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了安全起見，美娟決定所有人當天晚上離開大世界，一起搬進恒泰號。

  這裏原本有一個醫療室的，病床設備藥品一應俱全。隻是主任兼醫生兼護士長胡來來跟戴春土跑路去重慶，大門上了鎖。

  不過有通關鼠洪三在，什麽鎖能攔住他呢？掏出他的細鋼絲來，一捅便打開了。眾人把韓上雲抬進去，放在病床上。

  孝龍和杜滿月與小虎一起今天晚上照顧韓上雲，等明日再去請張約翰來仔細檢查。

  安頓好了韓上雲之後，美娟隨著紅眼睛阿昌去了審訊室。

  褚達還在黑麻袋裏捆著呢。

  本來鑽地鼠洪五打算把他和大橡木紅酒桶一起搬來，讓他繼續做盆景。可是褚達實在受夠了每天喝一勺有機肥料了，央求把他從大橡木紅酒桶裏拎出來，裝進黑麻袋帶走。並且詛咒發誓，從此改過自新，再也不當狗漢奸了。聽他這樣講，鑽地鼠洪五這才把他捆了，裝進黑麻袋運過來，關在審訊室裏，一直守著。

  紅眼睛阿昌叫鑽地鼠洪五打開黑麻袋，把褚達又黑又亮的腦袋露出來。

  “褚達，我聽洪五講你發誓要改過自新，以後再也不當狗漢奸了？”紅眼睛阿昌按照和美娟商量好的套路問道。

  “是！阿昌哥！當狗漢奸不得好死。活著還要做盆景，每天吃一勺有機肥。我再也不當了。”褚達信誓旦旦地回答。

  紅眼睛阿昌笑了笑，說道：“做盆景蠻好的呀。頭上長草、身上長毛，這樣的人體盆景誰見過？屎殼郎拉屎獨一份！我跟你講，等你以後建個玻璃房子讓人參觀你，光賣門票你就發財了。你可想清楚了。不許反悔的。”

  “我早想清楚了。不當狗漢奸！不做盆景！板上釘釘，放屁崩坑。我保證說話算數。”

  “除了不當狗漢奸，你還要跟我們一起抗日殺鬼子，這樣才能放了你。”紅眼睛阿昌說道。

  “可是我不會打槍啊！另外，我本來就不能看見血，一見血就惡心嘔吐。又吃了那麽多有機肥，估計得了胃病，整天有事沒事就想嘔吐。怎麽抗日殺鬼子啊？阿昌哥？”褚達愁眉苦臉地說道。

  “誰說要你開槍殺鬼子了？有八路軍和新四軍武工隊呢！連我們這些神槍手都插不上手隻能幹看著。哪裏輪得到你開槍？”紅眼睛阿昌答道。

  “那你要我幹啥？”

  “我要你回去接著當你的警察局長，暗地裏給我們當臥底情報員。如果日本鬼子有什麽行動計劃針對八路軍和新四軍，準備幹什麽壞事，你要第一時間告訴我們。你同意做這個，我們才會放了你。”

  “沒問題！我願意幹！”褚達毫不猶豫地回答。

  紅眼睛阿昌把燒紅煤球眼睛眯起來，盯著褚達看了一會子，說道：

  “褚達，你可別想在我紅眼睛跟前耍滑頭。我們怎麽放了你，就能怎麽把你抓回來。分分鍾讓你變盆景。等下回可不是一天一勺有機肥了。一天灌一桶。讓你一次吃個夠。”

  “哎呦喂，阿昌哥，我怎麽說你才相信呢？”褚達急得眼睛也變紅了，

  “你以為我願意當狗漢奸每天給日本鬼子鞠躬賠笑臉，喜歡他們用大馬靴踢我是吧？實話跟你講，我當初見日本鬼子來勢洶洶，三下兩下就侵占了大半個中國。心想這回完了，中國遲早被日本鬼子吞了。我還不如早當漢奸，還能趁亂占點便宜，順手撈些錢花。

  可是這些日子見你們殺日本鬼子如切瓜切菜，殺得驚心動魄。我就改了主意，心想若是中國人都挺起胸膛來，跟你們一樣殺日本鬼子，就一定能把日本鬼子趕出去。中國還是中國人的。

  我以前腦子進了豬油做了漢奸，真是混蛋一個。我現在保證改過自新，當個堂堂正正的中國人，跟你們一起抗日。殺鬼子的事情我做不來，但是當臥底搞情報卻是手拿把攥的事情。我褚達畢竟也是上海灘十大傑出中年啊！我腦子好使啊！”

  褚達一番話本來說得挺好，紅眼睛阿昌幾乎都相信他了。但是末了一句“我腦子好使啊”，又讓紅眼睛阿昌不信任了。他扭頭看看美娟，說道：“飛阿哥，你相信他的話麽？”

