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六章 勞工的勝利
作者:個三花老凸      更新:2022-06-17 04:26      字數:2877
  聽陳潔雲請他去小院客房住,還說幫他抄寫稿子,劉大白想都不想,脫口而出答道:

  “太好了。我當然願意了。”

  早上黃老貓說他的稿子寫得像祭侄文稿,他聽了付之一笑,根本沒當回事。他心裏清楚得很,若是把這樣一篇胡塗亂抹的稿子交給排字師傅,非被人家罵娘不可。現在陳潔雲提出要替他抄稿子,他簡直求之不得。瞧她端莊嫻靜的樣子,字如其人,可想而知她的小楷也一定很娟秀。

  可是她為什麽要給自己抄稿子呢?

  女人真是個迷啊。劉大白似乎從中感覺到了什麽,但似乎又什麽都不明白。

  他覺得住在人家已經夠添麻煩的了,還要讓人家幫他抄寫稿子,是不是有些過分了?盡管他真的打心眼裏想讓陳潔雲幫他抄稿子,仍然不好意思地推辭道:

  “可是,我寫的稿子實在亂得很,塗改的天上一腳地上一腳的,看一會兒胃裏就翻騰,好像要暈船一樣,我怕你吃不消。”

  “這個不妨事。我先去中法大藥房買幾片預防暈船的洋藥片服下,再看你的稿子不就行了?天上一腳地上一腳怕甚麽?反正你就坐在我旁邊,我問一下不就明白了?”

  “可是,抄寫稿子很累很煩的。還是不要麻煩你了吧?”

  “哎呀,人家想做這個事嘛,你推三阻四的什麽意思嘛?你是不曉得,我每天在夜校教工人識字,用的課本還是老掉牙的千字文呢。我想除了教工人們認字以外,還要讓他們學習新思想才好呢。你的文章有新思想,正好給我當教材用。我抄一遍記得牢,晚上好給工人們講。”

  二人正說到這裏,忽然陳一清推門走了進來。

  原來他剛才起床之後去廳堂,見桌子上有一壺茶剛沏了不久,想必來了客人,可是卻不見人影。誰呀這麽早?他來到院子裏,聽到廚房那邊女兒在跟什麽人說話,便循著聲音過來,一見客人原來是劉大白。

  “哎呀!原來是大白來了。潔雲你怎麽搞得?不請他在廳堂坐,怎麽跑到廚房來了?這裏這麽窄促,連把椅子都沒有,怎麽好讓人家立在這兒?”

  陳潔雲扭頭看見是爹進來,又聽爹說廚房裏窄促,這才意識到她的身體和劉大白一直離得很近,二人中間勉強能放下一隻碗。奇怪,怎麽剛才沒覺得呢?

  她不由得臉騰地又紅了,連忙往後退了兩步,與劉大白離開了四隻碗的距離,看著陳一清天上一句地上一句地辯解道:

  “爹!你問他嘛。還不是他非要到廚房來的?本來我是給他端早飯在廳堂吃的,可是他偏偏要自己洗碗,所以我就跟來了。他洗了碗,又講他和王太愚還有餘舍三個人是歲寒三友。然後還糟改莊子的文章,說他洗碗堪比庖丁解牛,還說餘舍願意下輩子做他的碗,可以保身得養生焉什麽的。後來我問他北京大學有沒有女生。他竟然說有三個半女生。說王太愚的大姐王嵐她們三個正式學生算三個女人。顧先生的太太莫麗菊因為是旁聽所以隻能算是半個女生。人家也是一個大活人怎麽能算半個呢?”

  女兒一番話仿佛連珠炮,震得陳一清耳朵嗡嗡作響。他雖然一句沒聽明白,可是知女莫過其父,女兒的心事他多少有些猜出來了。不由得盯著劉大白看了一眼,微笑了一下,說了聲“好”。

  陳潔雲略微停頓一下,接著說道:

  “爹,倪先生給他在會樂裏找了個臨時住所,還是與黃老貓合住的。你想,會樂裏那邊笙管笛簫整日吹打,本來就亂的很,再加上屋裏有個放浪形骸的黃老貓,行事乖張,他怎麽能安心寫文章呢?咱們家小院的客房不是空著麽?我覺得那裏清淨得很,最適合他寫文章了。另外我白天也可以幫他抄寫稿子,晚上拿去夜校讀給工人們聽。所以他今天就要搬過去住,安安心心地準備《覺醒》周刊創刊號的文章。”

