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十一章 左輪歪脖立
作者:個三花老凸      更新:2022-06-17 04:27      字數:3946
  美娟上得樓來,隻見三個臥室全都關著門,一片靜悄悄。

  她不曉得哪個臥室裏麵住得是哪個,朝著第一個房間過去,擰開房門,大步闖進去。

  因為他們昨天才搬來,房子還沒打掃過呢,地上一層灰,家具上麵還罩著布。床上倒是有人睡過的痕跡,被褥胡亂團成一團,現在是空的,沒人。

  美娟出了這間屋,去了另一間。

  這間臥室也是一樣。地上有灰,家具罩著布,床有人睡過,但是沒人。

  這幾個家夥搞什麽鬼?莫不是全跑到一個屋子跟我捉迷藏?

  美娟像個小鹿似的一躍跳出去,來到最後一間臥室。

  一推門,好沉,根本推不動,這個房門比那兩間的重,好像是鐵做的一般。

  她使出吃奶的力氣,咬著牙,渾身較勁,這才把門推開了。

  這間房子昨天晚上打掃過了,地麵幹淨,沒有灰。家具上的罩布去掉了,疊得整整齊齊放在衣櫃旁邊。靠窗地上鋪著兩塊毯子,一個上麵擺著拆下來的長槍零件,另一個上麵擺著短槍零件。

  床上有人,正是杜滿月,四仰八叉睡得正酣。

  好你個小杜!睡得倒香!我這麽喊你都不醒。看我去捏你的鼻子。

  美娟輕手輕腳地走過去,悄無聲息地來到床邊,伸手過去要捏杜滿月的鼻子。

  突然,杜滿來了一個鯉魚打挺,從床上一躍而起,身體像個炮彈彈射而出,繞到美娟背後,一把將她抱住,兩隻胳膊仿佛箍木桶的鐵圈一樣把她箍得緊緊的,動彈不得。

  隻聽哐當一聲響,房門竟然自己關上了。

  美娟掙紮著扭頭去看,這才看明白。原來她剛才開門的時候,孝龍就藏在門後,身體貼住門板,兩隻手勾著門上的掛衣鐵鉤,仿佛是個大壁虎。怪不得推門推不動呢。

  現在孝龍身體一蕩關上門,跳下地,抄起立在牆邊的狙擊槍,三步兩步過來,舉槍對著美娟的鴨舌帽。

  與此同時,隻聽床底下一陣亂響,小虎從底下鑽出來,手裏端著衝鋒槍,立起身,也用槍口對著美娟的鴨舌帽。

  二人齊聲喝道:“哪裏來的野小子?膽敢擅闖神槍特工隊總舵?”

  “你們三個搞什麽鬼?!我是美娟啊!”美娟被杜滿月抱在懷裏動彈不得,氣得大喊大叫。

  孝龍盯著她的鴨舌帽看了一眼,喝道:“誰曉得你是不是假冒的?說代號!”

  “香水玫瑰。”美娟幾乎把嗓子都喊啞了。

  杜滿月一聽這個代號,佯裝驚慌,鬆開胳膊,放了美娟。

  三個人笑得前仰後合,裝作被嚇壞的樣子踉蹌著倒退幾步,一屁股坐在地上。

  美娟趕過去,用馬靴將他們每人踢了一腳,氣乎乎地說道:“你們三個家夥!竟敢合謀欺負隊長?”

  她一伸手抓住杜滿月的鼻子,狠狠地揪了一把:“就你最壞!躺在床上裝睡騙我。”

  杜滿月疼得直咧嘴,用手捂著鼻子,為自己開脫道:“不關我的事。都是他們倆的主意。”

  孝龍指著美娟頭上的鴨舌帽,辯解道:“誰讓你穿這身衣服的?我們都認不出來是你了。”

  “真的?”美娟有些不相信地問了一句。

  “真的。”三個人齊聲回答。

  “好耶!安能辨我是雄雌!”美娟拍了拍手,一下子變得開心起來,“我爹同意我學打槍了。我問你們,咱們昨天說好了的,神槍特工隊應該誰當隊長?”

