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章 黑泥鰍殺個回馬槍
作者:個三花老凸      更新:2022-06-17 04:25      字數:3401
  翌日,張英睡了一個舒服的懶覺,快到中午才起床。

  他拉開窗簾,站在臥室的落地窗前,一邊伸著懶腰,一邊欣賞花園裏的秋日景象。陽光斜斜地灑在花園裏,令金黃色的樹葉閃閃發光。微風習習,滿園花草隨風搖曳,現出各種嫵媚的姿態,令他想起兩個仙女的曼妙身影,不由得心馳神往,恨不能長上翅膀飛到一樹桂花館。

  他洗漱完畢,到樓下餐廳吃午飯。

  以前皇二子沒有搭上露蘭春的時候,每天和他一起吃午飯是一種享受。皇二子好酒,每餐必飲,一邊喝酒一邊神吹胡侃。天南地北,古今奇談,無所不知,無所不曉,簡直比書場裏說書的還要精彩十分。

  現在不行了,皇二子和露蘭春如膠似漆,一有空就粘在一起,從不出小配樓半步。所以偌大的餐廳裏隻有他孤零零的一個人,四周寂靜無聲,喝一口湯的聲音比山澗瀑布還要響亮,真是食之無味,令人心煩。

  他草草地吃了午飯,去客廳裏喝了杯茶,然後便出了洋房,上了汽車,對司機吩咐道:

  “去一樹桂花館。”

  大汽車駛出公共租界,橫穿蘇州河,不多時來到一樹桂花館。

  盡管他現在已經是一樹桂花館的老板,可是不曉得怎麽回事,他卻一點兒主人的感覺都沒有,每次過去還像是去花四寶家。也許我真該搬過來,天天住在這裏,整日聞花四寶身上好聞的香味,想摸一把就他娘的摸一把,那感覺就應該是像在自己家裏一樣了。

  早有大茶壺出來迎接,躬身為他打開車門。

  他腆著肚子下車,兩隻手往身後一背,仰頭看二樓窗戶上懸掛的一排紅燈籠,“一樹桂花館”幾個大字格外醒目,隨著微風輕輕搖晃,直看得他腦袋也像燈籠似地搖晃起來,心中不免得意道:

  幸虧我張英目光高遠,瞧準時機,一舉殺入法租界,得了天虹舞台和一樹桂花館。

  雖然天虹舞台眼下被皇二子把著,可道契的名字上寫的卻是我張英的名字。等皇二子玩膩了露蘭春,我再全盤接收。我倒要看看那露蘭春的一字馬能劈開到啥程度?把個皇二子迷得隻剩下兩個卵子,別的什麽都不管不顧了。

  遠水解不了近渴,眼下我有個花朵一般的妙人花四寶,整日聞她香氣,更有兩個仙女相擁在懷,豈不是跟做神仙一樣麽?

  正胡思亂想著,忽見花四寶扭動腰肢迎上前來,宛若一隻翩翩起舞的蝴蝶,口裏叫了聲“親哥哥”,一把挽起他的胳膊,攙著他向裏麵走去。

  “花四姐,仙女被你召來了沒有?”張英問道。

  “嘁!瞧你猴急的那樣子!當然召來啦!已經備好了八寶茶,正在屋裏等你呢!”

  張英聽了大喜,仿佛踩了彈簧一般加快了腳步。

  直把花四寶拽得踉蹌,嗔道:“張英哥哥!慢些走!你還怕她飛上天了不成?”

  張英一心想見仙女,甩開花四寶的胳膊,三步兩步上了樓梯,來到房門口。

  “張英哥哥!你等我一下嘛!”花四寶在他身後喊道。

  “我等不及了。先進去了。”張英匆忙中答應一聲,伸手推開房門,一步跨了進去。

  剛一進屋,頭頂上突然響起一陣金風。慌忙抬頭,隻見一團黑黢黢的東西自天而降,不由得大吃一驚。還來不及喊叫,一條黑麻袋已經兜頭罩住了他,眼前頓時一片漆黑。小腿不知被什麽人猛踢了一腳,膝蓋一軟,撲通一聲來了個狗吃屎,一頭栽倒在地上。黑麻袋一拉,將他整個人裝了進去。嗤喇嗤喇,一條繩子猶如靈蛇舞動,眨眼間將他捆了個結結實實。

  抓張英的是朱貴派來的兩個兄弟。

  他們抬起黑麻袋,下樓來到大門外。早有一條江劃子等候多時,船夫正是李阿大。二人將黑麻袋扔進船艙裏,隨後跳上船。李阿大竹竿一點,將船向莫家灣駛去。

  將近中午,朱貴派人給葉兆山送信來:

  老頭子在蘇州給他打造了一麵新的三堂口香主金牌,派張條石專程送來,請他馬上去莫家灣祠堂領受金牌。

  葉兆山聞言大喜,連午飯都沒心思吃了,隨便扒拉了兩口。換了身嶄新的衣服,帶著兩個心腹兄弟,意氣風發地趕往莫家灣。

  朱貴在門口迎接,拱手說道:“兆山大哥!恭喜恭喜!”將他的兩個心腹兄弟留在門房,隻領著他一人進去。

  來到祠堂中,隻見莫桂蓉端坐在正中太師椅上,身後站著風塵仆仆趕回來的張條石。

  葉兆山拱手行禮,拜見師娘。

  張條石從懷中取出一麵金牌來,交給莫桂蓉。

  莫桂蓉笑嗬嗬地說道:“兆山!瞧老頭子多麽器重你,特意打造了這麵金牌,專程差條石給你送來。”

  “多謝師父和師娘栽培。”葉兆山恭敬地答道。

  “這是你應得的。兆山,快過來拿金牌吧。”莫桂蓉道。

  葉兆山躬身行禮,上前一步,雙手接過了金牌,拿在手裏仔細看一眼,不由得大吃一驚:

  咦?哪裏是什麽新打造的金牌?明明是那麵顧水生的舊金牌!

