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陵雲台群臣宴XiN
作者:村峻朗      更新:2022-05-31 07:06      字數:5504
  “這幾年我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麽熬過來的!唉……,隻可惜了羊琉斐,她原本比本宮更高貴,可是卻被這……”

  謝玖喜極而泣,但這悲憫從心裏深處而來,眼裏含著淚花,折射出不曾忘卻的過往曾經。

  “你此去,就是教會太子能行男女之事,這就是你無上榮耀的責任,司馬家是絕對不會虧待你的!”

  司馬炎曾經在明光殿裏皇後楊豔的寢宮,對皇後的婢女謝玖滿眼期望的說,當時謝玖兩腮霞飛,收斂著下頜,心慌意亂,都不知道這事情怎麽去做,並且自己還是懵懂無知的。

  “哈哈……,還讓自己真的趕上了!雖然太子癡癡傻傻的,但總還是太子,還是一國至尊,往後的真龍天子!”

  在太子府裏,這司馬衷悶悶不樂的往床上一躺,他似乎覺的有點累,兩眼滿是司馬遹挹著襴襆袨服、緊張害怕的躲在後麵,攻防自如的窺探姿勢。

  這樣的親情淡漠所帶來的尷尬心酸,默默的如雙拳一樣在捶打著茸闒的司馬衷的心扉,似痛非痛,但卻令人異常難受。

  “太子殿下,今日怎麽啦?一聲不吭的,平日好象不是這樣的……”

  太子妃賈南風一看情況有點不對,遂走到龍榻鳳翥的床沿說道:“今日跟誰生氣了,是哪個狐狸精又惹太子不高興了?”

  “你……,你……,你知不知道謝玖她……”

  “她怎麽啦?她不是在西宮嗎?你快說,你是不是去找她幽會了……”

  說完賈南風臉色大變,本來醜黑的臉頰就顯的更加陰沉下去,並且齕緊牙齒,怒眥而視。

  “這狐狸精這麽多年來,竟然還對太子不死心,上次沒有斫刺菹醢了她,讓她陪著羊琉斐一起見不到日出日落,真是可惜了!”

  這從心裏迸發出的一團漆黑的惡戾,在凶惡的眉宇間突然擴散成萬丈仇讎。

  “別這樣跟太子較勁,今日太子的確不高興,讓他好好休息一會吧!”

  郭槐從外室搴簾而入,見賈南風跟司馬衷在慪氣,遂靨笑著寬容氣量,並且撫著賈南風的後肩說道:“剛才太子剛進來的時候,李苟悄悄的都跟我說了,我才知道原來是怎麽回事令太子不高興。”

  “娘,你快說啊!到底發生了什麽,李苟跟你說些啥,是不是太子跟謝玖說了些什麽?”

  “事情說小也不小,說大也不大,我先跟你提醒一下,你可不能發脾氣,或者跟太子在這裏又大吵大鬧,天翻地覆的,如果不這樣,為娘的就跟你說了!”

  郭槐看著賈南風一臉的驚詫慌亂,疑惑如山峰疊嶂中的雲翳,層層無縫銜接,並且掙紮想钁破半邊,這一向偃蹇憮敖的賈南風,也似乎顯的蘊藉溫凊。

  “到底是怎麽回事啊!娘,我都怕死了!心跳的象被掣上天去似的!”

  “跟你實話說吧!今日太子殿下他見到自己多年不見的兒子了!”

  “什麽,兒子,難道這個小狐狸精生了兒子,自搬遷到西宮一直沂水絃歌、逍遙自在,原來是另有所圖的……,並且還生下了太子的血胤,娘,這可怎麽辦啊!”

  賈南風聽到這裏,如同晴天霹靂,讓她膽戰心驚,身如巉岩之中,涯砦之上,即將掉入萬丈深淵。

  “別怕,這也沒有辦法啊,當年皇上下旨意保護了謝玖,讓她住西宮,隻怪當初忽視了她,而隻把心思放在了羊琉斐貴嬪上,讓她逃了出去告於皇上,皇上見她有了太子的骨肉,當然會答應她的要求,讓她在西宮生下孩子來的。”

  “唉……,隻怪自己當初不夠心狠,一戟斫刺了這賤貨,並喂食於宮中衙署的蒼猊犬,現在倒好,還生了個兒子,這叫我怎麽活啊!”

  賈南風遂哇哇大哭起來,捶胸頓足,悲淒難捱,使宮闕寢帷因而為之變色,如麵前皆是豕突狼竄一般。

  “好了,好了,別哭了!雖然對你不利,那可以想辦法對付的,你雖然沒有太子殿下的嫡嗣子,但你妹妹賈午不是剛誕下兒子韓頡嘛!到時你改一下姓氏不就是了,神不知鬼不覺的,誰會知道!”

