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五十一章 山雨空濛

  　　午飯過後，大夥休息了半個小時就從帳篷裏出來，頂著太陽繼續工作。

  　　好在山中清涼，中暑現象少有發生。

  　　最需注意的是時不時來一場的大雨，陪同田寧前往上遊村落的賈飛就特意帶上了雨傘。

  　　村子三麵換水，是個大湖泊。

  　　兩人剛到湖邊，劈裏啪啦的雨下起來，雨傘派上了用場。

  　　“嫂子，這雨下這麽大，咱回去吧。”賈飛舉著傘，大聲勸說。

  　　山雨空濛，湖對岸的村落掩在雨幕中，隱約有扁舟浮動。

  　　田寧看了眼手表笑道：“咱們等半小時，要是雨不停咱就回去。”

  　　許是上天都在助她，剛過半小時，雨水停了，但她的褲腳早已被雨水打濕，還有泥水濺在上頭，陽光映照在身上，潮濕悶熱。

  　　田寧便走到湖邊洗了下褲腳，擰幹水挽起來。

  　　賈飛衝著湖中的小船用力招手：“喂老鄉，把船搖過來，我們要搭船去村裏！”

  　　船上的老漢許是聽到喊聲，搖著船過來了，他身上蓑衣還未脫，黝黑的臉上滿是笑容，帶著方言詢問道：“你們去村裏找哪個啊？”

  　　“我們是下邊工程隊的，去你們村裏看看。”賈飛一邊回道，一邊掏錢付船費。

  　　老漢一聽忙擺手：“你們工程隊是咱村子的恩人，搭個船咋還能收錢？快上來吧。”

  　　老漢熱情招呼，死活不肯收錢，賈飛無奈，隻能把錢收了回去，又請嫂子先上船。

  　　田寧也沒客氣，搭著竹竿上了船，目光就被船上的鸕鶿吸引了。

  　　鸕鶿站在船舷上，豆大的眼睛瞅了她一眼，就高傲地扭過腦袋，繼續盯著湖麵。

  　　許是發現了目標，鸕鶿震翅撲向湖麵，很快叼了一條黑鯉飛回船上。

  　　那條黑鯉約莫有一斤重，老漢高興地抓住鸕鶿，從它嘴裏取下黑鯉丟入竹簍中，笑嗬嗬地衝賈飛和田寧道：“等你們回去的時候，可得搭我的船，我送你們幾條魚。”

  　　田寧看了眼魚簍裏還在蹦跳的黑鯉，搖頭笑道：“白送的我們可不敢要，不過我們可以買，您打多少，我們都買走。”

  　　老漢推遲不過就應了，田寧順勢打聽村裏打魚收入情況。

  　　老漢苦笑一聲道：“這片湖平日是福地，咱村裏人都指著它吃飽飯，但趕上暴雨漲水，那就是險地了，積下的家財都會被衝走。”

  　　賈飛聞言衝老漢說道：“我們嚴隊把你們村裏的情況已經跟上頭匯報了，過不了多久，上頭應該會來人跟你們協商搬遷的事。”

  　　老漢欲言又止，最後隻重重歎了口氣。

  　　賈飛還想說什麽，田寧衝他搖了頭，賈飛隻好將話咽了回去。

  　　沒一會，小船在村口靠岸，兩人跟老漢道了謝就下了船。

  　　“嫂子，我聽我媳婦說咱服裝廠又要擴建，需要招人，能不能從這個村子招些人啊，他們有了收入應該會樂意搬遷。”賈飛有些不好意思地衝田寧說道。

  　　田寧看他一眼，笑問：“這是你自己琢磨的，還是替你們嚴隊說的？”

  　　“我自己琢磨的，跟嚴隊沒關係。”賈飛忙又補充道，“嫂子，我就這麽一說，要不合適你就當我沒提。”

  　　“是不合適，服裝廠能多招三五個人，但解決不了一個村子數百人的問題。”田寧望著村裏那群光著屁溜撒歡奔跑的孩子，淡淡說道。

  第六百五十二章 你想去遊泳嗎？

  　　依山傍水的村落，有許多吊腳樓，翠竹綠植環繞，倒映在湖麵上，若非殘留著大水衝擊後的泥濘痕跡，此處仿若桃花源一般。

  　　卻也是岌岌可危的桃花源。

  　　田寧在村中走動，很快注意到許多婦女在水邊浸泡東西，她走過去詢問，才得知她們是在漚麻。

  　　原來，這村子幾乎沒有耕種的田地，但屋前屋後連同背靠的山裏有大片苧麻，每年可收獲兩次，村民砍伐麻杆漚麻製成麻線，或是直接賣出去，或是紡成麻布，於村民而言都是一筆收入。

  　　田寧忽然生出了興致，以購買為由，去了最近一家吊腳樓觀看紡麻過程。

  　　很傳統的木質紡織工具，婦女嫻熟地操作，哢噠哢噠聲中，一根根麻線經緯交錯形成布料，以手觸之有些粗糙。

  　　賈飛有些猜測，低聲衝田寧說道：“嫂子，這種麻布糙得很，多是用作白事，或者自家穿，服裝廠應該用不上。”

  　　他雖想幫村裏人，但沒想讓嫂子和丈母娘的服裝廠破產。

  　　田寧聞言笑起來，拿過一小塊麻布說道：“這布料是有些糙，不及棉布柔軟，但挺括有型又耐磨，如果棉麻混紡，就可以保留兩者的優點，成本也低，這比不透氣的的確良要優越許多。”

  　　的確良挺括有型，是七八十年代最流行的布料，人人都以穿一件的確良襯衫為榮，但的確良有個缺點就是不透氣，悶的時候能把人悶死，尤其是夏天，一出汗就黏黏糊糊沾在身上。

  　　賈飛聞言愣了一下，隨即高興地拍了下自己的頭：“我怎麽想到呢？還是嫂子聰明！”

  　　“嫂子，咱們是不是可以動員村民都搬出去，以後就讓他們紡棉麻布為生。”

  　　見賈飛如此興奮，都引得村民看過來，田寧忙擺手：“這事急不來，手工紡布太慢了，要是機械化又涉及到機器設備、原料、技術、場地等各種問題，不是一時半會能解決的。”

  　　賈飛的興奮降低了一些，但眼睛依舊是亮的：“嫂子，你肯定有辦法解決。”

  　　田寧笑了一聲：“我沒法給你打包票，盡力而為吧。”

  　　說話間，村長得知消息趕來了，田寧大致問了一下村裏麻布產量，又買了幾塊布，就跟賈飛坐船離開了村子。

  　　依舊是老漢的小船，短短一個下午魚簍裝滿了，約莫有十來斤魚，田寧堅持了付了三塊錢，連魚簍一起帶走了。

  　　回到了工地時，天色將晚，嚴柏大步迎上她，接過她手裏的布料問道：“累了吧？”

  　　男人的臉龐被太陽曬得微紅，有汗水滾落而下，身上也帶著汗味，顯然剛剛下工不久。

  　　田寧掏出帕子，抬手給他擦拭汗水笑道：“我不過是遊山玩水，比不過你上工辛苦。”

  　　“嚴隊，嫂子，你們聊，我先把魚帶去夥房！”賈飛舉了了手中的魚簍，很有眼力見地跑了。

  　　等他跑遠，嚴柏就握住妻子的手，輕聲問道：“你想去遊泳嗎？”

  　　田寧：“……”

  　　“上遊有一段不會有人，我給你看著。”嚴柏凝視著她說道。

  　　大夏天的，能在水裏遊一下當然舒服，田寧剛看了一眼不遠處熱鬧的工地，抽出手壓著聲音說道：“等吃過飯，天色將黑時再去。”

  第六百五十三章 月色溶溶

  　　月色溶溶，河水湍湍。

  　　田寧如魚一般暢快地在河中遊動，清洗掉這一整日的疲倦。

  　　但很快她就起身，衝河邊守護的男人道：“我好了，你也清洗一下吧。”