  此時張條石身子一晃來到近前,形如鬼魅,口中說道:“兆山兄弟,抱歉我弄錯了,這麵是水生兄弟的金牌,不是你的。”

  葉兆山驚得魂飛天外,失口叫道:“顧水生的金牌怎麽會在你手裏?”

  “當然是水生兄弟給我的。”張條石劈手奪了金牌,不知從什麽地方變出一條黑麻袋來,擎在手上,口中喝一聲道:

  “這黑麻袋才是給你準備的!”

  說時遲那時快,隻見他腕子一抖,黑麻袋撒網似的張開了,兜頭罩住了葉兆山,然後飛起一腳,踢在他的膝蓋後窩上。

  葉兆山武功再高,架不住被打了個猝不及防,眼前一黑,膝蓋一軟,撲通一聲來了個狗吃屎,一頭栽到在地上。

  張條石順勢一拉黑麻袋,將他整個人裝了進去。嗤喇嗤喇,一條繩子猶如靈蛇舞動,眨眼間將他捆了個結結實實。

  張條石提起麻袋,扛在肩上,大步出了莫家花園,穿過桂花林蔭大道,來到莫家灣小碼頭。

  李阿大的江劃子剛好趕到。張條石上了船,將葉兆山的黑麻袋扔進船艙裏,和張英的黑麻袋並排放在一起。李阿大竹竿一點,江劃子離開莫家灣,向法租界外灘郵政碼頭駛去。

  張釺和小紹興從酒樓要了一桌酒席,送到眠雲閣來,樓上找個包房布置妥當,然後去對麵南誠信,請來牛栓娃和範有順。

  原來水生遇刺那日,張釺和小紹興被葉兆山脅迫,再次反水,幫著他著向莫桂蓉誣陷韓上雲。回來以後,想起當年水生哥對他們寬宏大量,二人均感慚愧,想自己的良心實在被狗吃了?怎麽又跟著葉兆山害人?於是便與葉兆山貌合神離。後來葉兆山被莫桂蓉任命為三堂口香主大哥,又提拔牛栓娃做了南誠信的副經理,同時授權他監督兩家煙館,做了安全總管,權當他的耳線。他們兩個更是心灰意冷。

  今日一大早,韓上雲突然來找他們,說水生哥大難不死,今日要殺個回馬槍。念過去兄弟一場的份上,對他們二人特別開恩寬恕,要他們如此如此,這般這般,隻要按計劃行事,以前的事情既往不咎。

  張釺和小紹興不住口地答應了。

  他們按計劃要了酒席,請來牛拴娃和範有順。待他們落了座,兩個人輪番給他們敬酒。

  酒過三巡,牛拴娃問道:“你們今日有啥好事?要擺酒請客?”

  小紹興答道:“栓娃哥,咱們煙館恢複營業這麽多日子,生意不溫不火,跟以前差遠了。我們以為要把生意做紅火,非要恢複侍應生不可。”

  他轉頭問範有順:“範經理,你覺得呢?”

  範有順答道:“是這個道理。以前的客人有一大半是因為侍應生才到我們這裏來的。現在沒有了,他們肯定覺得別扭,估計都跑到別的煙館去了。”

  張釺道:“栓娃哥,你老人家現在總管兩個煙館,你拿個主意吧!”

  牛栓娃紅著臉搖頭道:“不可!我們寧願生意差一些,也萬萬不能冒這個險。你們想想,那些侍應生都是韓上雲的兄弟。這龜兒子想自己做老板,所以刺殺了顧先生。兆山大哥這麽些日子也沒有抓到他。不曉得藏在哪裏去了。要是把他的侍應生召回來,他豈不是又有了內應麽?到時候再要刺殺兆山大哥怎麽得了?”

  這時候包房的門突然開了,嘩啦一下子湧進來四個人,個個穿白襯衫,黑褲子,黑皮鞋,係黑色細條領帶,梳著油光光的背頭。

  怎麽侍應生又回來了?

  牛栓娃大驚失色,失口叫道:“混蛋!哪個叫你們回來的?”

  隻聽門外有人答應一聲:“是我。”話音未落,早閃進一個人來,穿一身黑色西裝,上衣敞著懷,也係一條黑色細條領帶。

  “哎呀!韓上雲?!”牛栓娃脫口而出喊了一聲。

  張釺和小紹興早抄起桌子上的一條濕方巾,趁他張嘴喊叫之時,一股腦兒塞進他的嘴裏。

  兩個侍應生竄過去,舉起黑麻袋來,兜頭罩住了牛栓娃,連椅子帶人推倒了,使勁一拽,從頭到腳套住了他。

  範有順嚇得呆若木雞,坐在椅子上一動也不敢動。另外兩個侍應生過去,如法炮製,也把他裝進黑麻袋裏。

  四個侍應生抬著兩個黑麻袋,跟著韓上雲出了包房,下樓出了眠雲閣,快步穿過成賢街,來到街口。

  那裏早停著一輛郵政卡車,車外立著戴春土。見他們過來,用手使勁拍了三下後車廂門。車廂門隨之打開。四個侍應生仿佛扛郵件一般扛著兩個黑麻袋上了車,車廂門隨之關閉。

  戴春土和韓上雲跳上駕駛室,吩咐司機丁有根道:

  “下一站去天平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