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十五章 深入虎穴(4)
作者:個三花老凸      更新:2022-06-17 04:28      字數:3421
  李四墩三步並兩步跑過去,扶起騰飛,表情關切地問道:“陽仔,咋樣?傷著了沒有?”

  騰飛羞愧地搖頭答道:“謝謝四哥。我還好。沒事。”

  他努力站穩了,雙手抱拳,對內藤光南說道:“內藤太君。多謝指教。”

  內藤光南也衝騰飛抱拳,學著中國人切磋武藝時的樣子答道:“陽仔桑,請多包涵。”

  秋山哈哈大笑著走上前來,說道:“中國話說的,不打的,不相識的。你們的,以後做好朋友的。柔道的,他教你的,大大的好的。”

  “謝謝秋山太君。”騰飛依舊滿麵羞愧的樣子,臉通紅地說,“我怎麽也抱不住他,沒辦法用力。到現在也不明白他用什麽招數把我摔倒的。”

  然而秋山卻稱讚道:“陽仔桑,你的,摔跤的,有基礎的,大大的好的。在上海灘的,中國人的,被內藤君摔倒三次的,還能站起來的,還能喘氣的。你的,第一個的。”

  “慚愧。”騰飛說道。

  內藤光南頗為自信和自負地笑笑。

  秋山問騰飛:“陽仔桑,你的,隻會一招的,抄拐子的,為什麽的?”

  騰飛回答:“我學摔跤的時候,師父隻教給我這一招抄拐子。然後便要我扔石鎖練臂力。他說一招鮮吃遍天。抄拐子是最低俗的招數,高手都不屑使用,所以與人摔跤,往往能攻其不備。我雖然隻會這一招,但是我的力氣蠻大。隻要抱住對方,靠我雙臂的力量,準能把他摔倒。”

  內藤光南聽完,忍不住在旁邊指點道:“陽仔桑,你的,眼睛的,有問題的。抄拐子之前的,不能盯著對方下盤看的。暴露意圖的。攻其不備的沒有。你的明白?”

  “哈依。我明白了。”騰飛用崇拜的表情望著內藤光南,“內藤太君,你幾次都是用什麽招數摔倒我的?能教給我嗎?”

  內藤光南微笑著答道:“都是些柔道最基本的招數的,送足掃的,巴投的,浮落的,簡單的很的,很快學會的,容易的。”

  “真的麽?”騰飛瞪大眼睛,呆呆地看著內藤光南,似乎根本不相信那些厲害的柔道招數能很容易學會。

  “千真萬確的。”秋山用小黑豆眼珠瞟瞟騰飛手上的“白川堂”戒指,打包票似的說道,“陽仔桑,你的,白川堂的,自己人的。柔道有竅門的,內藤君親自教給你的。別人的,學不會的。你的,很快學會的。”

  騰飛聞言,立刻給內藤光南鞠一躬,感激地說道:“內藤太君。多謝栽培。阿裏嘎豆。”

  “呦西!”秋山枯樹枝一樣的長幹臉露出笑容來,說道,“陽仔桑,時間的,中午的。大家的,一起咪西咪西的。邊吃邊談的。我們柔道館的,日本料理的,紫菜飯團的,味道的,大大的好的。”

  李四墩連忙插話道:“秋山太君,謝謝盛情邀請。今天午飯不能在柔道館吃了。傅會長吩咐的,我還要帶陽仔去見三個‘野蠻人’呢。趕時間,耽誤不得。”

  “呦西。那你們去吧。紫菜飯團的,改天的,一起吃的。”秋山和內藤光南說道。並不挽留他們。好像傅耀宗說的話就是聖旨,必須馬上執行一樣。

  騰飛過去牆邊架子旁,脫了柔道服,換上自己的西服。

  他和李四墩與兩個鬼子告辭,離開柔道館,來到外麵,一起坐上大黑汽車。

  李四墩向司機吩咐道:“現在去七十七號見三老板。”

  騰飛聽了納悶,問道:“四哥,不是說去見三個野蠻人嗎?怎麽又冒出來個三老板?”

  李四墩眼睛瞥一眼前麵的司機,向騰飛使個眼色,答道:“到了你就曉得了。”

  騰飛會意,說道:“那正好。剛才在柔道館可把我摔慘了。現在渾身跟散架了似的。我趕緊打個盹歇會兒。”

  “別說你折跟頭耍把式地摔跤了。連我在旁邊看著都腰酸腿疼呢。我也得打個盹歇會兒。”李四墩附和一聲,閉上了眼睛。

  兩個人坐在車裏打瞌睡。一路無話。

  不多時,汽車來到滬西的菲爾路。

  這條菲爾路是本是早年間公共租界的洋人越界修建的馬路。馬路兩側建築房屋屬於華界,而馬路卻屬於洋人。於是成為上海灘的一大奇觀。天天上演的貓捉老鼠遊戲。馬路上有紅頭阿三巡捕維持治安,但是隻能管馬路,不能管兩側的房子。所以扒手若是偷了行人的錢包,行人大喊大叫報警。那個扒手若是在馬路上逃跑,紅頭阿三便能吹警笛抓他。若是躲進馬路旁邊的房子裏,紅頭阿三便束手無策,隻能眼睜睜地看著扒手逃之夭夭。