  　　男人點頭，利落地脫掉身上的衣物，月色照著他強健的身體上，也投下陰影，即便夫妻數年，也叫人瞧著臉熱。

  　　田寧飛快收回視線，快速上岸。

  　　但在兩人錯身而過時，男人忽然伸手握住她的手腕：“寧寧，幫我搓下背。”

  　　男人手心很熱，聲音卻透著一絲疲倦的嘶啞，田寧頓時心軟，點頭應下：“行，我給你搓。”

  　　但很快，田寧為自己的心軟付出代價。

  　　四濺的水花，晃動的月光，還有男人不知疲倦的索取，最後上岸時她的雙腿發軟，氣得她張口咬了男人肩膀一下。

  　　滿足的男人脾氣很好，任由她撕咬，溫聲哄著她，幫她換上衣服，便抱起她回工地。

  　　寂靜的夜，蟲鳴鳥叫，山風吹拂，清爽中還有男人的呼吸噴灑在皮膚上，田寧不由得困倦起來，伸手環住男人的脖頸，不知不覺中睡了過去。

  　　睡夢中浮浮沉沉，好似躺在雲朵上，就是雲朵有些熱。

  　　再醒來，發現自己躺在男人懷裏，難怪有些熱。

  　　見男人還在睡，田寧緩緩起身，但剛一動，男人眼也沒掙，摟緊她說道：“寧寧，再睡一會，到點會吹號。”

  　　男人說話時呼吸噴灑在脖頸上，田寧癢得很，伸手推他：“你接著睡，我要起床了。”

  　　男人終於睜開眼睛，卻沒放開她，目光變得灼熱：“既然不困，那我們……”

  　　瞧見男人眼底的欲色，田寧立刻想起昨晚，哪敢等他身體力行，迅速踹了他一腳，又借口床板太硌，成功從他身下逃出來，拿過衣服往身上套。

  　　嚴柏跟著起床，解釋道：“這一片平整地麵不多，帳篷隻能搭在河岸，底下鋪幾塊木板當床，太簡陋了，你睡不習慣，今天就回去吧。”

  　　田寧正在梳頭發，聞言動作頓了一下，扭頭問他：“你什麽時候能休假？”

  　　“若無連續大雨，下一個假期應該是在春節。”嚴柏回道。

  　　田寧雖有所猜測，但聽到這個答案還是有些失望，不過麵上沒有顯露出來，笑著點頭：“行吧，我先回鎮上把服裝廠的事處理一下，過幾天再來看你。”

  　　“你忙你的，不用惦記我這邊。”嚴柏聲音溫柔，又拿過她手裏的梳子，“我幫你梳頭。”

  　　田寧烏黑的長發很是柔順，嚴柏動作輕柔，但這份浪漫很快被他手上粗糙的繭子破壞，好幾根頭發被勾斷了，田寧哭笑不得拿回了梳子。

  　　早飯過後，田寧和賈飛一起出山，回到鎮上。

  　　賈飛第一時間去看懷孕的媳婦，田寧則去了工廠，找到邱大姐和玉蘭嫂繼續商討原料問題。

  　　隻是上一次隻提出問題，而這一次田寧給出了解決方案，那就是自建紡織廠，開發新布料。

  　　邱大姐和玉蘭嫂都吃了一驚，對她的方案不太認同。

  第六百五十四章 你投多少我投多少！

  　　即便市裏的棉紡廠的布料供應不足，她們可以去省城甚至臨省采購，隻是增加一些運輸成本而已。

  　　而自建棉紡廠，不僅僅是成本問題，還有風險，偌大的投資砸下去，最後可能血本無歸。

  　　田寧知道兩個合夥人的顧慮，與她們細細解釋道：“決定服裝的兩個要素，一個是布料，一個是款式設計。目前來看，各個服裝廠隻要把衣服做出來就不愁賣，但再過幾年，改革開放深入人心，會有更多的人投入服裝行業，競爭激烈，而我們的廠子想要長久不衰，就不光要在款式上下功夫，布料這一塊也得深耕，兩項優勢疊加才能立於不敗之地。”

  　　聽完她這番話，邱大姐和玉蘭嫂麵麵相覷，兩人根本沒想那麽遠，或者說，她們之前並沒有這些憂患意識。

  　　“小田，你想得長遠，隻是我們誰都不懂紡織，而且建紡織廠麻煩事也很多，怕是最終會拖累咱們現在的服裝廠。”邱大姐思忖了一會，客觀分析道。

  　　玉蘭嫂也點頭讚同。

  　　田寧聞言笑道：“咱們不懂，可以去大學請教授做顧問，去棉紡廠高薪聘請退休老師傅，設備也可以從棉紡廠采購他們淘汰的機器加以改裝，總之我們走在前頭，可以耗費時間把廠子一點點搭建起來。”

  　　田寧信心很足，因為她能看到廣闊的前景，但一向信任她的邱大姐都在猶豫，而玉蘭嫂欲言又止。

  　　瞧見兩個合夥人的神色，田寧心底歎了一口氣，提出了備選方案：“建紡織廠前景廣，但確實風險也大，把服裝廠的收益全壓上去不合適，隻是放掉這一塊太可惜了，我想把自己的收益抽出來建廠研製新布料，一旦成功，我希望咱的服裝廠能優先采購新布料，這也是合則兩利的事。”

  　　玉蘭嫂聞言鬆了一口氣，立刻點頭道：“我沒意見。”

  　　玉蘭嫂縫紉出身，做活做事都很精細，她最大的勇氣便是同意跟田寧和邱大姐合夥辦了服裝廠，眼下每月生產的服裝都供不應求，她很滿足，並不想冒險去投資全然陌生的紡織行業，但她也不會阻攔田寧投資，雖然她並不看好。

  　　田寧猜透了玉蘭嫂的心思，依舊笑著朝她道了謝，然後轉頭看向邱大姐。

  　　邱大姐並未在第一時間給她答案，猶豫一會，緊緊盯著她問道：“把握有多大？”

  　　田寧迎上邱大姐的視線笑道：“說實話大姐，我沒有十足的把握，但我想試一試。”

  　　聽到她這話，邱大姐眼底的猶豫卻一下子化作堅定，拍著大腿說道：“你投多少我投多少，咱把紡織廠建起來，畢竟咱兩家是要做親家的，我不能叫你一個人冒風險！”

  　　田寧原以為邱大姐跟投是信任她的眼光，結果邱大姐給出了這麽一個理由，一時間哭笑不得，搖頭說道：“大姐，你就算投了錢，咱兩家也未必能做成親家，還得看孩子們長大後是否看對眼。”

  第六百五十五章 山路寂靜

  　　這親家之說自然是開玩笑的，所以田寧婉拒了也不影響邱大姐的跟投。

  　　盤算過服裝廠的資產後，又留下足夠的運轉資金，田寧和邱大姐將屬於她二人的收益提取大半，將近一萬元先行投入新廠的籌建。

  　　事情定下後，邱大姐立刻去相關部門走審批手續，田寧則奔跑於紡織院校和棉紡廠。

  　　一晃十天過去，孫美麗產下一閨女，玉蘭嫂有些失望，賈飛卻喜不自禁，當天就去廠裏發了喜糖。

  　　恰好趕上田寧回來，她還帶回來了一位老教授和兩位老師傅。

  　　賈飛喜滋滋的散了糖，忽又想起一事：“嫂子，打上次咱們回來，你都沒去看過嚴隊嗎？”

  　　田寧忽然覺得手裏的糖有些吃不下去，幹脆把糖紙合起來，笑道：“明天就去。”

