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三十九章 四根手指
作者:個三花老凸      更新:2022-06-17 04:29      字數:3779
  “三位哥哥,什麽情況?咱們為啥要抓這些人呢?”騰飛一臉懵圈的表情問道。

  “為啥?這還用問麽?威士忌陽仔,虧你還是我們野蠻人的四弟。我們野蠻人做事還需要啥理由?綁票、殺人!砸手指、穿耳朵眼、剁後腳跟!這才是我們的拿手好戲啊。”雙槍雲吞麵簡直要叫起來,“乖乖!我們跟著傅會長這些年,殺人放火全不讓幹,都快把我們憋死了。這回總算來了個崗村一郎!一上來就讓我們去抓人。哈哈。我們總算有了用武之地。痛快。”

  鐵錘林蠻子摟過騰飛的肩膀,向他解釋道:“威士忌陽仔,你別聽雲吞麵瞎咧咧。這些都是傅市長安排的,叫做軟硬兼施。請梅老板登台唱戲、歌舞升平是軟的。我們抓人、殺人是硬的。傅市長說,隻有軟硬兼施,才鎮得住上海灘這幫妖孽。”

  “可是你們去抓人為啥不叫上我呢?太小瞧人了。”騰飛頗有些憤憤不平道。

  “我剛才不是跟你講了嗎?軟硬兼施的。你陪冠先生去請梅老板登台唱戲是軟的。我們哥仨跟著崗村一郎去抓人是硬的。這一軟一硬都很重要,所以傅市長要咱們分開行動。明白了吧?傅市長讓你獨當一麵,說明他很器重你呢。”

  沒想到騰飛聽他這麽一說,反而愁眉不展起來,哭喪著臉說道:

  “可是我這邊什麽都搞砸鍋了。梅老板蓄胡子不唱戲了。招弟小姐也要嫁給李先生做太太了。我竹籃打水一場空,什麽都沒落著。倒不如跟著你們去抓人,好歹也能沾沾光,分些功勞給我,省得傅市長嫌我沒用。”

  鐵錘林蠻子趕緊安慰騰飛道:

  “這個不妨事。回頭我們就跟傅市長說,以後讓你跟我們一起殺人放火好了。反正冠先生那邊已經找了露蘭春登台唱戲,沒你的事了。至於招弟小姐,我看不如就這樣算了。李先生是日本人眼裏的紅人,咱們犯不著跟他晦氣。上海灘漂亮姑娘多得是。明天我們陪你去馬路上轉一圈,看到你中意的姑娘,搶回來給你做太太。不就結了?”

  “就是。就是。”雙槍雲吞麵連聲附和道,“咱們本來就是野蠻人嘛!明媒正娶有失身份。非得是大街上搶來的女子才配得上我們野蠻人的名頭呢。”

  三個野蠻人聽他講得有趣,不禁哈哈大笑起來。

  騰飛也隨著他們幹笑了幾聲,然後問道:“三位哥哥,抓人到底咋回事?講給我聽聽。也讓我的耳朵過過癮。”

  三個野蠻人中隻有爛腳炳根口才最好、能把事情說清楚,所以大家都看著他。

  爛腳炳根於是對騰飛說道:

  “一會兒崗村一郎還要來提審人質呢。時間不多,咱們還是長話短說吧。那天傅市長就職典禮的時候,日本人開會定下了這個計策。叫做軟硬兼施之計。軟的就是歌舞升平。硬的就是抓人殺人,製造恐怖氣氛,把所有人都嚇破膽。由崗村一郎領著我們哥仨幹。

  這個崗村一郎是北平的日本間諜頭子,搞情報的出身。好家夥!上海灘的事情沒有他不知道的,全門清。根據他的情報,其實上海灘根本沒有什麽八路軍、新四軍武工隊。刺客另有其人。他說一定要把這些刺客抓起來,才能保證上海灘太平。

  可是刺客在哪裏呢?