  “你。”三個人齊聲回答。

  “嗯。還算你們有記性。我老人家大人大量,剛才的事情就不跟你們計較了。現在聽我指令,都去刷牙洗臉換衣服。我去樓下廳堂等你們。然後咱們一起去我娘那裏吃早飯。”

  美娟發布了上任隊長以來的第一道命令。

  三個人都忙著去換衣服了。

  美娟過去窗邊,將放短槍零件的毯子四個角一提,拎著下樓,攤開放在八仙桌上。

  她盯著毯子裏的零件看了一會子,大大小小足有幾十個,她摸摸這個,碰碰那個,不曉得從何處下手。

  想昨天小虎給他們演示過如何拆槍裝槍,可是那家夥手實在太快,前後沒有一袋煙的功夫,看都看不清楚,哪裏能記得住呢?

  這時候,三個人換好了衣服從樓上下來。

  杜滿月還是那身花匠短打,戴著大草帽,赤著一雙腳。

  小虎和孝龍像是雙胞胎,都穿黑西裝,腳上黑皮鞋,將上衣敞著懷,露出雪白的襯衫,係黑條領帶,頭戴硬邊禮帽。這身行頭是模仿韓上雲來的。

  小虎見美娟正一臉愁容地擺弄手槍零件,笑著說道:“香水玫瑰,別較勁了。待會兒回來我教你,保你一學就會。”

  美娟撇了零件,說道:“不用教我這個。你昨天不是答應我給我找把合適的槍麽?在哪裏?拿來。”

  她將手伸出來,歪著頭盯著小虎。

  小虎看她戴著鴨舌帽,歪著頭的樣子,感覺實在俊俏得很,笑著說道:

  “沒的說。香水玫瑰,待會兒吃完飯我回家去拿。那把槍絕對適合你用,連名字都合適,正配你現在的姿勢!”

  “哦?啥名字?”美娟繼續歪著頭問道。

  “歪脖立左輪手槍。”

  “嘁!亂講!”美娟連忙把脖子伸直了,“天底下哪有槍叫歪脖立的?”

  “真的!不騙你。歪脖立是個洋名字。我有一次和爹去聖路易洋行,親耳聽洋人說的。騙你是小狗。”小虎誓言旦旦地回答。

  其實洋人當時指著手槍上帶翅膀的商標,說的是“韋伯力”,結果被他聽成了“歪脖立”。想著用左輪手槍射擊,要想打得準,必須微微歪著脖子,當時覺得這個名字真是起得好,所以便記住了。

  美娟說道:“歪脖立不可能是槍的名字,應該是槍的代號。就像我們特工的代號一樣。”

  小虎聽她這樣一說,猛地想起來那天洋人講了一堆槍的代號呢,不禁拍手說道:

  “香水玫瑰,還是你厲害。沒錯,槍都是有代號的。歪脖立應該是左輪手槍的代號。估計是我記錯了。”

  美娟問道:“哦?你說的是真的?槍跟人一樣也有代號的?”

  “那當然。”小虎十分肯定地回答。

  看來口頭語是會傳染的。這個“那當然”從水生口中說出來以後,把美娟給傳染了,學著他的樣子見誰跟誰說,剛才傳染給了香竹,現在又傳染給了小虎。

  美娟問道:“插翅虎,那你的衝鋒槍代號是什麽?”

  “高跟鞋。”

  “槍怎麽叫高跟鞋呢?”幾個人一頭霧水地問道。

  “因為衝鋒槍連發的時候,子彈出膛的響聲是噠噠噠,聽起來好像是女人穿著高跟鞋踩在木地板上跑,所以叫高跟鞋。”小虎一本正經地解釋道。

  孝龍問道:“那我的狙擊槍呢?代號叫什麽?”

  “水火棍。”

  “為什麽叫水火棍?”

  “因為你的狙擊槍射程可以達到四五百米,射出的子彈能穿透水火而不會改變方向,保證擊中目標。另外,槍身是用上等胡桃木做的,堅硬無比。萬一你子彈射光了,還可以用槍當棍子打敵人,所以叫水火棍。”

  孝龍聽了心中一震,咧開嘴笑了:原來我的狙擊槍辣麽厲害,怪不得我愛不釋手呢。

  “那我的勃朗寧手槍呢?代號叫啥?”杜滿月急切地問道。

  “小鋼炮。”

  “為啥叫小鋼炮?”

