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二十三章 有緣千裏來相會
作者:個三花老凸      更新:2022-06-17 04:28      字數:3927
  騰飛跟著三個野蠻人走進碼頭。一邊走,一邊用目光在人群來回掃幾圈,想看看有沒有新四軍神槍武工隊的人影。

  他目前暫時被困七十七號,沒辦法送出情報,所以美娟他們並不知道今天碼頭接人的事情。但是組織上也許有別的渠道獲得的情報,知道森池田等一行鬼子、漢奸今日抵達上海,也許會派美娟他們來碼頭看看情況。

  騰飛想,若是在人群中發現了美娟,盡管不能過去跟她說話,但是他隻要把手上的祖母綠大戒指晃晃,朝她做個手勢,盯著她看一眼,她肯定就能明白自己的意思:

  “維持會有五十多個特務在碼頭圍成鐵桶陣,個個身上都帶著槍。再加上巡捕房的二、三是個持槍巡捕。一共有七、八十個敵人。保持冷靜,千萬不要輕舉妄動。另外,我們的任務是執行火天雷霆計劃,不能輕易暴露自己,影響了後麵的行動。”

  這樣一大段話,隻需用一個眼神和手勢就能告訴美娟。騰飛有這個把握。具體也不清楚為什麽,但是他堅信這一點。

  “威士忌陽仔,你在看啥呢?是不是發現了什麽可疑情況?”爛腳炳根突然問道。

  騰飛緩過神來,回答道:“我在找他們說的那個巡捕房探長莊之鶴,人在哪裏呢?他應該穿著探長的製服,很好辨認的。我找來找去,怎麽沒有看見他?”

  “老天爺!你不曉得我們都叫他四分之三洋人麽?他比洋人的派頭還要大些哩。怎麽會在碼頭上站著?我跟你講,他現在肯定是在碼頭的貴賓室裏,坐在扶手椅上喝咖啡呢。”爛腳炳根扁著嘴說道,“我認識碼頭的王站長。你若是想看看四分之三洋人莊探長是個什麽德性,我帶你去貴賓室見見他。”

  “是。有勞根哥了。巡捕房莊探長以後免不了跟他打交道。正好利用這個機會認識一下。”騰飛回答。

  “要去你們倆去吧。那個假洋人莊探長我們一見他就牙疼得要命,咳嗽不停抽鼻涕,非吃藥不可。純粹自己給自己找罪受。還是免了吧。”鐵錘林蠻子和雙槍雲吞麵撇著嘴說道。

  四個人於是分成兩叉。鐵錘林蠻子和雙槍雲吞麵在碼頭裏巡視手下特務的警戒位置情況。爛腳炳根帶著騰飛去碼頭貴賓室。

  貴賓室門口與往日不同,除了碼頭的警衛之外,有配了四個荷槍實彈的巡捕,顯得氣氛森嚴,如臨大敵。

  “在下上海維持會會長蘇炳根。有事找你們王站長請教。”爛腳炳根對碼頭警衛大聲說道。

  他本來認識這兩個警衛的。之所以這麽大聲音,其實是為了說給旁邊的四個巡捕聽的。

  那兩個警衛也是鬼機靈,立刻大聲回答道:

  “是。三老板。今日碼頭有重要客人,不比尋常。請你稍等片刻。我們進去通稟一聲。”

  四個持槍巡捕果然豎著耳朵聽了個清清楚楚。曉得眼前這位上身長下身短活像大猩猩似的矮個子,和後麵那位身材頎長氣宇軒昂的高個子,都是王站長的熟人。依舊站在原地不動,並不過來盤問搜查。

  若是巡捕真的過來搜查的話,一準兒能搜出騰飛身上的左輪手槍來,那就需要費吐沫解釋半天了,說不定還會惹來麻煩。所以爛腳炳根才會這樣大著嗓門說話給他們聽。騰飛不得不在心裏麵暗暗佩服爛腳炳根的機智與老辣。

  片刻,碼頭的警衛帶著王站長出來了。

  王站長見了爛腳炳根,又是拱手又是鞠躬,滿麵堆笑道:“三老板!我就猜你老人家今日會來。怎麽也不事先打個電話過來?我好去大門口外麵迎接大駕光臨。”

  “嘁!老王,你少來這一套。”爛腳炳根撇著嘴說道,“我曉得你今日的貴客多。哪敢打擾你呢?”

