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六十二章 崗村一郎原形畢露
作者:個三花老凸      更新:2022-06-17 04:29      字數:3057
  小腳阿娥待兩個鬼子兵衝上來,雙足點地,使一招旱地拔蔥,憑空躍起,兩隻小腳運上功夫,蜻蜓點水在刺刀上一踩,再一撥。仿佛施了魔法一般,兩支長槍立刻劇烈晃動,鬼子再也拿不住,胳膊一軟,長槍脫了手,掉在地上。

  小腳阿娥奮起神威,使出平生絕學鴛鴦蝴蝶腿,飛起兩腳,啪啪兩聲,踢在兩個鬼子兵頭上,猶如砸了兩鐵錘,登時踢暈了。噗通,噗通。像兩條死狗一樣落入泥螺浜。

  崗村一郎嚇得慌忙趴在地上,掏出槍來,衝著小腳阿娥連開數槍。嘴裏還哇哇亂叫著,命令鬼子們開槍。

  立刻,所有鬼子兵都將槍口對準了小腳阿娥,乒乒乓乓接連射擊。一時間彈如雨下。小腳阿娥縱有天大的本領,也躲不開這陣槍林彈雨。中彈身亡,倒在血泊中。

  秋海棠和香竹先生見小腳阿娥慘遭殺害,不顧一切地衝上去,跪在她的身體旁邊,失聲痛哭。

  崗村一郎從地上爬起來,驚魂不定,提著手槍,走過去看看小腳阿娥,確信她已死無疑,這才鬆了口氣。他也不管跪在地上痛哭的秋海棠和香竹先生,轉身命令鬼子憲兵,衝進去抓花姑娘。

  鬼子憲兵一聽抓花姑娘,立刻嚎叫一聲,個個如狼似虎,端起槍衝進一樹桂花館。

  此時美娟他們並不在地下秘密暗道。因為屠元興與老頭子莫金生達成一致,要在下禮拜日一起動手,為了方便統一行動,他已經叫美娟他們神槍武工隊離開一樹桂花館,坐船去了莫家灣。

  可是鬼子憲兵來的突然,又殺死了小腳阿娥。所以沒等大茶壺叫女人們躲下秘密暗道,鬼子憲兵已經闖進來了。

  這些女人們手無縛雞之力,又沒有了小腳阿娥的保護,隻能乖乖地任人宰割。鬼子憲兵猶如狼入羊群,大逞威風,輕而易舉地把二十幾個舞女和書寓先生全抓了,用繩子綁在一起,押了出來。

  崗村一郎將手一揮,叫眾人停下來,盯著女人們問道:“你們的,哪一個的,是香竹先生的?站出來的!”

  香竹先生此時正跪在小腳阿娥身邊哭泣,冷不防聽見崗村一郎喊她的名字,頓時吃了一驚:這個鬼子憲兵隊長怎麽知道一樹桂花館有我香竹呢?時間倉促容不得她細想。心說既然鬼子知道我,肯定是有原因的。我必須馬上站出來,不能給別的姐妹惹麻煩。

  香竹先生於是從地上站起來,大聲回答道:“我就是香竹先生。”

  崗村一郎愣了一下,將香竹先生從頭到腳打量一遍,咧開嘴詭異地笑一聲,摸了摸雞冠子頭,翹了翹人丹胡子,尖著嗓子說道:“呦西!香竹先生的,果然是你的,不錯不錯的。”

  他命令鬼子憲兵把舞女和書寓先生押上卡車,叫人揪起地上哭泣的秋海棠,也押上卡車,一同送去大世界舞廳關起來。

  隻剩下香竹先生一個。

  崗村一郎衝著她嘿嘿冷笑幾聲,說道:“香竹先生的,你的,帶我的,去你的房間的。我的,要聽你的,說書的幹活。”

  怎麽這個鬼子憲兵隊長還知道自己會說書?真是莫名其妙。香竹先生實在搞不懂。俗話講,善者不來,來者不善。恐怕今日難過鬼門關。那倒清淨了呢!我之所以到今天還活著,不過是為了忌日的時候能給水生哥的墳頭奉上一壺酒。哪個還怕死不成?小鬼子,我倒要看看你是何方妖怪!

  香竹先生衝著崗村一郎冷笑幾聲,答道:“既然如此,請皇軍隨我來。”

  說完一轉身,回去了一樹桂花館。

  崗村一郎見她臉上全無半點驚慌害怕的神情,而是神態自若,頗有些兵來將擋水來土掩的氣概,心裏禁不住打起鼓來:莫不是這個說書的也像小腳阿娥那樣腳上有功夫?