  　　賈飛沒多想，又傻嗬嗬拜托嫂子幫他帶兩包喜糖去工地，田寧自是應下。

  　　第二天一早，田寧就去了工地，但帶了不少人，有老教授，有老師傅，還有政府的人，一同考察建廠之處。

  　　建廠要選擇一個有水源的地方，但不能緊挨著水壩建廠，最後在下遊選了一處較為平緩的山坡，既可建廠，也可安置水壩上遊村寨的村民。

  　　新廠能取得縣政府大力支持，是因為田寧承諾了，一旦廠子建好，優先招收搬遷村民為廠裏員工，雖不能保證全部招進廠，但一家一戶招一人是沒問題的。

  　　就是在城裏，許多人家也是單職工，靠一人的工資養活一下老少，就是緊巴些。

  　　這條件放在農村，即便山坡沒辦法開墾出田地來，但每家養些雞鴨，種些蔬菜，去河裏撈些魚，再加上一人的工資日子也能過得寬裕起來，還不用擔心每年夏季暴雨漲水淹沒村莊。

  　　水壩上遊的村寨在得知這消息後，村民們歡欣鼓舞，再無人拿舍不得祖屋的由頭來拒絕搬遷，而是一個個著急追問廠子何時能建好。

  　　邱大姐和幹事們留下應付村民的熱情，田寧則帶著老教授老師傅來到一吊腳樓，又召集了村裏紡麻技術嫻熟的婦女們，一起研究棉麻混紡的技術。

  　　這一研究就是好幾天，一行人就住進了村寨，除了田寧。

  　　白天，田寧跟他們一起研究；到了傍晚，她搭乘漁船到了湖對岸，步行前往工地。

  　　走到半路，前方忽然有動靜，狹窄的山路有樹木遮擋，看不清製造動靜的是人是獸，田寧忽然後悔之前拒絕村民送她回工地。

  　　她暗自警惕著，握緊了手裏的木棍，就見前方樹木一晃，哢嚓一聲，一根橫在山路上方的樹枝就被劈落下來，視線一下子明朗，露出一高大身影。

  　　微微汗濕的頭發下是鋒利的眉眼，男人抬眸瞧見她後，眉眼一瞬間柔和起來，手中砍刀垂落，朝她笑道：“寧寧，我修整了一下路旁的枝椏，這路會好走一些。不過，以後要等我去接你，不要一個人走山路。”

  　　看清他的那一瞬，緊張的情緒一下子消失，隨即心底湧起的是一股暖流，田寧快步走到他跟前，掏出帕子一邊給他擦汗，一邊心疼道：“你工作那麽累就不用操心我了，下次我讓村民送我。”

  第六百五十六章 嘹亮歌聲

  　　回到工地，田寧發現嚴柏的帳篷有了變化，地麵變得平整許多，還多了一張簡易的木架床，猶帶著鬆木的清香。

  　　田寧有些驚喜地撫摸床沿，抬眸問道：“你們工程隊改善居住條件了？”

  　　嚴柏還未回應，帳篷外就響起邱工的笑聲：“弟妹，你這床是咱工地獨一份，你上次走後老嚴就獨自進山砍了兩棵樹，利用休息時間做床，也不用人幫忙，花了好幾個中午才做好，手上還添了道傷……”

  　　“你有事嗎？”嚴柏轉身打斷邱工。

  　　邱工戲謔瞧他一眼：“行，我不幫你表功了，我是來喊你們去吃飯的，開飯了。”

  　　邱工說完，拿著飯盒笑著走了。

  　　沒了外人在，田寧立刻拉起嚴柏的手，果然在他左手的側麵看到一道結痂的傷口。

  　　嚴柏抽回手道：“別聽邱工胡扯，我們幹工程的受點小傷很正常，跟做床沒關係。”

  　　“有沒有關係都得處理。”田寧語氣強硬，從包裏拿出了酒精、藥粉和紗布等物，不由分說地給他處理傷口。

  　　嚴柏有些無奈道：“明天一碰水就沒用了。”

  　　“那你不會避著點水，養兩天不行嗎？”田寧抬眸瞪他。

  　　對上妻子蒙著霧氣的眸子，嚴柏心頭微窒，低頭吻著她光潔的額頭道：“都聽你的……嘶！”

  　　田寧用棉簽撥開那道傷口，傾倒酒精衝洗，嚴柏誇張地吸了口涼氣，田寧衝他哼了一聲：“疼你也得受著，傷口裏還殘留木屑和砂礫，你想留著化膿啊！”

  　　工地上的小夥子們，一邊幹飯，一邊有意無意地往嚴隊的帳篷瞅兩眼，因為他們隱約聽到嚴隊被訓了。

  　　有膽大的想湊近點瞧熱鬧，結果剛走到帳篷邊上，就碰見了彎腰走出來的嚴隊，一臉寒霜，嚇得那小夥啪地並腳行禮，但腳下是鵝卵石站立不穩，手裏的飯盒都飛出去。

  　　浪費糧食可恥，危機時刻小夥撲過去接住了飯盒，保住了飯菜，但人摔在地上，引來大夥一片哄笑。

  　　田寧隨後走出來，瞧見這一暮，嗔了嚴柏一眼：“你成天繃著臉嚇唬人幹什麽？”

  　　“嫂子，是我，是我做賊心虛。”小夥從地上爬起來，抬頭對上嫂子關切的眼神，臉一熱，一張口就吐露了實話，引得大夥又笑起來。

  　　田寧也忍不住笑了，見嚴柏並沒有要處罰小夥的意思，就衝他笑道：“快去吃飯吧。”

  　　小夥紅著臉“噯”了一聲，抱著飯盒跑了。

  　　工程隊的氣氛一直不錯，小夥子們吃過飯，又去河裏洗了一通，就在河邊唱起軍歌來，嗓門一個賽一個的嘹亮。

  　　這樣的氣氛讓人禁不住想要融入，於是田寧側頭衝身邊的丈夫笑道：“我還從未聽你唱過歌。”

  　　暮色將至，隻剩最後一縷餘暉，落在她帶著笑意的杏眸裏，灑在她白裏透粉的臉頰，還有潤澤的唇瓣上，嚴柏的喉結禁不住滾了一下。

  　　就在這時，大夥齊聲大喊：“嚴隊來一個！”

  　　嚴柏一下子繃緊了臉。

  　　“老嚴，你就算不給大夥麵子，也得給弟妹麵子是不是？”邱工笑嗬嗬道。

  　　嚴柏轉頭對上田寧期待的眼神。

  第六百五十七章 低吟淺唱

  　　“日落西山紅霞飛，戰士打靶把營歸，把營歸，胸前的紅花映彩霞，愉快的歌聲滿天飛，mi so la mi so……”

  　　在大夥起哄聲中，嚴柏終於亮了嗓子，清亮悠揚。

  　　但在夜間田寧就後悔了，因為在那一波波浪潮中，耳邊一直回響那首歌謠，連綿不絕，她最後昏睡過去。

  　　第二天，她在軍號中醒來。

  　　帳篷簾子拉開，光線泄入，高大的男人逆著光走了進來，單手端著臉盆，水波微漾。

  　　對上男人溫和的眉眼，田寧一下子想起了昨夜，想到他的“凶狠”，羞惱交加，衝他叱道：“你出去！”

  　　清晨剛醒的妻子，眼尾猶帶薄紅，白皙的臉頰上還有幾個淡淡的指印，那是昨夜他肆意放縱時為了壓下聲音捂住了她的嘴，不想留下了痕跡。

  　　嚴柏心疼又愧疚，端著水走到床邊，打濕毛巾，一邊輕輕給她擦拭，一邊道歉：“寧寧對不起，我下次輕點。”

  　　田寧原是忘了的，但男人這動作讓她又想起來，羞憤地推開他：“你還想有下次？門都沒有！”

  　　男人點頭：“以後都不捂了，換你在上……”

  　　這次換成田寧飛快捂住男人的嘴，又低聲罵他，但男人眼底滿是笑意，好似甘之如飴。

  　　田寧：“……”

  　　她認輸，她比不過自家男人的厚臉皮。

  　　洗漱過後，吃過早飯，嚴柏親自送她去上遊的村寨。

  　　到了傍晚，又親自去接她，夜裏總免不了要弄出些微動靜。

  　　時間一天天過去，混紡技術在三方人員的努力下終於了初步成果，田寧卻不得不將後續事宜交給邱大姐，因為她的暑假結束了，她得趕去京城繼續上學。

  　　離開的前一天，嚴柏終於請了假，將她送至縣城，在招待所留宿一晚。

  　　這晚月色很好，有涼風襲來，透過窗棱縫隙掀動窗簾，隻是努力很久也隻能掀動一角，無法窺見裏頭的風景，也吹不散一聲聲低吟。

  　　酣暢淋漓過後，嚴柏洗了毛巾給妻子擦拭，白皙柔嫩的肌膚染上緋色，他禁不住又有些情動，隻能強製將目光移開，但溫香軟玉又主動投入懷中，他的聲音不覺發啞：“寧寧你不想睡嗎？”

