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八十二章 紅眼睛刺探軍情
作者:個三花老凸      更新:2022-06-17 04:28      字數:3553
  聽美娟要他打聽憲兵隊那邊的消息,紅眼睛阿昌立刻拍著胸脯打包票,說道:

  “飛阿哥,這個不勞你操心,交給我們去辦好了。

  我和五鼠兄弟眉眼低、氣魄小,不能像顧先生他們那樣轟隆轟隆地炸日寇軍艦。又沒本事,不能像你們幾個神槍手乒乒乓乓地殺鬼子鋤漢奸。但是上房揭瓦搞點破壞,渾水摸魚刺探軍情,我們連草稿都不用打,小事一樁,手到擒來。

  你曉得興亞會的會長傅耀宗跟我很熟。他是去日本天皇都要接見的大人物,鬼子司令都要買他的麵子,更何況什麽勞什子憲兵隊?他手下三個幹將,鐵錘林蠻子,雙槍雲吞麵,還有爛腳炳根,都是我以前江湖上的朋友,跟我稱兄道弟。

  不瞞飛阿哥說,這次坐花船去殺蘇錫文,因為黃浦江上有鬼子巡邏艇,我這心裏麵一直打鼓,萬一人還沒殺呢,倒被鬼子憲兵查出什麽來,豈不是竹籃打水一場空?

  於是我便去找鐵錘林蠻子他們三個,向他們借傅耀宗的免除搜查的‘派司’用。隻推說是春土哥有一批古董字畫要派人從上海送去香港,擔心碼頭上鬼子憲兵搜查出來明搶了去,回頭跟春土哥不好交代。他們二話沒說,問也不問,當時就去拿了‘派司’給我用。

  我當時也沒太在意這個‘派司’。到今天下午鬼子憲兵搜查時才知道,這個‘派司’真他娘的厲害。我讓老四拿‘派司’給鬼子巡邏兵一看,好家夥,幾個鬼子兵就跟看見聖旨一般,大馬靴啪地打個立正,對我們說聲打擾了,什麽也不查,扭頭就滾蛋了。

  飛阿哥,你想想,這個傅耀宗該是多麽大個的漢奸啊!光憑一個‘派司’就能嚇得鬼子兵屁滾尿流。打聽打聽憲兵隊的事情還不容易嗎?

  你放心吧。我現在就去找他們,借口還‘派司’,旁敲側擊地問一問,保證給你問個清楚明白回來。”

  美娟向紅眼睛阿昌拱手致謝,說道:“有勞阿昌叔了。其實你們剛回來,應該休息休息才是。可是事情緊急,隻能辛苦你了。”

  “飛阿哥,小事一樁,何足掛齒?我紅眼睛阿昌幹些力所能及的事情算甚麽!何談辛苦!咱們現在一條船上,有啥說啥,不必客氣。”

  “好!阿昌叔這話算是說到點子上了。”

  美娟聽他言語豪爽,當即說道,

  “咱們所有中國人現如今都在一條船上。這條船的名字叫抗日。我大哥正始說過,抗日要從我做起,從現在做起。隻有這樣才能挽救亡國滅種之禍。阿昌叔,容我囉嗦一句,你那幾個朋友可都是不折不扣的漢奸。這可是大是大非的事情,馬虎不得!跟他們打交道,你老人家要留個心眼才是。”

  紅眼睛阿昌當然聽得出美娟的弦外之音,當即哈哈大笑,說道:

  “飛阿哥,跟你這麽說吧,我紅眼睛阿昌帶著五鼠兄弟以前做的全是些偷雞摸狗的勾當,每次幹完一票生意,回來都是腿肚子發軟,脊梁骨發涼,腦子抽筋,眼皮亂跳,整日提心吊膽,生怕東窗事發,疑神疑鬼地連個覺都睡不著。

  這回跟著你抗日鋤奸,是我們這輩子頭一回做好事。乖乖可了不得!老天爺!你猜怎麽著?就這個感覺倍兒爽!感覺倍兒爽!倍兒爽!大家回來以後,腳下生風,腰板直直的,眼睛亮亮的,個個覺得自己精神氣爽、正義凜然。

