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六十三章 香消玉碎
作者:個三花老凸      更新:2022-06-17 04:29      字數:3200
  “香竹先生,你怕我抓到顧水生,真的割下他的人頭掛在電線杆子上。所以故意騙我說他已經死了。好讓我不去抓他,對不對?”崗村一郎裝作看穿了香竹先生的心事,撇著嘴說道。

  “隨便你好了。愛信不信。你願意抓他就繼續抓他好了。”香竹先生不屑地回答。

  “我當然要抓顧水生!哪個說他死了我也不信。告訴你,別說他藏在下水道裏,就算他躲在耗子洞,我也要把他揪出來。”

  崗村一郎用手摸著仁丹胡,誓言旦旦地說道,

  “我要讓他見識見識我的威風。現在整個上海灘都是我的地盤!顧水生和老頭子莫金生加在一起,也趕不上我一根腳趾頭。我抓了他的好兄弟韓上雲,小命攥在我手心裏。他顧水生不是最講義氣的嗎?怎麽不出來救他的兄弟?我還睡了老頭子莫金生的女人露蘭春。連睡了兩日,膩歪了。我今天專門來睡顧水生的**竹先生。”

  說到這裏,崗村一郎衝著香竹先生獰笑起來。

  不料香竹先生聽了他的話,臉上什麽表情也沒有,隻是淡淡地說道:“估計你有所不知。我隻是水生哥的說書先生而已,並不是他的女人。我們從來沒有過肌膚之親。無論你對我做什麽,都跟水生哥沒有半點兒關係。”

  “啥?你說啥?你跟了顧水生這麽久,他竟然沒有睡過你?當我是三歲的小孩子呢。哪個信你的鬼話?”崗村一郎禁不住叫起來。

  香竹先生微微一笑,“隨便你好了。愛信不信。”

  “丟他娘的!你再說啥也沒用。今天我非要睡你不可!”崗村一郎狠狠地說道。

  香竹先生輕輕歎口氣,

  “這個也隨便你好了。誰讓你現在成了大日本皇軍呢?了不起!哪個敢惹你?隻不過,你上來就幹那個,豈不是和公狗一樣麽?我想你既然進了我們一樹桂花館,就要按照我們的規矩來。那樣才有些趣味,算你沒白來一趟。”

  “此話怎講?你說啥規矩?”崗村一郎摸著雞冠子頭問道。

  “你進了我的房子,就是我的客人。我要先給你說書,或者唱曲。若是你聽得開心了,就要打賞錢給我。這就是規矩。本來我們這裏的書寓先生是不陪睡的。但你是大日本皇軍。我不敢得罪你,隻能破例陪你睡了。”

  “原來如此!騷得死乃!那就按你的規矩辦。哈哈哈。”崗村一郎頓時喜出望外。

  “好吧。皇軍。咱們從頭開始。請問你要聽說書呢?還是聽曲?”

  崗村一郎眨巴著眼睛想了想,問道:“當初顧水生第一次找你的時候,你是給他說書來?還是唱曲來?”

  “唱曲。”

  “好得很!那我也要聽你唱曲。跟那天你給顧水生唱的一模一樣。”

  “一模一樣?”

  一句話觸動了香竹先生心弦。恍惚中她好像看見水生哥坐在長沙發上,可是一眨眼又不見了。她心如刀割,險些掉下淚來。

  “那天我給水生哥唱的是《滾滾長江東逝水》。你要聽麽?”

  “好得很!我要聽!我什麽都要跟顧水生一模一樣。”

  崗村一郎翹了翹人丹胡子說道。雖然他從沒聽過《滾滾長江東逝水》,但是憑他的聰明勁兒,立刻便猜出來這是阿哥阿妹打情罵俏的曲子。隻是猜不出到底是阿哥掉進長江被水衝走了,還是阿妹掉進長江被水衝走了,還是阿哥和阿妹同時掉進長江被水衝走了。管他娘的是誰掉進長江被水衝走了呢。反正隻要是顧水生聽過的淫詞浪曲,他必須也要聽上一聽。

  “是。皇軍。”香竹先生答應道。

  她克製住自己的眼淚,強忍著萬箭穿心的痛,拿起琵琶來,轉軸撥弦三兩聲,舒展歌喉唱道:

  “滾滾長江東逝水,浪花淘盡英雄。是非成敗轉頭空。青山依舊在,幾度夕陽紅。白發漁樵江渚上,慣看秋月春風。一壺濁酒喜相逢。古今多少事,都付笑談中。”

  一曲唱罷,香竹先生習慣性地立起身來,向崗村一郎欠身行禮,說道:“唱的不好。客官見笑了。”

  崗村一郎搖搖雞冠子頭,說道:“你說哪裏話來?唱的太好了。隻是我聽了半天還是沒聽明白。我問問你,到底誰掉進長江裏被水衝走了?”

  香竹先生聽了一愣,繼而莞爾一笑,回答:“當然是你啊!牛栓娃!你不是被水生哥扔進長江被水衝走了嗎?隻可惜沒有淹死你!”

  崗村一郎霍地站起來,瞪起三角眼,罵道:“臭婊子!你說啥?”

  “我說水生哥淹不死你,我就替他打死你!”

