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跟在喬治馬身後出來的人正是屠元興本人。

  “元興叔！”美娟驚喜地叫了一聲。

  屠元興笑眯眯地看著美娟，翹起大拇指，說道：“神槍飛阿哥！了不起！”

  喬治馬請他們一起在八仙桌旁坐下，親自沏壺茶來請他們喝。

  “元興叔，你什麽時候回來的？”美娟好似看見了久違的親人，急不可耐地問道。

  “我回來上海一個多禮拜了。”屠元興回答道，

  “上級要我回來上海灘組建一支新四軍敵後武工隊，執行‘火天雷霆計劃’。對日寇駐滬司令官鬆井，還有田中軍吉、向井敏明、野田毅等幾個日本鬼子實施雷霆決殺。

  這幾個日本鬼子在南京大屠殺中犯下滔天罪行，雙手沾滿了中國人的鮮血。尤其是向井敏明和野田毅兩個鬼子，竟然搞百人斬比賽，以砍中國人頭取樂，簡直是惡魔。

  他們應該打入十八層地獄，卻被日本天皇授予金鵄勳章。是可忍孰不可忍！人神共憤。凡立於天地之間的中國人，隻要一息尚存，天授神權，每個人都可以捉住這幾個鬼子兵。剝其皮，抽其筋，敲其骨，吸其髓，啖其肉，斬其頭而後快！

  下個月，他們要從上海坐船回日本參加授勳儀式。我們要在他們離開中國之前，把他們的腦袋割下來，然後扔進黃浦江，祭奠成千上萬慘遭殺害的中國百姓。反正日本天皇要把勳章戴在他們胸脯上，又不戴在頭上。他們留著腦袋也沒用。我們割下來點天燈。隻把他們的胸脯留下一塊，裝在盒子裏，寄回日本授勳好了。

  這個‘火天雷霆計劃’狠狠打擊日本鬼子的獸性，是非常重要的行動。我現在的職務是新四軍特別聯絡處處長。因為我是個老上海，熟悉這裏的情況，所以上級指示我重回上海灘，負責具體實施。

  沒想到我剛回來，還啥都沒幹呢，就聽說日寇駐滬司令官被刺客殺了。同時還有其他好多鬼子和漢奸也被殺了。我連忙請喬治馬派人打聽情況，結果幾個渠道轉了一圈下來，都傳言說這些鬼子漢奸是八路軍和新四軍的武工隊殺的。

  我聽了就納悶了。我這新四軍敵後武工隊還沒組建呢，怎麽就開始殺鬼子了呢？我想肯定是八路軍武工隊搶在我們前頭了。我於是就給上級發電，希望能跟八路軍武工隊聯係上，溝通一下各自的計劃，以便在後麵的行動中相互配合。結果上級回電說，八路軍那邊根本沒有派武工隊來上海。

  那會是誰呢？我真是百思不得其解。直到今天我才知道，原來是你神槍飛阿哥的神槍隊！美娟！真了不起！”

  說到這裏，屠元興和喬治馬不約而同地開懷大笑起來。

  喬治馬對屠元興說道：“潛龍兄，真是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美娟他們現成的神槍隊在這兒，直接改編成新四軍神槍武工隊多麽好？你還琢磨啥呢？還要啥自行車？”

  “潛龍”是當年屠元興在法租界巡捕房做臥底特工時的代號，喬治馬念念不忘，現在依舊用這個代號稱呼他。

  屠元興回來之前不是沒有想過美娟、小虎、孝龍和杜滿月這幾個神槍手，若是把他們整合在一起成立新四軍神槍武工隊，猶如插進敵人心髒的一把尖刀，殺幾個日本鬼子簡直如探囊取物。

  隻不過，當年淞滬抗戰時，美娟的大哥正始負責難民安置工作，因為操勞過度獻出了年輕的生命。為此他感到十分內疚。因為這本來是組織上交給他們兩個人的任務。而他當時隻顧自己上前線抗日殺鬼子，從而把難民安置工作全交給了正始一個人。若是他能分擔一些難民工作，正始也許就不會累死了。