  李四墩所說的七十七號就在這條菲爾路上。

  本來是某位國民黨大員用搜刮民脂民膏得來的錢建的一所花園洋房。麵積極大,共有五個大院落。前麵四個院落建有各式各樣的房子。後麵的院落是一個大花棚和一大片園地。

  日寇侵占上海以後,國民黨大員落荒而逃。這所大花園洋房遂被日寇霸占,作為憲兵隊的一個分部,住進了很多鬼子兵,專門負責與公共租界的洋人和巡捕打交道,抓捕抗日分子。

  後來野藤井二大包大攬,把租界事務也攥在自己手裏,便取消了這個分部,將鬼子兵調回憲兵隊。這裏便空閑下來,被傅耀宗瞅機會搶了去,用作維持會的辦公場所。

  汽車在七十七號的西洋樓門前停下來。

  李四墩用手推了推身邊睡得正酣的騰飛,說道:“陽仔,醒醒。咱們到了。”

  騰飛驚訝道:“這麽快?我才睡了沒一分鍾呢。”

  “你都睡了半個鍾頭了。還說什麽一分鍾!快下車啦。”

  李四墩連拉帶拽把騰飛拉下汽車,對司機說道:“你去找個地方吃飯。然後再回來接我。”

  “是。”司機答應一聲,開車去了。

  李四墩用手指指七十七號偌大的西洋式大門樓,告訴騰飛道:

  “這裏便是維持會總部了。陽仔,你瞧見沒有?這大鐵門多麽寬敞?並排過兩輛汽車也沒問題。老子以前來,汽車都是開進去的,現在卻不能進了。要不怎麽說他們三個是‘野蠻人’呢!連我的汽車都不能進去。真他娘的六親不認。”

  騰飛揉揉惺忪的睡眼,想起剛才的話頭,打個哈欠,問道:“對了,四哥,你剛才一會兒說三個野蠻人,一會兒又說三老板,到底咋回事?”

  “三老板就是三個野蠻人。三個野蠻人就是三老板。是他娘的一回事。”

  李四墩沒好氣地說道,

  “我跟你講,維持會以前的會長是傅會長的徒弟肖伯鴻,與我和老三一樣,都是一直跟著傅會長的。肖伯鴻做會長的時候,老子來這裏跟回自己家一樣,暢行無阻。莫說坐汽車,就是坐火車來,他們也會敞開大門放我進去。

  可惜前些日子,肖伯鴻被抗日分子刺客幹掉了,死翹翹了。於是傅會長便找三個野蠻人,要他們自己選出一個來,接替肖伯鴻做維持會會長。可是三個野蠻人卻說:我們哥仨同生死共富貴。要做會長就三個人一起做。

  要不怎麽說他們是三個野蠻人呢!從來會長都是一個人的。哪有三個人一起當會長的呢?這不是笑話嘛。可是偏偏傅會長同意了。他們哥仨就這樣一起做了會長,所以底下人便叫他們‘三老板’。這回你明白了吧?”

  “明白了。”騰飛答道。他也明白為什麽李四墩這番話不能當著司機的麵講了。不由得心中冷冷一笑。

  李四墩接著說道:

  “以前肖伯鴻活著的時候,並不住在這裏,而是住在他自己家的花園洋房,娶了三房姨太太,生活得蠻適意。

  肖伯鴻抓抗日分子有個原則,沒錢便抓,有錢便放。一百根金條贖金,交錢放人。他可是發了大財了。可是他講義氣。隔三差五分給我和老三幾根金條。他吃肉我們喝湯。江湖上的規矩分毫不差。

  他死了以後,三個野蠻人過去,拿了他的金條不說,還把他家的花園洋房和姨太太賣了,足足撈了一大筆錢,全揣腰包了。這哥仨吃肉不吐骨頭、吃魚不吐刺,一點兒不剩全咽了。我和老三連個銅板都沒見著!他娘的。要不怎麽說他們是‘野蠻人’呢!

  他們當了維持會長以後,搬到這裏來住。借口說有抗日分子刺客,要加強保衛,任何車輛不能進去,除非持有他們頒發的‘派司’。結果你猜怎麽著?連我和老三坐車來也需要申請‘派司’,否則門衛看守拒不放行。

  你剛才看見沒有?我們是不是把汽車停在門口了?因為我懶得跟他們囉嗦,不樂意給他們臉。讓我老四低下身段求他們?門也沒有。操他娘的。我老四跟了傅會長這麽久,到維持會還要向他們申請‘派司’,真是豈有此理。

  行了,咱們倆別在門口說個沒完了。就是這點兒屁事,哪說哪了。我老四嘴上沒把門的,跟你發發牢騷,你就當沒聽見好了。沒來由地惹麻煩。你曉得前後左右有多少雙眼睛在盯著咱們呢。我跟你講,旁邊那家雜貨鋪,還有路口那個白鐵店,都是他們安置的‘望風哨’。

  還有西洋樓門柱上新開的兩個方洞口。你瞧見沒有?用小黑鐵門封著的?是兩個機槍射擊孔。後麵藏著兩挺機槍呢!他們可是三個野蠻人,不講規矩的,惹惱了他們,突突突,小命就他娘的玩完了。”

  李四墩說到這裏,突然卡住了,眼神裏掠過一絲畏懼,下意識地朝兩個機槍射擊孔瞟了兩眼。

  “陽仔,隻要不坐汽車,咱們憑這個就能進去。”李四墩晃了晃手上的“白川堂”戒指,“待會兒進去以後,見麵三分笑,咱們犯不著跟野蠻人一般見識。明白了麽?”

  “是。四哥。”騰飛答應道。

  李四墩於是帶著騰飛走到大鐵門前,伸手按響了門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