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龍蛇之鬥之第一節
作者:杉木      更新:2022-06-04 03:21      字數:3765
  自從江唐氏住到大壪來後,雖然外麵的閑話少了,但是江唐氏認為,這孤男寡女長期在一個鍋裏舀飯總不是個辦法。但是,看那意思,秀英和秉誠還沒得分鍋做飯的意思。於是這天,江唐氏就對秀英說:“秀英啦,你和秉誠兩個總不能長期弄個過下去嘛。”

  秀英說:“不弄個過到起又咋個過呢?”

  江唐氏說:“未必,你就真的沒有想過要嫁人嗎?”

  秀英就笑著說:“姆吔,你老人家咋個又在說笑了喲?”

  江唐氏說:“我這是好好的在跟你說個話,哪個跟你說啥子笑哦。”

  秀英說:“你這啷個不是在說笑呢?我有好多歲數了你是最曉得的唦,我都是當婆的人了,你好久聽到別個說過當婆的人還在嫁人?未必我們女人就硬是離不得男人嗎?未必你要我再跟‘洪兒’找一個後公嗎?”

  江唐氏聽秀英弄個一說,倒還真是覺得有些好笑,就笑著說:“這個嘛,倒還真是有些好笑。你要是當真的給‘洪兒’找一個後公的話,那周圍鄰舍的人怕要把牙巴都笑脫喲。”

  秀英說:“就是嘛,人家還不說我是老不正經嗎?”

  江唐氏說:“你嫁人不好聽,那秉誠娶堂客總是可以的唦?”

  秀英說:“這個嘛也還是麻煩。”

  江唐氏說:“這又咋個麻煩了呢?”

  秀英說:“你看哈,那龍秉誠都是挨邊五十歲的人了,肯定是接不到青頭姑娘的了,如果再接個寡婦回來,帶一群娃兒到屋頭來,養起費力不說,又不是你親生的,二天認不認你都不曉得。況且,龍秉誠好不容易才有了芝兒這根苗苗,給她接個後娘回來,萬一要是對芝兒不好咋個整?”

  這時,芝兒就用手摸著秀英的臉說:“姆,啥子是後娘?”

  秀英就說:“後娘就是,你爺再給你找個姆回來。”

  芝兒說:“嗯,我就要你一個姆,我不要別個姆。”

  秀英就親著芝兒的臉說:“芝兒乖乖,姆是說倒耍的,沒得別個姆得。”

  江唐氏見狀,就無奈的說:“你說得倒是,秉誠要是接個惡婆娘回來,芝兒啷個辦喲?但是,你們就像現在弄個,不陰不陽不明不白的在一個鍋裏頭舀飯吃,好久幺得倒台?”

  秀英說:“幺不倒台就不幺台,反正都是過日子,就弄個過到嘛。”

  江唐氏說:“就弄個過到?你說得撇脫。要是哪一天我的兩隻眼睛一閉,兩根腳杆一伸,我啷個放得下心羅。二天到了陰曹地府見到你爺,哪個倔老頭兒要是怪我沒有把你交代好,我啷個開交?你是曉得的,你爺生前是最心痛你的喲。”江唐氏說著,竟流下淚來。

  見江唐氏流淚了,秀英趕快安慰她說:“姆吔,你就莫傷心了。我曉得你是心痛我不放心我,我都是兒大女成人了,都是當婆的人了,還讓你這個當姆得操心,說出去都是笑話。”

  江唐氏說:“兒女再大,還不都是娘心頭的肉得嘛。”

  秀英說:“好了好了,莫傷心了,好好地你傷哪門子心嘛。萬一哪天你老人家真的走了,不還有煥章、煥明兩個兒嘛,還有媳婦呀洪兒孫娃子呀,還有我的芝兒唦,哪裏就是我一個人留在這個世上嘛?再說,不還有秉誠大哥嗎?”

