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二子和張英那邊天虹舞台轉讓的事情也辦得很順利。

  張英帶了一大疊支票銀票，與皇二子和董標一起又去了趟莫家灣，把錢給朱貴，交割清爽。

  莫桂蓉把天虹舞台的道契和轉讓文書交給他們，還請他們在家裏吃了一頓豐盛的午飯，喝了桂花陳酒。

  現在天虹舞台歸了皇二子，他根本不排演什麽新戲了，馬上吩咐董標和孫鐵嘴：

  天虹舞台立刻恢複演出。

  等了這麽些日子，戲迷們早就憋壞了，立刻蜂擁而至。天虹舞台盛況空前，生意火爆。

  皇二子則是每日必到，翹著二郎腿，扇著扇子，坐在莫金生的包廂裏看露蘭春。

  演出之後，兩個人一同坐汽車回家。每天晚上，露蘭春都會想出一些稀奇古怪的招數來，曲意奉承皇二子，把他哄得五迷三道。

  看著他們二人男歡女愛雙宿雙飛，甜甜蜜蜜如膠似漆，張英又嫉妒又生氣，兩個眼圈都黑了，心道：

  整個事情全仗著我又出力又出錢，好好一塊羊肉，全掉進你皇二子一人嘴裏去了，連個湯汁也不給別人剩下。

  再想想葉兆山，也是如願以償地把煙土生意收入囊中，整日歪著脖子，一副意氣風發的摸樣。

  憑什麽就我倒黴，啥都沒有？！

  張英憋了一肚皮委曲，鬱悶了好幾日，突然想起一樹桂花館和花四寶來，一拍桌子，罵了一聲道：

  他娘的！我怎麽把這個婆姨給忘了？她現在已經是案板上的肥肉，我不趁這個機會去切上一刀，更待何時？

  主意已定，他帶上兩個貼身打手，坐著大汽車，直奔一樹桂花館。

  不多時到了。

  張英下了汽車，帶著打手昂首步入廳堂，虎著臉對大茶壺說道：

  “請花四寶出來一下，就說張英今日專門來喝茶！”

  大茶壺見他們來勢洶洶，哪敢怠慢？慌不迭地答應一聲，諾諾地去了。

  張英一屁股坐在太師椅上，兩個打手鼓著胸脯立在身後，做出一副氣勢洶洶的樣子，靜等花四寶出來。

  片刻，一朵大花風一般吹出來，隻一晃，便來到跟前，夾帶著一陣香氣，霎那間把張英從頭到腳罩住了。他連吸了兩口，禁不住一陣頭暈目眩。迷糊中隻見一雙玉手，和蓮藕一般白的胳膊，花地一下從眼前晃過，又花地一下晃回來。變戲法一般，一杯茶已經出現在自己麵前。

  也不知從哪裏傳來嬌滴滴的聲音：“張英兄弟，請喝茶。”

  張英揉了揉眼睛，這才看清楚果然是花四寶站在麵前，眉目間含雲帶雨，雙手捧著茶遞給他。

  他伸手接了，一飲而盡。

  花四寶重新給他斟上，口中嬌嗔道：

  “張英兄弟，咱們上次約好了的，你改日專程過來找我喝茶。我整日盼著你來，想也把我想死了，還以為你忘了呢！還好你今日來了。再晚些日子，看我還睬你不睬你！”

  張英一下子被她給說糊塗了，心裏納悶：我印象中上次是一口茶也沒喝成呀？於是問道：

  “花四姐，你啥時候和我約好了的？”

  “哦！原來你不是真心的呀！”花四寶立刻撅起嘴巴，“你上次明明跟我說，有皇二子在旁邊礙著手腳，喝不得茶，改日專程來找我的。人家可是把你的話當真了。瞧你，一轉眼就不認賬了！”

  女人哼了一聲，將茶杯捧起來，從眼睛裏擠出兩滴眼淚，委曲地說道。

  “張英兄弟，你再喝一杯，好歹喝個成雙成對吧。喝完了茶，你願意走就走，我也不攔你。”

  張英慌忙接過茶來，又是一飲而盡，說道：“好茶！我喝得正高興，哪個說要走了？”

  “真的呀？”花四寶登時歡天喜地起來，伸出軟綿綿的手握住張英的手，拉他從太師椅上起來，“那還在這裏坐著幹什麽？走！咱們去我屋裏喝我獨家密製的八寶茶。”

  她指指張英身後的兩個打手，對大茶壺說道：“幫我把這兩個兄弟安排好。”

  然後不由分說，挽著張英的胳膊，依偎著上樓去了。

  二人來到樓上花四寶的房間，穿過廳堂，進了裏麵的臥室。

  窗幔早已拉上，屋裏一片朦朧。地上、桌子上，床頭櫃上，大大小小的花瓶裏插滿了花，滿目錦繡，香氣襲人。

  張英置身其中，猶如喝了一壇美酒一般，身心已經醉了。

  花四寶牽著他的手，引他坐在床榻上，嘴貼著他的耳朵呢喃道：“親哥哥，閉上眼睛。我去給你準備八寶茶。叫你睜開你才能睜開。”

  張英乖乖滴閉上眼睛。

  花四寶手一滑，從他身邊溜走了。

  過了好一會兒，屋子裏響起一陣悉悉嗦嗦的衣裙聲，在床上停下來。

  稍後，花四寶嬌滴滴的聲音響起來：“好啦。睜開眼睛。”

  張英依言睜開雙目：咦？怎麽回事？眼前並不見花四寶。而是兩張雪白的臉龐，一左一右偎依在身旁。一模一樣的波浪卷發，鬢上插一朵大花，兩對一模一樣的杏核眼，四個漆黑的眸子，含情脈脈地注視著他。

