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十一章 打入興亞會
作者:個三花老凸      更新:2022-06-17 04:28      字數:3298
  喬治馬說的線人名叫林之節,表麵上是個中國書畫商人,在霞飛路開一家偌大的畫店,經營中國字畫,兼營古董。因為崇拜鄭板橋,將畫店取名為“板橋三絕”,所以上海書畫圈的人都叫他“林三絕”

  林之節因為深愛中國傳統文化,仰慕畫壇奇才黃茂竹的才華,與之惺惺相惜,結為摯友。

  後來黃茂竹在上海灘書畫圈裏組織讀書會,宣傳共產黨的理想,討論中國擺脫貧困、富國強兵、中華崛起發、民族複興之道路,林之節積極讀書會,聆聽真理,樹立了信仰,被發展成為地下黨員。

  黃茂竹離開上海以後,他的組織關係便轉到上海地下交通站喬治照相館,受喬治馬領導。

  林之節因為以前經常在畫店舉辦當代中國書畫展覽,買主中有很多在虹口經商的日本人,包括興亞會會長傅耀宗,都與他頗為熟悉。

  興亞會在日本舉辦亞洲書畫展,傅耀宗便委托林之節組織中國當代畫家參展,兩個人開始來往頻繁。也就在這個時候,林之節偶然得知傅耀宗遠不是個漢奸那麽簡單,其真實身份是日本上海間諜機關“岩井公館”的間諜頭目白川治雄。

  此後,林之節的主要工作之一便是監視傅耀宗。

  前些日子上海灘驟然疾風暴雨,僅僅一天的功夫,日寇司令官鬆井,憲兵隊長龜本,還有偽大道市長蘇錫文,偽維持會長肖伯鴻,幾個人同時被刺殺。

  傅耀宗雖然也是日本鬼子,但是並沒有兔死狐悲,反而是欣喜若狂,正中下懷。因為日寇集團內部矛盾,相互傾紮,讓他沒有做成上海市長。現在可以如願以償,由他組織上海市偽政府並出任偽市長了。

  傅耀宗籌劃多時,組織偽政府可以不費吹灰之力,各個部門人員都是現成的興亞會的成員。原因是日寇侵華蓄謀已久,白川治雄化身傅耀宗,開辦興亞會的時候,就已經想到等日寇占領上海,由他出麵做市長,搜刮民脂民膏,為日寇全麵侵華輸血,所以他吸收進興亞會的成員,都是按照未來的偽政府部門設置安排的。

  隻是對外聯絡主任這個職位沒有合適的人選。要負責與法租界和公共租界的洋人交涉,非要有洋務經驗的人才能幹得了。當初傅耀宗本來打算讓褚達做這個職位的。沒想到褚達官迷心竅猴急,直接投靠憲兵隊隊長龜本,做了偽警察局局長。一上任便抓住煙土行不放,大肆斂財。後來又與野藤井二打得火熱,兩個人為了把持上海灘煙土生意,百般推諉,拒不執行日軍熱河紅土專賣計劃。惹得森池田那邊一封密電過來,要除掉野藤井二,所以褚達便成了傅耀宗的棄子。

  對外聯絡主任急需新人選,為了這個傅耀宗曾經跟林之節說過兩次,請他幫忙物色一個擅長跟洋人打交道的人選。然而他並不說偽上海政府,隻是說興亞會需要這樣的一個對外聯絡主任。

  林之節聽了以後,因為當時並沒有派臥底打入興亞會的計劃,所以隻是敷衍幾句,答應幫忙找找看。回來把情況報告喬治馬,兩個人誰也沒把這個事情當回事。

  等騰飛回來那天晚上,與屠元興碰頭談計劃,聽他說起這個事情,馬上覺得這是個機會,可以打入敵人內部,到時候裏應外合殺鬼子。

  屠元興完全同意騰飛的想法。他連忙通知喬治馬,讓他告訴林之節,立刻去找傅耀宗,就說已經找到合適的人選:

  騰飛裝扮成“劉陽”,身份是北平琉璃廠畫店“芭蕉聽雨閣”老板劉晃的三兒子,北平教會學校畢業,精通英法文,幫著父親做洋人生意。往來北平與天津之間,與各路洋人,上至公使,下至商人,經常打交道,通曉洋人的各種禮節和習慣,有豐富的洋務經驗。

  由於他隻是三兒子,前麵還有兩個哥哥,無論如何也輪不到他繼承家業。他父親劉晃與林之節是至交,所以來上海灘投奔林之節,請他幫忙在上海設立分號,另立門戶,圖謀發展。

  於是便有了現在這一幕。

  騰飛第二天吃過早飯,便去霞飛路“板橋三絕”畫店找林之節。

  他這日變作劉陽,穿一身筆挺的西裝,頭戴硬邊禮帽,腳上穿一雙鋥亮的皮鞋,簡直又換了個人,看上去是個十足的洋涇浜。

  林之節上下打量他一番,讚許道:“陽仔,你真是百變魔術師,看上去沒有一絲破綻。”(陽仔是他們事先商量好的昵稱。)

  騰飛答道:“三絕叔,你過獎了。賣喝西鵓鴣(法文:謝謝)。”

  二人相視一笑。

  “時候不早了。咱們早點過去吧。”林之節說道。

  “好。”騰飛回答。

  二人坐林之節的大汽車,離了霞飛路,一路疾馳到了虹口,不多時來到興亞旅館。

  騰飛下了汽車,眯起眼睛看興亞旅館。四四方方的一個鋼筋混凝土大方塊,不成比例的小窗戶密密麻麻宛若蜂窩。外形醜陋,毫無建築美感。旅館隻是幌子,遮人耳目,哪有旅客願意住這樣比監獄還難看的旅館呢?