  江唐氏一聽就止住了流淚,說:“說齊天說齊地,說了半天,我就是擔心你和秉誠像現在弄個,不陰不陽不明不白的在一個鍋裏頭舀飯吃。”

  秀英說:“哎呀,說了半天,啷個又說回來了喲。不給你啷個說了,我喂豬去了。”說著,把芝兒往江唐氏懷懷頭一放,就起身走了。

  這天天黑後,秉誠從地裏收工回家來在堂屋頭喝水休息。看看秀英正在灶房燒火做飯,江唐氏就與秉誠擺開龍門陣。江唐氏說:“秉誠呀。”

  秉城說:“哎,姻伯娘。”

  江唐氏說:“我這個老婆子走到你這裏來,是累倒你羅。”

  秉城說:“姻伯娘,你老人家是我們龍、江兩家唯一的老天牌了,秀英好多回都說過希望你老人家過來一起住。你住弄個遠,秀英她好不放心羅。你現在過來了就好了唦,我們就好孝敬你了。”

  江唐氏說:“好倒是好,就是長此以往,還是有很多巾巾絆絆不好整。”

  秉誠說:“姻伯娘,你老人家說巾巾絆絆是啥子嘛?”

  江唐氏說:“秉誠呀,我老婆子要是說了啥子不中聽的,你千萬不要慪氣哈。”

  秉誠說:“慪啥子氣喲。你是我們兩家的老天牌,你老人家說啥子我們都會聽到的,不得慪氣,你放心嘛。”

  江唐氏說:“那我就說了喲?你看哈,像現在弄個過起呢倒還是勉勉強強。但是,如果哪一天,我這兩隻眼睛一閉,兩根腳杆一伸,就留下你和秀英兩個在這個屋裏頭,那閑話就多得很了。”

  秉誠說:“姻伯娘,你擔心的是怕別個說閑話呀?如果是弄個的話你倒是莫去擔心它。以前我也擔心我和秀英像現在弄個住倒起,外頭的閑話多得很。後來秀英就說你管不了別人的嘴巴,未必你還管不了各人的耳朵呀。”

  江唐氏說:“啷個會不管呢?那些閑話多了,口水都是要淹死人的。”

  秉誠說:“說起。從來都隻有各人把各人嚇死的,我還從來沒有看到過哪個人是遭口水淹死的。俗話說:哪個人前不說人,哪個人後無人說。特別是我們這一方,吃飽了飯沒得事情幹的長舌婦多了,她們隻要有那說別人空話的精神,有閑話就隻管講,有口水就就隻管吐,我還就在這裏等倒它來淹死我。”

  江唐氏說:“話不是你弄個說的。這‘人活一張臉,樹活一張皮’,我們都是要臉麵的人家,啷個能夠讓別人在後頭吐口水呢?”

  秉誠說:“姻伯娘,這可不是我們要她們在後頭吐口水的喲,是她們個人要弄個做得嘛。你都來了這些天了,你是看到的,我和秀英究竟做了啥子見不得人的事情嘛?哦,孤男寡女,孤男寡女咋個了?哪家王法說過孤男寡女就不能夠在一口鍋裏舀飯吃?如果是這樣的話,那以後男人死了堂客是不是就要去上吊,堂客死了男人是不是就要去跳河?”

  江唐氏說:“倒不是說要跳河上吊的,孤男和寡女可以分開過嘛。”

  秉誠說:“姻伯娘,我和秀英咋個分開過嘛?你看哈,我呢,以前一大家人的時候我就悶倒地裏的活路做,我也沒有學也不需要我去做屋頭的事情,現在老都老了啷個弄嘛?你再說秀英嘛,她一個女人家家的未必喊她下田去做活路哇?這不更拿話給別個說嗎?”

  江唐氏說:“那啷個得行,我們這一方有哪個看到過堂客下田去做活路的?”

