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結緣青幫之第一節(一)
作者:杉木      更新:2022-06-04 03:20      字數:2766
  自從煥明剛來到舅舅家裏時候,是很不習慣的。首先是想他姆。他從小就和秀瑛在一起,從來沒有分開過,那母子感情深得沒法說。這次,如果不是他大伯龍秉誠發話,他是絕對不會來的。說來好笑,已經十二歲的男孩子還在晚上蒙在被子裏想媽媽而偷偷地哭。有時被靜曦發現了就羞他的臉臊他。他就理直氣壯地說我想我姆不應該嗎?靜曦就說想自己的母親是沒有錯但不應該哭呀?“男兒有淚不輕彈”嘛。我還指望你像個男子漢做我的大哥哥,你這麽軟弱以後還怎麽保護我呢?煥明說我啥子時候說過我以後要保護你了?靜曦說男人就是為了保護女人才來到這個世界的。你是我們家裏的男人,為什麽你就不能像我爸爸保護我媽媽那樣保護我呢?每到這時,煥明就像鬥敗了的公雞,憋得滿臉通紅卻說不出話來。

  煥明第二個不習慣就是在生活上。舅娘是個醫生,特別愛幹淨,在家裏見不得一點灰塵。而煥明則是鄉下長大的孩子,自然生活習慣就很不一樣。好在蕭葒依的脾氣很好,就不厭其煩的教他,比如勤洗手、勤換衣、早晚刷牙等等。這些事情,煥明長這麽大聽都沒聽說過。這裏規矩太多,因為不習慣,有時候他也想偷偷懶,但靜曦就監督他。後來,靜曦就成了煥明生活上的老師和監督員。

  煥明和靜曦讀書的魁星小學堂離他們家有三裏地,每天上學放學都要經過一個叫“新屋基”的地方,這是一個住著好幾戶人家的大院子,院子前麵是一口大堰塘,後麵是一片茨竹林。在這個院子裏養著一條大惡狗。這狗真大,站起來和煥明差不多高。這狗太惡,無論你手裏拿著什麽東西他都會撲過來,一旦咬著東西就不鬆口。靜曦對那狗怕得要命,每次走到“新屋基”堰塘坎的時候,她都要讓煥明拿著棍子走在前麵。隻要看見狗撲過來,她就在後麵抱著煥明的腰杆不放。可是這條狗實在是太惡了,就像鄉下常見的那種渾不講理的潑婦一樣,這狗也渾不講理,一旦撲到跟前見什麽咬什麽,煥明手裏的打狗棍常常被它咬出許多深深地牙痕。好在煥明是從鄉下出來的孩子,有過與惡狗鬥爭的經驗。於是,煥明就像靜曦希望的男子漢那樣保護著她。每到這個時候,煥明就覺得自己是個真正的男人。

  然而,對自己感覺良好,覺得自己是個真正男人的還有一個人,就是與煥明和靜曦同在魁星小學堂讀書的,銀沙鎮錦金山萬壽堂舵把子周春山的兒子周田幫,人稱“周天棒”。說他是個天棒一點都不假,問他啥子最大?他說他爺是舵把子最大。問他啥子最高?他說他爺舵把子的交椅最高。問他啥子最響?他說他爺舵把子的名聲最響。他學他爺嗨袍哥那一套是學到家了,他都嗨到學堂裏頭來了。他到處拉人結夥,說是學堂就是他的碼頭,他要在學堂裏頭開山立堂,要同學們擁他當舵爺。有些同學害怕,就躲他遠遠的。有的同學好奇,就跟到他後頭夥。有的同學不怕他也不跟他夥,就不躲也不讓反正不理他。比如煥明和靜曦就不理睬他。

  有一天,他去找到煥明,說:“龍煥明,隻要你跟到大爺我,我讓你在本碼頭嗨五排,做個紅旗管事,要的不。”

  煥明冷笑一聲說:“哏哏,這是學堂,沒得啥子碼頭,更沒得啥子大爺,如果你是大爺的話,那我就是大爺的大爺。反正是各人封各人,想喊啥子就是啥子。”

  周天棒生氣了,說:“你放屁!你是大爺的大爺,那大爺我是啥子呢?”

  煥明說:“你不是說,你是大爺唦?”

  周天棒說:“你那意思是說你比我還大,比我的輩分還高喲?”

  煥明說:“你要弄個認為也可以。”

  周天棒一把抓住煥明的衣服說:“你龜兒找捶嗩。”周天棒正要動手,靜曦在邊上看到了就喊:

  “周天棒,你又要耍渾嗩?”

