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二十四章 早有赤包立上頭
作者:個三花老凸      更新:2022-06-17 04:28      字數:3425
  騰飛眯起眼睛,仔細打量從船艙口魚貫而出的鬼子和漢奸們。

  先冒出來的是森池田。他個子矮小,穿一身肥大的西裝,袖子老長遮住了手。腦袋本來就小,又戴了頂禮帽,遮住了額頭和眉毛,好像隻有半張臉似的。鼻子和嘴都是扁的,如同被板磚拍過一樣。隻有一雙金魚眼暴突出來,射出凜凜寒光,讓人覺得陰涼涼、冷颼颼的。

  跟在他後麵的岡村一郎,個子與他一般矮。也穿一身西裝,隻是沒戴帽子,又剃個光頭,所以腦袋顯得比森池田大了一圈。五官肉嘟嘟的,眼皮厚,鼻子厚,嘴唇厚,腮幫子厚,好像被人用鞋底子把臉猛抽了一頓,把五官全打腫了一樣。

  再後麵便是冠曉荷了。他的個頭雖然跟前麵兩個鬼子一樣矮,但是人長得卻精致漂亮的多了。一副鄉紳打扮,身穿長衫,外罩馬褂,頭戴瓜皮帽。衣服裁剪的別提多合身了,根本不像是穿在身上,簡直像是畫在肉上的,渾身上下連個褶子都沒有。

  相比而言,前麵兩個鬼子仿佛是他們老娘在很不高興的時候懷的孕,又在很不耐煩的時候生下來的。所以五官與四肢長得極為草率和隨意,有的地方過長,有的地方過短,有的地方過粗,有的地方過細,有的地方過鼓,有的地方過癟。就像俄國著名哲學家“沃自基梭德”常說的那樣,屬於人類裏麵的歪瓜裂棗。

  而冠曉荷絕對是他娘在很舒心的時候懷的孕,又是他娘在很用心的時候生下來的。因此上下身比例極為協調,胳膊腿和脖子勻稱完美。一張小臉圓得如同圓規畫出來的一般。兩隻小眼睛圓溜溜賽過黑棗。一個小鼻頭軟塌塌好像柿子。一雙小嘴翹嘟嘟猶如櫻桃。就像著名先賢孔聖人常說的那樣,屬於水果類中的仙人品種係列,諸如仙人果、仙人鞭和仙人掌。

  三個小個子男人出來以後,大赤包閃亮登場,在舷梯上站立五秒鍾,擺個造型。

  隻見她的個子比前麵三個男人高出兩頭,體量比前麵三個男人寬出兩圈。身穿一件大紅袍,也不曉得是一塊布直接披在身上,還是一塊布挖了幾個洞套在身上,反正看上去紅彤彤的一片,猶如一隻碩大無朋的紅番茄。又黑又密的頭發高高盤起,仿佛炸彈爆炸以後形成的蘑菇雲,罩住了巨型南瓜般的大腦袋。一張肥臉好似一個大托盤,盛著塊莖類一般壯碩的五官,眼睛像土豆,鼻子像生薑,嘴巴像紅薯。臉上的雀斑疙疙瘩瘩仿佛飽滿的紅小豆,油光鋥亮,紅澄澄的好似夜空中繁星閃爍。

  這個造型實在氣焰囂張、飛揚跋扈,頗有些驚世駭俗的風采,別提她前麵那三個小個子男人了,就連身後巨大的輪船都顯得黯然失色。

  騰飛看到她這個樣子,忍不住嘴角露出一絲笑意,心道:這個大赤包果然名不虛傳。

  其實他在北平的時候就聽說過,有個妓女檢查所所長漢奸,叫做大赤包,寡廉鮮恥,無惡不作,隻是並沒有見過麵。至於冠曉荷,壓根不知道維持會有這麽一個副會長。想必是他靠著老婆大赤包上位,巴結上了鬼子,謀了興亞會會長的位子。為了麵子上過得去,信口胡吹騙人來的。

  騰飛正想著,忽然聽見舷梯口上傳來一聲女人的尖叫聲:“等等我。”

  原來是冠招弟。隻見她年紀輕輕,頭戴一頂大寬邊藍底印花帽子,身穿一身藍底白花裙子,好似裹著一團棉被站在舷梯上,東張西望,一副找不到北的表情,如同沒見過四麵的村妞來到了十裏洋場的大上海。

  大赤包正在舷梯上氣宇軒昂地走著,想象著自己是當年的西太後,正下船遊覽頤和園,陸地上跪著一群太監接駕,琢磨著待會兒下地的時候,該先邁哪條腿才能顯得更威風些。冷不防聽見女兒的叫聲,把她嚇了一激靈,直震得舷梯一陣亂搖晃。幸好前麵那三個矮個子男人已經著陸,否則的話,非被大赤包震到水裏去不可。

  大赤包頭也不回地向女兒吼了一嗓子:“瞎嚷嚷什麽。底下這麽些人不都在等著你麽?還怕自己丟了?一驚一乍地就跟沒出過遠門似的。”

  “人家就是沒出過遠門嘛!”冠招弟嘟著小嘴回了一句。然後步履輕盈地跑下舷梯,眨眼便到了大赤包身後。

  大赤包的氣場被女兒這麽一攪和,猶如被風吹散了一般,有些亂了方寸,全然不知下地應該先邁左腳,還是應該先邁右腳。管不了那麽許多,索性往下一跳,雙腳同時落地,搞得碼頭地震似的顫了幾顫。

