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三章 史同春情迷肥春繡
作者:個三花老凸      更新:2022-06-17 04:25      字數:3995
  水生叫了輛黃包車去花煙巷。

  他在巷子口下了車,壓低帽簷遮住臉,搖搖晃晃進了隆記花煙店,到後院找到了徐正奎。

  兩個人躲在屋裏悄悄地說話。

  “金鴿子窩那邊出了什麽事情沒有?”水生問道。

  徐正奎壓低了嗓子:“水生哥,聽說瘦蟑螂掉進河裏淹死了,那邊從昨天下午就鬧開了。獨耳蜈蚣把手下的兄弟都派出去,沿著泥螺浜找到天黑,結果誰也沒找到瘦蟑螂的屍首。這不是,早上又鬧開了。獨耳蜈蚣讓兄弟們再去找,那些人昨日給累慘了,誰都不願意去,結果被他打得雞飛狗跳,生生攆出去了,剛消停一會兒。”

  “嗯,”水生點點頭,“老徐,你讓夥計搬個煙榻靠窗放著,我要在上麵抽煙,然後隔著窗戶看看那邊的熱鬧。”

  “是。水生哥。”

  徐正奎出去安排,片刻,將煙榻靠窗擺放好了,請水生過去,舒舒服服半靠在煙榻上,偏著頭,透過窗戶,正好可以將斜對麵的金鴿子窩的大門口看得一清二楚。

  徐正奎找個女人過來,跪在煙榻上,燒了煙泡,裝上煙,遞給水生。

  水生一麵抽煙,一麵向窗外看。

  臨近中午的時候,獨耳蜈蚣派出去的兄弟陸陸續續回來了,個個筋疲力盡的樣子,耷拉著腦袋,拖拉著腿,進了金鴿子窩。

  水生叫來徐正奎,悄聲吩咐道:“過去聽聽情況。”

  老徐應聲去了。良久,回到店裏來,爬上煙榻,貼著水生的耳朵說:“還是沒找到。又吃獨耳蜈蚣打了。大家都吵鬧起來,嚷嚷著不幹了。”

  正說著,忽然看見獨耳蜈蚣一個人從金鴿子窩出來,徐正奎道:“準是他親自去泥螺浜找了。”

  獨耳蜈蚣從窗前經過,急匆匆地出了花煙巷。

  下午,水生繼續睜大了眼睛透著窗戶往外看。

  約莫四、五點鍾的時候,他突然看見兩個熟悉的身影經過,原來是史同春和張釺。他連忙叫過徐正奎,讓他再去金鴿子窩聽風。

  徐正奎去了。良久回來,低聲說道:“他們兩個進了大肚皮肥春繡的屋子,一直沒出來,悶在裏麵不知說什麽秘密的事情。”

  到了黃昏時分,獨耳蜈蚣神情疲憊地回來,進了金鴿子窩。

  水生心道:這下有好戲看了。

  正待叫徐正奎去聽風,卻遠遠地望見獨耳蜈蚣像個皮球一樣被人從店裏扔了出來,摔在門口,帽子也掉了,黑綢子褲褂也撕破了。隻見他一骨碌從地上爬起來,直衝進店裏去。片刻,又被人像剛才那樣扔了出來。如此折騰了兩三回。獨耳蜈蚣再也不敢進去了,在門口繞了兩圈,嘴裏罵罵咧咧,一步三回頭,灰溜溜地走了。

  水生長出了一口氣,臉上現出輕鬆的表情,對徐正奎小聲說道:

  “老徐,你這幾日什麽也不要做,就給我盯緊了史同春和張釺。每天啥時候進去,啥時候出來。一點兒馬虎不得。明白麽?”

  “是。水生哥。”徐正奎答道。

  那邊的金鴿子窩到底發生了什麽事呢?

  原來是大肚皮肥春繡派個心腹妓女去南誠信找張釺,說瘦蟑螂失蹤不見,獨耳蜈蚣在金鴿子窩店裏鬧得沸反盈天,請他速去商量。

  張釺打發走了妓女,眼珠轉了轉,心想獨耳蜈蚣身上有功夫,自己哪裏是他的對手?於是去了史同春的房間,把事情跟他說了。

  史同春這幾日心神不寧,眼皮一個勁地跳,雖然水生被他用計關進了地牢,可是兩家煙館的生意沒有一點兒起色,反而越來越差。以前生意不好可以賴在水生的頭上,往後呢?他賴哪個呢?

