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章 重現上海灘
作者:個三花老凸      更新:2022-06-17 04:25      字數:4272
  水生重現上海灘,出其不意一網打盡了皇二子等人。辦完了事情,回到竹菊坊家中,已經是深夜了。廳堂裏燈火通明,一屋子女人眼巴巴地在等他。

  虞媽搬個小板凳守在門口,一見水生進了天井,立刻叫了一聲:“老天爺!顧先生回來了。”然後神神叨叨地念道:“念佛麽!念佛麽!顧先生福大命大。真是念佛麽!”

  水生推門走進來。白素素見了,哇地一聲哭出來,引得幾個女人隨之放聲大哭。霎時間,屋子裏哭聲響成一片。

  水生摸了摸方腦殼:“哭什麽?我這不是好端端地回來了麽?”

  隻見英菊和白素素兩個,個個挺著溜圓的大肚子,一左一右坐在單人沙發上。香竹一襲白衣坐在中間長沙發上。香竹在竹菊坊向來是大門不出二門不邁,根本不到他這邊來。

  這三個女人還是頭一回坐在一處,直把水生看蒙了,不曉得這些日子發生了什麽事。

  英菊抹了抹眼淚,指指香竹坐著的長沙發道:“快坐下歇歇吧。”

  水生走過去在香竹身邊坐下,說道:“我肚子餓了。有什麽吃的給我做些來。”

  虞媽連忙帶著兩個老媽子去廚房忙乎了。

  水生歪頭問香竹:“香竹先生,你怎麽有空跑到這屋來了?”

  香竹低下頭躲著他的目光:“聽他們說你今日回來,所以我過來等著看看你,嗯,看看你腿上的傷好了沒有?”

  “全好了。”水生答道,彎下腰,撩起長衫的下擺,將褲腿挽起來,露出小腿上的月圓形的傷疤來。

  英菊和白素素止住了哭聲,探過頭去看。

  香竹近水樓台先得月,伸手輕輕摸了摸,問道:“還疼麽?”

  水生搖搖頭:“不疼。什麽感覺也沒有,就像沒挨過槍一樣。”

  英菊見他的傷口完全好了,心裏踏實下來,說道:“那日聽說你被人打了槍,我們全都慌了手腳,隻有香竹先生說你沒事。我就信了她的話。果然沒事。”

  正巧香竹的老媽子端一壺茶過來,給水生沏了一杯,說道:“顧先生,我們香竹先生說了,滾地龍就是你老人家的的盧馬,變成龍單騎救主,保你沒事。”

  香竹在一旁緋紅了臉,嗔道:“亂講!要你多嘴?還不快給顧先生做飯去。”

  水生端起茶杯,一口喝了茶,說道:“什麽的盧馬?咋回事?”

  香竹眨了眨眼睛:“天機不可泄露。不能告訴你。”

  英菊替她說道:“那天虹舞台旁邊不就是蘇州河麽?所以香竹跟我講,以前給你講過三國裏的故事,叫做飛馬躍檀溪。因滾地龍名字裏有個龍字,定會變成一條龍,馱著你飛過蘇州河。果然應驗在你身上。”

  水生偷偷瞥一眼香竹,隻見她臉泛桃花,分外妖嬈,笑道:“這世上恐怕隻有香竹先生一個人相信我是飛到蘇州河裏麵去的。”

  “誰說的?我也相信!”英菊說道,指了指白素素,“她也相信。”

  水生撓了撓頭,說道:“香竹先生說的沒錯。那日滾地龍壓在我身上,替我擋了子彈。我腿上挨了兩槍,動也動彈不得。情急之中,我抱著滾地龍大喊兩聲:的盧!的盧!你們猜怎樣?”

  “怎樣?”幾個女人迫不及待地問道。

  “結果滾地龍果然變成一條龍,馱著我從地上一躍而起,在空中劃一道彩虹,躍入了蘇州河!”

  女人們頓時聽得目瞪口呆。

  過了一會兒,香竹說道:“若真是這樣的話,旁邊那麽多人,怎麽會沒看見?一定是你瞎編的。你到底怎麽逃的呀?快跟我們說說!”

  水生隻好如實說道:“我當時推開滾地龍,一骨碌鑽進汽車底下,正好有一個下水道口,我便一頭紮了進去,順著下水道爬呀爬,就爬到蘇州河裏麵了,貼在船底下一直遊到了鹹瓜橋,然後上了岸,去了關帝廟。”

  香竹眨了眨眼睛,撇著嘴說道:“亂講!這個更是瞎編的了。”

  水生撓撓頭,答道:“那我就沒辦法了。”

  此時虞媽她們做好了飯,端來放在八仙桌上,請水生過去吃飯。

  三個女人隨他一起過去,香竹腳快,兩步走過去,拉椅子坐在他對麵。

  英菊和白素素挺著大肚子,蹣跚著走了半天,一左一右坐在他兩側。

  水生看著她們兩個的肚子,問道:“你們啥時候生?”