  　　“我還不困。”田寧說著從他懷裏微撐起身體，眼眸中蘊著水色，又出其不意地在男人的喉結上舔了下。

  　　男人的呼吸一下子變得粗重，下一秒就將她摁了下去。

  　　田寧反抗：“這次我要在上……唔……”

  　　一夜荒唐，田寧幾乎散了架。

  　　第二天上了硬臥車廂，田寧都生不出太多離別之意，因為太困了。

  　　嚴柏放好行李，打好熱水，見妻子靠在床邊昏昏欲睡，白裏透粉的臉頰和潤澤的紅唇卻格外引人注目。

  　　這一刻，他忽然生出丟下一切陪在她身邊的衝動。

  　　隻是理智終是回歸，他用後背擋住旁人的視線，抬手將她鬢角的碎發撩到耳後。

  　　這一觸碰田寧就醒了，睜開眼對上自家男人俊朗的臉，忍住哈欠衝他笑道：“回去吧，等年底我回來。”

  第六百五十八章 擺到店前的攤位

  　　田寧清晨抵達京城，過來接她的是趙三等人，順帶接一批貨。

  　　跟過來的還有寧家兩小子，一個月過去，兩人曬得皮膚微黑，但眼神有光，瞧著格外精神。

  　　田寧隨後得知這段時日兄弟倆都在服裝店工作，尤其寧曉宇，幾乎吃住在店裏，一開始苦不堪言，後來習慣了幹得像模像樣，但就此不再提退學打工的話。

  　　田寧不由得欣慰，拍了下寧曉宇的肩膀笑道：“曉宇長大了，以後假期隨時可以到店裏打工，阿姨給你開工資。”

  　　說著就掏出一百塊給兄弟倆發工資，兩兄弟不好意思地推拒，田寧不由分說地塞給他們，又看了眼手表：“你們的火車要檢票了，阿姨送你們上車。”

  　　暑假即將結束，兩兄弟也要趕回老家去上學，買的正是今日的火車票。

  　　兩兄弟立刻提起行李搖頭道：“田阿姨，我們自己上車就行，您早點回家休息。”

  　　寧曉宇又格外問了一句：“田阿姨，寒假您會帶西西妹妹回老家嗎？”一雙黑亮的眼睛充滿希翼。

  　　田寧還真想孩子們了，還有剛分別兩日的丈夫，笑著揉了下小少年的發頂：“沒有意外的話會回去。”

  　　寧曉宇的眼睛一下子亮了：“田阿姨，你提前打電話告訴我時間，到時我去接你們。”

  　　田寧笑著應了，堅持將兩兄弟送上了火車，才跟著趙三等人一起離開。

  　　短短一月的時間，京城三家服裝店的生意格外紅火，趙三得了田寧的指示，拿出部分利潤購買了三輛三輪車，又自行改裝，運載量增加了一倍。

  　　此時田寧就坐在一輛三輪車的車鬥裏，聽著趙三一邊突突開著車，一邊大聲跟她匯報這一個月的工作和業績。

  　　說了一會兒，嗓子就有些發啞，田寧笑著擺手：“不急，等到了店裏再說，對照賬本一目了然。”

  　　趙三點頭應下，目光卻禁不住透過後視鏡瞧她。

  　　相比一月前，她的肌膚略有些曬黑，但氣色極好，杏眸蘊著水光，如同得到雨水滋潤的芙蓉，灼豔得叫人不敢多瞧，迅速收回視線。

  　　田寧並未察覺到他的視線，兩天的火車讓她困倦，手撐著堆放在身邊的服裝，打起瞌睡來。

  　　等到車子停到店外，田寧猛地醒了過來。

  　　下車後發現自家店麵邊上的道路上多了一片地攤，都是賣服裝的。

  　　趙三見此黑了臉，衝田寧道：“老板，我這就幫他們趕走。”

  　　田寧擺手製止，觀察一番後對他道：“不用都趕走，將擺在咱們店麵前的攤子清理走就行，留出客人進店的路來。”

  　　趙三立刻領命，來到正當中的攤位前與人交涉。

  　　攤主一開始嚷嚷馬路是大家的，但當趙三握起拳頭，臂膀上肌肉鼓起，店裏又衝出兩個小夥子助威，攤主臉白了一下，利落收拾攤位挪到別處去了。

  　　附近兩三家攤位見此，又忙不迭收拾東西挪地。

  　　服裝店前一下子清朗了，被擋住路的客人紛紛進店，挑選新上的服裝，一時間很是熱鬧，襯得那些攤位有些冷清。

  第六百五十九章 你個窮酸買不起別摸

  　　之前店裏因為缺貨冷清了一兩日，如今上貨再次爆火，忙得店裏員工腳不著地，直到半下午客流量才減少了，田寧便讓大夥分頭去後院吃飯。

  　　田寧和趙三是最後一波去吃飯的。

  　　五花肉燴白菜粉條，米飯管夠，趙三大口嚼著，一邊與田寧道：“晚些時候我帶條煙去找一趟秦六子，讓他以後時不時來這邊巡查一下，咱們這條街就能清靜了。”

  　　秦六子是城管局的，維護街道秩序是其工作，當然這年代局裏人手不夠是一方麵，另一方麵則是時代原因，在嚐試中發展，總歸有顧及不到的地方。

  　　田寧沉吟一會，搖頭道：“先不用去，攤位聚集也能聚攏人氣，隻要不擋著咱們店麵前頭的道路，就不用管他們。”

  　　趙三咀嚼的動作頓了一下，咽下口中飯粒點頭道：“行，我聽老板，但那些攤販要是給臉不要臉，我再收拾他們。”

  　　事情商定，飯吃完了，趙三搶過她的碗筷去清洗，又勸說道：“老板先回去吧，店裏我看著，等晚上我去四合院找你報賬……”

  　　趙三話還未說完，一聲“媽媽”自身後傳來，田寧轉身就見東東領著弟弟跑過來，她欣喜地張開手臂將兩小子接住，又忍不住擔憂嗔怪：“你們怎麽跑來了？路上順利嗎？”

  　　這家店麵雖然離四合院近，但也要坐兩站地，兩小子一個九歲一個五歲，田寧自然擔憂他們路上安全問題。

  　　“媽媽，我們在家等你好久你沒回來，是我猜到媽媽在店裏，拉著哥哥來找你的。”南南搶著回道，紅撲撲的小臉上還帶著驕傲。

  　　田寧看向東東，東東回道：“我們來之前跟奶奶說過的，我帶著弟弟坐公交，他很乖沒鬧事。”

  　　“我一直很乖的。”南南衝哥哥做鬼臉。

  　　田寧失笑，揉了下小哥倆的發頂：“你們不來，媽媽也要回去了，跟你們趙叔叔說再見。”

  　　“趙叔叔再見！”兩兄弟立刻響亮地衝趙叔叔說了再見，就牽著媽媽的手往外走。

  　　田寧想起一事，走出店麵時衝趙三道：“晚上就不用去找我報賬，我明早過來，你們也早點休息。”

  　　趙三點頭應了，望著她的背影消失在人流中，剛要走進店麵，忽然站定回頭，銳利的視線掃向四周。

  　　“三哥，你在看什麽？”店內陸前一邊探頭，一邊衝他問道。

  　　“沒事，忙你的。”趙三收回視線，跨入店內，重新忙碌起來。

  　　“喂老兄，你都看這麽久了，這衣服你買不買？”

  　　某攤位前，攤主不耐煩地衝貓腰拽著一件衣服許久的男人問道。

  　　“這什麽破質量，不買！”男人立刻甩開那件衣服，瘸著腿走了。

  　　攤主啐了一口：“你個窮酸，買不起就別摸，還嫌棄我的貨質量不好，要好質量你去那家店裏挑啊！”