  騰飛身經百戰,一眼便看出來這個建築物其實是一座龐大的碉堡,那些小窗戶就是射擊孔。這樣的鋼筋混凝土碉堡,若是打起仗來,就是用大炮也轟不垮,真是個易守難攻的工事。

  他倒吸一口涼氣,心道這個老鬼子白川治雄果然老辣得很!不由得加了十二分的小心,凝神戒備。

  林之節引著騰飛三步兩步走到興亞旅館門口。

  兩個穿著酒紅色旅館製服的人迎上前來。他們認得林之節。點頭哈腰,態度恭敬,招呼道:“林老板,今天早啊!”

  這兩個看門人其實是傅耀宗的心腹,張三橋和李四墩。

  林之節很客氣地向二人拱手致意,答道:“二位好!我約好了傅會長。麻煩幫忙稟報一聲。”

  “哎呀!林老板見傅會長還要稟報麽?我馬上帶你老人家上去。”李四墩滿臉堆笑地說道,他目光越過林之節,看看後麵的騰飛,問道:“這位是?”

  不等林之節回答,騰飛上前一步,拱手施禮,自我介紹道:“兩位大哥,在下劉陽。”

  林之節在一旁介紹道:“劉先生是北平‘芭蕉聽雨閣’畫店老板的三公子。他父親與我摯交。”

  “原來是北平來的劉先生。天子腳下來的呀。失敬。”張三橋瞥了一眼騰飛手上戴的祖母綠大戒指,大驚小怪地說道。

  騰飛做出一臉憨笑,說道:“不敢當。兩位大哥叫我陽仔好了。別人都這麽叫我。”

  “陽仔?好名字!”李四墩和張三橋哈哈大笑,一下子便喜歡上了這個北平來的三公子。雖然穿著打扮闊綽,但是沒有一點居高臨下的架子,平易近人,一看就是見過大牌麵的。

  “林老板,陽仔,請隨我來。”

  李四墩喜笑顏開地帶著他們走進興亞旅館。

  大廳右手邊有部電梯,開關按鈕用個鐵盒子鎖住。下麵立個金色的牌子,寫著:會長專用。

  李四墩走過去,從腰間掏出一把大鑰匙,打開鎖頭,拉開鐵盒子,按動按鈕。電梯門倏地一下打開了。他請二人上電梯,然後自己也上去。用手按動電梯手柄開啟電梯。每個樓層都不停,直接上了四樓。

  四樓整整一層都是傅耀宗的辦公室,隻有他一個人在此辦公、會客,其餘的人都在二層和三層。

  李四墩把林之節和騰飛帶入一間偌大的會客室。牆麵上掛滿了中國字畫。中間一個大書案,擺著筆墨紙硯。靠窗一側,擺放一排紫檀太師椅。每張椅子之間用紅木花幾隔開,每個花幾上都擺著一盆盆景,形狀各異,頗為奇特。

  李四墩請二人在太師椅上落坐下座,說道:“林老板,陽仔,稍等片刻。我馬上去請傅會長。”

  “有勞。”二人客氣地謝道。

  李四墩剛出去。立刻響起一陣軲轆滾動的聲音,由遠及近。一位穿長衫的茶博士戴著雪白的手套,推個木頭推車進來,在二人麵前停下。給他們鞠一躬,問道:“二位老板,請問用什麽茶?”

  林之節以前沒見過這位茶博士,但他很熟悉傅耀宗的待客方式,也不客氣,直起上身看看木推車上的茶葉罐子,選了一款“凍頂烏龍”,說道:“就喝這個吧。”

  “是。老板。”茶博士應道。

  他扭頭問騰飛:“老板,你喝什麽茶?”

  騰飛答道:“一樣。我也喝凍頂烏龍。”

  “是。老板。”

  茶博士仿佛變戲法一樣,伸手去木推車側麵摘下一個折疊竹凳子,打開放好,正襟危坐在凳子上,脫去白手套,又換了雙新的白手套戴上,從下麵搬出兩個造型別致的紫砂壺放在茶盤上,開始茶道表演,給客人沏茶。

  林之節很有禮貌地看著茶博士穿長衫表演茶道。

  騰飛則仿佛被牆上掛的中國字畫吸引,站起身來,走到牆邊去看畫。

  原來所有字畫都是海派風頭正勁的畫家祝重山的作品。各種形式,花鳥,山水,人物,無一不精。線條很老到,遒勁有力、婉轉清揚,腕子上的功力確實不同凡響。隻是構圖密匝,又多用重彩,失去了傳統中國畫的味道,倒是更像日本的畫風。

  正在這個時候,外麵忽然傳來一陣高亢刺耳的聲音:

  “三絕仁兄!還有那個叫,對了,陽仔賢弟。大駕光臨!陋室生輝!老傅接駕來遲!恕罪!恕罪!”

  話音未落,傅耀宗仿佛一陣風似的刮了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