  幸好他還留下兩個鬼子憲兵以防萬一。現在正好派上用場。他衝兩個鬼子憲兵招招手,讓他們隨他一起進去。

  三個鬼子跟在香竹先生屁股後麵,上樓梯,到了二樓。

  香竹先生頭也不回,擰開自己的房門,兀自進去。進去之後門也不關,就這樣大開著。

  崗村一郎以前隻是聽說過書寓先生的房間如何如何,但是從沒有進去過。今天是頭一回。

  香竹先生的房子個裏外套間。外間是客廳,給客人說書的地方。與別的書寓先生相比,她的布置得極為簡單。靠窗戶一側擺放一張畫案,是她平時寫字抄經的地方。另一側擺著一張老舊的長沙發和一把扶手椅。那長沙發還是當年水生聽她說書的時候,專門買來給水生睡覺用的。前麵是她說書用的書案,配一把紅木官帽椅。裏間是她的臥室。現在門關著。估計人在裏麵呢。

  崗村一郎本想推門而入,但是臨時改變了念頭。他想起香竹先生剛才神態自若的樣子,心道這女人一點兒不怕日本人,會不會在裏麵設下埋伏?故意引自己上鉤?來一出甕中捉鱉?他於是立在門外不動,高聲問道:

  “香竹先生的,你的,在裏麵的?”

  從屋裏傳來香竹的聲音:“是的。皇軍。請你稍等片刻。我整理一下就出來。”

  “呦西!我的,在外麵的,等你的。”崗村一郎答道。

  他眼睛在廳堂裏掃了一圈。見那個長沙發的布料都露出破絮,實在太老舊了。旁邊的扶手椅倒還有八成新,而且直對著裏間的房門。於是便走過去坐下。掏出手槍,打開槍栓,將槍口對著門,等待香竹先生出來。

  片刻,香竹先生換了件上衣,略施粉黛,顯得儀態萬方。手裏捧著琵琶出來,步履輕盈,氣定神閑。她走到崗村一郎對麵的紅木官帽椅上落座。問道:

  “皇軍,你要聽說書呢?還是聽曲?”

  崗村一郎見香竹先生一副溫婉模樣,又拿著琵琶,不會有什麽危險,懸著的心落了地,鬆了一口氣,將手槍放進槍套,在扶手椅上坐直了身體,伸了伸脖子,好讓自己顯得高一些,用上海話反問道:

  “香竹先生,你猜猜我是哪個?”

  香竹先生聽他上海話說的這麽地道,當即大吃一驚,屏住呼吸,仔細看了看他的嘴臉,搖搖頭回答:“我猜不出。”

  “我是牛栓娃。你聽說過我嗎?”

  牛栓娃?

  香竹先生驀地想起來,以前聽水生哥說過的,眠雲閣大煙館裏原來有這麽一個人,好像就叫牛栓娃。

  這個人投靠葉兆山和史同春,設計陷害水生哥。後來又吃裏扒外,為皇二子和張英效力。等水生哥在大世界門前遇刺,大命不死,從下水道逃生,殺個回馬槍重回上海灘,把這群人全部拿下,一個個裝進黑麻袋,打悶棍丟進海裏。輪到牛栓娃的時候,他梗著脖子說不服,說大家一樣都是汙泥裏鑽出來的泥鰍,隻不過水生命好撞了大運,所以成了上海灘顧先生。而他隻是運氣不濟,倒大黴,才落到今天這樣的下場。水生哥聽了,當時就叫瞎眼龍放了他,隻把他丟進海裏,隨他聽天由命去了。

  想不到他竟然還活著!

  “牛栓娃。是有這麽個名字。我聽水生哥說起過的。”香竹先生平靜地答道。

  “真的?顧水生還跟你提起過我的名字?牛栓娃?”崗村一郎簡直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是的。牛栓娃!這個名字很特別,所以我一下記住了。我記得水生哥說你臨死前抱怨命運不濟,他就叫瞎眼龍沒有打悶棍,而是放了你,把你丟進海裏,想看看你到底能翻起多大的浪?”香竹先生很平淡地說道。

  “哈哈哈!”

  崗村一郎歇斯底裏地大笑幾聲,

  “顧水生啊顧水生,你現在看到了吧?啊?睜大你的狗眼看看!我牛栓娃大難不死。當年被日本人的間諜船從海裏救出來,拜了日本人做幹爹,取名叫做崗村一郎。被幹爹送去日本培訓,成了日本間諜。然後跟著日本人侵略中國。重回上海灘,成了駐滬日軍司令部憲兵隊隊長。現在整個上海都是我的地盤。我威風八麵,不可一世,一跺腳地都要抖三抖。偌大的上海灘,我想抓誰就抓誰,我想殺哪個就殺哪個。怎麽樣?你顧水生當年可有我今日的一半威風麽?”

  香竹先生看著仿佛狂犬亂吠似的崗村一郎,冷冷地說道:“可惜水生哥死了。看不到你今日的威風了。”

  “顧水生沒死!這是韓上雲跟我講的。我把他關在大世界地下酒窖裏,就是為了引顧水生上鉤。抓住他!讓他見識見識我牛栓娃今日的威風!”

  “水生哥早死了!”

  香竹先生幽幽地歎口氣,

  “日本人打上海的時候,他和簽子阿福還有李阿大去炸日本軍艦。都炸死了。韓上雲唬你的。準知道光用水生哥的名字就能把你嚇得尿褲子。逗你玩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