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四十七章 一致抗日(2)
作者:個三花老凸      更新:2022-06-17 04:27      字數:3241
  三天以後,上海灘各報館、總商會、上海市民東北救援會,為倪堅文送殯,同時進行抗日遊行。

  因為沈秋水不願意把倪堅文的靈柩運回廣東,希望葬在上海,方便她和孩子隨時掃墓祭奠。水生跟木良商量以後,甬幫破例同意將倪堅文安葬在四明公所。所以這次送殯和抗日遊行的路線是從四明公所出發,沿愛沙尼亞路走一圈,再回到四明公所。

  清晨,天剛蒙蒙亮,神槍特工隊便開始行動了。

  孝龍草草地吃過早飯。將狙擊步槍和子彈,以及單筒望遠鏡,還有軍用水壺等,統統裝進帆布袋,斜跨在肩上。身披一件戴兜帽的暗綠色呢子修道士長袍,肥肥大大,可以遮掩住裏麵的槍袋。這是他自己設計的行頭,有這個修道袍掩護,背著槍四處走不會惹人注意。

  愛沙尼亞路的製高點是大世界娛樂場頂上的鋼風車,每天轉一圈。為了修理方便,設置了一個小工作間,位於風車的中心點,這個位置是不轉動的。工作間四周的擋板可以拆開,方便工人修理風車齒輪和鋼繩。

  孝龍順著鋼樓梯爬上去,進了工作間。將朝著愛沙尼亞路那一側的擋板拆開,整條馬路盡收眼底。

  他尋個合適的位置,把身上的修道袍脫下來,鋪在地上,正好可以當毯子。他把槍袋放在毯子上,將狙擊步槍,子彈,望遠鏡,水壺等,一樣一樣地拿出來,在習慣的位置上擺放好。

  他俯身趴在毯子上,拿起單筒望遠鏡,搜查四周的建築物有沒有玻璃反光。如果別的建築物有反光的話,也許就有拿著狙擊槍的刺客埋伏在那裏。

  肖克就在下麵等著呢。若是發現了可疑情況,孝龍就會大聲告訴肖克。肖克就會跑下去找美娟。讓美娟騎摩托車帶著他一起去那個建築物盤查。

  美娟也是一大早就出來了。她頭戴鴨舌帽,腰間挎著左輪手槍,騎著摩托車,從四明公所到愛沙尼亞路兜風,沿路盤查路邊停泊的車輛。如果有車停著不動,而裏麵又坐著人,很有可能是刺客,那他們可要嚐嚐神槍飛阿哥的十二菩提子的味道了。

  小虎和杜滿月則在四明公所守著正始,與他寸步不離。

  小虎將衝鋒槍裝進一個包袱裏,掛在胸前,敞著口,方便他一伸手就可以把槍抽出來。杜滿月腰間插兩把勃朗寧手槍,上身穿一件黑對襟褂子,敞著懷,如果遇到什麽情況,也是一伸手就可以把槍掏出來。

  所有這些保護措施,都是水生和美娟昨天晚上一起商量好的。

  早晨八點整,為倪堅文送殯和抗日遊行隊伍在四明公所聚齊。

  木良是整個行動的總指揮,一聲令下,成千上萬的人整齊有序地走上街頭。

  走在最前麵領隊帶頭的是木良,王太愚,張天斧。

  緊跟著便是倪堅文的靈柩,猶如高山巍然聳立。

  四個抬棺人。前麵抬棺的人是正始和一個《滬報》職員。後麵抬棺的人是明倫和明理兩兄弟。

  倪堅文的兒子身穿孝服跟在棺材後麵。

  小虎和杜滿月分列左右,眼睛警惕地盯著周圍。

  馬路兩側的人行道上,每隔一段距離,就會有一個韓上雲的弟兄站在看熱鬧的人群裏,將手插在懷裏握著槍,提防藏匿在人群中的刺客。

  這次送殯非常特殊,同時進行抗日遊行,所以沒有打幡、摔盆和燒紙錢的。緊跟著靈柩後麵的,便是抗日遊行隊伍。浩浩蕩蕩,高舉橫幅和標語,按隊列分別高喊口號:嚴懲凶手!宣傳抗日!抵製日貨!還我河山!

  最後凝聚成一句萬人齊呼的口號:一致抗日!

  此時此刻,竹菊坊卻是安靜得出奇。

  所有人都出去參加抗日遊行了。

  英菊和虞媽,甚至香竹和她的老媽子,都是一大早就去了。

  水生留在白素素屋裏,和她一起守著小兒子維素。這孩子正是撒尿和泥的頑皮年齡,小猴子似的樓上樓下跑來跑去,沒有半刻消停。隻是不能出門去外麵。因為水生搬把椅子坐在門口,像個門神似的把著呢。

  外麵看守竹菊坊的兄弟們全被水生打發出去,跟著韓上雲去馬路上警戒去了。隻剩下瞎眼龍一個人,還有大汽車,孤零零地呆在石牌樓下。

  總算平安無事,送殯和抗日遊行持續了一上午,到中午結束。

  韓上雲知道水生在竹菊坊惦記著,完事立刻開車急匆匆地趕回來。

  水生一見他,急忙問道:“怎麽樣?”

