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五十章 兩顆人頭
作者:個三花老凸      更新:2022-06-17 04:29      字數:3463
  再說大世界那邊,騰飛和花蝴蝶讓小飛蟲用信鴿送了情報,從樓頂下來原路返回。騰飛回去二樓的房間。花蝴蝶回去地下酒窖。悄無聲息,神不知鬼不覺。

  時間尚早,騰飛佯裝剛起來的樣子,去盥洗室稀裏嘩啦洗漱一番。換上平常穿的西裝。下樓出了大世界,走到小廣場上,找個餛飩攤,吃了餛飩和大餅油條。一邊吃,一邊朝著警戒的黑衣鬼子憲兵微笑致意。

  吃完了早餐,他大搖大擺地走回大世界。上二樓回到自己的房間。過去桌邊坐下,研了墨,鋪好紙,提筆練字。

  昨天的情報暗語是用蠅頭小楷寫的,僅僅是出於謹慎,他今日特意寫大字的行草,寫著寫著,腦子裏不知怎麽飛來蘇軾的詩句,“亂石穿空,驚濤拍岸,卷起千堆雪,”於是便從頭到尾寫了一遍《赤壁懷古》。

  正寫字,窗外忽然傳來轟隆隆的汽車聲。騰飛探頭向窗外望去,隻見兩輛日寇軍車飛速駛來,停在大世界門前小廣場。

  崗村一郎帶著二十幾個日本鬼子憲兵從卡車上跳下來。好家夥,這回連黑便衣都不穿了,全穿著鬼子憲兵製服,配長槍短槍手榴彈,武裝到了牙齒。腳上的大馬靴把小廣場的地磚跺得震天響。真的是飛揚跋扈,氣焰囂張。

  原來崗村一郎謊稱抓到了綁匪,救出了被剁掉四根手指的莊探長。為了保證莊探長的安全,要日本憲兵穿製服配武器護送他回法租界。到了法租界邊界檢查站,守衛的洋兵和巡捕一見他們救回來莊探長,哪裏敢阻攔?立刻打開鐵柵欄門放行。

  兩輛日寇軍車載著荷槍實彈的鬼子憲兵招搖過市,故意在法租界的馬路上繞了幾個圈,把莊之鶴送到公董局大樓。見了總董奧利維拉先生,崗村一郎一不做二不休,借口還有兩個綁匪藏匿在法租界,逼著奧利維拉先生又簽署了一份允許日本憲兵穿製服帶武器在法租界搜捕罪犯和抗日分子的命令。

  莊之鶴在七十七號早被打怕了,又被剁掉了四根肖邦手指頭,好不容易撿一條命回到法租界,呆在那裏瑟瑟發抖,哪裏敢說自己不是被綁匪綁票,而是被日本人和特務綁票的?

  崗村一郎如願以償拿到了搜查令,趾高氣揚地離開公董局大樓,跳上卡車,一路飛馳來到了大世界。

  這就是為什麽今天日本鬼子憲兵都穿製服佩戴武器的原因。

  荷槍實彈的日本鬼子憲兵跳下卡車後,迅速站成兩排,聽崗村一郎訓話。

  崗村一郎還是滿臉七個不忿八個不服的表情,好像全世界的人都欠他錢似的,衝著站得筆直如同二十根木橛子似的鬼子憲兵,嘰裏呱啦地講了一通日本話。

  然後叫四個鬼子憲兵出列,又嘰裏呱啦地說了兩句。

  四個鬼子憲兵聽完,啪地打個立正,高喊一聲“哈依”,轉身跑回卡車車廂裏,搬下來兩顆人頭和兩團麻繩子。

  鬼子憲兵動作熟練地展開麻繩子,一端栓住人頭,一端拿在手裏。兩人一組,分別拿著人頭和麻繩子,各自找了一根電線杆子。看樣子他們經常幹這個事情。將繩子一甩搭在電線杆子頂部,一個捧著人頭,一個拉繩子,配合默契,眨眼間就將人頭懸掛起來。