  花四寶的嬌笑在屋中飄蕩，不曉得從哪裏發出來的：

  “張英兄弟，這是兩個仙女，一個叫花仙子，一個叫葉仙子。花仙子有四寶：芝麻、葡萄、甘草、茉莉花。葉仙子也有四寶：紅棗、枸杞、桂圓、核桃。張英兄弟，你靠著床坐好，慢慢品嚐花家密製八寶茶。”

  張英依言在床榻上坐直了身體。

  花仙子低頭抿一口茶，將嘴湊上去，貼住張英的嘴，舌尖一拱，將他的嘴唇分開，倏地把舌頭伸進去，連茶帶芝麻，喂了他一口。這張嘴剛挪開，另一個葉仙子的嘴又湊上來，如法炮製，用舌頭將茶水和紅棗喂進他的口中。接下來，兩個仙女你來我往，嘴對嘴喂張英吃茶。

  一頓花家密製八寶茶吃畢，張英早已經神魂顛倒，飄飄欲仙，渾然不知人間今夕是何年也。

  良久，方才緩過神來。定睛再看時，眼前卻隻剩下了一個花四寶，端坐在一張太師椅上，不見了兩個仙女。當下伸著脖子環顧一遭，詫異道：

  “咦？花四姐，剛才那兩個仙女呢？”

  花四寶笑答：“她們是天女下凡，豈可在人間久住？以後你若是真心愛我，我便喚她們來，要她們一起伺候你。若是你有三心二意，剛才的八寶茶，你也休想再喝一口。”

  張英立刻答道：“花四姐，張英今日才知道以前三十多年全是白活。明日就去找貝勒爺，無論花多少錢也要把你這一樹桂花館買下來，一輩子跟你廝守在這裏。”

  “好！張英兄弟，虧你有這個心！總算我花四寶沒有看錯人。”花四寶說道，“你看看我們莫門現在亂成什麽樣子了？朝不保夕，人心惶惶。我花四寶一個婆姨家，總要找個靠山不是？今日有了你這話，我這心裏邊總算踏實了。”

  張英拍著胸脯答道：“花四姐，不用擔心，萬事包在我身上。”

  張英第二天便去莫家灣找莫桂蓉，商量要買下一樹桂花館。

  莫桂蓉麵露難色，搪塞道：小秦淮河的青樓你隨便買哪家都可以，隻是這一樹桂花館，是從我爹手裏傳下來的，怎麽好在我手上沒了呢？

  任憑張英死說活說，莫桂蓉一口咬定不賣。

  張英悻悻而去。當天晚上便吩咐幾個心腹手下，劃著船去了一樹桂花館，守在僻靜處，瞄準一個單身出來的客人，趁其不備，一棒子打昏了，剝光了身上的衣服，拿了上船，揚長而去。如此連著幹了幾回。消息不脛而走：一樹桂花館門前竟然有人“剝豬玀”！哪個還敢再去？

  張英這時再去找莫桂蓉，重提要買下一樹桂花館。

  莫桂蓉已經不再嘴硬了，拐彎抹角地跟他談起價錢來。雙方拉扯了幾次，終於談妥了價錢。隻是張英剛買下天虹舞台，手頭頗有些緊張，一時半會兒拿不出這麽多錢來。二人商定把價錢平分成三筆，分期三個月付清。

  如此這般，一樹桂花館便歸了張英。

  轉眼兩個多月過去了。

  一場秋雨過後，秋天悄然而至。仿佛一夜之間，莫家灣的桂花林蔭大道就被染成了金黃。

  張英剛去付了第二筆錢，踏著一地金黃色的落葉，興衝衝地離了莫家灣，去一樹桂花館找花四寶，央求她再吃一次花家密製八寶茶。

  花四寶嗔道：“好你個花心大羅卜，這裏有那麽多女子伺候你還不夠？非要那兩個仙女！”

  怎奈張英軟磨硬泡，非要吃兩個仙女的八寶茶不可。

  花四寶看實在捱不過，隻好歎口氣，答道：

  “現在一樹桂花館都變成了你的了，哪個敢不給你吃？隻是那兩個天上的仙女，不是說來就能來的，需要淨手焚香，誠心召喚才行。我今日下一天功夫，幫你召喚召喚，看看她們明日能不能來。”

  張英涎著臉道：“花四姐，求你行行好，現在就喚她們來吧！我實在是想得不行，熬不住了。”

  花四寶撒嬌撒癡，貼著他耳朵呢喃道：

  “親哥哥，快回去好好睡上一覺，養精蓄銳。等明日我把她們召喚來了，保證讓你們好好弄一回。”

  “當真？”

  “哎呀！親哥哥！哪個還騙你不成？”

  張英明知道花四寶在裝神弄鬼，可是又擔心自己再糾纏下去，萬一惹惱了她，不叫兩個仙女來，自己再也做不成神仙，隻得說了聲明日再來，怏怏地去了。

  花四寶待張英走後，回屋換了身衣服，出門坐上條花船，直奔莫家灣去見莫桂蓉。

  莫桂蓉把她讓進屋裏，關上房門。

  花四寶把張英明日要她召喚仙女的事情說了。兩個人嘀嘀咕咕地密謀了半晌。

  最後，莫桂蓉鼻孔“哼”了一聲，說道：

  “哼！幾個壽頭碼子！真是活得不耐煩了！天堂有路你不走，地域無門你闖進來。我原本是想讓他們多活幾日，過幾天再收網的。既然他們自己找死，那我隻好成全了。明日就動手！把他們一個個裝進黑麻袋，扔到黃浦江裏喂王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