  這一回,女兒末尾那句話陳一清聽明白了。他也正想和劉大白討論一下呢,正中下懷,於是說道:

  “好啊。大白,創刊號的內容你想怎麽安排?說給我聽聽。走,咱們去廳堂,坐著說。”

  “是。陳先生。”

  劉大白答應一聲,從陳潔雲身邊繞過去,看也不敢看她一眼,低著頭跟陳一清去了廳堂。

  二人坐在桌旁喝了一回茶。

  劉大白便把準備用**先生的演講稿《庶民的勝利》做創刊社論的想法講了。說自己有幾處記不清楚了,請陳一清幫忙回憶一下。

  陳一清答道:“你這麽好的腦子都有遺漏,我這個腦子更記不全了。我想如果要用**先生這篇演講,務必要準確才好。若是出現一些模棱兩可的地方,恐怕不妥當。”

  “那怎麽辦呢?”劉大白有些著急起來。

  陳一清想了想,說道:

  “我以為**先生演講最重要的一點,便是預言俄國十月革命將掀起世界風雲,帶動其他國家進行革命,其中包括我們中國。他的著眼點是全世界範圍內的,宏觀的。而你剛才講,要用黃老貓的速寫記述上海三罷抗議遊行,著眼點放在上海,在中國。你說可以將這次行動視為中國工人覺醒的開始,是中國工人革命的先聲,將會拉開中國十月革命的序幕。對此我完全讚同。

  所以我的建議是,不如你仿效**先生的演講,自己寫一篇文章,重點是這次上海三罷抗議遊行標誌著中國工人的覺醒,是中國十月革命的前奏曲。再配上黃老貓的那些工人示威遊行的速寫。這篇文章圖文並茂,就會非常生動了。

  工人,苦力,農民,中國所有汗珠子摔八瓣討生活的人,所有受剝削受壓迫的人,勞苦大眾全加在一起,他們將要革命,打倒軍閥,改天換地,消滅剝削和壓迫,那一天的到來將是勞工的勝利。我想這個就是你文章的題目——《勞工的勝利》。”

  劉大白靜靜地坐在那裏,沒有說話,隻是朝著陳一清用力地點點頭。

  《勞工的勝利》!

  他覺得寫這篇文章根本不需要構思,不需要遣詞造句。好像這篇文章一直在他心裏某個地方,已經待了很久了。隻要他提起筆,這篇文章就會像一條大河奔騰而至,從他的筆尖噴湧而出,一瀉千裏。

  陳一清接著說道:

  “咱們設想一下,如果我是個讀者,看到‘中國十月革命’這幾個字,一定希望了解俄國十月革命到底是怎麽一回事。所以,我想創刊號是不是還要介紹一下俄國十月革命的經過以饗讀者?”

  劉大白點頭稱是:“陳先生言之有理,介紹俄國十月革命太有必要了。我上次聽了**先生演講之後,對俄國十月革命產生了濃厚的興趣,收集了很多資料進行學習和研究,可以寫一篇內容詳實的介紹文章。”

  “太好了!”陳一清稱讚道,“還有一點很重要,十月革命讓我們知道了馬克思主義學說。馬克思主義學說能指導十月革命取得成功,也必將引領中國革命走向勝利。所以我建議還要刊登介紹馬克思主義學說的文章。”

  “陳先生所言極是。就像**先生說的那句話,‘須知一個新命的誕生,必經一番苦痛,必冒許多危險。’我想中國革命必定將要曆盡艱難險阻。要想戰勝困難,唯有學習馬克思主義學說不可。隻是這方麵我知之甚少,缺乏資料,我擔心文章寫不好。”劉大白誠懇地答道。

  “我上次去北京的時候,得知**先生正在籌備成立‘馬克思學說研究會’,特意向他們要了些資料回來。這幾天正在看。一會兒我拿給你。你不妨先摘取一些片段做個介紹。等以後資料多了,再做係統詳細的介紹。我的意思是,不僅僅是這一期創刊號,以後《覺醒》周刊的每一期,都要有介紹馬克思主義學說的文章才好。隻有我們這些讀書人自己先讀懂了,才能寫文章、做工作去喚醒工人,你說是不是?”

  “是。”劉大白答道。

  他起身跟陳一清去拿了馬克思主義學說的資料,捧在懷裏,讓陳潔雲帶著他去了小院客房。

  就此安頓下來,開始撰寫《覺醒》周刊的創刊詞——《勞工的勝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