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九章 夢醒時分
作者:個三花老凸      更新:2022-06-17 04:27      字數:3540
  紅眼睛阿昌和沈小乙見戴春土昏倒在地,立刻慌了手腳。

  還好沈小乙機靈,想起恒泰號裏院現成的有個胡來來,塗抹碘酒的醫術蠻過硬,不曉得救人行不行,但是總比送醫院快些吧,於是他連忙對紅眼睛阿昌說道:“你留在這裏看著戴處長。我去恒泰號裏院喊醫生來。”

  紅眼睛阿昌這幾日搜查電台在外麵,不曉得戴春土設立軍統六處上海站醫護室的計劃,招聘了醫護室主任胡來來,現住在恒泰號裏院。他正納悶哪來的醫生呢,隻見沈小乙帶著一個妖嬈的女子進來,一身雪白,明晃晃亮堂堂,晃得他紅眼睛一片白茫茫。

  胡來來擺動楊柳腰,三步兩步來到戴春土身前。果然是專業護理,救人有一套,真不含糊。隻見她不慌不忙,動作優雅地掀開護理服的下擺,跪倒在戴春土身邊,一雙玉手按在他胸上,仿佛給自行車胎打氣似的,嘁哩喀喳先來了一通心髒起搏按摩。

  一通心髒起搏操作下來,戴春土依舊如死狗一般躺在地上,動也不動。

  好一個胡來來,一點兒也不慌亂,立刻決定放大招,將一張俊俏的臉龐湊了過去,張開櫻桃小口,貼在戴春土的嘴唇上,給他來了一波的專業性很強的人工呼吸。

  可惜戴春土沒反應,依舊如死狗一般。

  咦?老娘這招人工呼吸連死人都招架不住,你怎麽沒反應呢?估計是你泡麵吃多了,身體有了抗藥性了?老娘還不信這個邪了!看招!

  說時遲那時快,隻見胡來來猛地抬起頭來,使勁吸口氣,又把嘴貼上去,給戴春土又來了一波人工呼吸。然後接二連三,一波未平一波又起,人工呼吸如排山倒海般襲來。

  戴春土的小體格哪裏受得了這般強勁的搶救?當即“啊呀”一聲,醒了過來。

  他睜開眼睛,看見胡來來俊俏的一張臉在眼前亂晃,有氣無力地問道:“來來,我這是在做夢麽?”

  “不是做夢,而是夢醒了。”胡來來微微一笑,輕聲哼唱了一句,“胡家溜溜的二姐,看上流油的他油。月亮彎彎,看上流油的他油。”

  老天爺!戴春土一聽這熟悉的旋律,立刻清醒了,想起來自己為什麽暈倒了,頓時心如刀絞,肝腸寸斷地唱道:

  “你說你犯了不該犯的錯,心中滿是悔恨。你說你感到萬分沮喪,甚至開始懷疑人生。”

  沈小乙和紅眼睛阿昌見戴春土被胡來來疾風暴雨般的人工呼吸給救醒了。而且不但醒了,還能咿咿呀呀地唱歌了,心裏均佩服胡來來的醫術高明。

  他們鬆了一口氣,不再擔心戴處長的性命,轉而擔心他受傷的心靈,為了安慰他,連忙齊聲唱起來:

  “戴處長,春土哥,要知道傷心總是難免的,在每一個夢醒時分。有些事你現在不必問。有些人你永遠不必等。”

  戴春土一骨碌從地上坐起來,點點頭,頗有些大徹大悟地說道:

  “謝謝你們兩個的歌聲。我懂了。有些人已經遠走高飛,我永遠不必等了。”

  沈小乙和紅眼睛阿昌攙扶他站起來,去沙發那邊坐下,給他沏壺茶來喝。

  戴春土喝完茶,對胡來來揮揮手,說道:“謝謝你來來。我沒事了。你回去吧。待會兒我再去找你泡麵。”

  “好也!”

  胡來來一聽他都有勁兒泡麵了,知道他身體已無大礙,不再擔心,楊柳腰一扭去了。

  等她走後,戴春土看看沈小乙,又看看紅眼睛阿昌,哭喪著臉說道:

  “我們滿盤皆輸了。現在怎麽辦?你們倆有何高見?”

  沈小乙和紅眼睛阿昌大眼瞪小眼看著戴春土,心說我們哪有什麽高見?連低見也沒有啊。

  三個人王八看綠豆互相盯著看了一會子。

  沈小乙說道:“戴處長,我覺得也不能算是滿盤皆輸。至少,我們清查出來趙大江和趙誌成、屠元興是地下黨。甚至曾經抓到了趙大江和趙誌成!隻不過因為中統的人搗亂,又讓他們跑了而已。”

  中統的人搗亂?!這個思路倒是蠻新穎的。

  戴春土眼睛一亮,啪地一拍手,抿著嘴說道:

  “小乙!你這話真說到點子上了!事情到了今天這個地步,說到底,全是中統那幫蠢貨造成的。

  你們想想,我們本來已經抓捕了趙大江和趙誌成兩個共黨臥底特工,對不對?結果被地下黨拿著陳立夫局長的手諭把人從牢裏救走了。若沒有中統局長這個手諭,我們能放人嗎?

  你們再想想,我們本來已經查明了地下黨‘潛龍’就是屠元興,正實施抓捕,對不對?結果又是中統的特派員徐國輝,大張旗鼓地去法租界大請洋人協助抓捕‘潛龍’,走漏了風聲,泄露了機密,造成我們沒有抓到‘潛龍’屠元興,最終讓他給跑了。

  說來說去全是因為中統!