  身正不怕影子斜。腳正不怕鞋歪。就這個感覺倍兒爽!感覺倍兒爽!倍兒爽!早知道做好人這麽爽,誰他娘的還願意當壞人呢!我們哥幾個剛才已經商量過,從今往後再不幹壞事了,要做好人,跟著你飛阿哥抗日鋤奸,走人間正道。

  我和五鼠兄弟祖祖輩輩、子子孫孫都是中國人。做個堂堂正正中國人!天是那麽豁亮地是那麽廣,情是那麽蕩漾心是那麽浪,歌是那麽悠揚曲是那麽狂。就這個感覺倍兒爽!感覺倍兒爽!倍兒爽!

  誰他娘的會像那些馬和驢生出來的雜種一樣,良心被狗吃了,數典忘祖,六親不認,奴顏婢膝去做狗漢奸呢?

  飛阿哥,我和五鼠兄弟在此立下誓言,若是以後有哪個做了漢奸,人人可以誅之,下場如同此棍!”

  說著話,紅眼睛阿昌抄起書桌上的一根毛筆,哢嚓一聲折為兩段,甩手扔在地上,用腳使勁地踩了踩。

  “阿昌叔!那不是根棍子!是我的毛筆呀!”肖克著急地失口喊了一嗓子。

  “哎呀,對不住,回頭我給你買根新毛筆。”紅眼睛阿昌搓搓手說道。

  “不妨事。阿昌叔,”肖克很大度地笑了笑,瀟灑地把手一揮,仿佛紅眼睛阿昌幫他扔掉了一件他一直想扔掉的東西似的,“反正我以後隻拿槍殺鬼子,用不著毛筆了,隨它去吧。”

  眾人聽了都笑了。

  美娟說道:“阿昌叔,你的話我全記下了。咱們一起抗日鋤奸,往後的日子長著呢。眼下最要緊的是救出上雲叔。事不宜遲。請你們馬上走一趟。”

  “是。飛阿哥。”

  紅眼睛阿昌答應一聲。他叫飛天鼠洪大和跳梁鼠洪四陪他一起去。讓其他三隻鼠弟回去客棧宿舍休息。

  他們三人出了恒泰號,上了汽車。由飛天鼠洪大駕駛汽車,一路飛馳,向虹口方向駛去。

  隻消片刻,來到興亞會所在地。這是一幢怪裏怪氣的四層樓房,打著興亞酒店的幌子。鋼筋混凝土建築,方方楞楞,顯得異常堅固。臨街的窗戶都很小。看上去不像是酒店,倒像是一個巨大的碉堡,而那些小窗戶則是一排排機槍射擊孔。

  紅眼睛阿昌留個心眼,要飛天鼠洪大和跳梁鼠洪四在外麵等候。吩咐他們,萬一出了什麽事情,趕緊回去恒泰號搬救兵。

  他獨自一人,拎著大皮包,搖搖晃晃地走進興亞酒店。

  守在門口的兩個漢奸,裝扮成酒店的侍應生模樣,穿著怪裏怪氣的製服,腰部高高鼓起,故意露出別著的手槍。他們認識紅眼睛阿昌,連忙給他鞠個躬,恭敬的叫了一聲:“洪爺!”

  紅眼睛阿昌朝他們點點頭,算是打過招呼,說道:“我找你們三老板有事情。”

  原來鐵錘林蠻子,雙槍雲吞麵,還有爛腳炳根,這三個人為了顯示講義氣,平起平坐,在興亞會沒有排座次,統稱為三老板。所以在這裏一提找三老板,便是找他們哥仨。三個人仿佛一條藤上結的三個倭瓜,一根線上栓的三個螞蚱,永遠是一同行動,從來不單獨與人來往。

  一個漢奸引紅眼睛阿昌上了二樓,來到一間會客廳,請他坐在沙發上稍等。要服務員給他奉上茶來。自己跑去裏麵喊三老板去了。

  不多時,三個野蠻人說說笑笑地走進會客廳,仿佛稀裏嘩啦走進來三張麻將牌。其中方頭方腦長得像麻將牌白板的便是鐵錘林蠻子,大胖子眯縫眼長得像麻將牌一筒的便是雙槍雲吞麵,小個子精瘦長得像麻將牌幺雞的便是爛腳炳根。