  秉城說:“就是嘛。我和秀英兩個她忙屋頭的,我做外頭的,就算是搭夥過生活嘛,你說是兩家人也可以,說是一家人也要得,反正呢,他把我當大哥我把她當妹子。”

  “是哪個在哥呀妹的呢?”秉誠和江唐氏正說著,江秀坤突然跨進門來。

  秉誠眼快,見是江秀坤進屋來就說:“大哥,你弄個金貴的腳,啷個就走到我們這窮鄉僻壤來了呢?”說著,就給江秀坤讓座。

  江唐氏見是兒子來了,就高興的說:“兒啦,你啷個就想起到這裏來了呢?”然後朝灶房裏頭喊:“秀英啦,你哥來了喲。”

  秀英從灶房頭跑出來說:“哥,你好稀罕呢。”然後轉向秉誠說:“大哥,你快點給我哥打盆熱水洗臉唦。”

  秉誠說:“要得。”然後對江唐氏說:“姻伯娘,你看,該是我對屋頭的事情搞不懂哈。”說著,就去準備熱水。

  江秀坤洗完臉,看見一個小女孩兒怯生生的站在房門邊,就走過去抱起小女孩兒說:“你是芝兒吧,哎呀,都長這麽大了。”

  芝兒從沒有看到過戴眼鏡的人,就用小手摸著江秀坤戴著的眼睛問:“你是哪個喲,你啷個認得我呢?”

  江秀坤哈哈大笑說:“我啷個會認不到你呢?你生下來的時候我就在你的身邊。你的名字還是我給你取的呢。”

  芝兒問:“那你說我叫啥子名字嘛?”

  江秀坤說:“你叫龍誠芝,對不對?我不但曉得你的名字叫啥子,我還曉得你是那兩個人的女兒。”

  芝兒問:“那你說,我是那兩個人的女兒嘛?”

  江秀坤說:“你是龍秉誠和張發芝的女兒,對不對?”

  芝兒說:“錯啦。我是龍秉誠和江秀英的女兒。”

  眾人一聽就哈哈大笑起來。江唐氏卻很生氣,說:“芝兒不許亂說,龍秉誠是你爺,張發芝是你姆,你是他們兩個的女兒。”

  芝兒指著秉誠說:“他是我爺。”然後指著秀英說:“她是我姆唦?”

  眾人再一次大笑起來。

  江唐氏就無奈的搖著頭說:“你看看,娃娃都弄個說了,難怪外頭的人不說閑話。”

  江秀坤笑夠了,說:“姆,這就是童真,是這個世界上最難得的最可貴的東西。她是誰的女兒不要緊,隻要你們都過得好,過得高興就好,別人怎麽說不要緊的。”

  江唐氏說:“啷個會不要緊?這‘人活一張臉,樹活一張皮’,我們都是要臉要皮的人,我們最怕的就是有人在你後頭戳你的脊梁骨,在你的後頭吐你的口水,那些閑話是軟刀子殺得死人的喲。”

  這時,秀英已擺好了飯菜喊道:“哥,放芝兒下來,吃飯了。”

  芝兒說:“姆,我要他抱著吃。”

  秀英說:“他,他是哪個呀?”

  芝兒搖了搖頭說:“我不曉得。”

  秀英說:“你就跟著煥明哥哥喊吧,他是舅舅。”

  芝兒說:“舅舅。我就要舅舅抱著吃。”

  秀英奇怪的說:“嘿,怪了,哥,你咋個一來她就跟你親。”

  江秀坤就把芝兒放在自己的大腿上說:“這有啥子奇怪的,我們本來就是親人,她的名字還是我給取的呢。”

  秉誠問:“大哥,你今天咋個想起過來了呢?”

  江秀坤一邊吃飯一邊說:“我前段時間一直忙,今天剛好忙完了,就想著好久沒有來看姆了,想看看她的身體怎麽樣,要不要到我哪裏去住幾天。回到‘長石壩’見門鎖著,問潘老幺家裏才曉得是秀英把姆接過來了,我就趕過來了,也正好過來看看你們。”

  秀英說:“哪是我接過來的嘛,我說了好多回讓她過來住,姆她就是不過來住。這,我才回來幾天,她就追過來了。”

  江唐氏說:“我不過來啷個辦?外頭的閑話多得讓我都抬不起頭了。”

  秀英就說:“你各人要去聽。”

  江秀坤說:“其實,我也很擔心你們的事情。正好,我就在這裏住幾天,等吃完飯我們就來說說這閑話的事情,要得不?”

  三個人都說:“要得要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