  聽到靜曦的聲音,周天棒立即住了手。也不曉得為啥子,周天棒就怕靜曦。因為靜曦身上有一種當地娃娃沒有的氣質,有些震懾力。她性格剛毅,啥事都不怕,哪個都不讓,嘴巴不饒人,常常搞得周天棒說又說不贏,打又打不得,隻能見她讓三分。

  聽見靜曦喊,周天棒趕緊住了手,湊到靜曦跟前說:“靜曦,是他娃在踏削我喲。”

  靜曦說:“我都聽到的,是你各人在別個麵前一口一個大爺的冒起。你是哪個的大爺喲?”

  周天棒搖頭甩腦地說:“這是我的碼頭,我是這山堂的龍頭大爺,你說我是哪個的大爺?靜曦,你莫學龍煥明那娃傻戳戳的,要不你來加入我的碼頭,本大爺讓你嗨三排,做個當家三爺,如何?”

  靜曦故作神秘的問:“女的都可以嗨袍哥哇?”

  周天棒不以為然的說:“當然可以啦。”周天棒竟如數家珍似的向靜曦等人吹噓起來:“聽我爺經常跟我衝殼子講的,女的不但可以當袍哥,還可以嗨舵爺。成都壩兒高頭大邑縣的王三大娘、屏山縣的時三妹、新津縣的蘇二娘、灌縣的刁李成秀、天泉縣的孫三娘、滎經縣的包三嫂,還有我們銀沙鎮下頭豐都縣的李誌連都是女袍哥,而且還是碼頭的女舵爺喲。”

  煥明聽後不覺大吃一驚,心想:都說這周天棒人很莽,人家還是學有專攻的唦,龜兒子讀書不得行,狗日的記這些憨雞公展勁。於是說:“像你弄個說起來,女人都可以當舵爺,那,我是男人,就更要當舵爺啦。”

  靜曦說:“照你弄個說的話,那些女人都當了舵爺,那,我是女人,我也要當舵爺。”

  周天棒腸子都悔青了,跟她擺這些幹啥子嘛,她都差一點入我的碼頭在我手下嗨三排啦。這下子遭了,她的心起大了,要想跟我平起平坐嗨大爺了。趕緊說:“那不得行羅,這是我的碼頭,舵爺隻有我一個。”

  煥明說:“哪個說是你個人的碼頭?我們也要開山立堂,我們也要設碼頭,我和靜曦都要當大爺。靜曦就當總座龍頭大爺,我就當正印副龍頭大爺。”

  周天棒急了,說:“那不得行羅。這是我的地盤,不準你們在這裏設碼頭。”

  靜曦說:“哪個說這是你的地盤?你喊得答應嗎?你喊一下試試,你要是喊答應了我們就認。你喊唦,你喊唦。”

  娃娃們正在爭執吵鬧不下,張先生走進了教室,他拿起教棍就在講台上“啪啪啪”的敲打起來。大聲喊著:“吼啥子,吼啥子。啥子大爺二爺的?啥子山堂碼頭的?這是學堂頭,不是江湖上,這是學知識禮數的地方,不是學些稱兄道弟的地方。如果二天哪個再在學堂裏頭說那些亂七八糟的事情,就不要到學堂裏頭來了,你就在外頭操社會算啦。”

  這天,靜曦拿著她外公從日本寄來的玩具小汽車和煥明兩人在學堂操場上玩耍,周天棒看見好多人圍起個大圈圈在鬧啥子,就好奇的擠進去看。周天棒看到一架鐵殼殼的小東西各人在地上跑,覺得很稀奇,就跑過起問靜曦說:“靜曦,這個鐵殼殼是啥子東西嘛,啷個它各人會跑呢?”

  靜曦說:“你不是說你爺是舵把子家裏東西多得很嗎?咋個這個都不知道?真是個土包子。跟你說嘛,這是汽車。”

  周天棒說:“啥子是汽車喲?沒聽到過,更沒看到過。”

  靜曦說:“這隻是玩具,真正的汽車大得很,可以坐好些人。”

  周天棒問:“你那個汽車有好大?未必比我爺坐的馬車還大嗎?”

  煥明說:“你爺的馬車算啥子嘛,聽我舅舅和舅娘說,最大的汽車可以坐好幾十個人咯。”

  周天棒說:“那,你那汽車幹這麽重的活路,它吃啥子呢?”

  靜曦說:“它不是吃啥子,它是加汽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