  英菊答道:“我們倆的日子差不了幾天,還有兩個多月生。”

  水生說道:“這次若是沒有滾地龍兄弟,我早死一百回了。我跟你們商量一下,無論哪個生了男孩,給他起名叫孝龍。我要把他過繼給滾地龍當幹兒子,每年清明給他掃墓燒香燒紙錢。你們看行麽?”

  兩個女人點點頭。

  “那好!我明日一早去給滾地龍上墳,就把這事情告訴他。”水生說道。

  香竹聞言,連忙叫老媽子回房去,把書案旁的竹編箱子拿來。老媽子答應一聲去了,片刻拿回來了交給她。

  香竹將竹編箱子打開,對水生說道:“我這些日子天天抄寫《地藏王菩薩本願經》,為滾地龍超度升天,全放在這個箱子裏,你明日去墳上幫我給他燒了。”

  第二天,水生一大早起來,與韓上雲,花子五哥,瞎眼龍一起吃了早飯,便去給滾地龍上墳。

  原來木良在四明公所寶山縣鳳凰山墓地給滾地龍找了塊墳地,過七之後安葬在那裏。路途遙遠,韓上雲開著汽車載著眾人,一路顛簸,走了足足兩個多鍾頭才到。

  一行人下了車,先去山腳下的大殿裏買了檀香和供品。花子五哥送殯那日來過,走在前麵帶路。大家隨著他拾階而上,來到半山腰上滾地龍的新墳。

  水生打開酒壺,倒了三杯酒,撒在墳前。又點燃三柱檀香,插進石頭供桌上麵的香爐裏。韓上雲過去擺上供品。水生打開竹編箱子,從裏麵拿出來厚厚一摞宣紙,每頁都是香竹娟秀的小楷《地藏王菩薩本願經》,放進香爐裏給滾地龍燒了。

  然後雙膝跪倒在墳前,叩頭行大禮,口中念道:“好兄弟!你在天堂一路走好。等我屋裏的女人生了兒子以後,我要他給你當孝子,叫他孝龍,每年清明過來掃墓燒香燒紙錢。我這裏還有些俗事未了,等我辦完了事,就趕過去找你!”言罷嚎啕大哭。

  韓上雲,花子五哥,瞎眼龍陪他跪在地上,一起哭了一回。

  拜祭完畢,大家默默地下了山,重新回到車上,去寶山縣城找個小飯鋪吃了午飯,然後駛回法租界,去莫家灣。

  水生帶著花子五哥和瞎眼龍去前院祠堂,自己做引路大哥,領他們拜了山門,又拜了師娘莫桂蓉,加入莫門,上了三堂口寶船。

  儀式完畢,水生跟莫桂蓉去後院洋房小客廳裏,把昨日小火輪上的事情說了一遍,然後便要去樓上看兒子正始。

  “那孩子……”莫桂蓉說道,欲言又止,“不曉得睡了沒有。我和你一起去吧。”

  兩個人登樓梯上二樓,推門而入來到莫麗菊的臥室。

  隻見地上鋪了一張新的大地毯,莫麗菊和正始在地毯上滾皮球玩耍。張媽坐張椅子守在一旁。正始的胳膊上、腿上拴了四個小鈴鐺,渾身上下叮當作響。以前兒子的胳膊腿胖嘟嘟的全是肉褶,就像個小田螺。這些時日沒見,肉褶全沒有了,看上去似乎瘦了許多。

  水生向前跨兩步走到地毯上,伸手過去抱兒子。

  莫麗菊看見了, “啊”地尖叫一聲,喊道:“別過來!”

  直把水生嚇了一跳,站在地毯上不敢動彈。

  張媽慌忙從椅子上站起來,給水生鞠個躬,說道:“顧先生,太太誰也不讓靠近孩子。你老人家快離開了地毯吧。”

  水生隻好退後兩步,離開地毯,挨著莫桂蓉站定。

  莫麗菊俯下身繼續跟孩子玩耍,看也不看水生和莫桂蓉。

  張媽衝孩子說道:“正始!快看你爹來了。”

  小正始愣了一下,順著張媽的手指抬頭看了看水生,也許覺得他爹沒有花皮球好看,隻看了一眼,便又轉身去抓皮球玩了,身上的鈴鐺重新響起來。

  莫桂蓉拉了水生一把,把他從屋裏拉出來,安慰道:“水生,剛才在樓下,我想說沒說。你是親眼看見了,麗菊因為你的事情受了刺激,擔心他們要害你兒子,整日護著正始誰也不許碰。有些瘋魔了。不要去管她,過些日子就好了。”

