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九章:過招
作者:鬧鬧不愛鬧      更新:2022-06-11 14:28      字數:3529
  華燈初上,中環德輔道與昭隆街口的中華酒家,二樓包廂內,魏善光拋給正走進門的盛嘉樹一支雪茄,笑著說道:

  “新界裴家的寡婦,那些有錢人家的女傭,各個都被你調教的團團轉,你不去做麵首真是可惜。”

  盛嘉樹接過雪茄,走到魏善光下首的位置入座,河秀盛則臨著他坐下,等夥計幫忙送上泡好的普洱茶,又把佐酒的幾樣涼菜擺上來,魏善光才夾著雪茄,指點著桌上的菜品說道:

  “我記得我剛讀完書返香港時,我老豆擺酒席為我接風,抱怨不止,說他年輕時一桌鮑魚魚翅的上等席麵,才四元港幣,而我讀書回來時,已經每桌二十元,現在就更誇張,已經漲到五十五元。”

  “威士文餐廳才誇張,下午請那些傭人喝杯咖啡,吃幾塊點心,就要每人收費三十港幣。”盛嘉樹用點火器烘烤著雪茄說道。

  魏善光聽到盛嘉樹的話,笑了起來:“不用我預支你薪水罷?”

  “不用,點心還是吃得起的。”盛嘉樹點燃雪茄,嚐了一口,對魏善光笑著說道:“魏先生也不會是特意擺酒招待我吧?”

  魏善光咬著雪茄:“就是招待你,我欣賞你,為了成功不擇手段,這才是出人頭地的正確方法。”

  “隻是四處亂撞,摸索門路而已,離成功兩個字還差的遠。”盛嘉樹讓雪茄的煙霧在口腔內滯留了幾秒鍾,隨後慢慢吐出說道。

  “方法正確,成功無非時間長短而已,你讓那些女傭去釣有錢人的胃口,又故意提了朱恩良的名字,有錢人沒有不貪心的,邊個會嫌棄自己鈔票太多?又有朱恩良那種大人物落場,當然一定要跟著落場下注,有這班人搖旗呐喊,推波助瀾,就有我的機會。”魏善光對盛嘉樹笑容燦爛的說道:“我這個人最喜歡恩怨分明,你幫我,我當然要懂得知恩圖報,一桌酒席而已,以後會更多。”

  盛嘉樹笑笑:“那就多謝魏先生。”

  “不過,我有件事仲是很好奇。”魏善光話鋒一轉,突然身體站起前傾,雙手壓在圓桌桌麵上,目光陰鷙的逼視盛嘉樹:“鄒懷安的侄子,鄒凱光不見人,我的手下找了他好久都未找到,而楊震峰之前那個叫花柳龍的手下,也下落不明,我查了一圈,剛好卡在這一環,他們在哪裏?”

  盛嘉樹麵不改色的抬頭看向魏善光:“如果是我做的,魏先生不會自己來問我,應該叫你那個白俄保鏢招呼我啦?”

  魏善光眼神淩厲的盯著盛嘉樹,盛嘉樹則坦然與魏善光回望,幾十秒之後,魏善光才突然再次笑了起來,坐回原位:“我就知道與你無關,好在我手下也不算太廢柴,居然在澳門查到兩個人的消息,所以正過海澳門,慢慢吃,往返澳門很快的,等下帶過來你剛好幫我問清楚。”

  “好呀。”盛嘉樹朝魏善光回應了一個和煦微笑說道。

  魏善光輕拍了一下桌麵,朝河秀盛說道:“阿蟹是個人才。”

  “是呀,他很能做事。”河秀盛拍拍盛嘉樹的肩膀,然後抓起桌上的酒壇幫幾人倒酒。

  “人才就要關照拉攏,讓人進來!”魏善光盯著盛嘉樹,笑容愈發燦爛,嘴裏猛然開口喝道。

  隨著他開口,包廂門被人從外麵推開,四名年輕女郎款款走了進來,立在圓桌前朝三人微微蹲身行禮,魏善光用手戟指四個女人,對盛嘉樹說道:“別說我不關照你,全部都是你的。”

  說著,把錢包裏一疊鈔票丟在桌麵上,對四個女人說道:“今晚哪一個把阿蟹同阿盛兩個人灌醉,這疊錢就是她的,用心點!”