  “三老板,說哪裏話來?我這碼頭無論來多少貴客。你永遠都是最貴的,沒有之一。”王站長笑嘻嘻地說道。

  爛腳炳根陪著他幹笑了兩聲,指指身後的騰飛說道:“王站長,給你介紹個人。威士忌陽仔。我們哥仨新結拜的四兄弟。新任的興亞會和上海市政府對外聯絡主任。聽說巡捕房探長莊之鶴在貴賓室,請你帶我們進去拜會一下。”

  王站長上下打量騰飛一眼,向他拱手說道:“哎呀!原來是四老板!幸會幸會!”

  “不敢當。王站長,你叫我陽仔好了。以後我常跑法租界,還要經常麻煩你呢,請多關照。”騰飛拱手回答。

  “陽仔?好!大家都是自家兄弟。以後有啥事盡管吩咐。我老王無不效勞。走。我帶你們去見莊探長。”

  王站長朝著四個巡捕揮手打個招呼,帶著爛腳炳根和騰飛走進貴賓室。

  果然不出所料,那個四分之三洋人莊之鶴正坐在扶手椅上喝咖啡。隻見他身穿巡捕房探長製服,翹起二郎腿,隨著無聲的節奏搖擺。兩個鼻孔朝天撅起,一副趾高氣揚的樣子。端的是好大的派頭。

  王站長跟莊之鶴很熟悉,過去把爛腳炳根與騰飛向他做了介紹。

  莊之鶴將朝天的鼻孔往下降了降,算是跟二人打過招呼,接著搖他的二郎腿。

  爛腳炳根一見莊之鶴這個德性,立刻感覺自己突然牙疼得要命,咳嗽不停抽鼻涕,非吃藥不可。他連句話也不說,找張椅子,一屁股坐下。見茶幾上有個杯子,裏麵盛著黑乎乎的液體,不曉得是啥東西。管他娘的呢。端起來咕嘟咕嘟一飲而盡。這才覺得牙疼稍好了些。

  而騰飛則是向前一步,衝莊之鶴微微鞠一躬,說道:“昂上得木須莊。太澤河的無肥高乃桑思。(法文:很榮幸認識您,莊先生。)”

  四分之三洋人莊之鶴聽見這位日軍占領區來的對外聯絡主任陽仔竟然會說法語,立刻不搖擺二郎腿了,坐直了身體,有些驚訝地說道:“蒙地油!無拔河嘞佛郎塞?昂飯!雷牙包奶兔為蓋了幹扁骨地為!尾勿膿?(法問:老天爺!你會說法語?日本人終於找到有教養的人做事了。是不是?)”

  聽到莊之鶴那聲熟悉的“尾勿膿”,王站長不由得打個激靈,起了一身雞皮疙瘩。像爛腳炳根一樣,感覺自己突然牙疼得要命,咳嗽不停抽鼻涕,非吃藥不可。他連忙撅著腚後退,挨著爛腳炳根坐下。一看杯子裏麵原來預備的黑乎乎的板藍根衝劑已經被爛腳炳根喝光,連忙又衝了一杯,端起來咕嘟咕嘟一飲而盡。

  而莊之鶴已經悶坐了一早晨,現在見來個會說法文的上海市對外聯絡主任,哪裏肯放過他?當即伸出手來,用優雅的肖邦手指頭請騰飛坐下,叫服務生端來咖啡請他喝。然後立個門戶,急匆匆地甩開腮幫子與騰飛開始飆法文。

  要知道莊之鶴說起法文來,簡直就像一壺燒開的水,熱氣騰騰地往上冒,想停也停不下來。而騰飛的法文本是陳潔雲悉心傳授,純正標準,說起來也是狗攆鴨子呱呱叫。當下用法文與莊之鶴有問有答,談笑風生,嘰裏呱啦地毫不含糊。

  二人你一言我一語,笨豬傻驢地聊了個熱火朝天,果然是棋逢對手將遇良才。

  也不曉得過了多久,耳邊忽然傳來一聲悠長的汽笛聲。緊接著,一個碼頭警衛急匆匆地跑進來,大聲說道:

  “報告站長,天津來的客輪進港了。另外,日軍駐滬副司令淺池麻二大佐、興亞會會長傅耀宗先生也到了,在外麵碼頭上等著迎接客人呢。”

  王站長蹭地一下從扶手椅上蹦起來,衝著警衛嗬斥道:“荒唐!傅會長和日本司令官到了怎麽不請進來?讓他們在外麵站著?”