  其實我們哥仨根本就知道,大道市市長蘇錫文是被軍統六處幹掉的。當時紅眼睛阿昌從我們這裏借過傅會長的派司。從他身上順藤摸瓜也許就能找到線索。可是這個事情若是說出來,不是給我們哥仨給自己找麻煩嗎?所以我們給他來個兩眼一抹黑,一問三不知,全都不曉得。

  沒想到崗村一郎自己有主意。他說柿子撿軟的捏,先抓褚筱庵,從他身上下手。

  他要傅市長給警察局長褚筱庵打電話,假裝說要他過來市政府開會。等那小子一來,我們就把他抓了,帶到憲兵隊審訊室。崗村一郎見麵啥也不問,上來便左右開弓,抽了他十個大嘴巴。把他的臉打腫了,牙掉了兩顆,滿嘴是血。然後叫人提兩桶冷水,把他澆個透心涼。

  崗村一郎自己搬把椅子坐在褚筱庵麵前,喝道:刺客是誰?老實交代的,活命的。不交代的,死啦死啦的。

  這褚筱庵是個慫包,哪裏見過這樣的陣勢?當下捂著腮幫子,竹筒倒豆子,一五一十全交代了。

  所以我們今天早晨便開始行動。先去恒泰號抓了紅眼睛阿昌他們和韓上雲。又去竹菊坊抓人,不料卻撲了個空。

  這一路上,巡捕房假洋人莊探長帶著巡捕一直追蹤我們。把我們堵在竹菊坊,說我們違反協議擅闖法租界,要抓我們去巡捕房問話。

  乖乖!我們沒抓到人正一肚子鳥氣沒處撒呢。莊探長反倒要抓我們?活該他倒黴,自己撞槍口上來了。崗村一郎一聲令下,我們大家夥齊動手,三下兩下,就把假洋人綁了回來。”

  話剛說到這裏,忽然門口傳來特務一聲高喊:“大日本皇軍憲兵隊副隊長崗村一郎駕到!”

  爛腳炳根連忙止住話頭,做個手勢,招呼大家出去迎接。

  眾人走出昏暗的囚牢,到大門口迎接崗村一郎。

  隻見他身穿便服,一身黑色洋裝,打蝴蝶結,戴個英國式的高禮帽,倒背著手走路,趾高氣揚,臉上依舊是七個不服八個不忿的表情,好像全世界都欠他錢似的。他對門口的守衛特務說:

  “我的,大日本皇軍憲兵隊隊長的。副隊長的不要。你的明白?”

  守衛特務當即嚇出一身冷汗,心道:糟糕!菜名報錯了,把醬燒雞報成了脆皮鴨。拍馬屁拍馬蹄上了。連忙打個立正,高聲應道:“哈依!太君。”

  “呦西。”崗村一郎點了點頭上的英國式高帽子,瀟灑地將頭一轉,對三個野蠻人說道,“陸軍司令部的,有命令的,剛剛的。淺池麻二的,升司令官的幹活。森池田的,副司令官的幹活。我的,憲兵隊長的幹活。”

  “好家夥!太棒了!恭喜太君!賀喜太君!”三個野蠻人齊聲喝彩道。騰飛也隨聲附和。

  “呦西!”崗村一郎又點了點英國式的高帽子,衝他們豎起大拇指來,稱讚道,“上海灘的,野蠻人的,大大的好。我們是朋友的,大大的好。以後合作的,大大的好。”

  鐵錘林蠻子指著騰飛介紹道:“崗村太君,這是我們的四弟,威士忌陽仔。你們在碼頭上見過的。他以後跟我們一起行動,好不好?”

  騰飛衝著崗村一郎的英國式高帽子鞠個躬,恭敬地說道:“崗村太君好。”

  “呦西!陽仔桑,你的參加,大大的好。我的,正好的,有用場的,要你的。大大的好。走!我們的,先去的,審訊人質的。”

  眾人簇擁著頭戴英國式高帽子的崗村一郎走進審訊室,請他坐在唯一的一把椅子上,大家分左右立在他身後。

  “崗村太君,先提審哪一個?”鐵錘林蠻子問道。

  崗村一郎把英國式高帽子摘下來,放在桌子上,露出光亮亮的腦殼,隻有中間留一條頭發,形狀仿佛雞冠子一樣。他用手摸了摸頭上的雞冠子,吩咐道:

  “法租界的,巡捕房的,那個探長的,先拉過來審訊的。”

  “是。崗村太君。”爛腳炳根答應一聲。

  他叫上兩個特務,進去裏麵囚牢,把莊之鶴連架帶拉地拖了回來,丟到地上。

  崗村一郎看看地上的團成一攤泥的莊之鶴,問道:“什麽情況?他的,死了的?活了的?”