  “因為雖然它個頭小,但是子彈殺傷力極大,像炮彈一樣厲害,五十米之內,射誰誰都必死無疑,所以叫小鋼炮。”

  “曉得了。厲害了,我的小鋼炮。”杜滿月答應了一聲,瞥眼看了看八仙桌上那一堆亂七八糟的勃朗寧手槍零件。

  美娟聽完他們幾個槍的代號,心裏頗為不服,說道:“插翅虎,我猜你是亂講一氣的。”

  小虎回答:“哪個亂講了?都是我上回聽洋人跟我爹講的。這幾個代號實在有趣,所以我就記下了。”

  “那你說說,憑啥我的左輪手槍代號叫歪脖立?聽起來像你瞎編的。”

  小虎咧著嘴壞笑了一下,答道:

  “這你就不懂了,隊長。聽我給你講,洋人有種樂器小提琴,因為拉琴的時候必須要歪著脖子,所以代號歪脖拉。你用左輪手槍射擊的時候也要歪著脖子,所以代號叫歪脖立。明白了吧?甭管歪脖拉還是歪脖立,能把這兩樣東西弄出響動的人都是藝術家。所以左輪歪脖立最適合你用。以後你老人家開槍就等於開演奏會。哪個活得不耐煩了,想聽你的槍響,吃你的槍子,還得排隊買票呢。”

  美娟被他逗得哈哈大笑:“你說的這麽邪乎,我還沒見過歪脖立左輪手槍啥樣子呢。”

  “待會兒我借顧先生的汽車用用,開車回家給你拿,分分鍾的事情。”小虎誓言旦旦地說,“那把槍你肯定喜歡。通體烏黑,跟灶王爺的臉蛋一樣,半點兒雜色也沒有,拿在手裏,與你頭上這頂鴨舌帽絕配。”

  “亂講!你說的到底是槍還是馬呀?槍和帽子有啥關係?啥配不配的?完全驢唇不對馬嘴。”

  幾個人說說笑笑地一起出了院子,穿過弄堂,去英菊房裏吃早飯。

  他們進了廳堂,見水生正坐在八仙桌旁吃早飯,連忙過去行禮問好。

  水生笑嗬嗬地讓他們幾個坐下,有些驚訝地問道:

  “這麽早你們怎麽全跑來了?”

  因為他昨天一直呆在閣樓,美娟又沒跟他說,所以並不知道幾個人昨晚上就住在竹菊坊了。

  小虎解釋道:“我們昨天晚上就住在我爹的房裏了,方便教他們拆槍裝槍。”

  “昨晚住下了?那你們怎麽不過來吃晚飯?”水生納悶問道。

  小虎瞥了一眼美娟的鴨舌帽,向水生答道:

  “顧先生,因為美娟說有重要事情要跟你老人家講,所以沒讓我們過來。我們三個就去外麵小館吃的陽春麵。”

  這丫頭!可真有兩下子。小虎和孝龍這一對孫猴子我都管不了,到讓她給管住了。

  水生好奇地問道:“小虎,憑啥她不讓你們過來你們就不過來?”

  小虎吐了吐舌頭:“顧先生,她是我們隊長啊!隊長的話我們怎敢不聽?”

  一句話逗得水生哈哈大笑。

  美娟把鴨舌帽一拉,遮住了半個臉,低著頭一聲不響。

  “幹嘛在家裏還戴著個帽子?啥也看不見,快摘了,省得一會兒吃飯吃到鼻子裏。”水生對美娟說道。

  美娟臉一紅,連忙把鴨舌帽摘了,露出一頭秀發。

  “爹,你若是不喜歡我戴帽子,那我明天把頭發剪了,像他們一樣留短發。”美娟說道。

  水生最喜歡看女兒一頭秀發的樣子了,一聽她要剪頭發,連忙說道:“別!我喜歡你戴帽子,還是戴著吧。”

  美娟於是又把鴨舌帽戴上了,朝著水生笑笑,問道:“爹,我穿大哥這身衣裳,他們都認不出我了。你怎麽能認出我來?”

  水生笑了笑,隨口回答道:

  “從你看我的眼神裏唄。你是我女兒,天底下隻有你一個人用那種眼神看我。所以我一下子就認出來了。”

  說完,他突然一陣傷感,心裏很後悔讓女兒去學槍。他連忙把臉別過去,朝著廚房喊道:

  “英菊,孩子來們了,做些早飯給他們吃。”

  “曉得啦。”英菊在廚房高聲答道。

  其實她早聽美娟講了,知道幾個孩子要過來吃早飯,一大早便要虞媽揉了好大一團麵,兩個人正忙著給孩子們炸油條煮餛飩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