  盛嘉樹望向四名靚女,突然發現其中居然有個熟悉的麵孔,前幾日與河秀盛一起擦皮鞋時,遇到的那個脾氣火爆的擦鞋妹,被那個擦鞋仔稱呼為可樂姐的女人,此時換了一身低胸晚裝,使得胸部看起來愈發波濤洶湧,注意到盛嘉樹望向自己的錯愕目光,叫做可樂的靚女甚至故意挺了挺胸口,朝盛嘉樹拋了個輕佻的媚眼,顯然是早已經忘了盛嘉樹是誰。

  “你不是罵我鹹濕佬的那位靚女咩?”盛嘉樹故意當眾開口朝對方說道。

  他一開口,包廂所有人都順著目光望向可樂,可樂顯然已經不記得幾天前那種小事,不過反應卻快,用嬌媚的語氣笑道:“先生,男人不鹹濕,我怎麽賺錢?我說你鹹濕,那就是希望你更大膽一點啦?”

  旁邊河秀盛都忍不住輕拍了一下桌麵,笑了起來,對盛嘉樹說道:“這個女人反應好快,她不記得你,但是開口就把黑塗成白,說你鹹濕,是怪你膽子小,不去多占她的便宜。”

  兩人說話時,四個女人已經圍著盛嘉樹,河秀盛坐下,笑嘻嘻的端起酒杯朝兩人勸酒,可樂憑借剛才的一番話,此時緊挨著盛嘉樹,一隻眼盯著盛嘉樹陪笑,另一隻眼睛則盯著桌上那疊鈔票。

  鈔票看起來怎麽也要有兩三百塊,可樂舉著酒杯心中發狠,想著憑借自己曆練出來的酒量無論如何今晚把盛嘉樹灌醉,可是等她和其他女人連勸了幾次酒,可樂才發現這個盛嘉樹是個厲害人物,話說的漂亮,每次勸酒也都舉起酒杯,可是酒杯裏的酒液卻不見少,往往自己一杯酒喝幹,對方卻隻是略略沾了沾唇,用撒嬌的語氣抱怨對方取巧偷奸,對方又能笑嘻嘻的幾句話轉了話題,按這種喝法,等酒席結束,醉的像死人一樣的,恐怕是自己罷?

  這哪是年輕的後生仔在酒席上的做派,分明是四五十歲老奸巨猾,見慣風月,多半心中藏著想吃醉雞念頭的王八蛋才會做出來的舉動。

  自己和這幾個姐妹雖然酒桌上葷素不忌,但是卻沒有缺錢缺到要去做出街鍾賣身的地步,真要是被對方灌醉,第二天醒過來身上被壓了個男人……想到這,可樂忍不住打了個寒顫。

  而且交談間她已經在盛嘉樹的提醒下回憶起幾天前的事,這個男人擦鞋時都沒有占自己便宜,被自己罵還主動給了錢打發自己走人,自己身材這麽火辣的女人他都沒興趣,要麽是身體有隱疾,要麽就是這家夥對女人有怪癖,比如喜歡吃醉雞。

  她在這裏胡思亂想,越發覺得盛嘉樹不肯喝酒的舉動可疑,而盛嘉樹實際上隻是與河秀盛輕聲說道:“客人還未到罷?”

  河秀盛還沒開口,包廂門再度被人推開,魏善光的白俄保鏢阿基走進來時,讓包廂內的鶯鶯燕燕瞬間安靜,阿基走到魏善光麵前:“魏先生,羅靜思羅先生到了。”

  魏善光剛才始終笑眯眯的看著盛嘉樹,河秀盛與女人調笑,此時聽到阿基的話,把嘴裏咬著的雪茄取下來,朝阿基示意:“請進來。”

  阿基走出去,很快從外麵引進來一名年輕人,先是目光溫和的掃過包廂內所有人的麵孔,最終把目光定在魏善光身上:“魏先生?”