  韓上雲答道:“一切平安。”

  水生這才鬆了一口氣,心裏的一塊石頭落了地。

  第二天,朱虎委托韓上雲請水生去淞滬戒備司令部,有要事商議。

  水生猜測肯定是倪堅文的案子有了什麽消息,連忙和韓上雲一起趕過去。

  朱虎見了水生,從桌上拿起一份南京打來的電報,展開念道:

  “報載倪堅文先生在海寧被刺殞命,如果屬實,應嚴緝凶犯,負責根究為妥,並盼詳複。滬杭國道,邇接首都,竟有匪徒白晝截劫傷人情事,殊堪痛恨。各該省市政府,即日迅密緝捕匪犯,限期破獲。”

  念完之後,他把電報交給水生,接著說道,

  “水生哥,這個是南京行政院為倪堅文的案子專門發來的電報。有大人物的簽字。這個麵子算是給足了。夠大了。應該可以安撫各個報館鬧事的人了。

  另外,杭州警察局已經查實了案情。定案了。就是倪堅文的司機幹的。證據確鑿。

  司機在杭州有一個開雜貨店的朋友,名叫唐雲,從唐雲的家裏搜出藏匿的一袋子嶄新的鈔票。又有一個茶樓老板在警方調查時認出了司機的照片,稱他在出事前幾天曾經和五個形跡可疑的男人在茶樓一起喝茶,幾個人嘀嘀咕咕不知說些什麽。

  那幾個刺客是倪堅文以前的仇人。他們買通了司機,安排了這場滬杭公路截殺。五個凶手事先知道倪堅文出發的時間和道路,偽裝汽車拋錨停在路上。等倪堅文的汽車過來,司機便故意將車停在後麵,以便凶手實施殺人計劃。”

  朱虎又拿出一封通緝令來給水生看,

  “水生哥,這是杭州警察局簽發的全國通緝捉拿五個凶手的通緝令。”

  水生瞥了一眼通緝令,沒有言語。

  朱虎接著說道:

  “水生哥,上海灘因為倪堅文刺殺案鬧了遊行抗日。鬧得太大了,驚動了南京。我受到上峰嚴令申飭,指示我再不許類似事件發生。否則的話,上海就要交給中統管,不許我再管了。

  懇請你老人家幫幫我,帶著電報去找倪堅文的太太,請她息事寧人,千萬不要再鬧事了。水生哥,你想想,若是南京真的把上海交給中統管,不是更麻煩麽?”

  水生沉吟半晌,說道:“《滬報》的事情呢,現在怎麽說?”

  朱虎答道:“水生哥,你那天跟我說的那些話,我已經原原本本跟南京講了。《滬報》現在的老板是顧先生,總經理是顧公子。萬一他們要對《滬報》怎麽樣,一定會先跟我打招呼,有啥情況咱們商量著辦,自然就沒事了。不過前提是我繼續管上海的事情,要是給了中統,那可就說不好了。”

  水生點點頭,將電報揣進懷裏,說道:“行吧。我現在就去找倪太太。”

  他和韓上雲離了淞滬警備司令部。兩人在門口分手,各忙各的。

  水生坐瞎眼龍的汽車直接去找沈秋水。

  見了麵,把電報遞給她,又把朱虎的話大概齊跟她講了一遍。

  沈秋水看完了電報,氣得往地上一丟,罵道:

  “騙人的。全是騙人的。顧先生,我敢肯定是特務殺了堅文。是可忍孰不可忍!我們要抗爭到底,直到南京方麵交出真正的凶手。”

  水生連忙勸解道:

  “倪太太,容顧某多說一句,抗爭什麽時候是個頭呢?你想過沒有?事情無論如何也要有個了結。現在南京行政院那頭,浙江省那頭,杭州市那頭,都有了說法,麵子是給足了。依顧某的意思,咱們不如借這個台階下了。俗話說,‘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眼下最要緊的是把人安葬了,入土為安。別的事情以後再講。”

  沈秋水終於克製不住自己,哇地一聲哭出來,抽泣著說道:“顧先生,我這幾日做夢,總是他滿身是血的樣子。不能替他討回公道正義,我實在是委屈死了。”

  “公道自在人心。”水生說道,這幾句安慰人的話是他一路上琢磨良久想好的,“倪太太,眼下倪公子還小,你撫養他長大成人才是最要緊的事情。以後由他子承父業,繼續辦《滬報》,以告慰倪先生在天之靈。”

  沈秋水哽咽著點頭,抹著眼淚,說道:“顧先生言之有理。隻是我腦子裏亂得很,做不了事情。一切拜托你了。”

  “這個顧某自然效勞,不消倪太太吩咐。”水生答道。

  和沈秋水商量完以後,水生又去四明公所靈堂。

  他把電報給大家看了。旁的都不提,隻說倪太太希望盡快安葬死者,入土為安。

  他和木良一起定了塊墓地。再由正始召集《滬報》報館的職員,舉行緬懷告別儀式,終於將倪堅文安葬了。

  一場大風波總算得以平息。

  然而由倪堅文之死引發的上海灘抗日浪潮卻愈演愈烈,變得洶湧澎湃,勢不可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