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五十三章 天使的翅膀(1)
作者:個三花老凸      更新:2022-06-17 04:27      字數:3414
  八月十三日,淞滬大戰從八字橋打響。

  日軍從北四川路進犯八字橋。國軍奮起反擊,打得日軍措手不及,被殺得節節敗退。國軍乘勝追擊,占領了八字橋。國軍接著殺入中興路橋和江灣路一帶,一路挺進,迫近日軍據點海軍陸戰隊司令部。日軍大炮向國軍猛烈轟擊,國軍傷亡慘重,進攻受阻,退回八字橋。

  十四日,國軍再次發動地麵進攻,向江灣路推進。經過激烈戰鬥,攻占了日本海軍俱樂部陣地。日軍退入海軍操場陣地。

  十六日,國軍拋射炮聯隊開赴上海,在一幢有圍牆的花園洋房架好炮位。拋射炮沒有炮架,隻有一個圓形底座,炮與炮用電線連接,計算好目標方位,電鈕一開,十二門炮可同時發射。

  國軍將十二門拋射炮對準了日軍海軍陸戰隊司令部。第一次發射沒有命中目標。第二次修正了距離方位,按動電鈕,燃燒彈和炮彈猶如長了眼睛一般,全部命中日軍海軍陸戰隊司令部。第三次發射又是全部命中。

  日軍海軍陸戰隊司令部四樓變成一片瓦礫,其餘各樓層之玻璃,完全震碎,宛若蜂房。

  雙方互有攻防,戰局一度僵持。

  為了扭轉戰局,日寇海軍急調橫須賀鎮守府第一特別陸戰隊,吳鎮守府第一特別陸戰隊,佐世保海軍陸戰隊,約兩千四百人開赴上海增援。

  接著,上海派遣軍總司令鬆井石根率領第三師團和第十一師團,約四萬人開赴上海增援。

  日寇增援艦隊從日本啟航,黑壓壓一片,猶如嗜血的鯊魚張開血盆大口,氣勢洶洶地駛向上海。

  淩晨,艦隊闖入長江口,雲集在瀏河到吳淞口一帶。

  一艘艘汽艇從艦艇上放下來,士兵仿佛一條條鬣狗躍上汽艇,向著海岸呼嘯而來。軍艦上的大炮響了,炮彈呼嘯著飛向岸上的村莊和保安團陣地,密密匝匝猶如暴風驟雨,霎時間成為一片火海。

  日寇士兵在軍艦炮火的掩護下強行登陸。

  士兵們如狼似虎闖入村莊,對手無寸鐵的百姓進行了血腥屠殺……

  【史料記載:

  “塘灣,韓家宅,聞家宅,張家宅,牌樓,河塘腳,村莊裏的人,哭聲叫聲響成一片,扶老攜幼,四散奔逃。來不及跑的,都被日軍士兵打死了。金兆基當時九歲,跟著大人一起逃命,身後的幾個老人跑得慢,全部被打死。

  聞家宅全村九戶人家房屋全部焚毀。聞愛生一家九口三代人被關在房中活活燒死。趙誌衝一家五口被日軍士兵用刀砍死,其懷孕的妻子被日軍士兵開膛破肚,拿出腹中胎兒取樂。

  韓家宅村共有十四人,被日軍士兵一刀一個,殺死十三人,一個十三歲的少年被砍兩刀,僥幸活命。

  石家宅村三十一口被日軍士兵用鐵鏈拴在一起,澆上汽油活活燒死……

  羅涇鄉十多個自然村被燒房一千多間,被害人二千二百四十四人,占全鄉總人口的百分之八十!農曆七月十八日。永誌不忘。”】

  成千上萬的難民從四麵八方逃向法租界。

  法租界通往華界的各個路口早被大鐵柵欄門封死。難民被攔在外麵,苦苦哀求,哀嚎聲撕心裂肺。

  因為法租界路口有士兵和巡捕把守,正始事先特意找莫金生說過接收難民的事情,莫金生一口答應。他雖然從巡捕房退休回家,但是巡捕房裏還有很多他的心腹,說句話仍是一言九鼎。他已經吩咐過幾個心腹,有難民逃來一律開門放入。所以這些巡捕見難民蜂擁而至,神情哀絕,連忙說服了士兵守衛,為難民打開了鐵柵欄門。

  難民一腳跨越生死門,立刻如潮水般湧入。

  難民中間有人知道大世界辦了難民收容所,一傳十十傳百,蜂擁而至,頃刻間擠滿了大世界門前的小廣場。後麵的難民擠不進來,隻得聚集在愛沙尼亞路上,不一會兒便把道路堵塞得水泄不通。這裏是法租界的主幹道,整個交通係統立刻陷入癱瘓。

  此前,正始早已經帶著人將大世界改成難民收容所,一切準備停當。

  他隻留下了二樓那間“上海市民統一抗日會”的辦公室,還在裏麵放了張簡易床,預備太忙的時候晚上可以睡在這裏。

  明倫和明理把“上海市民統一抗日會”的誌願者發動起來,挨家挨戶去募集舊被褥,在大世界裏麵每一樓層搭好了地鋪。

  最底層的紅磨坊原本有個大廚房,英菊和虞媽去兩家米行買了幾百斤大米,又去鹹瓜街買了大量的鹹菜,讓孝龍、維英和美娟找人用江北車運來,堆在大廚房裏,小山一樣占了半間屋子。