  “羅先生居然這麽年輕,真是後生可畏。”魏善光看到羅靜思,微微一楞,麵前的羅靜思最多二十七八歲,一身墨藍色西裝,頭發用發蠟細細梳成了後背油頭,一副黑框眼鏡架在鼻梁上,整個人看起來比盛嘉樹,河秀盛更多了幾分書卷氣。

  羅靜思慚愧一笑:“我能來香港暫時存身,多虧魏先生施以援手,我這個人讀書讀壞了腦子,不懂寒暄,在汪先生手下時,也隻是做些算賬計數粗活,魏先生的恩情,我隻能盡力回報。”

  說著話,他探手朝著西裝內伸去,魏善光身側的阿基悄然朝魏善光身前踏了半步,眼睛看著羅靜思。

  羅靜思從懷裏取出一張看似早就準備好的紙,雙手客氣的送到魏善光麵前:“希望這點薄禮能聊表謝意。”

  “地契?”魏善光接過來打開看了一眼,又看向羅靜思,羅靜思一笑:“汪先生在廣州梅花村置下的一套別墅,用來安置小妾,為了避免妻子登門抄外宅,掛在我名下,如今汪先生已經被押去上海,生死未卜,這房產恐怕也用不上了,我借花獻佛,送給魏先生。”

  “這是個聰明人,見麵不急著寒暄套話,一張房契做謝禮,就能打消魏先生的疑慮。”盛嘉樹壓低聲音在河秀盛耳邊說道。

  河秀盛點點頭:“難怪年紀輕輕就能幫汪宗準與日本人做生意。”

  魏善光把房契放在一旁,請了羅靜思入座,隨後指著盛嘉樹,河秀盛為羅靜思介紹:“河秀盛,盛嘉樹,如今都在我的工廠任職,說起來盛嘉樹也曾為汪先生做事,不過他那時在何坤廉何先生手下,羅先生應該有所耳聞罷?”

  羅靜思看向盛嘉樹,微笑的注視了十幾秒,摘下眼鏡,用手帕細致的擦拭著,嘴裏說道:“沒有聽過何先生身邊有一位盛先生,不會是招搖撞騙的老千罷。”

  盛嘉樹臉色如常,河秀盛則麵色轉冷,隻有魏善光,雖然仍然麵帶微笑,但是夾著雪茄的手猛然一緊,好在阿基已經用皮鞋在桌下輕輕碰了魏善光的鞋跟一下,魏善光把雪茄送到嘴邊,笑著說道:“我還以為你們兩人都年少有為,會在汪先生手下成為知己呢。”

  聽到魏善光的話,羅靜思把眼鏡戴回鼻梁上,看向盛嘉樹,語氣冷淡:“不是說我如果酒席上講不認識你,魏先生會馬上把你五馬分屍嗎?盛阿蟹?”

  “要不要這麽恨我,大家都為一個大老板做事,不過是占了你一些便宜,搞得每次都要想辦法找人做刀,除掉我?”盛嘉樹微笑著回應道。

  羅靜思看向魏善光,苦笑道:“剛剛欠了魏先生人情,魏先生不太可能再幫我把這個家夥拖出去殺了罷?”

  “也不是不可以,如果再像剛才羅先生你那樣,送我三五張房契,我說不得就動心了。”魏善光看看盛嘉樹,又看看羅靜思,笑著說道:“聽起來羅先生雖然認識阿蟹,但是卻好像沒有交情,隻有怨氣呀?”

  羅靜思眼睛望向盛嘉樹,臉上掛著笑,眼神卻冰冷:“當然有交情,過命的交情,幫何坤廉借日本人殺我的手下,搶我的生意,我同他有十幾條人命的交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