  “我曉得了,師娘。”水生心裏不是滋味,悵悵地回答一聲。

  “走!咱們到我屋裏喝茶去。”

  莫桂蓉拉水生去了她的臥室。兩個人坐在廳堂的八仙桌旁喝茶。

  莫桂蓉說道:“水生,二堂口現在沒有了香主大哥,你看你那邊哪個兄弟有出息?我讓他去做二堂口的香主大哥。”

  水生當即搖頭道:“師娘,賭場生意和煙土生意完全不同。我那邊的兄弟沒有懂行的,搞不好的。我看不如從二堂口現在的兄弟裏麵挑個人出來,提拔他做香主大哥,這樣才能保證生意做得好。”

  莫桂蓉說道:“嗯,你的話也有道理。那我就去從二堂口挑一個出來做吧。”

  兩個人又說起了佛法大會的事情,商量了一會兒,水生借這個話頭,要去找楊永泰安排,便起身告辭了。

  水生到前麵門房叫上韓上雲,花子五哥和瞎眼龍,一起坐船離了莫家灣,回自來水橋碼頭,乘汽車直奔天平當。

  楊永泰昨天夜裏在茫茫大海之上撿了一條命回來,腦袋還掖在褲襠裏,哪敢怠慢?忙不迭地跟水生說道:

  “兩路佛爺我已經約好了。一路專做溜門撬鎖的勾當, 領頭大哥綽號鬼蝙蝠,身輕如燕,一身飛簷走壁的功夫,又會縮骨功,不管房門還是窗戶,隻要有條縫他就能鑽進去。另一路的拿手絕活是在碼頭上拎棺材,領頭大哥綽號棺材發哥……”

  水生不解,問道:“老楊,什麽叫拎棺材?”

  楊永泰解釋道:“就是在碼頭上偷旅客的箱子。他們拿個大箱子,底是空的,頂上有個鐵鉤。但凡碼頭上有旅客把箱子放在地上的,先過去一個找茬搭訕說話,吸引他的注意,再過去一個把大箱子套在旅客的箱子上,用鐵鉤鉤住了他的箱子把手,提起來就走。他們的行話叫做拎棺材。”

  水生點點頭,說道:“果然不錯。老楊,你讓鬼蝙蝠一路去莫裏哀路花園洋房,聽說那邊新近來了許多逃亡的白俄貴族,要他們隻挑白俄人家動手。棺材發哥那一路,你讓他們去客運碼頭,不分什麽旅客,有機會就下手。總之一句話,要搞得雞飛狗跳才好。”

  “是,顧先生,我曉得了。”楊永泰答道。

  水生說道:“那行。我給你三天時間把兩路人馬召集來。三天之後,我先安排人在霞飛路和公館馬路大鬧一場,把法租界的巡捕們全都吸引了過去。那兩個地方自然沒有了看守,趁這個機會,你叫佛爺們馬上動手。”

  “是。顧先生。”楊永泰答應道。

  水生和韓上雲,花子五哥,瞎眼龍離了天平當,坐汽車回竹菊坊來。

  花子五哥惦記著自己的差事,上了車便問水生:“水生哥,我啥時候去中法大藥房那邊啊?”

  水生答道:“先別忙!我還有事情需要你辦呢。而且非你不可!”

  “啥事體非我不可?”花子五哥摸著腦袋問道。

  水生說道:“你和瞎眼龍先回去關帝廟,召集法租界和公共租界的乞丐們,如此如此,這般這般。三天之後,給我在法租界大鬧一場。讓巡捕們顧東顧不了西,顧頭顧不了腚,直搞得他們手忙腳亂、焦頭爛額,才算罷了。”

  花子五哥聽明白以後,笑嘻嘻地答應道:“曉得了。放心吧,水生哥,別的事情我花老五幹不來,調皮搗蛋的事情我最拿手了。瞧好吧!保證鬧他個烏煙瘴氣。”

  轉眼過了三天。

  這一日,韓上雲拉著水生先去公館大馬路洋裝店,幫他選了身雪白的洋裝穿在身上,然後拉他去一樹桂花館找花四寶。

  花四寶見水生不穿古板的長衫,破天荒地穿了一身雪白的洋裝,樣子古怪得很,不由得好奇,問道:“乖乖隆嘀咚!瞧你打扮得像個樟腦丸,怪模怪樣地來找我做什麽?”

  水生笑答:“請你去霞飛路吃法國大菜,看丐幫大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