  爛腳炳根從懷裏掏出一個袋子,晃了晃,笑著回答:“他沒事。麻醉了的。我的,解藥的有。立馬就讓他醒。”說著話俯下身去,從袋子裏掏出一條濕噠噠的小方毛巾,遮在莊之鶴的口鼻處,用手捂住。口中念念有詞“一,二,三。”然後將毛巾拿開,喊一聲:“醒!”

  話音剛落,莊之鶴頭晃了晃,睜開了眼睛。爛腳炳根見狀打個手勢。兩個特務過去扶起莊之鶴,讓他後背靠著牆,坐在地上。

  莊之鶴清醒過來,先是一陣猛烈的咳嗽,然後哇啦哇啦吐出許多黏糊糊的不曉得什麽東西,把巡捕房探長製服的前襟弄得髒兮兮的一塌糊塗,嘴邊留了一圈白沫子,好像小孩子剛喝完牛奶似的。

  “到呢嘛啊不哇喝!(法語:給我水!)尾勿膿?”莊之鶴說道。他雖然狼狽不堪,但是臉上的表情依舊保持著法租界巡捕房探長威嚴。

  “你的,胡說八道什麽鳥語的?聽不懂的。你在日本牢房的,要說日本話的,或者說中國話的,你的明白?”崗村一郎皺著眉頭喝道。

  “給我水喝!尾勿膿?”莊之鶴因為不會說日本話,隻得屈尊自己說起了中國話。盡管如此,他在結尾也沒忘了說一句“尾勿膿”,用以表明他假洋人的身份。

  “水的,給他的。什麽尾巴流膿的,不管他的。”崗村一郎命令道。

  一個特務去拿來一杯水,遞給莊之鶴。

  莊之鶴咕嘟咕嘟喝光了一杯水,感覺精神好了些。他掙紮著想站起來。無奈身上的麻藥還沒完全失效,雙腿像棉花似的軟軟的。折騰了幾下,動彈不得,也就罷了。貼著牆坐直了身體,端起法租界巡捕房探長的架子,衝著崗村一郎嚴詞說道:

  “崗村先生,你們日本憲兵偽裝便衣攜帶武器,擅闖法租界,綁架巡捕房探長,嚴重違反了協議條款,我表示嚴重抗議。請你們立即釋放我,並且派代表去法租界公董局解釋情況。尾勿膿?”

  “哈哈哈哈哈。”崗村一郎禁不住大笑幾聲。他站起身,甩動兩隻大馬靴,哢哢哢,幾步走到莊之鶴跟前,低頭看著他。“你的?抗議的?”

  “抗議!嚴重抗議!尾勿膿?”

  “呦西!”

  崗村一郎從西裝口袋裏掏出一雙皮手套戴在手上,吩咐兩個特務道:“你們的,把他的,架起來的。”

  兩個特務一左一右把莊之鶴架了起來。

  “呦西!”

  說時遲那時快。崗村一郎掄開手,左右開弓,啪啪啪,打了莊之鶴十個大嘴巴。然後再問:

  “你的?抗議的?”

  莊之鶴被打得眼冒金星,口吐鮮血,哪裏還有力氣說抗議和尾勿膿?

  崗村一郎摘下沾滿血的皮手套,扔到地上,扭頭對爛腳炳根說道:“爛腳桑,你的,刀的,帶來了沒有?”

  爛腳炳根在江湖上揚名立萬,靠的就是用快刀剁人家後腳跟,他的刀怎麽能不帶在身上呢?

  “刀帶著呢。”爛腳炳根答道。

  “大大的好!你的,用刀的,剁他的。”崗村一郎命令道。

  “崗村太君,你要我剁了他腦袋?還是剁他的後腳跟?”爛腳炳根取出刀,握在手裏,一副很專業的樣子問道。

  崗村一郎回答:“後腳跟的不要。我要你的,剁他的手的。手指頭的,要四根的。我有用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