  紅眼睛阿昌見三張麻將牌走進來,慌忙起身,向他們拱手問好。

  三個野蠻人給他拱手還禮,仿佛打麻將似的按照東風北風西風的位置圍成一圈坐在沙發上,把紅眼睛阿昌留在南風的位置。

  “蠻子哥,麵哥,根哥,你們傅會長的‘派司’我用完了。特意前來致謝奉還。俗話說好借好還再借不難。”紅眼睛阿昌好似剛胡了一把牌,笑嘻嘻地說道。

  他伸手打開大皮包,從裏麵掏出那個裝“派司”的錦盒來,雙手捧著遞過去。

  鐵錘林蠻子坐在對麵,欠身接過來,順手放在沙發旁邊的圓茶幾上。

  “怎麽樣?阿昌兄,這個‘派司’還有點兒用處麽?”鐵錘林蠻子問道。

  “啥?有點兒用處?說甚麽話!我聽手下的兄弟講,他們去碼頭送人的時候,拿這個‘派司’給憲兵看。好家夥!那憲兵就跟看見皇上的聖旨似的,大馬靴啪地碰個立正,什麽都不檢查,揮手便放行。”紅眼睛阿昌興高采烈地回答道。

  “哦?是嗎?”鐵錘林蠻子嘿嘿一笑,突然話鋒一轉,說道,“阿昌兄,我們怎麽聽說你手下的兄弟們並沒去碼頭,而是坐著一樹桂花館的花船去了黃浦江呢?”

  “啥?咋回事?我沒聽明白。”紅眼睛阿昌裝糊塗反問一句。

  爛腳炳根把身子湊上來說道:

  “阿昌兄,有件事情你可能還不曉得。今天下午五點多,蘇錫文在黃浦江中遇刺身亡,連同保鏢、憲兵,還有廚子,一共六個人,被兩槍打了個穿糖葫蘆,全都死翹翹了。

  我們聽巡邏艇上的憲兵講,他們最後一圈巡邏時,發現黃浦江上有艘一樹桂花館的花船,船上有個派頭很大的老板,穿著鋪天蓋地紅彤彤的緞子長衫,手裏拿個‘派司’給他們看。他們就沒敢檢查船隻。

  現在想起來,說不定刺客就在花船上,憑著‘派司’躲過了檢查。等蘇錫文的蒸汽客輪過來,跳上船去,開兩槍殺了六個人!”

  “老天爺!啥刺客能兩槍打六個?簡直活見鬼了。不可能!”紅眼睛阿昌大驚小怪地叫了一聲。

  鐵錘林蠻子又是嘿嘿一笑,說道:

  “阿昌兄,不是活見鬼。偏巧有個人當時在船上,親眼看見那個刺客了,戴一頂硬邊黑禮帽,帽上斜插一枝花!除了刺客以外,他還看見一樹桂花館的花船上坐著小腳阿娥和兩個書寓先生,還有你的一個兄弟跳梁鼠洪四也在船上!”

  “哦?有這等事?”紅眼睛阿昌倒吸一口涼氣。

  “千真萬確!”鐵錘林蠻子皮笑肉不笑地說道,“還有呢!所謂無巧不成書。那人偏巧還認得你!說當時你也在花船上。嘿嘿,阿昌兄,誰讓你長了一雙狻猊一樣的紅眼睛呢?哪個能認錯了你呦?”

  紅眼睛阿昌聽鐵錘林蠻子話講到這裏,知道自己無路可退了。他本是白相人出身,行走江湖講究的就是臨危不懼,遇事不能縮脖子,要伸腦袋硬扛。滾釘床下油鍋,麵不改色心不跳。頭掉了碗大的疤,眉頭不皺眼睛不眨。他當即把腰板一挺,瞪起兩個燒紅煤球的眼睛,哈哈大笑道:

  “不錯!蘇錫文就是我殺的!蠻子哥,你待怎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