  說完他一把推開警衛,三步兩步跑出去了。爛腳炳根也連忙起身,跟著王站長出去了。

  莊之鶴見狀,用優雅的肖邦手指朝著騰飛做了個優雅的手勢,說道:“嗡泥窪歐細?尾勿膿?(法文:我們也去吧?是不是?)”

  騰飛點點頭,答道:“勿違。阿拍無。(是。您先請。)”

  莊之鶴立起身來,戴好了巡捕房探長的砂鍋帽子,邁著四方步向外走。騰飛緊隨其後。

  二人出了貴賓室,來到外麵的碼頭迎客區。

  隻見持槍的巡捕好似竹籬笆站成一圈,身後維持會的黑衣特務仿佛黑木樁站成兩圈,形成了鐵桶一樣的三層包圍圈,將其他接客的人等全部擋在外麵。

  在圈子當中,有兩撥人聚攏在一起猶如兩團黑疙瘩。

  其中一團黑疙瘩中間站著身穿西裝的日軍駐滬副司令淺池麻二大佐。左右是柔道館的館主秋山和總教習內藤光南,今日來給他當保鏢的。旁邊還有四個穿西裝的筆直站立,一看就是穿便衣的日本憲兵。

  另外一團黑疙瘩,是傅耀宗和三個野蠻人還有李不群,身旁圍著四個黑衣特務。

  而王站長好似一隻螞蟻在兩團黑疙瘩中間忙著走來走去不曉得忙些什麽。

  特務和巡捕們見莊之鶴和騰飛走過來,鐵桶陣裂開一道縫,讓二人進去。

  傅耀宗一抬頭看見他們進來,對莊之鶴理也不理,隻是招呼騰飛道:“陽仔!快過來。”

  騰飛緊走兩步,來到傅耀宗身邊,鞠個躬,恭敬地說道:“傅會長好!”

  傅耀宗滿麵春風地說道:“陽仔,這幾日籌備成立上海市政府的事情把我忙得四腳朝天,都沒工夫去看看你。你過得咋樣?還習慣嗎?”

  “蠻好的。多謝傅會長掛心。”騰飛答道。

  “陽仔,我聽說你和他們哥仨結拜成了兄弟?有這事麽?”傅耀宗指著三個野蠻人問騰飛。

  騰飛回答:“是的。傅會長。我和他們十分投緣,所以做了兄弟。”

  “哈哈哈!”傅耀宗大笑幾聲,用手親熱地拍拍騰飛的肩膀,“陽仔!真有你的。他們三個野蠻人六親不認,在上海灘隻給我傅耀宗一個人麵子。你可倒好!兩天的工夫就跟他們做了兄弟,成了四個野蠻人。哈哈哈!”

  “傅會長,我和他們有緣千裏來相會,所以一見如故,跟一天或者兩天沒有關係。”

  “說得好!敞亮!”傅耀宗稱讚道,一把拉起騰飛的手,“來,陽仔,我帶你去見見副司令官淺池麻二大佐。”

  傅耀宗拉著騰飛走到另一團黑疙瘩,把他介紹給鬼子副司令淺池麻二。

  “淺池麻二太君,初次見麵,請多關照。”騰飛恭敬地說道。

  淺池麻二立刻笑容滿麵,向騰飛豎起大拇指,說道:“陽仔桑!呦西!內藤君剛才說起你的,摔跤功夫的,大大的好。”

  騰飛連忙搖頭,答道:“我哪裏會什麽功夫。實在慚愧。我那天被他摔得滿地找牙。”

  一句話引得眾人哄堂大笑。

  這時候王站長忽然喊了一嗓子:“北平來的客人到了!”

  眾人的目光隨著王站長的喊聲向舷梯張望。

  隻見鬼子漢奸們,森池田、崗村一郎、冠曉荷、大赤包,有高有矮,有肥有瘦,好似幾條形狀各異的沙丁魚,一個個從罐頭盒子裏冒出來。

  等他們幾個人都走下舷梯了,猛地又從艙門裏冒出一個二八佳人來,尖著嗓子叫一聲:“等等我。”

  她戴一頂土裏土氣的大花帽子,穿一身土裏土氣的大花裙子,站在舷梯上東張西望,左右顧盼,一副找不到北的表情。

  原來不是別人,正是要來七十七號做首席女特務的冠招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