  “哼,絕不會讓這個……這個小……成為……”

  賈南風把聲音壓低了很多,她怕這癡呆愚笨的太子,會聽清楚這句話,這無疑會讓太子的心髒會受不了,何況這是直接的在罵太子。“能不能說話輕點……,讓不讓我好好休息會!”

  司馬衷狠狠的一蹬衒耀的衾裯,差點踹到賈南風臃腫的屁股,驚的賈南風立刻站了起來。

  “你倒埋怨起你的老婆來了,你就不想想,你每天生活舒舒服服的,本太子妃哪裏沒有在伺候你,沒有我,你哪有舒心的日子,現在倒好,自己心情不好,還向我抱怨,並且還用腳來踢我,你到底有沒有良心啊!”

  說完又抓起衾禂,狠狠的朝司馬衷頭上摔去,並且氣喘籲籲的用手指著司馬衷說道:“你……,你不要以為認了那個小娼婦的兒子,就可以嫌棄我這個太子妃了,如果你敢對本宮藐視,本宮就跟你急,還照樣要了這小狐狸精和她兒子的命!”

  “好了,好了,別吵了,賈南風,你有沒有把娘的臉麵放著,剛才跟你說了別跟太子殿下大吵大鬧,可是你卻……,真的要氣死我了!”

  說完郭槐真的頭一暈,緩緩倒了下去,旁邊的婢女馬上用手一接,把郭槐給扶到了寢宮荼蘼旁的一軒棧上。

  “娘,你醒醒啊!女兒一時心急才致如此……”

  婢女端過水來輕輕喂了幾口,郭槐徐徐睜開眼睛說道:“娘跟你說過了,你戾氣太重,雖然為娘也如此這樣的對待了李婉夫人,還有賈褒、賈濬,但是現在為娘已經後悔了,已經問心有愧。所以做任何事情,不能一味的想著自己,不能過於的傷害別人,否則到頭來會傷到自己的,樹敵太多,不如靜靜地培植自己的派係,否則一有風吹草動,何以能阻擋!”

  “可是這真的讓女兒受不了,這太子殿下突然冒出個兒子,這不是直接威脅和動搖到女兒這太子妃的地位!”

  “別吵了,什麽地位不地位的,今日這孩子連認都不認本殿下的,看見我就象看見了怪物一般……”

  司馬衷也聽的不耐煩了,一直在自己麵前吵吵鬧鬧的,簡直成了集市商廛上都人士女聲音敖曹的地方,雖然一直以來這太子府裏自己根本就沒有嚴格意義上的話語權,但是不要以為蟄伏懕懕的龍蛇就隻會睡覺,穆然一醒,照樣威風匼匝四方。

  智商雖然略低於常人,但身居以玳瑁為壁、魴鱗為瓦的廟堂之上,隻要脾氣一來,也可以馬毛蝟磔、風雨變色。

  “孺子叫司馬遹,這名字還是皇上親自取的,這小子一點不象本朝太子,倒象當今皇上,聽皇上說脾氣蘊藉,還有那聰明伶俐相,都跟上在了皇上身子裏,怪不得皇上萬分喜歡這個司馬遹……”

  “那怎麽辦啊!娘,女兒真的不想活了!”

  賈南風心情又一落千丈,鬱悶到極點。

  “唉……,有壞處,就有好處了,你不知道……”

  郭槐湊過身去在賈南風的耳畔輕輕嘀咕了幾句,賈南風頓時愁雲消散,立刻浮現幾瀲靨笑。

  “是的,娘,被你這麽一說,我覺的反而舒服多了,看來這皇上既然這麽喜歡司馬遹,那我還不是司馬遹的母後嘛!隻要有太子這塊招牌在,我賈南風什麽時候都是太子妃,將來還是鐵板釘釘的皇後!”

  “哈哈……,你會這樣想娘就放心了,不過這段時間你妹妹賈午都沒來過,來了這次你可要直接跟你妹妹說了,叫韓頡日後過繼給你,改為司馬頡,並且得培養起你們之間的親子感情……,日後也可以順其自然,不會別別扭扭的。”

  “好,娘,女兒知道了!”