  所以我要馬上回南京,寫報告麵呈校長,請求讓我們軍統六處獨立出來,不再受陳立夫局長管轄,而是歸校長直接領導。

  這樣一來,我們軍統六處權力也有了,經費也有了,就壞事變好事了。”

  如此這般,戴春土從一個小小的點子出發,順著新思路一路低開高走,一直說到軍統六處獨立,壞事變成好事,把沈小乙和紅眼睛阿昌都聽得呆了。

  戴春土眨巴著眼睛問道:“這一招乾坤大挪移如何?”

  沈小乙發出一聲驚呼:“我的天呐!簡直神操作。”

  紅眼睛阿昌也發出一聲驚呼:“丟他娘的!臥槽!我嘞了去!”

  戴春土抿著嘴笑了笑,仿佛從沼澤地裏走出來一般,渾身上下一陣輕鬆,心裏暗暗說道:

  老子本來準備胡一把清一色一條龍,沒想到抓了一把十三不靠,到最後也能胡牌,真是絕了。看來這世上已經沒有任何東西能阻擋我戴春土升官發財的堅定步伐了。

  他於是站起身來,歪了歪傷口已經痊愈的脖子,抿著嘴給沈小乙和紅眼睛阿昌安排工作計劃:

  “我們軍統六處清查和抓捕地下黨的工作取得了顯著成績,但是由於中統掣肘,無法順利繼續進行下去,暫時告一段落。待校長批準我們軍統六處獨立以後,再重新開展。

  目前這個階段,你們要把工作重心轉移到發財上麵來。小乙負責聯絡虞老板,督促落實航空彩票事宜。阿昌負責協助經理神槍飛阿哥,重新開展恒泰號股票代理買賣業務。都聽清楚了麽?”

  沈小乙和紅眼睛阿昌站起身,啪地打個立正,齊聲答道:“聽清楚了。”

  戴春土滿意地點點頭,重新坐在沙發上,招呼二人也坐下,神經質地往門口看了看,見門關的緊緊的,於是壓低了聲音,神神秘秘地說道:

  “我跟你們講,咱們還有一張牌沒打呢。”

  二人一頭霧水,問道:“啥牌?”

  “王太愚是地下黨。”戴春土抿著嘴回答。

  “王太愚是地下黨?”二人失口叫了一聲,覺得簡直匪夷所思。

  “不錯。憑我的直覺,王太愚就是地下黨。我跟你們講,當初丘子義的秘密報告懷疑兩個人是地下黨,一個趙大江,一個王太愚。結果怎麽樣?趙大江果然是地下黨,被丘子義說中了!所以我覺得王太愚肯定也是地下黨。錯不了。

  有一個環節你們注意到了沒有?那就是趙大江的情報從南京帶到上海,非要有一個能來去自由、路上不受任何關卡盤查的人。這個人會是誰呢?想來想去,王太愚最有可能!他為了‘中山教育館的’事情,每個禮拜都要跑一、兩次上海,若是他把趙大江的情報送到上海來,是不是能保證萬無一失呢?”

  沈小乙驚呼一聲:“我的天呐!聽你這麽一分析,我也覺得王太愚肯定是地下黨。”

  紅眼睛阿昌撇撇嘴,說道:

  “春土哥,那怎麽辦?即便是王太愚腦門上寫著‘地下黨’三個字,我們也不敢抓他啊!好家夥,‘中山教育館’有多少國民黨大佬在裏頭?那可是個馬蜂窩,萬萬碰不得。我們愣頭青似的進去,非但抓不到人,還會被蟄得滿身全是包。搞不好小命都得搭上。”

  戴春土點點頭,抿著嘴說道:

  “我明白。抓人不是好辦法。咱們吃一塹長一智,要學聰明些。對於王太愚,你們的任務是密切監視。他每禮拜來上海多少次,停留多長時間,見什麽人,你們都給我記錄下來。那些國民黨大佬的行蹤也都在裏頭,咱們一並監視了。日積月累,咱們就能搞一套厚厚的卷宗。即使王太愚不是地下黨,這個卷宗對校長來說也大有用場。這就是咱們的王牌,非要等到最關鍵的時候才能打出去。明白了麽?”

  二人齊聲答道:“明白了。”

  戴春土問沈小乙:“小乙,你今天派誰去監視屠元興來著?”

  “李忠和肖克。”沈小乙回答。

  “派他們兩個去監視王太愚怎麽樣?”戴春土問道。

  紅眼睛阿昌一聽要派他們兩個去,紅眼睛立刻變白了,連忙阻攔道:“春土哥,萬萬不可。”

  “哦?為什麽?”戴春土問道。

  紅眼睛阿昌於是給戴春土講了一遍李忠和肖克兩個去巡捕房監視屠元興的情形。

  戴春土聽了忍不住笑出聲,對沈小乙說道:

  “小乙,這兩個人扶不上牆,真不是當特務的料。也罷。還是照咱們以前說的,讓李忠在電台機房工作,讓肖克做我的機要秘書,抄抄寫寫。”

  “是。戴處長。”沈小乙答應一聲,感覺丟了麵子,頭都抬不起來了。

  戴春土對紅眼睛阿昌說道:“阿昌,這個工作還是由你來負責吧。你帶著‘五鼠別動隊’監視王太愚。讓算子鼠洪二每禮拜把監視記錄寫報告給我。”

  “是。春土哥。”紅眼睛阿昌幹巴利落脆地回答。心裏美滋滋地想,隻監視不抓人,沒風險有功勞,這個任務太好了。

  戴春土拍了拍二人的肩膀,說道:

  “好了。今天就說到這裏。我累了,現在回去恒泰號裏院休息一下。準備準備,明日一早就回南京。”

  第二天,戴春土蜜裏調油泡了一宿之後,匆匆地回南京去了。

  亦如他匆匆地來上海一般。

  揮揮手,沒有帶走一片雲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