  他正為這個事情發愁,聽了張釺的話,隱約覺得這是個機會。可到底是個什麽機會,他一時半會兒又想不明白。

  “同春哥,我猜瘦蟑螂十有八九是淹死了,獨耳蜈蚣眼看著就要占了金鴿子窩,咱們要是不管,白讓他這個便宜。”張釺見史同春悶頭不語,著急地說道。

  “不管瘦蟑螂是死是活,”史同春慢吞吞地說,“大土咱們是不能再賣給他們了。這回有水生背黑鍋,下次找哪個頂缸呢?咱們眼下要緊的事情是怎麽把煙館的生意搞起來。大肚皮肥春繡那邊,反正以後跟咱們也沒關係了,愛咋樣就咋樣吧,我懶得去管。”

  “同春哥此言差矣。咋會跟咱們沒關係呢?大大有關係。”張釺辯解道,“南誠信和眠雲閣這邊的生意不好,不是因為金鴿子窩賣大土,而是因為他們賣得便宜,客人才跑那邊去了。咱們這次幫大肚皮肥春繡趕走獨耳蜈蚣,以後讓她也賣四塊大洋。到時候兩邊的價錢一樣,咱們這裏的場子多豪華?客人自然就回來了。”

  史同春聽張釺這麽一說,覺得很有道理,黑棗眼睛頓時放出光來,一拍桌子,說道:“走!咱們現在就去。”

  兩個人旋風一般直奔花煙巷,到了金鴿子窩,門口冷冷清清,想必是客人都嚇跑了。他們左右看看,徑直走了進去。隻是萬萬沒有想到,此時在隆記花煙店的窗戶後麵,水生的一雙眼睛正盯著他們呢。

  大肚皮肥春繡迎神一般將二人迎進去,請他們上二樓,帶入自己的房間。

  這是個小套房,外麵一個客廳:正中擺一張羅漢床,左右兩把花梨木太師椅。靠窗一張雲紋大理石麵的八仙桌,四把官帽椅。地上鋪著絲織地毯,羅漢床後麵掛著天鵝絨帷幔,將客廳和裏麵的臥室隔開。

  大肚皮肥春繡請二人坐在羅漢床上,叫個妓女奉上茶來,擺在羅漢床中間的小炕桌上。當下雙膝跪倒,肥胖的身體仿佛一座肉山攤在羅漢床前,給他們連磕了三個頭,直起身來,臉上已是兩行淚,哭道:

  “同春哥,張釺哥,求求你們,救我一救。”

  張釺慌忙從床上下來,過去攙扶她,口中說道:“起來吧,春繡,有話好好跟同春哥說,哭啥?”

  大肚皮肥春繡依舊跪在地上,一把鼻涕一把眼淚地講了一遍:瘦蟑螂昨日如何在扁擔橋被幾個乞丐糾纏,不小心失足掉進河裏,沒了蹤影。獨耳蜈蚣如何闖進店來,逼她交出賬本和錢櫃的鑰匙,還要將她趕出金鴿子窩。她如何抗拒不交。獨耳蜈蚣如何用煙釺子燙她。

  大肚皮肥春繡揭開上衣衣襟,露出白花花肥厚的胸脯來,上麵果然斑斑點點紅的黑的好似開了顏料鋪,滿是昨日被煙釺子燙的傷疤。

  “獨耳蜈蚣沒找到張郎哥的屍首,心裏不踏實,眼下還不敢往死裏逼我。他現在自己去泥螺浜找屍首了,剛出門,一會兒就要回來,我恐怕活不過今日了。同春哥,張釺哥,求求你們救我一救,我肥春繡當牛作馬報答你們。”

  言罷,趴在地上隻顧磕頭。

  史同春也在羅漢床上坐不住了,滾下身來,過去扶起大肚皮肥春繡,直言說道:

  “春繡妹妹,你放心,今日有我在,他獨耳蜈蚣傷不了你一根汗毛。隻不過,你需要答應我一個條件,我才管你這件事。”

  “同春哥,一筆寫不出兩個春字來,咱們是自家人,別說一個條件,就是一百個條件,妹妹也全答應你。”大肚皮肥春繡哭哭啼啼地答道。

  “那好!”史同春道,“就是大土的價格,你這裏賣一塊大洋,我那裏賣四塊大洋。結果我那裏一個客人沒有,你這裏門都擠破了。你要是答應我以後大土也賣四塊大洋,我就管了你這事情。否則我現在就走。”

  大肚皮肥春繡一把抱住史同春的胳膊,說道:“同春哥,以前的價格都是張郎哥定下的,不是我。壞了你的生意我罪該萬死。從今往後,我這裏賣的大土,一律四塊大洋,絕不敢壞了規矩。”

  “那好!”史同春聞言大喜,“快請起來,春繡妹妹,跟我下樓去,看我把獨耳蜈蚣打得哭爹喊娘,給你報仇。”

  三人於是下了樓。史同春和張釺在廳堂的太師椅上坐定,專等獨耳蜈蚣回來。

  黃昏時分,獨耳蜈蚣沮喪地回來花煙巷。

  原來他叫了一條船,沿泥螺浜找了一個下午,也沒找到瘦蟑螂的屍首。沿途跟很多船家打聽,也沒有人見過什麽屍體浮上來。萬一瘦蟑螂沒死怎麽辦?