  後來顧先生又帶著簽子阿福和李阿大駕駛小火輪炸日寇軍艦出雲號，與日寇同歸於盡，葬身火海，魂斷黃浦江。

  顧先生一家人為抗日已經犧牲了兩個。尤其是正始的死，成為了他心中揮之不去的痛，讓他永遠不能原諒自己。

  在這種情況下，讓美娟他們幾個參加新四軍，冒著生命危險抗日殺鬼子。他實在開不了口。所以回來上海這些天，他遲遲沒有去竹菊坊找美娟他們。

  美娟見屠元興默不作聲，著急地問道：

  “元興叔，你咋想的嗎？為啥不讓我們參加新四軍神槍武工隊呢？我們個個都是神槍手，跟著你上陣殺敵毫不含糊！

  就說我們這回殺鬼子吧。

  插翅虎用卡賓槍前後幹掉了九個鬼子兵。

  混江龍用狙擊槍殺了日寇司令官鬆井和憲兵隊長龜本，還有一個鬼子兵司機和鬼子兵醫生。

  一枝花更了不得，兩支勃朗寧手槍左右開弓，開兩槍打兩個穿糖葫蘆，殺了六個鬼子和漢奸。

  我雖然沒開槍，但是我用十二菩提子割了兩個鬼子兵的脖子，也是一樣的呀！

  甚至連肖克也大開殺戒了呢！用我的左輪歪脖立手槍殺了大漢奸肖伯鴻！要知道肖伯鴻可是上海灘出了名的羅漢地躺拳高手，四、五個人都近不了身，卻被肖克騎在脖子上給打死了。

  元興叔，我倒要問問你，就我們神槍隊這幾個人，隨便拉出一個來，找人比一比，請問上海灘有哪個能比得過我們的槍法呢？”

  屠元興當年參加淞滬抗戰，開始的時候與小虎和韓上雲一起在前線殺鬼子，後來與孝龍和杜滿月接替正始做難民安置工作，因此對神槍隊的幾個人了如指掌，知道他們這些神鬼皆驚的綽號。除了肖克，因為他還沒有綽號呢。

  他一邊聽，一邊點頭，用稱讚的目光望著美娟，答道：“你們神槍隊的幾個人，無論是插翅虎、混江龍、一枝花，還是你神槍飛阿哥，甚至包括肖克，個個槍法了得，出類拔萃。整個上海灘無人能及。”

  “那你還猶豫啥呢？元興叔？本來我們就是想去找你參加新四軍的。因為上雲叔受了傷，小虎和孝龍還有杜滿月與他感情最好，都非要留下來照顧他。大家正著急呢。現在好了，我們留在上海也能參加新四軍，一樣抗日殺鬼子。他們若是知道了，肯定高興死了。可是沒想到，”美娟說到這裏停下來，用亮晶晶的眼睛盯著屠元興，有些氣呼呼地問道，“元興叔，我們為啥不能改編成新四軍神槍武工隊？”

  “我沒說不能把你們改編成新四軍神槍武工隊呀！”屠元興頗為躊躇地回答道，“隻是因為在上海灘殺鬼子太危險了，隨時隨地都會有犧牲，所以我才猶豫呢。”

  “無論在哪裏抗日殺鬼子都會有犧牲。這個我們早就想好了。我大哥正始跟我們講過，人固有一死，或重於泰山，或輕於鴻毛。我們都記著呢。為了抗日殺鬼子，我們不怕犧牲。”美娟聲音朗朗地說道。

  “美娟，我很欽佩你說的這番話。”屠元興動情地說道，“可是你也知道，當年淞滬抗戰的時候，本來組織上要我和正始一起做難民收置工作，而我卻為了上前線殺鬼子痛快，把工作全丟給他一個人。結果他因勞累過度獻出了生命，我難辭其咎。所以我不能讓他的弟弟妹妹再有什麽危險。”

  正始之死是個異常沉重的話題。刹那間，一股巨大的哀痛襲來。大家全沉默了。呆了半天，誰也不說話。

  良久，美娟哽咽著說道：

  “我記得大哥有一次跟我講過，因為我們是中國人，所以我們個人的命運是同中國的命運聯係在一起的。中國的命運改變了，我們個人的命運就要隨之改變。

  比如我大哥他自己，讀了那麽多書，詩詞歌賦樣樣精通，又學了英文和法文，本來的命運是做一個文學家和翻譯家的。但是日本鬼子侵略了中國，中國的命運改變了，他必須改變自己的命運，不能再做文學家和翻譯家了，而是救亡圖存，為了中國抗日。

  我大哥死了，現在該輪到我們這些弟弟妹妹們替他去抗日殺鬼子了。我們為此感到自豪和驕傲。”

  屠元興說道：“美娟，你不愧為正始的好妹妹！跟你相比，我的格局太小了。我要學著你的樣子，忘掉兒女情長。以你大哥正始為榜樣，為了中國抗日改變個人命運，勇於擔當。”

  他激動地站起來，朝著美娟敬了一個軍禮，

  “美娟，我代表新四軍特別聯絡處，宣布同意你的請求，將你的神槍隊就地改編成為新四軍神槍武工隊，由你擔任隊長，我做你的指導員。”

  美娟也站起來，學著屠元興的樣子，給他回敬一個軍禮，脆靈靈地答應一聲道：

  “是。指導員。”

  “新四軍一切行動聽黨指揮。我們神槍武工隊也一樣。”屠元興接著說道，“所以還要給你配備一個黨代表。”

  “太好了。”美娟的眼睛亮閃閃地望著屠元興，“指導員，你派誰來做我們的黨代表呢？”

  “你認識的。”屠元興笑眯眯地回答，“他明天從北平來上海。我們上午一起去碼頭接他。”

  “我認識的？”美娟驚奇地問了一句，

  “會是誰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