  莫金生和莫桂蓉知道正始在大世界辦難民收容所,為表示支持,捐錢請米行訂購了兩船暹羅大米,交付給正始用於救濟難民。

  把食宿條件準備好了之後,正始又帶著大家製作難民卡。他們將硬紙裁剪成同樣尺寸的卡片,到時候發給難民登記,上麵寫上姓名,年齡,家鄉,分組。

  這是屠元興傳授給正始的辦法:每個難民都要登記,領取難民卡,憑卡進入收容所,憑卡吃飯。難民手裏有了卡,心裏就踏實了。有事出去以後再回來,睡覺的地方不會被人搶了去,這樣就不會鬧矛盾打架了。吃飯時憑卡排隊,也不會擁擠和哄搶食物。

  難民住進收容所以後,還要將他們分成三個組:老年,青壯年,還有小孩子。

  老年人基本就呆在難民收容所。青壯年要盡量給他們找些事情做,比如抬擔架運送傷兵,或是給工廠、商鋪、市民打零工。重要的是要在他們中間宣傳抗日救亡,蓄積抗日力量。小孩子們要辦臨時學堂,請先生教他們識字。

  正始把一切準備停當,沒有絲毫遺漏,隻是沒想到一下子會湧來這麽多的難民。

  他環顧小廣場上黑鴉鴉的難民,隻見他們拖家帶口,大包小包,有坐著的有躺著的,橫七豎八,大人喊,小孩哭,一片亂哄哄,場麵甚是嘈雜。

  他深吸一口氣,知道必須馬上穩定局麵。如果亂起來,後果不堪設想。

  他扭頭對孝龍和杜滿月低聲說道:“你們去找幾個人守好了大世界的大門,沒有我的命令一個也不許放進去。”

  原來淞滬大戰打響以後,小虎便端著衝鋒槍和韓上雲一起上了戰場。孝龍和美娟也嚷嚷著要去。水生和英菊沒辦法,隻能找正始幫忙。正始跟弟弟妹妹談了一個晚上,總算說服了他們。妹妹美娟留在竹菊坊保護娘的安全。孝龍則和杜滿月一起跟著正始來大世界做難民安置工作。

  正始又叫過來明倫和明理,請他們立刻去找虞木良,動員總商會盡快想辦法再找些安置難民的地方。

  然後他叫維英準備好難民卡,坐在門口原地等待。

  一切安排好了以後,正始邁步走進小廣場的難民人群中。

  他在人群中找來找去,終於看見一位留著長長胡須的長者,盤腿坐在地上,臉上的神態甚是安詳,不像別人那樣慌亂和驚恐。

  正始走上前去,向長者拱了拱手,低聲說道:“老伯,我是上海市民統一抗日會的難民專員,叫正始。有事情想請教老人家。”

  長者慌忙起身,答禮道:“不敢當!在下姓曹,正始先生有事請吩咐。”

  正始說道:“曹老伯,請問你們都是從哪裏逃過來的?”

  曹老伯答道:“我們這一片多是曹家鎮幾個村的人。那邊估計有劉家莊的和史家鎮的。其他的我就不曉得了。”

  正始說道:“曹老伯,我們大世界難民收容所裏麵容不下這麽多難民。如果擠一些的話,恐怕隻能容納廣場上的這些人,馬路那邊的人就不行了。”

  正始停頓一下,他假裝出法租界還有別的難民收容所的樣子,接著說道,

  “曹老伯,法租界還有其他的難民收容所,我剛才已經叫人去布置了,一會兒他們那邊就會有人來安置難民。

  現在請你老人家幫我去協調一下,找些年輕力壯的人去守住馬路,防止那邊的難民湧過來。

  廣場上的難民,請他們按照村子聚在一起坐好。每個村要選出一個難民頭來,過來找我辦難民卡。

  隻有辦了難民卡的人,才能進大世界難民收容所。

  曹老伯,你看行不行?”

  曹老伯當即答應道:“行!行!”轉身去人群裏安排了。

  正始轉身回到大世界門口。

  維英已經把兩箱卡片整齊堆放在桌子上,坐在桌子旁邊嚴陣以待。

  正始挨著弟弟坐下來,準備與他一起給難民辦理難民卡。

  廣場那邊,曹老伯在人群中轉了幾圈,不一會兒就把難民頭選出來了。難民頭把各自村子裏的人張羅到一起,圍成圈子坐好。然後各村選了些年輕人組成臨時難民保安,去馬路那邊站好,仿佛樹樁子似地守住了廣場,形成一道人籬笆,將馬路上的難民隔離開。

  正始見廣場上的難民亂了一陣子,終於一堆一堆地坐好。從大世界門口的台階上望過去,猶如田頭的一座座麥垛一般整齊有序。

  曹老伯氣喘籲籲地過來,說道:“正始先生,全按你的要求安排了。你看看咋樣。”

  正始從椅子上站起來,向曹老伯鞠了個躬,說道:“曹老伯辛苦了。”

  曹老伯見正始給他鞠躬,頓時慌了手腳,說道:“正始先生!你救民於危難之中,功德無量。你是大恩人!怎麽還給我鞠躬?!我代表父老鄉親們給你磕頭致謝。”

  說完撲通一聲跪倒在地,就要磕頭。

  正始過去一把攙扶起曹老伯:

  “老人家快請起來。這些都是我們統一抗日會做的,不是我一個人,要謝就謝統一抗日會。好了。現在請你過去告訴各村的難民頭,讓他們排好順序,一個村一個村地過來辦理難民卡,不要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