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九章 “戰鬥的沈簫寒
作者:山程水宿      更新:2020-06-26 11:33      字數:3215
  芒種時節的第一場大雨停歇過後,雲層漸漸依依不舍地互致離別,到得鬱鬱山林完全被夜色籠罩,天空中也恢複了一片濃淡不一的深藍。

  今日是初八,初八的月亮,如同半麵妝鏡,懸掛在青空之上。要是辛歲有閑情逸致賞月,大概能想起納蘭性德那句“初八月,半鏡上青霄。”

  不過這個時代沒有納蘭性德,自然也沒有其他人能念起這句詞,王守仁隻是些微看看窗外的月亮,就把目光投向了屋中清淡月光下吞吐光芒的晶瑩珠子。

  這枚珠子正是他當初從三十七道品陣中帶出的陣眼珠,不過那灰撲撲的模樣此時卻不再顯露。

  王守仁饒有興趣地看著陣靈或者說是器靈吸收月光精氣修複己身,眼裏略閃著思索的光芒。

  驀地,有一道聲音沒有任何征兆地出現在王守仁的意識中:

  “王先生,您又在算計小靈什麽嘛,上次幫過您之後我可是半分靈力都沒有了,您就放過簫寒一段時日吧。”

  這段莫名其妙的言語中的“小靈”、“我”、“簫寒”指的自然是同一個生靈,正是在三十七道品陣中與辛歲稱兄道弟的沈簫寒沈大公子。

  沈公子不是人,當然也不是九天仙男下凡塵。

  其真實身份乃是已經逝去的無盡歲月中曾經大大有名過的三十七道品奇陣的陣靈,也是這道陣法的中樞。

  後來不知是何等原因,這奇陣竟被封印在了玖寨附近的一座山中,陣法本源也大受損傷的模樣。①

  不知等待和盼望了多少年之後,沈簫寒終於等來了靈氣複蘇的那一天,而且正值封印鬆動陣法重見天日,他以為自己能借機恢複到往日記憶裏已不太清晰的榮光。

  可惜啊可惜,一出世就遇到了王守仁。

  雖然因為本源損傷喪失了大半記憶,但沈簫寒誘騙辛歲入幻境最後感受到的那種完全無可抵禦的心境力量提醒他:

  即使在過去的無盡歲月中,遇到的無數故人朋友敵手之中,王守仁“心”的層次也屬於第一梯隊。

  所以幾乎隻剩下操縱幻境能力的他,根本不敢在這位貌似和善的老師麵前造次,要是再來一次心神壓製,他沈簫寒就要變成二傻子了。

  拿到珠子之後,為了保險起見,王老師沒有把它交給辛歲,而是自己先研究研究。

  敏銳的他很快發現了珠子裏擔驚受怕藏著的意識,自然不會客氣,大大方方打了個招呼。

  他還記得那時候感受到的沈簫寒意識簌簌顫抖的懼態,實在叫人莞爾。

  從沈簫寒的角度來看,這沒有什麽好奇怪的:我既然已經存活了許多年月,自然還想再活五百年。

  為了活下去,沈簫寒摒棄了自己陣靈的驕傲,放下身段委曲求全主動跟王守仁簽訂了單方麵協定,包括但不限於幫助王守仁了解修行之事和日後繼續輔助他的小兄弟辛歲。

  沈簫寒是在這個世界上第一次清楚地感受到一件事情的人:跟王守仁作對,是生在這個時代最錯誤的決定,如果一個人成了王守仁的敵人,那他的一生,結局注定是個悲劇。

  他就這樣秘密跟著王大人無私服務起來,上上次辛歲領悟日月煉沒有門路,是他施展幻境耗盡了所有積攢的靈氣幫忙。

  上次旎旎不知緣由昏迷不醒,是他不遺餘力仔細驗看確保無恙。

  這時感受到王守仁不懷好意的目光,他有點怕了。

  作為意識體,當然主要是以意識交流,那句祈求的言語可憐極了,不禁讓人想到飽受地主老爺欺負的可憐婢女楚楚可憐的樣子。

  王守仁不在意,思索片刻,問起了前些天旎旎昏迷的事情。

  “你當日查看旎旎的意識的時候,有沒有發現什麽不對勁的地方?不是我說,你現在體質太差了,今日才蘇醒過來,就不能平時多吸點陽光雨露啥的。”

  沈簫寒幾欲吐血:您也要給我吸的機會啊,還陽光雨露,我那麽不挑食的嗎?