  美娟回答：“阿昌叔，褚達現在能明白自己是個中國人，這就比以前好了很多，算是進了一大步。至於以後嘛，事在人為，還要看他的表現才行。”

  美娟轉頭盯著褚達說道：“褚達，搞情報的事情你一個人做不來的。我們這邊派李忠過去配合你。他是用電台發報的行家。你給他在警察局搞個電台，安排他做你的機要秘書。以後有了情報直接用電台發報，以免帶在身上被日本鬼子搜查出來惹麻煩。褚達，你看這樣行不行？”

  “行。太行了。”褚達立刻滿口答應道。

  去偽大道市警察局做臥底的事情，美娟和李忠商量過，並不用特別擔心褚達。因為即便他耍滑頭，不是真心要抗日，但是憑他的小聰明，肯定是要腳踩兩隻船，兩頭都不得罪，所以他是不會把李忠的身份告密給日本鬼子的。

  美娟又對紅眼睛阿昌說道：“阿昌叔，有李忠去幫他抗日，他再想當漢奸都當不成了。不如給他一次機會，放了他吧。”

  “好。既然飛阿哥同意了，那我們這次就放了你，以觀後效。”紅眼睛阿昌對褚達說道。

  他叫鑽地鼠洪五帶褚達去恒泰號的客棧找個房間，洗個澡睡一覺，明日便放了他。

  眾人就此散了，各自回房間去睡覺休息。

  第二天上午，鑽地鼠洪五養了幾日盆景，與褚達頗有些依依不舍，由他陪著褚達，再帶上李忠，三人一起去警察局。而褚達看見鑽地鼠洪五便會想起每天一勺有機肥的日子，心存忌憚。一物降一物，就像老天爺的安排，鑽地鼠洪五幹別的不行，卻可以降服褚達。

  紅眼睛阿昌和飛天鼠洪大與跳梁鼠洪四一起開車去虹口，到興亞會找三個野蠻人，跟他們講八路軍和新四軍武工隊與野藤井二等鬼子兵在大世界門前小廣場激烈槍戰的事情。也是老天爺的安排，不用費周折，野藤井二死於八路軍和新四軍武工隊的槍口之下，果然是意外身亡。然後再托三個野蠻人交贖金，保釋陳曼麗。

  杜滿月隻身一人去了一樹桂花館。因為那日刺殺蘇錫文回來的時候，他已經在花船上磕頭拜小腳阿娥為師，要跟她學蝴蝶鴛鴦腿神功。

  其餘的人，通關鼠洪三清閑一日，躺在屋子裏睡大覺。小虎陪著他爹在醫療室。孝龍則去中法大藥房找張約翰醫生過來給韓上雲仔細檢查。

  而美娟要拉著肖克陪她一起去喬治照相館照相。

  今日美娟換了一身摩登女人裝束，身穿巴黎新款落地長裙，腳踩一雙紅色高跟鞋，頭戴一頂紅色軟呢子帽，真是儀態萬方，光彩照人。

  肖克一見美娟變成這個樣子，霎時間覺得眼睛被五彩繽紛的強烈陽光刺瞎了，什麽也看不見了，好半天才恢複視力，木呆呆地看著美娟發愣。

  “你怎麽啦？肖克？”美娟問道。

  “你太美了。好像變了一個人。我簡直認不出你了。”肖克癡癡呆呆地回答。

  “嘁！你這話什麽意思？是說我以前戴鴨舌帽的樣子醜八怪是嗎？”美娟圓睜杏核眼問道。

  “沒有！我沒有這個意思。”肖克慌忙辯解道，“你戴鴨舌帽的樣子也好看。隻是沒有現在的樣子美。”

  美娟哼了一聲，說道：“去你的。我偏偏喜歡自己戴鴨舌帽的樣子呢！我現在就去換上。”說完一噘嘴，轉身回去自己房間換衣服。

  肖克一見慌了神，連忙跟在她屁股後麵，叨嘮說：“美娟，不能換衣服。戴鴨舌帽會惹來麻煩的。”

  美娟本想跑來著，可是忘了腳下穿的是高跟鞋，走兩步一個趔趄差點跌倒。肖克連忙伸手去扶她。被她一把推開：“去！不要你管。”就這樣穿著高跟鞋，好似踩著高蹺一般，深一腳淺一腳地，搖搖擺擺回去自己的房間，砰地一聲把門關上。

  肖克急得在門口直轉磨，心裏實在擔心美娟，衝著屋裏麵高聲說道：“美娟，戴鴨舌帽有麻煩的。就穿這樣蠻好的。還是不要換了吧？”

  屋裏傳來美娟的高聲回答：“肖克，你非要我穿勞什子高跟鞋是吧？非要把我跌破頭你才開心是吧？”

  肖克聽美娟說出這樣的話來，嚇得連忙閉住嘴，一聲不言語了。

  過了一會兒，門吱呀一聲開了。

  美娟推門走了出來。

  肖克一見她身上的衣服，吃驚得“啊呀”叫了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