  這樣賈南風總算再次調整好了自己的心態,還有日後的籌劃。洛陽宮外不遠的那岐真道觀,被一不高的山峰懸浮在突兀的林蔭蔽日處。那裏巉岩嶙峋,山勢陡峭,通過石階可以看出蟠龍曲折,若仙若隱的被矗立的大樹遮蓋,林間啁啾清越,澗水潺潺,而岐真道觀在半山腰,稍微花點力氣就能在突兀的平地上找到門扉。

  古樸的木門,礱甓如魴鱗一般排列,瓦甃的榱桁榫卯連接精巧,翹角如觚棱上的麒麟在洶洶嘶吼,還有青苔覆揜上麵,依稀可見。

  一擐裰領青袍的後生道士,輕輕推開門,後麵還出來兩個女子,一個為鮮裝袨服的婦嫗,一個則是年輕貌美的姑娘。

  “上次之事,多虧道士你傾力相助,才掩人耳目!”

  “受人財貲,替人辦事,那是天經地義,何須談客氣二字。夫人盡可放心,它日有事相求,貧道義無反顧!”

  “謝過小道,往後必再登門造訪。”

  “夫人,今日之事,貧道觀吉後尚有凶險,所以還需謹慎從事,如若夫人多多勸誡,則尚可以逢凶化吉……”

  那後生小道尚有言詞在哽於咽喉,但見郭槐夫人如荷蓧杖人,蹇傲所以稍有戒心,以防那夫人嗔怒。

  “自從來過這裏後,方覺天道不可違逆,這茫茫蒼生,皆有順序規則,不可因存有私心欲望,而浞訾栗斯、行荼毒他人之事。”

  郭槐夫人至在岐真道觀聽聞幾時後,靈魂尚有洗滌,日漸變的心慈麵軟起來。

  “鈺鈺,我們走吧!也問過賈午之事了,心裏總算豁然一片了,什麽想不明白或者疑慮的,總算可以放下了!”

  說完郭槐被婢女鈺鈺攙扶著,緩緩走下青石階,過了一蔥鬱的林蔭鵝礪路,在一院牆的角落盡頭,與天色想接,消失在茫茫的山峰之下。

  擐青袍後生道士望著遠去的依稀背影,不禁含情歎曰:

  “壁啣殘燈,揜菼明滅。天機不可泄露,天命不可違也,中宮殿外貯壇天石,三馬弸中彪外、智謀權術而為天下,南風闕驟起,八馬競食而亂……,大晉司命尚為所屬也!”

  遂搖頭頷首一般關了門扉,闔扃瞬間,抖落了門簷上的幾瓣枯槁,微微的落於青階,一片衰弱近日昃。

  受到太子賈南風的一馳書信後,賈午和河南尹兼散騎常侍韓壽,風塵仆仆的帶著繈褓中的韓頡,往洛陽城的天闕一際而去,這車輦磔磔,啁啾林蔭,姍風來遲,心若澎湃。

  江南蝶,斜日一雙雙。身似何郎全傅粉,心如韓壽濺偷香。

  天賦與輕狂。

  微雨後,薄翅膩煙光。

  才伴遊蜂來小院,又隨飛絮過東牆。

  長是為花忙。

  到了宮殿閶闔後,賈南風早已安排仆人去那守候,李苟見是賈午過來,便一起驅車進了太子府。

  此時韓謐尚是七八歲的懵懂孩童,但經過韓壽的一番書文灌輸,還算是個乖巧的男孩,這次他還不知自己即將改姓,落籍於賈府,做一個賈府頂天立地的男兒。

  進了往日尚算熟稔的太子府,司馬繇先聲奪人,拱手站於霸氣十足、威風凜凜的賈午身前道:“二小姐,親就而來,披星戴月,過山川異域,到了這洛陽城,實屬令人顒服!”

  “哈……,書信差遣,豈可懈怠,就算是過刀山火海,毅然躑躅前行!”

  韓壽拉著韓謐撣了撣衣袂上的風塵,尚覺腹中饑腸轆轆,先差婢女倒了幾杯水,養來一下幹涸的胃饢。

  “表哥郭隸呢?怎麽不來見我,沒有一點血胤之情。”

  賈午撇開恭維的司馬繇,走到韓壽旁,挑了一金絲楠木椅,坐下便抱怨起郭隸來。

  “郭隸陪著車騎將軍郭彰練兵去了!過幾天回來便是,何必發牢騷與他呢?得罪你了,還是嫌你煩了!”

  出來先聲而未見其人的是太子妃,身後還有郭槐夫人帶著始平公主,還有手裏抱著弘郡公主也急急而來。

  “姐,你又在說我,而手肘向外拐,幫著表哥說話,你看看我,一接你的書信,便日夜啟程,你看韓壽,還有韓謐,都麵若青瓜,苦不堪言。”

  “哈哈……,姐是一切都為我們賈家的,你是姐的親妹妹,就一個親妹妹,我怎麽會不視若金玉啊!什麽事情都會向著妹妹你的,你不會懷疑姐的一番真心吧?”