  　　瘸腿男人根本沒理攤主，而且腳步越來越快，很快匯入人流中。

  　　當太陽西下，工廠下班了，百貨大樓也關門，地攤和個體店麵迎來新一波客流，各種吆喝聲此起彼伏，熱鬧非凡。

  第六百六十章 又懷上了

  　　田寧帶著兩小子回到四合院，就被在前院玩耍的幾個孩子圍住，唯有小蓓蓓穿著小肚兜歪著小腦袋，疑惑地看向她。

  　　“是媽媽呀。”西西拽了下妹妹。

  　　田寧忽然鼻子發酸，上前一步摟住姐妹倆：“媽媽回來了，你們這一個月過得好嗎？”

  　　“媽媽我們挺好的，就是妹妹之前老哭著找媽媽，後來才不哭了。”西西軟糯地回道。

  　　小蓓蓓吸了下小鼻子，終於嗅出媽媽的味道，蓮藕般的小胳膊立刻環住田寧的脖子，開心地喊著“麻麻”，奶聲奶氣的，一聲又一聲。

  　　田寧“噯”了一聲，摟緊女兒，眼眶不由得發熱。

  　　惠玉聽到動靜從後院趕來，看到被孩子們圍住的兒媳，笑著拍手道：“孩子們到奶奶這兒來，讓你們媽媽先去洗個澡。”

  　　“麻麻臭臭~”小蓓蓓皺起小鼻子，掙出田寧的懷抱。

  　　田寧：“……”

  　　她抬手在小女兒的屁屁上輕拍了一下，起身跟婆婆問過家裏的情況，得知一切都好，這才提著院子裏曬熱的水去洗澡房。

  　　梳著雙尾辮的西西追著她到門口，軟糯說道：“媽媽，我給你搓背吧。”

  　　田寧心裏軟得一塌糊塗，撫了下她的辮子：“去陪妹妹吧，媽媽一會就洗好了。”

  　　西西有些失望地“哦”了一聲，隨後又想起一事，眼睛發亮地說道：“等媽媽洗完澡，我幫媽媽洗衣服，我在暑假學會洗衣服了。”

  　　田寧有些驚訝問道：“你跟誰學的呀。”

  　　“跟奶奶學的。”西西回道。

  　　南南立刻蹦起來道：“媽媽，我也學會了，我洗得最幹淨！”

  　　“家裏幾個孩子看我忙碌，主動幫我洗衣服，我就教了一下，結果他們都學會了，現在都不肯叫我幫他們洗衣服了。”惠玉滿臉笑意，透著慈愛和驕傲。

  　　田寧聞言有些愧疚：“媽，辛苦您照看他們了。”

  　　惠玉擺了下手：“辛苦什麽，媽退休了也沒啥事兒，帶帶孩子才好打發時間。行了，你快去洗澡吧，等晚些時候你爸和文靜他們會過來吃飯。”

  　　田寧一聽小姑子他們要過來，不敢耽誤時間，迅速去澡房洗了澡，然後去廚房幫著婆婆準備晚飯。

  　　夕陽落下，一輛軍綠吉普車開到了院門外，嚴老爺子笑嗬嗬抱著外孫下了車。

  　　緊接著下車的是嚴文靜，她跳下車，嚇得馬六喜趕忙下來攙住她胳膊：“你悠著點，肚裏還有孩子呢。”

  　　嚴文靜拍掉他的手：“剛懷一個月，連黃豆大都沒有，怕什麽呀。”

  　　孩子們跑出來迎接，恰好聽到小姑這話，南南張口問道：“小姑，你肚子裏有黃豆呀，會不會拉出來？”

  　　這話一出，巷子裏的鄰居們都笑起來。

  　　在廚房忙碌的田寧，過了一會兒才得知這個笑話，安慰了一下被人笑得小臉發紅的南南，然後跟婆婆一起將太過活潑的小姑子按坐在堂屋的圈椅上。

  　　“你個丫頭，都懷上了還不成天不著調，你想氣死我呀。”惠玉忍不住戳了下女兒的額頭。

  　　嚴文靜躲開親媽的指頭，衝田寧吐了下舌頭：“要知道我媽這麽緊張，我該三個月後再說。”

  　　田寧：“……”

  　　親媽惠玉氣得差點要給女兒上家法，最後被女婿攔住。

  第六百六十一章 留住

  　　“我今早剛到醫院就有些不舒服，又想著例假推遲了幾天都沒來，就抽空做了個檢查，傍晚拿到檢測報告一看，真懷上了！”

  　　嚴文靜一邊說著今天的經曆，一邊從院中那顆棗樹上摘下棗子，丟入嘴裏哢嚓嚼著。

  　　田寧看得一陣牙酸，失笑問道：“棗皮還是青的，你吃著不酸嗎？”

  　　嚴文靜啃棗的動作一頓：“不酸啊，剛剛好。”

  　　家裏幾個孩子早就守著院中的青棗成熟變紅，聽到小姑這話，一個個眼睛亮了，年紀小的明希將小手一伸：“小姑我也要。”

  　　院中棗樹棗子結得多，嚴文靜剛剛捋了一大把，見侄女問她要，就大方地將一顆青棗塞入其嘴裏。

  　　小姑娘隻嚼了一下，整張小臉就皺巴起來：“小姑，酸！”

  　　其他孩子見到明希這表情，嚇得立刻縮回了伸出的手掌，但苦了明希，因為家裏的教育是不能浪費吃食，但咽又咽不下去，小臉都憋紅了。

  　　“酸就吐出來。”田寧趕忙拍了下侄女的後背，搖頭衝嚴文靜道，“你懷孕了不怕酸，孩子們不行，你手裏的棗子自己吃吧。”

  　　嚴文靜笑著嚼了一顆青棗，又抬頭望著棗樹遺憾說道：“再過半月，這棗子就該紅了，沒酸味了。”

  　　田寧聞言就招呼孩子們，指著院中東邊這課上了年頭的棗樹道：“給你們小姑將這樹上的棗子都摘下來。”

  　　平日裏都是偷著爬樹，如今得了指令，幾個孩子歡呼著奔向棗樹，尤其是南南，跑得最快，頭一個躥上了棗樹，跟猴兒一樣。

  　　不上樹的也在樹下兜起衣擺接棗子，隻有一歲大的蓓蓓搖擺著圍著棗樹咿咿呀呀。

  　　嚴文靜心裏感動，又有些不好意思：“不用都摘了，留著紅了給孩子們吃。”

  　　“院裏棗樹有兩棵呢，西邊那棵留著給孩子們。”田寧笑道，又拿了個竹籃給孩子們裝棗子。

  　　嚴文靜依舊不好意思，但忍不住從籃子裏又抓了一把，洗淨後一顆顆丟入嘴裏哢嚓嚼著，一直吃到飯菜上桌，她捂著肚子說飽了，吃不下別的了。

  　　惠玉心累地衝她揮手：“等六喜吃完飯，你們夫妻就回大院去，讓你婆婆伺候你。”

  　　馬六喜趕忙道：“媽，我來照顧文靜，她晚上要餓了，我給她做吃的。”

  　　這院裏有嚴文靜夫妻倆的房間，隔三差五會過來住一晚。前一陣田寧回了老家，夫妻倆擔心老娘一個人帶六個孩子辛苦，每天下班後就來這邊幫忙，晚上也住在這邊。

  　　“要住就住吧，先給她分些菜出來。”惠玉看了眼女兒女婿，吩咐道。

  　　馬六喜立刻應聲拿來空盤子，又問嚴文靜喜歡吃什麽。

  　　夫妻倆正在挑選之時，田寧笑著提議道：“文靜現在懷了，雷雷奶奶那邊也照顧不來，不如讓李阿姨將雷雷帶過來一起住這邊，也方便照應。”

  　　這話讓桌上的人靜了一瞬，雖然姑嫂親近，但隔三差五過來看爸媽和長期住還是不一樣的。

  　　嚴文靜趕忙吞下口中棗肉，搖頭道：“不用——”

