這樣做,府裏哪裏還有我的容身之地!”

  顧氏身子晃了晃,差點兒就暈倒過去,幸好一隻手扶在了桌角上,手腕處的鐲子碰在桌角,隻聽得一聲脆響,斷裂開來,落在地上。

  顧氏穩了穩心神,重新坐了下來,盯著徐佩珠問道:“你索性全都說了吧,到底是出了什麽要緊的事。若不是,怎至於將你逼到假孕這個地步?”

  “母親。”徐佩珠壓下去的眼淚又湧了上來,她眸子裏露出幾分掩飾不住的慌亂和恐懼來,“母親猜的沒錯,婆母要給他添屋裏人。”

  “這回不是別人,正是那楚氏!”徐佩珠這話說出口,眸子裏更是多了幾分忌憚。

  “楚氏!她不是早就嫁出去了嗎?”

  當年她也是打聽到世子對那寄居在永平侯府的楚氏動過心思,後來聽說大長公主不喜歡,將人嫁到南邊兒去了,怎麽這會兒又回到了永平侯府?”

  徐佩珠道:“她還沒到南邊兒就傳來消息,說是對方害了肺癆病死了,送嫁的人半路就折了回來。婆母心疼這個遠房侄女,便養在了外頭。”

  “上個月,不知怎麽世子在街上撞見了楚氏和伺候她的丫鬟,知道她還是清白之身,便將人領回了府中。”

  “說是表姑娘,可府裏上上下下哪個不知他的心思。”

  “大長公主攔過一回,這回索性不管了。婆母素來疼惜這個楚氏,那日喚我過去,說是我照顧世子費心,與其叫那起子戲子粉頭傷了世子的身子,倒不如尋個妥帖的人伺候世子。”

  “楚氏當時就在屋裏,我再如何蠢笨也知道是什麽意思。”

  “當晚,府裏便擺了兩桌席麵......”因著難堪,徐佩珠臉色變得極為難看。

  顧氏聽著沉默了下去,她瞬間就明白了女兒為何冒險假孕。

  倘若不如此,府裏怕是真沒女兒的位置了。

  她抬手給徐佩珠理了理耳邊的碎發,問道:“你這身子畢竟是假的,你往後有什麽打算?”

  事情已經到了這個地步,生氣無用,傷心更無用,總要想法子解決才是。

  女兒既嫁到了永平侯府,就一輩子都是永平侯府的人。除了想法子穩固自己的地位,別無他法。

  聽母親這樣問,徐佩珠臉色微微變了變,神色中帶了幾分古怪,猶豫了很久才小聲問道:“二妹如今也到嫁人的年齡了,母親可給她尋好了親事?”

  顧氏不解道:“如今要緊的是你的事情,你管嫻丫頭做什麽?”

  顧氏才剛說完,就回味過來徐佩珠話中的意思,當下就愣住了,有些不敢置信道:“你,你不會是打起你二妹妹的主意吧?”

  徐佩珠端坐在那裏,眼中的難堪、茫然悉數斂去,一雙眸子慢慢變得沉靜下來。

  她抬頭看著顧氏,平靜道:“平日裏母親待二妹極好,可她到底是庶出,一個庶字壓在頭頂上,能尋什麽樣的好人家。與其嫁到尋常人家,倒不如進永平侯府幫我這當姐姐的。”

  “倘若她日後能誕下子嗣,地位穩固,不也和我這正室一樣的體麵?”

  徐佩珠說這些話時臉不紅心不跳,絲毫沒流露出一分對徐嫻珠這個妹妹的愧疚來,好像她來這世上一遭,原本就是來幫她的。

  顧氏閉了閉眼,頭一回如此清晰的感覺到自己自小養到大的姑娘像是變了個人一樣。

  原先那般心地善良的人,如今竟滿是算計狠辣叫她這個當母親的都覺著有些發寒。

  顧氏養了徐嫻珠這麽多年,雖是個庶出的,可徐嫻珠懂事孝順,又最會討好她這個當嫡母的,說起來在她心裏這個庶女和長女幾乎不差什麽了。

  既是疼愛她,又怎麽舍得推她進那樣的火坑?

  顧氏實在說不出那個“好”字。

  徐佩珠臉色變了變,伸手覆在顧氏手背上,語氣中帶了幾分祈求:“母親將她當做親女,可到底不是。我才是您親生的,我知這要求您難答應,可最後總會答應的是不是?”

  徐佩珠語氣中帶著幾分篤定。

  “您和祖母替我尋了這門親事,我沒什麽怨怪的。可我如今的處境您難道不心疼嗎?您就當最後疼我這一回。”

  “我也不想叫二妹妹受委屈,可我想著旁人總不如自家人來的可靠,我身邊已經沒有可用之人,若非如此,也不會想出這樣的法子來。”

  顧氏若有所思,半晌才道:“你叫我想想。”

  聽著這話,徐佩珠看了母親顧氏一眼,知道顧氏這是答應了。

  她端起手中的茶盞來吹了吹上頭的浮葉,心裏暗暗想著,倘若徐嫻珠能入了世子的眼,生下一兒半女那是她的造化。倘若不能,她這當姐姐的也隻能對不住她了。

  既是長房養大的姑娘,得了母親平日裏多少照顧,如今就該回報才是。

  永平侯府裏日子難熬,有個人陪伴,總好過一個人受盡屈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