  “回先生,旎旎姑娘的神境當中確實有一道其他的意識,不過它藏得極為隱秘,力量又比我強大,偷襲我一記之後我就不得不退了出來。”

  王守仁早有猜測是苗族先祖的意識通過祭祖降臨,也不感到驚訝,隻是陷入了沉思:

  “罷了,明日得再去探探這位苗祖的想法,總不能占著位置不走了吧。”

  當即讓沈簫寒自己吞吐月光精華,他自去讀書。

  第二日一早,風清氣朗,王守仁帶著重新變得灰撲撲的珠子去檢查學生們的課業。

  要是旎旎還是那個旎旎,她應該也會去。

  看到竹樓裏那個坐在前排搖頭晃腦讀書的小姑娘,王守仁暫且放下心來,走近對她揮揮手。

  旎旎眼神一苦,也許覺得老師又要考她了,不情不願地走了出來。

  跟著老師走到竹樓之後,王守仁也不說話,隻是轉身靜靜看著旎旎,眼神卻越來越不可捉摸,旎旎有點害怕。

  “閣下雖是所謂苗祖之一,如此行徑恐怕也有些過了,占據後輩的神境不肯離去,是一族之祖該做的事情嗎?”

  微低著頭等待老師發話的旎旎緩緩高昂起了頭顱,眼裏恭敬的神色全無,隻剩下饒有興趣的探視和背後的無盡冷漠:

  “哦?先生到底是有些本事的,竟然能看清我的虛實,不過我是在我苗族後人的神境當中,這世間的靈氣又初初複蘇,先生何以教我?”

  說完,她徹底改換了旎旎乖巧的站姿,擺出個頗顯風韻的架勢出來,微抬起右手半遮住嘴角癡癡笑了起來。

  這樣的作態在尚未及笄的旎旎身上,怎麽看怎麽怪異,王守仁一皺眉頭,卻並未答話。

  正待這不知道哪位苗族先祖的意識想再說點什麽時,忽然臉色大變,雙手指尖急促動作起來,在空中帶出一條條晶瑩的絲線,組成半片不完整的翅膀護在了額前。

  下一刻,一道穿著繡金黑衣的少年虛影從那半片翅膀之前徐徐而落,最終隻留下上半身,飄在半空中,停在王守仁身前。

  看他的模樣,正是辛歲在盛樂城中遇到過的沈簫寒。

  “旎旎”冷哼一聲,眼裏神采一再變幻,出現了幾分掙紮之色,又被她壓製了下去。

  “哼,你這個不知好歹的小小器靈,當日試探我饒了你,現在又來挑釁,真以為老娘我拿你沒辦法不成?”

  沈簫寒渾不在意,雖然之前一擊他又失去了最近好不容易攢的靈氣,但也試探出了這老娘們的根底,現在還有王先生在後麵壓陣,再來十個也不在怕的。

  王守仁還沒說什麽,他就狐假虎威上前,口吐芬芳起來:

  “你這個不知道早就死了多少年的老娘們,現在不知羞恥占了旎旎姑娘的神境不離去,真當自己還活著啊給小爺我擺威風。

  小爺告訴你,你小爺我縱橫天下無敵手的時候,興許還沒你什麽事兒呢,現在受了小爺一擊不好受吧,要是識相的趁早滾,回你的牌位荒墳裏去!”

  王守仁也沒料到這個一向還算知禮的器靈現在竟然這麽能戰鬥,打算先看看那位苗族老奶奶如何反應。

  “旎旎”都要氣炸了,她還活著的時候都沒人敢這麽跟她放肆,死了以後幫著後輩修煉竟然遭到這般奇恥大辱,真是忍無可忍。

  好幾百年以前,她也算是一方地域說一不二的人物,連那些久負盛名的族中先輩都看不太起,如今叫一個小小器靈羞辱,這還得了?!

  她也不管什麽宗族未來百年機遇了,正在氣頭上的女人沒有絲毫理智可言,哪怕這個女人是個有好幾百年記憶的老奶奶。

  正打算舍了這一縷好不容易跳脫出來降臨世間的精神意識,把這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可惡小子挫骨揚灰的時候,一種玄妙的精神壓製定住了她狂怒的心。

  那是一個精神凝成的“知”字,如山如海,如淵如獄,她知道,要是自己再有下一步動作,這一縷意識當真要灰飛煙滅了。

  她心裏的驚駭簡直要匯成海嘯溢出來:這虧了先人的,不是末法,不是靈氣消散嗎?為什麽世上還有這樣的人物?

  虧的先人當然是那些自信滿滿安排她來此的先祖,狠罵了一通不負責的先人之後,還得解決現在的問題啊。

  俗話說,強龍不壓地頭蛇,雖然用著不太恰當,但是麵對著王守仁這個能把她吞吃得一幹二淨的後世地頭蛇來說,她這個外不強中又幹的過時老古董還是認慫的好:

  “先生萬莫生氣,小女子,不,老身一定知無不言,請先生問詢。”

  “旎旎”斂去了之前矯揉造作的姿態,恭恭敬敬朝王守仁福了一福,垂手靜待著了。

  ……

  注:①哈哈哈這句話就很有忘語大大的感jio,最近一段時間又在看凡人修仙傳,或許被影響了哈哈哈。雖然我還沒有用到“詭異的一幕”……最近在看什麽書是會受到影響,這幾天看東野圭吾,也許等兩天就帶一點點推理啥的,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