  人頭下麵有個什麽機關,懸掛起來後,啪地一響,垂下來一個橫幅,寫著鬥大的幾個字:抗日分子顧水生,抗日分子莫金生。

  有幾個在愛沙尼亞路上執勤的巡捕,平日裏在自己的地盤上飛揚跋扈慣了的。早就看著鬼子憲兵耀武揚威不順眼,但是他們有總董簽署的搜查令,所以無可奈何。現在看見鬼子憲兵把人頭掛在了電線杆子上。

  老天爺!法租界號稱東方小巴黎,首善之地,竟然像原始部落一樣掛起了人頭!把法租界的文明生生倒退了五千年。那還了得?

  更何況顧水生和莫金生可是上海灘鼎鼎大名的人物。傳說中上海灘顧先生炸日本軍艦死了。而莫老板在莫家灣退隱江湖。這真是他們倆的人頭?還是重名重姓的抗日分子?

  可了不得!丟他娘的!這個必須要管一管了。

  幾個巡捕挺起胸脯,邁著四方步走過來,向掛人頭的鬼子憲兵問道:“喂!你們光天化日之下,做這樣野蠻無恥之事。掛人頭不講,還把顧先生和莫老板的名字寫在橫幅上!什麽情況?解釋一下。”

  鬼子憲兵正待回答,卻被崗村一郎高聲喝止。

  崗村一郎甩動大馬靴,哐當哐當地走過去,來到巡捕麵前,二話不說,唰啦一聲拔出腰間的東洋刀,掄在空中劃個半圓,架到一個巡捕的脖子上。

  崗村一郎聳了聳鼻子,問道:“你的,聽說過的,巡捕房莊探長的,被剁掉四根手指頭的?尾勿膿?”

  那巡捕早嚇得魂都沒有了,生怕說話引起麵部肌肉活動碰著東洋刀,緊閉雙眼,用鼻孔發出像洋人一樣回答:“嗯哼。”

  “呦西!現在的,不剁手指的,開始剁頭的。先剁顧水生的,又剁莫金生的。你的明白?尾勿膿?”

  “嗯哼。”

  “吆西!你想不想,第三個的,被剁頭的,把頭掛上去的,涼快涼快的?尾勿膿?”

  巡捕聽到這裏,再不敢用鼻子“嗯哼”了,壯起膽子活動上下嘴唇,回答:“太君饒命。”

  “呦西!”崗村一郎收回了東洋刀,“你的,聰明的。頭的,不涼快的。你的,滾蛋的,去一邊的,涼快涼快的。”

  “是。太君。”

  巡捕答應一聲,和其他幾個巡捕一起抱頭鼠竄,眨眼跑沒影兒了。

  崗村一郎吩咐兩輛卡車去乍浦戲院接大赤包、冠曉荷,還有露蘭春、汪枝蔓,以及給露蘭春搭台的戲班子,到大世界戲院排演,準備明天正式演出。

  然後甩動大馬靴,哐當哐當地走進大世界,順著樓梯哐當哐當地下樓,來到地下酒窖。

  四個看守特務閑而無事,正在全神貫注地打麻將牌。崗村一郎的大馬靴跺在地上震天響,他們卻耳朵聾了似的一點兒沒聽見。

  崗村一郎過去一拳砸在麻將桌上,震得一張張麻將牌仿佛炸了窩的馬蜂飛起來,稀裏嘩啦落了一地。

  “呦西!警戒守衛的,不警戒的,不守衛的,打麻將的,死啦死啦的有。”崗村一郎咆哮道。

  四個特務耷拉著腦袋一聲不敢言語。

  “人質的,韓上雲的,玻璃球的,在什麽地方的?”崗村一郎惡聲惡氣地問道。

  特務抬手指了指牆角的臨時牢房,回答:“在裏麵睡覺呢。”

