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八章 天高任鳥飛
作者:個三花老凸      更新:2022-06-17 04:27      字數:3763
  再說紅眼睛阿昌和五隻老鼠,大家忙乎了幾日,一個個累得臭死,不想卻落了個竹籃打水一場空。

  他們被軍統六處收編以後,本來以為自己已經洗白變成了小白鼠,然而一到巡捕房就被打回原形,重新變成了灰耗子,搞了個灰頭土臉。

  大家於是把為軍統六處效力的心情怠慢了下來,蔫頭耷腦,洗洗睡了。

  不料上床剛睡了沒一會兒,就被沈小乙挨個敲門叫醒了,傳達戴春土的命令:要他們馬上去巡捕房,不惜任何代價抓捕屠元興。

  幾個人登時火冒三丈,六雙眼睛變成了十二隻燒紅的煤球,直直地瞪著沈小乙,仿佛是要用眼神之火把他活活燒死。

  紅眼睛阿昌忍不住,開口罵道:

  “沈大站長!屠元興我們剛剛送神似的給送走,你又要我們抓回來?翻烙餅也沒有這麽快呀!你這是吃飽了撐的沒事幹,拿我們兄弟開涮尋開心,是不是?當心惹翻了我,管你什麽站長不站長。老子非把你擰成麻花,下油鍋炸你狗日的。”

  沈小乙知道紅眼睛阿昌是個渾球,平日忍讓慣了的,隻當沒聽見他爆粗口,耐心地解釋道:

  “你們是不曉得新情況,昨天夜裏,南京那邊,中共地下黨偽裝成中統的人,拿著陳立夫局長的手諭,把趙大江和趙誌成從軍統大牢裏救走了。”

  紅眼睛阿昌和五隻老鼠聞言,都吃了一驚。

  沈小乙接著說道:“如果不抓屠元興,軍統六處就真的什麽也沒有了。那咱們這些日子不是瞎忙活一場麽?必須抓捕屠元興!戴處長今天就把他帶回去南京,關進軍統大牢,嚴刑審問,逼他招供。否則的話,校長那邊他無法交代。”

  紅眼睛阿昌心中一凜,失口說道:“可是抓了屠元興,老頭子那邊怎麽交代呢?”

  沈小乙答道:“眼下顧不了那麽多了,戴處長隻能豁出去得罪老頭子了。反正抓了屠元興馬上帶回南京,神不知鬼不覺,老頭子那邊也不曉得是咱們抓的。”

  紅眼睛阿昌倒吸一口涼氣,罵道:“去你娘的!什麽神不知鬼不覺?沈大站長,你說得倒輕巧。我們哥幾個大張旗鼓地去巡捕房抓屠元興,怎麽能神不知鬼不覺呢?連廟裏的泥菩薩都知道人是我們抓的。”

  沈小乙低下頭,一聲不言語。

  紅眼睛阿昌一跺腳,說道:“罷了!這個黑鍋我來背!我甘願為春土哥赴湯蹈火,在所不辭。”

  五隻老鼠用崇敬的目光注視著紅眼睛阿昌,心裏為他祈禱:放心去吧,阿昌哥,等你赴湯煮成了沫,蹈火燒成了灰,再稀糊再燙手再不好收屍,我們五兄弟也要找個鐵盒子把你的沫和灰放進去,好好給你下葬。

  紅眼睛阿昌向五隻老鼠一揮手,高聲叫道:“走!你們五個快去帶上家夥,跟我一起去抓屠元興。”

  娘唉!原來我們也要陪你一起去赴湯蹈火啊!

  五隻老鼠在肚皮裏哀嚎一聲,哪個也不敢說不去,耷拉著腦袋回去自己房間,帶上短槍匕首燒火棍,又耷拉著腦袋回來,向紅眼睛阿昌說道:“阿昌哥,家夥都帶上了。走吧。去赴湯蹈火吧。”

  紅眼睛阿昌一見他們幾個蔫頭耷腦仿佛吃了老鼠藥似的,立刻被傳染了,像隻泄了氣的皮球,腦袋也耷拉下來,帶著五隻老鼠無精打采地出了悅來旅社,磨磨蹭蹭地上了卡車。

  沈小乙從後麵跟上來,站在駕駛室旁,隔著車窗對紅眼睛阿昌說道:

  “阿昌,我剛才派李忠和肖克兩個人去巡捕房門口監視屠元興,等你們去了以後,讓他們倆先回來,你們再抓人,省得到時候他們礙手礙腳的。”

  紅眼睛阿昌一聽他派去的這兩個人,鼻子差點沒氣歪了。

  這李忠在特務培訓班是出了名的“慢十拍”。除了鼓搗電台一門靈之外,無論是打靶還是格鬥擒拿,動作全都別人慢十拍。別人十發子彈都打完了,他那邊才開始瞄準。別人羅漢拳十八手都打了十手了,他那邊才開始雙腳分開立個門戶。

  而肖克更甭提了,他連“慢十拍”都做不了,簡直就是學不會。除了會寫寫算算之外,簡直一無用處。若不是有“神槍飛阿哥”美娟罩著,他早被別的學員當成靶子練射擊,當成沙袋練拳腳了。

  “沈大站長,瞧瞧你派去的這兩個人,”紅眼睛阿昌沒好氣地說,“咱們上海站還有比他們倆更笨的麽?”

  “是的。是的。”沈小乙苦笑著回答,“上午戴處長隻是說監視,並沒有說抓人,我這才讓他們倆去的。你們一到就讓他們倆先回來,省得礙事。”

  紅眼睛阿昌問道:“小虎他們三個神槍手呢?你幹嘛不派他們去?還有神槍飛阿哥呢?你幹嘛不派她去?她會十二菩提子神功。她一個人去就能把屠元興抓回來。妥妥的。”

  沈小乙解釋道:“阿昌,你想想,若是派他們去抓屠元興,顧先生能不知道麽?顧先生知道了,老頭子能不知道麽?”

  紅眼睛阿昌這回聽明白了,氣哼哼地說道:

  “我曉得了。沈大站長,咱們上海站吃飯的時候烏央烏央幾十號人,到了幹活的時候就隻剩下我們六個了。對不對?”

  沈小乙低下頭,沒敢應聲。

  紅眼睛阿昌也隻能自認倒黴了。他吱扭吱扭地搖上車窗,轉頭對飛天鼠洪大說道:

  “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洪大,開車吧。”

  “是。阿昌哥。”

  飛天鼠洪大駕駛汽車,以蝸牛爬的速度前行,磨蹭了大半天,這才來到巡捕房外麵馬路上。

  遠遠地看見李忠和肖克兩個人,正坐在巡捕房大門口對麵的馬路牙子上,伸著脖子,眼睛盯著巡捕房大門,全神貫注地監視著呢。

  飛天鼠洪大將汽車在他們倆旁邊停下。

  紅眼睛阿昌下了車,過去一人踢了一腳,問道:“怎麽樣?監視的如何?”

  李忠和肖克立刻站起身來,答道:“報告洪副站長,一直監視著呢。”

  紅眼睛阿昌懶得跟他們多廢話,說道:“你們倆先回去吧。我們要進去抓屠元興。”

  二人馬上說道:“報告洪副站長,屠元興人沒在裏麵。”

  紅眼睛阿昌吃了一驚,連忙問道:“他人呢?”

  “他上午出了巡捕房去街上例行巡查,到現在還沒回來。”二人答道。

  紅眼睛阿昌聽了納悶,問道:“那你們為什麽不跟著他?”

  二人回答:“沈站長給我們的命令是監視,並沒有說跟蹤。所以我們坐在這裏等他回來,繼續監視。”

  紅眼睛阿昌簡直哭笑不得,說道:“你們倆可真夠機靈的。我問問你們,如果沈站長讓你們直著往前走,結果卻撞上了牆,你們會不會拐彎呢?”

  二人互相看了一眼,齊聲答道:“當然會拐彎了。”

  “說的好。可是你們明明知道屠元興不在巡捕房裏,怎麽監視?這不等於撞牆了嘛!為什麽不拐個彎,跟上他,走到街上監視呢?”

  二人聽完,立刻覺得紅眼睛阿昌腦子簡直壞掉了,瞪大眼睛說道:

  “洪副站長,你有沒有搞錯?屠元興再怎麽等於也是個人呐!又不是一堵牆!我們怎麽拐彎?”