  　　但她還未說完，馬六喜就感激道：“謝謝嫂子，以後家裏的夥食費我們夫妻來出。”

  第六百六十二章 著火

  　　田寧是不肯要夥食費的，但馬六喜言明她若不收夫妻倆也就不住了，田寧治好應下。

  　　等進了房間，嚴文靜抱怨丈夫：“嫂子又不缺那份夥食費，倒是我揣著娃住過來會給嫂子添麻煩，你怎麽好意思答應住下？”

  　　“是我臉皮厚，”馬六喜舔著臉扶她坐下，又解釋道，“嫂子這離你工作的醫院近，你住過來每天早上能多睡半小時，對你養胎好。還有媽在這，你要不聽話，咱媽也能管住你。”

  　　嚴文靜：“……”

  　　“我哪裏不聽話了？馬六喜你要不說出過子醜卯來，今晚別想上炕！”嚴文靜抬手擰住了馬六喜的耳朵，一臉威脅。

  　　馬六喜哎呦一聲，立刻識時務地認錯：“我錯了，你溫柔又嫻靜，是我想叫媽管著我。”

  　　年輕夫妻嬉鬧一番，最終熄燈睡覺。

  　　正房西屋大炕，田寧帶著孩子們一起睡，除了自家四個，還有兩侄女，好在炕足夠大，一群孩子圍著她說了一會話，見她麵有困倦，一個個乖巧的躺下睡覺。

  　　東屋那頭，老兩口卻有些睡不著，因為惠玉提了一嘴買房之事。

  　　嚴正明放下手中的報紙，抬眸看向老妻，等待她的解釋。

  　　惠玉歎了一口氣：“咱倆不缺住的房子，但文靜兩口子現在住得可不寬敞，嚴家人口多，他們兩口子帶著雷雷住一間房，再說人多也吵鬧，不然六喜這麽有分寸的孩子，不會答應他嫂子搬過來住。”

  　　“但這也不是長久之法，還是要小兩口自己買個房子。”

  　　嚴正明不以為然：“地方不夠住，那就讓兩口子給單位打申請分房。”

  　　惠玉嗔了丈夫一眼：“你當他們兩口子是高級幹部，打了申請就能立刻分下來？兩孩子又被你們兩老頭教得好，走關係的事半點不做，還看不得別人困難，主動推讓，等分下來還不知幾時。”

  　　嚴正明被妻子說得無言以對。

  　　“再者說，分房哪裏有自己買房合心意？最好買個院子，就買在這附近，姑嫂倆也有照應。我手頭有些積蓄，留著也沒用，先借他們，叫他們夫妻打欠條給我。”惠玉定了主意，已經在琢磨附近合意的院子。

  　　最近房價有所上漲，像兒媳這兩進的院子買起來困難，但買個一進的小院，她拿出積蓄再讓小兩口湊湊錢應該就夠了。

  　　嚴正明是不管錢的，也沒問老妻有多少積蓄，隻道：“他們兩口子要是想買房，你就把錢取出來，他們若不想，這事就算了。”

  　　“知道了，我不會上趕著給他們壓力。”

  　　老兩口商量好事情，也拉了燈睡覺。

  　　夜深人靜。

  　　忽然，一陣急促的腳步聲打破了夜裏的寧靜，緊接著四合院的院門被大力拍響。

  　　田寧被驚醒，立刻坐起來穿衣服，又安撫驚坐起來的東東：“沒事，媽媽出去看看，你留在屋裏看顧弟弟妹妹。”

  　　見東東點了頭，田寧趿著鞋開門出去。

  　　她出來卻是晚的，嚴老爺子帶著警衛員還有馬六喜先一步到了前院，開門放進來一個烏漆嘛黑的小夥子。

  　　不等田寧認出人，小夥子就嘶啞喊道：“老板，咱們西城的店被人放火燒了……咳咳咳……”

  　　話未說完，小夥子就咳起來了，田寧大急，抓著他問道：“人呢，人沒事吧？”

  　　“我，我沒事，三哥在店裏……”

  第六百六十三章 磕磕碰碰在所難免

  　　吉普車開過去，遠遠看到店鋪前圍滿了人，還有隱約可聞的煙火味，田寧心急如焚，不等車子停穩就跳了下來。

  　　正在跟公安交涉的趙三，抬頭望見田寧趕來，立刻嘶啞喊道：“我家老板來了，大夥兒請讓一讓！”

  　　人群立刻讓出道，田寧走到近前才看到灰頭土臉的趙三，隻餘一雙眼睛湛亮有神。

  　　“老板，我抓到縱火的人了。”

  　　“你沒受傷吧？”

  　　兩人異口同聲，趙三先是一愣，隨即笑道：“老板我沒事，就是燒了點頭發，沒事。”

  　　他抬頭捋了額前燒焦的頭發，咧嘴露出一口白牙，看起來極為高興。

  　　田寧還未弄懂他高興的點在哪，邊上的公安就跟她說起了案件的情況，又問她是否認識縱火之人。

  　　田寧這才注意到地上被捆起來的人，四五十歲的邋遢男人，其貌不揚，她確認自己從未見過他。

  　　男人堅稱自己喝醉了，不是有意縱火，更沒什麽同夥。

  　　雖然男人身上帶著酒味，但店鋪門窗上都被潑了汽油，顯然是蓄意而為，所以對方的說辭就連圍觀群眾都騙不了，最終被帶去了派出所。

  　　去派出所的路上，趙三一臉愧疚地對田寧說道：“老板，我得跟你道歉。其實外頭剛有動靜我就醒了，但我想抓賊抓髒才好把賊人定死，也想看看對方有沒有同夥，所以耽擱了一點時間，差點讓火燒到鋪子裏頭去，這事是我的錯，您若還肯用我的話，損失從我的工資裏扣。”

  　　他又撓了下頭，窘迫說道：“我該現在賠償的，隻是這兩月的工資我都用完了，你若不再用我，得等我一段時日……”

  　　田寧剛剛已經檢查過鋪麵，除了門窗被燒外，店鋪裏頭沒有半點損失，所以抬手打斷他的話道：“你保住了店鋪，無錯有功，該我謝謝你，這個月你的獎金加倍。”

  　　趙三聞言愣了一下，隨後連連搖頭道：“這都是我應該做的，你不罰我我已經很感激了，獎金我是萬不敢要的。”

  　　田寧擺手：“這事以後再說，咱們得先弄清楚誰給咱們使絆子。”

  　　她的目光掃向帶著手銬的邋遢男人，後者眼神躲閃，依舊在喊冤。

  　　趙三氣得一腳踹向邋遢男人，將其踹得倒地，公安當做沒瞧見，畢竟黑天瞎火的路上磕磕碰碰在所難免嘛，隻要不過火就行。

  　　到了所裏，邋遢男人一開始嘴硬，後來所長趕來了，與嚴老爺子見過後，親自審訊，終於得知撬開了賊人的口。

  　　卻是近些年開放之後，經濟增長，但各種下九流也浮出水麵，竟還發展出一些規則來，就如這縱火犯跟幕後之人無需見麵，隻去特定地點取了任務和定金，完活後再取後續報酬即可。

  　　案子審到這就僵住了，問題再次拋給了田寧，那就是她或者店裏的人可曾得罪過什麽人。

  　　田寧和趙三對視一眼後，給出了一些有嫌隙的人，畢竟做生意難免會擋人道。

  　　“老板，我要請幾天假。”

  　　一出派出所，趙三立刻跟田寧道。

  　　PS：卑微小作者羊了，正在掙紮求生，更新不穩定，望諒解。

  第六百六十四章 偷懶

  　　田寧猜到了趙三請假的緣由，交代了幾句就批了假，然後將燒毀門窗的修複工作交給了陸前，讓他找人維修，又去了另外兩家店鋪，叮囑店裏員工白天夜裏都得警醒，以免被人鑽空子。