  “不會的,剛才也是有意的發發牢騷,心裏是一萬個的聽著姐,順從著姐你的。”

  賈午撫袖輕輕饌了幾口茶水,然後稍覺輕鬆,暫時也寬心下來。

  “太子殿下和太子妃,皇上明日要在陵雲台擺宴,說是為司馬遹之事,二召集群臣一起飲宴,現在特派遣李獻來此,叫太子明日去陵雲台一起赴宴!”

  突然宴宦李苟走了進來,氣籲籲的把李獻傳給他的皇上口諭,一個字不差的報告給了太子司馬衷和太子妃賈南風。

  “皇上就沒有說我這個太子妃嗎?”

  “小的沒有聽到李獻大人說過要太子妃也去赴宴。”

  “好了,好了,下去吧!你去回複李獻,太子接旨,明日準時去陵雲台赴宴!”

  賈南風臉色頓時沉鬱,飄起幾絲冰冷的失落。李苟走出去回複李獻,李獻則驅車而返。

  “這什麽世道,把我太子妃當什麽了,這不是讓我們夫妻離散嘛!太子沒有本宮的陪伴赴宴,能行嗎?太子能自己照顧好自己嗎?”

  “好了,好了,皇上也是另有所想的,這群臣赴宴,都是朝中權臣,你父親賈充,太子太傅衛瓘、荀勖,還有魏舒,尚書令楊駿等,你不去為好,這些人你也招呼不過來,還是讓太子自己去和他們溝通溝通,也是一樣的。”

  “娘,你又在維護別人了,這些大臣,我看一個沒安?好心的,除了父親大人,其餘的都在覬覦太子的位置,恨不得把太子拉下來!”

  “這太子是武元皇後和皇上親自選定的,也是國策既定的,這詔令豈可朝三暮四,隨意更改的。”

  賈南風也隻是含沙射影的說些不著邊際的話,他心裏非常明白誰是忠於太子司馬衷的,比如荀勖太傅就是忠於太子的,而魏舒也算是,雖然不象荀勖傾向那麽明顯,但也可以入列太子這邊,還有楊駿現在也算可以,畢竟這皇後楊芷是楊豔的堂妹,這司馬衷也算是侄子,所以楊駿隻不過是皇後的影子,皇後偏向誰,他就會偏向誰,至於衛瓘則不同,先前晉王司馬昭曾欲將衛瓘的女兒許配給司馬炎,但是由於文明皇後王元姬的阻攔,以及荀勖、裴秀的諫言,才使司馬昭放棄了迎娶衛瓘女兒的想法。

  陵雲台上,琥珀玉卮,商觚秦罍,壁啣金光,鏤漆鑣鑣的幾案上簠簋薌蓼、麋肉香濺、盞盤騰馥。

  觚棱瓊宇已在閶闔門外、陴堞女垣的譙樓槌聲裏安靜了下來,隻見頭上月明星稀,雲翳縠紗。

  司馬炎坐在殿前的龍案上,後麵矗壁上螭虯威猛,鱗爪飛揚,太子司馬衷則斜坐一側。

  幾案上放著龍膽鹿肉,山珍海味皆稀世之寶,無從名詞稱呼之。司馬炎掣起酒樽,酒還在裏麵搖搖晃晃。

  “各位,今日與朕在陵雲台赴宴,一是慶賀天下太平,國民安泰,二是為了君臣之間的杵臼、肱股之交,以表內心的一番深情激蕩!”

  “謝皇上一番厚賜,臣等一心為國,報效國家。”

  “來…….,來,我飲了此觥中之酒,以表謝意!”

  司馬炎立刻抬脖掣觥一飲而盡,然後感慨又道:“一直以來,朕感欣慰,平鮮卑拓拔樹機能,而是北方安定,又下江南取建業,不世偉業遂成,這撣指一揮間,以吝時光多年,然而心依舊難忘,所以今日就飴情而饌陵雲台,以思過往,翥翔未來……”

  一番肺腑吞吐之後,晉武帝和殿下臣僚皆暢飲開懷。

  前將軍兼太傅孫秀坐於衛瓘之後,一起觥籌交錯,樂不勝哉。

  太子司馬衷則一人孤酒自饌,一直啃著鹿蹄子不放,也接了幾杯群臣的敬酒,一時覺的恍惚起來,後稱道腹中不快,就被司馬炎給吩咐閹宦送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