  嘿!說了半天你們倆倒有理了!紅眼睛阿昌被二人氣得紅眼睛都變白了,無可奈何地揮揮手,罵了一句:

  “真他娘的榆木疙瘩腦殼。我沒工夫跟你們倆扯閑篇。趕緊回去找你們的沈大站長去吧。路上看著點,別不小心撞上牆,又不會拐彎,在牆底下坐一輩子,娶老婆生孩子全耽誤了。”

  二人這回一句話沒有,腦子轉的蠻快,趕緊答應聲:“是。洪副站長。”一溜煙地去了。

  紅眼睛阿昌生了一腦門子氣,罵罵咧咧地打開車門,跳上卡車駕駛室。

  “阿昌哥,什麽情況?”幾隻老鼠問道。

  “屠元興沒在巡捕房裏,到街上例行巡查去了。”紅眼睛阿昌回答,“咱們開車去街上抓他!”

  謝天謝地!幾隻老鼠長出一口氣。

  若是屠元興真的在巡捕房裏,裏麵滿屋子都是巡捕,他們怎麽進去抓人呢?一進去先被巡捕抓了。還不等於是自投羅網?

  他們剛才在車裏一直琢磨這事,想得腦瓜仁都疼了。

  最後還是鑽地鼠洪五想出個主意:帶著大家鑽下水道進去抓人。

  大家均表示同意,不管怎麽說,這是唯一可行的辦法了。

  然而最大的問題是,鑽地鼠洪五當年把法租界的下水道都鑽遍了,唯獨巡捕房的下水道沒鑽過。這可以理解,天底下哪有賊自己往巡捕房裏鑽的?所以他並不熟悉巡捕房的下水道,擔心萬一鑽錯了管子,正好鑽到廁所抽水馬桶位置,腦袋卡在馬桶裏,上不去下不來,就隻能等著吃屎了。

  老天爺!腦袋卡在馬桶裏可不是鬧著玩的。還是回到方案一,硬闖巡捕房去抓人吧!

  就這樣,幾隻老鼠想法不統一,有了分歧:到底是方案一硬闖巡捕房抓人結果被巡捕抓了關進牢裏比較好呢?還是方案二鑽下水道進去抓人結果把腦袋卡在馬桶裏後半輩子再也不用操心吃啥的問題了比較好呢?

  比較來比較去,大家還是拿不定主意,隻能采取投票的方式選擇了。

  飛天鼠洪大和跳梁鼠洪四投票選方案一。通關鼠洪三和鑽地鼠洪三投票選方案二。算子鼠洪二還在猶豫著。

  目前投票結果是二比二。暫時陷入僵局。

  恰巧在這個時候,紅眼睛阿昌帶來了好消息:屠元興不在巡捕房裏。

  飛天鼠洪大立刻一踩油門,駕駛汽車飛快地離開了巡捕房這個是非之地。

  他們開著汽車在法租界的大街小巷轉了幾圈,沒有找到屠元興的一點兒影子。然後又去了蒙泰尼路弄堂石庫門房子,空空如也,連根毫毛也沒有。緊接著又去屠元興家裏,也是空空如也,不但屠元興,連他老婆孩子也都不見蹤影。

  此時紅眼睛阿昌恍然大悟,說道:“會不會他已經逃走了?遠走高飛了?”

  啥?已經逃走了?遠走高飛了?太好了!天高任鳥飛!飛得越遠越好!

  幾隻老鼠如釋重負,卸掉了一個大危險大麻煩,倍感輕鬆,相互擊掌慶祝,喊了聲:“耶!加油!”

  紅眼睛阿昌罵了一句:“人都逃走了,還加油個屁!趕緊回去跟春土哥交差吧!反正人是他放走的,跟咱們沒關係。”

  如此這般,飛天鼠洪大駕駛汽車,在一片晚霞的映襯下,帶著紅眼睛阿昌和幾隻老鼠,愉快地回到了恒泰號軍統六處。

  戴春土和沈小乙正焦急地等待著,猶如熱鍋上的螞蟻。

  紅眼睛阿昌推門進來,垂頭喪氣地說道:

  “四處都搜遍了。不見屠元興一點兒人影。估計人早逃離上海灘,遠走高飛了。”

  戴春土滿盤皆輸,當即“啊呀”一聲,吐出一口血來,昏倒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