  　　年輕又血氣方剛的小夥子們，連聲保證店在人在，店毀人亡。

  　　田寧聞言失笑擺手：“店鋪哪有人命重？保全自身最重要，遇事先找公安，再去通知我。”

  　　小夥子們對視一眼，齊聲答應，心底作何想就不得而知了。

  　　田寧今日很忙，轉過店鋪後就趕回四合院，被婆婆追著喝了一碗豆漿，便帶著五個孩子去學校報名，好在滿五歲的雙胞胎從幼兒園破格升到了小學一年級，今後孩子們不用再送兩處了。

  　　給孩子們報完名，她又去了師大報到，碰見了丁媛媛、吳佳慧等好友，得知了上屆補習班優異成績，大學錄取率達到百分之七十以上，已經有家長谘詢新一屆補習班開班時間。

  　　從淩晨被叫醒便腳不沾地地忙碌到現在，田寧精神有些倦怠，麵對好友們期待的眼神，她按了下眉心扯出笑道：“開班不急，先收集上次高考試卷做好總結，更新教案再定時間。”

  　　好友們聞言皆答應下來，丁媛媛更是看出了她的疲倦，主動說道：“收集試卷、總結更新這些瑣碎活我們來做吧，寧寧是老板，隻管最後審核就行了。”

  　　其他人紛紛點頭。

  　　田寧也沒推拒這好意，笑著承諾給他們加薪百分之二十，贏得一片歡呼和感謝，更激起了大夥兒的積極性，當下就投入工作中。

  　　員工如此積極，老板自然高興地偷懶了，田寧回了四合院補覺。

  　　經過一晚上，小蓓蓓已經熟悉了媽媽的氣息，咿咿呀呀地爬到她身邊跟著睡覺，不一會兒口水流到了肚兜上。

  　　田寧失笑，抬手給小姑娘擦了嘴角，又親了下她奶香的小臉蛋，所有煩惱消散，很快進入睡眠中。

  　　丁媛媛等人收集好試卷後，分科總結要點，一直在自習室忙碌到暮色降臨都沒結束。

  　　吳佳慧有些擔心出租屋裏的妹妹，提出要回去一趟，晚點再過來趕工。

  　　暫做領頭的丁媛媛抬頭笑道：“你回去吧，也不用來回跑了， 天黑後不大安全，你的活我們做了。”

  　　吳佳慧猶豫一下，收攏試卷說道：“我帶回去做，明早上課前我交給你。”

  　　“也不用這麽急。”丁媛媛勸了一句。

  　　吳佳慧卻堅持，收拾好東西後離開了自習室。

  　　等到抵達出租屋，天色已黑，但妹妹並沒在屋內，灶上也沒有飯食，吳佳慧眉頭緊鎖，立刻詢問院裏鄰居。

  　　還沒有問出行蹤，吳小慧急匆匆跑進院裏，臉上紅撲撲的：“姐，額回來了！”

  　　吳佳慧看到她鬆了一口氣，又忍不住質問：“天都黑了，你跑哪去了？”

  　　“額去買鹵肉了，姐，你聞聞香不香。”吳小慧舉起手裏的鹵肉，獻寶地說道。

  　　肉香撲鼻，吳佳慧卻沒有欣喜，反倒皺起了眉頭：“你哪來的錢買鹵肉？”

  　　“額自己攢的。”

  第六百六十五章 進展

  　　自打欠款還完後，吳佳慧確實有給過妹妹一些零花錢，但不多，她皺眉問道：“花光了嗎？”

  　　吳小慧目光閃了一下：“差不多。”

  　　吳佳慧接過鹵肉，又喚她一聲：“進屋來。”

  　　吳佳慧率先進了屋，從櫃子裏摸出一個布袋，打開來拿出兩塊錢遞過去：“以後省著點花。”

  　　吳小慧望著那兩塊錢愣了一下，在吳佳慧又催了聲後，才接過了過來低頭說了聲“謝謝”。

  　　“謝什麽，咱們是親姐妹，以後不管是遇到事還是缺錢了都要跟姐說。”吳佳慧最後又訓誡一句，“但錢不能亂花，記住了嗎？”

  　　吳小慧點頭應了，又借口去做飯跑去了廊下灶台。

  　　吳佳慧記掛著工作，翻出以前的教案，發現有些資料次序被打亂，頁麵上又隱約多了些墨跡，她眉頭皺了下，扭頭衝外喊道：“小慧，你動我的教案了？”

  　　吳小慧心頭一跳，抬起頭衝著門口怯怯回道：“我怕卷子積灰，動手收拾了一下。”

  　　聽到妹妹這回答，又見她臉上沾了煤灰，吳佳慧抬腳走出去：“去洗把臉，我來做飯。”

  　　吳佳慧拉開吳小慧，蹲下身生爐子，並沒有注意到後者遲疑和一閃而過的心虛。

  　　田寧不到傍晚就醒了，因為四合院熱鬧起來了，孩子們從學校回來了，還有嚴文靜夫妻倆帶著雷雷，連同李阿姨一塊搬過來了，後院一下子住得滿滿當當。

  　　等再過幾年孩子們大些分房住，前院也得用上。

  　　孩子們滿院跑，馬六喜帶著兒子雷雷，還得操心閑不住要打棗吃的妻子。

  　　嚴首長下班回來，恰好瞧見這份熱鬧，笑道：“今天人這麽齊啊。”

  　　嚴文靜吐出棗核，大咧咧回道：“還不齊呢，您兩兒子還沒回來呢。”

  　　嚴首長：“……”

  　　“就你話多，進屋來嚐嚐這雞湯淡不淡。”惠玉從廚房出來，嗔了女兒一眼。

  　　嚴文靜吐了下舌頭，笑嘻嘻跑進廚房，又借花獻佛端了大半碗雞湯給老首長解渴。

  　　笑鬧一番後，一家子上桌吃飯，滿滿當當的，田寧暗自決定明兒就找人定製一張更大的飯桌。

  　　飯後，嚴首長問起了案子的情況，得知暫無進展後，他偏頭看了眼女婿馬六喜。

  　　馬六喜會意，起身道：“我再去派出所那頭問問。”

  　　第二天，街麵上巡視的公安多了，治安情況好了不少，田寧那三家店鋪前的道路上也清靜不少，因為擺攤的都挪走了，據說有不少攤主被請去所裏配合調查。

  　　趙三這些天也忙碌，接二連三地請原來的“朋友”吃飯喝酒，儼然是重回“道”上的架勢，據說是他管的店鋪被燒了，老板一怒之下將他開了，他隻能回來混飯吃。

  　　有人笑話他落魄，也有人看重他的膽氣和身手，跟他結交起來，還要給他引薦某些前輩。

  　　田寧一時顧不上這些，她要忙著開學和籌辦新一屆補習班的事，孩子們的接送都丟給了李阿姨，等到所裏告知她案子有所進展時，已經是一周之後了。

  第六百六十六章 街對麵新的補習班

  　　案子已經鎖定嫌疑人，但暫時不能結案，因為公安打算從中深挖準備一網打盡，田寧表示理解和配合。

  　　從所裏出來後，她去了一趟店鋪。

  　　門窗已修好，店鋪重新開業，但趙三還沒有回來，田寧找到陸前詢問其行蹤。

  　　“老板，我也不知道三哥去哪了，他已經好幾天不跟咱兄弟聯係了。”陸前回道。

  　　田寧眉頭微蹙，對陸前道：“你晚點去他家裏一趟，讓他趕緊回來幹活。”

  　　陸前應了，但隔天告訴她，他在三哥家裏等了一晚上也沒等到他。

  　　田寧隻能作罷，將精力放到補習班上，但在開班的前一天傍晚，丁媛媛氣憤告訴她一件事。

  　　街對麵開了一家補習班，用的教材跟自家去年的幾乎一樣，還踩著自家的名號宣傳，又降價30%，讓原本向自家谘詢的不少家長跑去那邊報名了。

  　　師大的同學們都義憤填膺，田寧靜靜聽完，又翻看自家新出的教材問道：“對家的教材跟這新的相似度高嗎？”