  香竹先生咬碎銀牙罵了一聲。話音未落,早將手中的琵琶掄起來,狠命朝崗村一郎砸過去。這一擊來得太突然,崗村一郎猝不及防。摟頭蓋臉,琵琶不偏不斜砸中他的雞冠子頭。哢嚓一聲裂成兩段。斷口鋒利,挾著崩斷的琴弦,同時插進崗村一郎的左眼,頓時血流如注,疼得他“哇呀”暴叫一聲。

  守在門口的兩個鬼子憲兵聽見,急忙踹開門闖進來。見香竹先生用琵琶打破了崗村一郎的腦袋、眼睛,立刻端起槍來,瞄準香竹先生,砰砰連開兩槍。

  子彈穿透了香竹先生的胸膛,身體向後跌倒在地,撲地一聲,倒在血泊中。

  崗村一郎一隻手捂著滴滴答答淌血的左眼,一隻手掏出槍來,朝著香竹先生的身體連開數槍,把她俏麗的麵龐打爛成模糊一團。

  香消玉碎佳人絕,粉骨殘軀血染衣!

  可憐香竹先生,最終慘死在牛栓娃的槍下。如果水生黃浦江水下有知,會不會後悔當初沒有讓瞎眼龍一悶棍把他打死呢?一念之差,後患無窮。

  兩個鬼子憲兵急忙過去攙扶崗村一郎,隨便找條毛巾纏住他的頭,把他包裹得像埃及人的木乃伊,扶他下樓出門,坐汽車把他送到虹口日軍醫院。

  鬼子院長見了,驚呼一聲:好家夥!前天李副總裁中毒身亡。今日憲兵隊長頭破血流。什麽情況?上海灘還是不是大日本皇軍的天下了?

  他解開血跡斑斑的毛巾扔在一邊,隻見崗村一郎滿臉是血,頭上的雞冠子旁邊被割開了一道血口子,左眼血肉模糊成了爛柿子,頓時慌了手腳,嘰裏呱啦地喊了一通日本話。

  幾個鬼子醫生忙不迭推著救護床跑過來,把崗村一郎抬上去,送進急診室搶救。

  鬼子院長親自動手,穿針引線,像納鞋底子似的忙乎了半日,一共縫了三十三針,總算把崗村一郎頭上的口子縫了。纏上紗布,看上去好似白色的雞冠子。緊挨著黑頭發的雞冠子,黑白相間、負陰抱陽,倒也相得益彰。

  鬼子院長叫人把崗村一郎推進手術室,又給他的左眼治療。擦拭傷口的時候,也許是剛才縫針累了,禁不住胳膊酸痛,結果手一哆嗦,不小心把崗村一郎的左眼珠給摳了出來。幸好事先打了麻藥,崗村一郎昏迷不醒,沒有察覺。鬼子院長連忙把眼珠子塞回去,打了些石膏糊住,在用紗布纏住,好歹蓋上了眼睛。手術完畢,鬆了一口氣。叫人把崗村一郎推到病房休息。

  崗村一郎昏睡了一宿。第二天早上醒來,隻覺得頭頂上仿佛穿了一隻鞋,左眼上仿佛穿了一隻襪子。他費力地睜開右眼,問鬼子院長:

  “莫西莫西?什麽情況?你怎麽把鞋穿在我的頭頂上了?又把襪子穿在我的眼睛上了?”

  鬼子院長聽崗村一郎說出這樣的話來,立刻心中大喜:呦西!啥也別說了。這是典型的腦震蕩後遺症,整個人都傻掉了。這樣一來,他永遠也不會知道他的左眼珠是我手術失誤摳掉的。太棒了!耶!

  “報告崗村隊長,我給你頭上的傷口縫合了三十三針。針腳有點密。所以你感覺頭頂上穿了一隻鞋,過幾天習慣了就好了。”

  “呦西!阿裏嘎豆一馬死(日語:謝謝)。”崗村一郎滿意地說道,“我的,左眼上穿的襪子,什麽情況?”

  “報告崗村隊長,你眼睛上沒穿襪子,而是纏著紗布,有點厚,所以感覺像襪子。”

  “為什麽的?纏紗布的?”

  “因為你的左眼受傷脫落了呀!打了石膏的呀!所以要纏上紗布的呀!”

  鬼子院長機智地解釋道,他很高興自己用了“脫落”這個醫學術語,而沒說“掉了”這個詞。

  “脫落了。我的明白。那以後的,怎麽辦的?”

  “以後可以再做一次手術,給你換上一隻死魚眼,或者死狗眼,或者死羊眼,隨便你,想換什麽換什麽。”

  “呦西!我的,考慮考慮的。阿裏嘎豆一馬死!你的,醫術的,高明高明的。”崗村一郎滿意地說道。

  “謝謝崗村隊長誇獎。”鬼子院長有些不好意思地回答。

  “玻璃球!”崗村一郎突然冒出一句。

  鬼子院長嚇了一跳,問道:“崗村隊長,你說什麽玻璃球?”

  崗村一郎解釋道:“我的,左眼的,換成玻璃球的。可以滴流亂轉的。”

  “呦西!”鬼子院長恍然大悟,“我明白了。崗村隊長,我給你左眼安個鐵架子,再放上玻璃球。保證你用手一撥拉,就可以滴流亂轉。”

  “呦西!阿裏嘎豆一馬死!”崗村一郎滿意地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