  傅耀宗和淺池麻二與北平來的鬼子森池田本來就是虹口同文書院的同學,大家都是岩井公館係的間諜,自然十分撚熟,見麵分外親熱,用日本話嘰裏呱啦聊了好半天。

  之後,森池田才把隨行的岡村一郎,還有大赤包、冠曉荷、冠招弟一家人,逐一介紹給傅耀宗和淺池麻二認識了。

  等距離近了以後,三個野蠻人這才看出來冠招弟原來是個標致的美人。身材像媽媽大赤包一樣高,但是沒有那麽肥碩。臉盤長得像爸爸冠曉荷一樣圓,五官也一樣精致,小而俊俏。尤其是一雙眼睛,很深的雙眼皮,很亮很黑的眼珠,猶如兩汪秋水,滴流一轉顯得非常靈動俏媚。

  鐵錘林蠻子大喜,輕輕拍了一下騰飛,小聲耳語道:“威士忌陽仔,瞧見沒有?冠招弟若是脫了這身土得掉渣的花裙子,肯定是一等一的小美人,對不對?哥哥沒騙你吧?這個媒我說定了。你們一會兒回去就拜堂成親。今天晚上我們就鬧洞房,喝喜酒。”

  雙槍雲吞麵和爛腳炳根聽見了,忍不住笑出聲來,說道:“哪有那麽著急呢?怎麽也得讓威士忌陽仔先帶她去霞飛路買兩身摩登衣服穿上,才能拜堂成親是不是?”

  騰飛哪管他們在耳邊刮噪?隻裝作看呆了一般,將目光緊緊盯住鬼子和漢奸們的一舉一動。

  他發現鬼子森池田,包括淺池麻二,與傅耀宗用日語交談的時候,表情都是極為恭敬。由此可以推斷出,這個假扮傅耀宗的鬼子白川治雄應該是岩井公館的間諜頭子。

  再看崗村一郎,挺著一張被鞋底子打腫了似的臉,神情傲慢無禮,好像跟所有人都表示不服的樣子,簡直比其他幾個鬼子來頭還要大。另外,雖然他在北平也是用柔道館作掩護的鬼子間諜,但是與上海柔道館的秋山和內藤光南站在一起,一看就能看出他根本就不是練柔道的。

  冠曉荷則顯得謙恭有禮,一雙手不停地作揖,一張臉不停地賠笑,仿佛他是一株長在糞坑裏的荷花,覺得自己實在太漂亮了,對不起左右的糞蛆和蒿草們,所以一個勁地給大家賠不是。

  隻可惜,就像孔聖人那首膾炙人口的詩歌寫的那樣:曉荷才露尖尖角,早有赤包立上頭。

  冠曉荷的那點兒溫良恭儉讓全讓身旁頤氣指使的大赤包給毀了。

  大赤包本來高個子,再加上蘑菇雲頭發,站在鬼子人堆裏,簡直是矬子裏麵拔將軍,神情七個不服八個不忿,滿臉的紅雀斑隨著胖臉的晃動而震顫,更顯得星光燦爛、威風八麵。

  騰飛多少有些納悶,心說這兩個漢奸在北平也算是鬼子的紅人,橫豎吃得開的,為什麽偏要千裏迢迢跑到上海來呢?會不會有什麽鬼子的陰謀在裏麵?

  冠招弟則緊跟著大赤包,片刻不離左右,生怕把自己搞丟了似的。樣子如同一隻驚恐的小鹿,時刻擔心有什麽危險降臨。莫非她的特務身份也像冠曉荷的維持會副會長一樣,都是大赤包瞎編亂造胡吹出來的?

  騰飛心中暗忖:如果冠招弟真的是日本鬼子培訓出來的女特務,那她今天的表現實在太高明了。間諜中的高手就是可以隨時變成另外一個人,還能做到踏雪不留痕,騙過所有人的眼睛。

  正在這個時候,傅耀宗分開眾人,朝三個野蠻人和騰飛走過來,說道:

  “兄弟們,這碼頭不是久留之地,刺客神槍手隨時回來。有危險。咱們別耽擱了。你們趕緊安排人護送客人上車。去市政府。”

  “是。傅會長。”三個野蠻人和騰飛應諾一聲。

  原來這傅耀宗惦記著做上海市市長,簡直一天都等不及了。偽上海市政府大樓那邊紅地毯都鋪好了。高矮胖瘦各色漢奸早已經恭候多時。就等他們在碼頭接了森池田一行北平來的貴客拉過去,馬上舉行偽上海市長就職典禮。

  爛腳炳根立刻長胳膊一揮,向幾個特務小組長吩咐道:“上托立杆子。按一號方案行動。”

  幾個特務小組長倏地一下散開了,各自招呼小組的特務們,按照事先安排的位置,開路方隊、帶路方隊、保護方隊、掩護方隊、殿後方隊,眨眼間布好了陣型。

  爛腳炳根喊一聲:“扯!”

  特務們齊聲應和:“呼!”

  說時遲那時快,五個方隊一齊行動,將鬼子漢奸貴賓簇擁在中央,仿佛抬棺材一樣,轟的一聲出了碼頭。

  巡捕房持槍的巡捕被眼前的陣勢嚇住了,下意識地往後退,閃出一條道路來,讓特務方隊通過。

  四分之三洋人莊之鶴看到這個情形,簡直鼻子都要氣歪了。心說自己大小也算是法租界巡捕房的二把手,專程來為碼頭為你們這些狗日的日本人維護治安。怎麽從開始到現在,你們連個招呼也不打?睬也不睬我一下?當我是個煤氣燈電線杆子是麽?

  直氣得他翹起優雅的肖邦手指頭使勁摘下帽子,往地上一摔,用法文大聲罵道:

  “皮蛋!賣喝的!雷牙包奶鬆服海茫雷公!雷安背細了!雷巴哈巴哈!尾勿膿?(法文:他娘的!丟他娘的!這些日本家夥簡直是一群傻叉!傻波一!野蠻人!是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