  獨耳蜈蚣愁眉不展,苦思冥想了一路。

  自己昨天晚上把大肚皮肥春繡打個半死,也沒有逼她交出賬本和錢櫃的鑰匙,這個**顯然是認定瘦蟑螂沒死。

  丟他娘!一不做二不休,既然昨日已經做了,斷沒有退縮的道理,管他娘的瘦蟑螂是不是沒死,現在回去,就跟大肚皮肥春繡說已經找到瘦蟑螂的屍首了,讓她死了這條心,乖乖地交出錢櫃的鑰匙。她要是不交,就打死她。然後找個鐵匠來,砸也把那鐵櫃子砸開了,拿了裏麵的錢遠走高飛。就算瘦蟑螂沒死,又能奈我何?

  主意已定,獨耳蜈蚣昂首闊步走進金鴿子窩。

  進門一看,沒想到廳堂太師椅上坐著史同春和張釺,大肚皮肥春繡站在二人身後。他當即驚出一身冷汗,站在門口,不敢再往裏走,口中搭訕試探道:

  “同春哥,張釺哥,你們來送貨啦?”

  史同春將黑棗眼睛一瞪,喝道:

  “獨耳蜈蚣,你慌裏慌張走錯門了。張郎哥出遠門去辦事,走之前跟我交代過,他不在的時候,這個場子我幫他看著。你現在向後轉,滾出這個門去,趕緊消失。以後再讓我見到你,打折你的狗腿。”

  這小子使詐!獨耳蜈蚣暗道,瘦蟑螂明明掉進泥螺浜,怎麽是出了遠門?他要真是出了遠門,也會交代我這當老二的看場子,怎麽會找個外人?當下冷冷一笑,指著史同春的鼻子罵道:

  “你個狗日的!張郎哥屍骨未寒,你就敢來搶他的場子,占他的娘們!張郎哥不在了,還有我獨耳蜈蚣。看我不扒了你的皮!”

  獨耳蜈蚣當下立個架勢,丹田提了一口氣,揮拳衝了上去。

  史同春坐在太師椅上紋絲不動,待獨耳蜈蚣撲到近前,飛起一腳,正踢在獨耳蜈蚣心口上,騰地一聲,人像個皮球被踢飛,直跌出大門外麵去了。

  獨耳蜈蚣一骨碌從地上爬起來,隻當自己剛才沒留神,著了這小子的道,斂氣凝神,揉身再攻。

  史同春有意在大肚皮肥春繡麵前賣弄,見他進了門,雙足點地,身子從太師椅上彈射出去,老鷹一般落在獨耳蜈蚣身前,揮手左右開弓,劈裏啪啦,連扇了他四個響亮的耳光,然後使一招黑狗掏心,一拳打在他的小腹上,砰的一聲,獨耳蜈蚣又像個皮球跌出大門外。

  他掙紮著站起來,不甘心,硬著頭皮往裏闖,剛進來,又被史同春一頓拳打腳踢,扔出門外。

  幾個回合下來,獨耳蜈蚣被打得幾乎站都站不直了,斜著身子在門口大罵:

  “史同春!你這個鬥雞眼。今日便宜了你。看我明日叫上幾個兄弟來找你算賬。”

  史同春呸了一聲,吐口黏痰出去,喝道:“滾!”

  獨耳蜈蚣隻得垂頭喪氣,歪歪斜斜地走了。

  大肚皮肥春繡見史同春三拳兩腳便把獨耳蜈蚣打得落花流水,頓時心花怒放,連忙叫了妓女過來,拉著張釺找個僻靜的煙榻鬼混。她自己上去一把拉起史同春,直拽上樓,去了自己的房間。

  她將史同春按在羅漢床上,自己跪在地上,連磕了三個頭,說道:

  “同春哥!今日你救了我,妹妹感激涕零,願意將我多年練就的采陰補陽的爐鼎之身獻給你,幫你修煉內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