  崗村一郎兩步跨過去,嘩啦一聲,拉開了簾子。隻見韓上雲閉著眼睛躺在床上睡覺。花蝴蝶盤腿坐在椅子上好像和尚打坐似的睡覺。

  崗村一郎登時把鼻子的氣歪了,上去每人踢了一腳,大聲罵道:

  “呦西!睡覺的,很舒服的。八嘎呀路!你們的,人質的,誘餌的,要工作的。快醒醒的。”

  花蝴蝶裝作嚇了一跳,身體一歪從椅子上跌落在地,望著崗村一郎,說道:“太君,我正做夢摟著個小妹妹,開心得很。你踢我做甚麽?什麽情況?”

  “八嘎呀路!小妹妹的,別做夢了。上海灘顧先生的,莫金生的,已經被我抓了的。”

  “啥?”韓上雲大吃一驚,嚇得從床上滾下地,與地上的花蝴蝶擠作一團,“太君,你真的抓了顧先生和莫老板?”

  崗村一郎回答:“真抓了的。已經割了頭的。人頭掛在外麵的。你們去看看的。”

  韓上雲和花蝴蝶才不會上他的當呢,裝作摔痛了尾巴骨,咧著嘴哇哇叫著喊疼,動也動彈不得。

  崗村一郎氣得罵道:“我再讓你們的,多活兩天的,等抗日分子的,全抓到的,再把你們的,腦袋割掉的。你們明白?”

  韓上雲和花蝴蝶立刻嚇得哭爹喊娘地幹嚎起來:“太君饒命啊!饒命啊太君。太君不得好死啊!不得好死啊太君。”

  崗村一郎猜這兩個家夥已經完全瘋掉了,懶得再跟他們廢話,轉身出了臨時牢房,唰啦一聲拉上簾子。

  “褚達呢?在什麽地方的幹活?”崗村一郎衝著特務吼道。

  特務指指吧台中間空地上佇立的大橡木酒桶,“他在酒桶裏麵的幹活。”

  “八嘎呀路!你的,撒謊的有,死啦死啦的有。他怎麽在酒桶裏麵幹活?”

  “太君。我沒撒謊。他真的在酒桶裏麵呢。不信你自己看看去。”

  崗村一郎見特務說的有鼻子有眼,跟真的一樣,禁不住好奇,從吧台下麵鑽進去,來到大橡木酒桶旁,一把掀開了花盆蓋子。

  果然是褚達在酒桶裏麵呢!

  “哈依!你好崗村太君。”褚達笑著問候道。

  “呦西!褚達桑,你的,在酒桶裏的,樣子的,像個大肉蟲子似的,蠻可愛的有。”崗村一郎有些丈二金剛摸不著頭腦,“是誰的,把你的,關進酒桶的?”

  “誰也沒關我。我自己進來的。”

  “哦?你的,自己進去的,為什麽的?”

  “我喜歡住在酒桶裏,蓋上花盆蓋子,成為綠色植物。”褚達隨口答道。

  崗村一郎恍然大悟,嘿嘿一笑,說道:“你的,狡猾狡猾的有。躲在酒桶裏的,偽裝植物的。等上海灘顧先生來了的,莫老板來了的,看不見你的,抓不到你的。是不是的?”

  褚達聞言一愣,尷尬地笑了笑,回答:“崗村太君真厲害。什麽都瞞不過你的。”

  “呦西!你的,不用害怕的。我的,已經抓到上海灘顧先生的,莫老板的。全部割下腦袋的。頭掛起來的。就在外麵的。你去看看的。”

  “娘唉!人頭?!嚇死寶寶了。我不敢看。”褚達哀嚎一聲,縮了縮脖子。

  崗村一郎被他驚嚇的樣子逗得哈哈大笑。

  “褚達桑,你的,縮脖子沒用的,躲藏沒用的。你躲在酒桶裏的,他們不知道的,我是知道的。他們的,抓不到你的。我的,抓到你的。殺頭的。把頭掛起來的。哈哈哈的。尾勿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