  　　“咱們這新的也是在去年基礎上添補的，所以有80%的相似度。”丁媛媛回道。

  　　田寧手指扣了下桌麵笑道：“咱們從小用的同一套教材，但考出的成績有高有低，這便是老師與個人共同努力的結果，所以對方就算用了我們的教材也不用緊張，咱們正常開班就行，若是報名人少了，咱們也能輕鬆一些。”

  　　“不過你們放心，就算人少了，說好的加薪也不會變。”

  　　這話一出，大家都笑起來，氣氛也輕鬆不少。

  　　田寧並不準備跟對家撕逼，因為這年代版權意識不強，撕也撕不出個結果來，隻會浪費時間，而且她對自家補習班有信心。

  　　第二天是周末，上午就有不少家長過來，有家長拿對家當說辭，希望補習班能夠降價。

  　　田寧遺憾搖頭道：“各位家長，我理解你們的心情，錢都不好掙，隻是我們的老師很辛苦，他們要收集大量的資料進行教材的更新，又要關注每個學生的情況為其製定學習計劃，至於成果，大家應該從這兩年高考錄取上看到了。”

  　　聽到她這話，家長們紛紛點頭認可，但依舊有人嘀咕學費太貴了。

  　　田寧又笑道：“當然，大家也請量力而行，若是不能接受我家補習班的學費，可以去街對麵，我相信對麵的老師也是負責的老師。”

  　　對麵在詆毀，而田寧卻是尊重，高下立見，贏得一片掌聲，也讓原本遲疑的家長們定下心，爭先恐後上前報名，生怕搶不上名額。

  　　一個戴著眼鏡的男人，卻匆匆出了院門。

  　　丁媛媛瞅見，有所懷疑，衝田寧道：“寧寧，我跟去看看，我懷疑那男的是對家的。”她心底賭了一口氣，不打算這麽輕易放過對家。

  　　田寧拉住她搖頭：“你不用去，我已經讓人跟上了。”

  　　丁媛媛啊了一聲：“你叫的誰啊，我咋沒瞅見。”

  　　田寧望著熱鬧的報名現場，笑而不語。

  　　她雖不是睚眥必報，但也做不來以德報怨，誰在背後弄鬼，她總要揪出來！

  第六百六十七章 防範

  　　“對麵報名的人半點不少？”

  　　聽了眼鏡男傳回來的消息，新補習班的負責人臉不大好看，轉頭望見教室裏稀稀拉拉的學生，那些請來的老師也無精打采，負責人心中憋了一口氣，張口吩咐：“你去那邊的巷口，等那些家長出來後跟他們說，我們這邊的補習班可以免費試課，補習費也可以商量。”

  　　眼鏡男卻一臉猶豫：“老板，那些家長都在那邊報了名了，我再去遊說也不會有用啊。”還憑白丟臉，這誰受得了。

  　　當然，後頭這句他咽下了。

  　　負責人黑臉：“總有沒報名的，況且就算報名了也可以退，趕緊去，不然你這月別想拿到工資！”

  　　眼鏡男隻要應下，轉身去了街對麵的巷口，隻是費幹了口舌，也沒能拉來一人。

  　　就連原本稀稀拉拉的學生，一個中午吃飯的時間，回來就吞吞吐吐要退課，說是對麵的教案更新，授課老師經驗更足。

  　　負責人臉都綠了，但按捺性子將學生哄住，轉頭出了院子，七歪八拐後來到一個大雜院。

  　　嚴家四合院裏，前來報名的家長絡繹不絕，到了下午人數已過百，田寧便宣布名額招滿，暫不收新生了。

  　　報上的慶幸不已，來晚的滿心懊悔，紛紛央求，但田寧沒鬆口，隻道假期會增加一個提高班，請有意者到時趕早報名。

  　　有些希望，那些沒報上的家長紛紛預定提高班的名額，還有提前交定金的，田寧沒收定金，但同意了預定。

  　　在家長們離開時，一個小夥匆匆進了院子，跟田寧低聲匯報了一些事。

  　　丁媛媛有所猜測，好奇地打量小夥，看得小夥紅了耳根，說完事就跑出了院子。

  　　“我又不是老虎，看他兩眼咋還跑了？”丁媛媛一臉不解。

  　　大學同學裏有幾個結了婚的，聽到丁媛媛這話都笑起來，在她茫然時，還是一個大姐為她解惑：“人小夥子害羞，下次別這樣直白盯人，不然人小夥子得誤會你對他有意。不過，那小夥子模樣還挺俊，你要有意，可以讓田寧為你們介紹。”

  　　丁媛媛難得紅了臉，擺手道：“畢業前我可不考慮婚姻之事。”

  　　“還有一年就畢業，你們這些沒結婚的可以開始考慮了。”

  　　大姐這話讓院子裏沒成婚的都紅了臉，吳佳慧倒是沒紅臉，但她也在考慮婚姻之事，為她妹妹吳小慧考慮。

  　　這兩月妹妹的性子靜了不少，也肯踏實做活了，隻是開學了她白天要忙著上課，晚上又忙補習班的事，沒法陪妹妹出攤，讓她單獨出攤又不放心，若有合適的人家將她嫁過去也是一條不錯的路。

  　　吳佳慧正思考時，忽然被叫了名，她忙收回思緒向田寧道歉：“對不起，我剛剛有些走神。”

  　　田寧笑笑：“沒事，我剛剛隻是宣布了一個新規定，以後大夥的教案都要留在這院裏，減少教案泄露的可能。”

  　　“這不是不信任大家，新教案都是大家匯總編寫的，包含了大家的辛苦和汗水，而街對麵補習班有了咱們去年的教案，這事沒調查清楚之前，多一些防範也是多一些保護。”

  　　她這話有理有據，大家紛紛表示支持，臨走前將各科教案都留在院中專門騰出來的材料室。

  第六百六十八章 你搗鼓做啥？

  　　設立材料室後，一連數日都沒有出現教材丟失情況，對麵的補習班也沒啥動靜，大家漸漸放下心來。

  　　到了周五這天，專業課程排得很滿，田寧出門前親了下自家小姑娘的臉蛋：“蓓蓓，媽媽中午有事不回來吃飯，你要乖乖跟著奶奶好好吃飯好嗎？”

  　　小蓓蓓一歲多了，能聽懂大人的話，她沒有應聲，還不高興地扭過小腦袋。

  　　惠玉接過鬧脾氣的小孫女，笑著衝田寧擺了下手：“時間不早了，快去學校吧，這丫頭的脾氣一會就過了。”

  　　時間確實不早了，田寧麵露歉意，謝過婆婆就走了。

  　　不久之後，惠玉剛哄好小孫女，聽到院門口有人喊她，扭頭見了來人，有些詫異問道：“小慧是你啊，怎麽有空過來？”

  　　來人正是吳小慧，她有些局促地回道：“我姐去上學了，她不放心我一個人去擺攤，我閑在家裏沒事，就過來看看阿姨……是不是給您添麻煩了？”

  　　惠玉聞言笑道：“你有個好姐姐，你一個人在外頭擺攤確實容易遇到麻煩。快進來吧，以後沒事就來阿姨這玩。”

  　　吳小慧欣喜道謝，進了院子，很順手地拿起了院子角落的掃把，熟練地打掃起院子，就跟一年前她還住在這院子裏時一般。

  　　惠玉攔不住她，隻好道：“掃掃院子就行，阿姨先去廚房蒸米糕，你掃完就過來。”

  　　吳小慧脆聲應了，然後幹得更起勁。

  　　惠玉無奈搖了下頭，抱著小孫女去了廚房，米糕是給小孫女磨奶牙用的，不過她今天準備多做些，打算蒸好後讓吳小慧帶些回去。

  　　生起爐子，放了蒸籠，沸水咕嚕翻滾，米糕的香氣漸漸散發出來。

  　　寶寶椅裏的小蓓蓓開始坐不住，吸著小鼻子，咿咿呀呀地蹬著小腿要出來。

  　　“蓓蓓別急，再有一會就好。”

  　　惠玉哄著小孫女，又捅了一下爐子，這時院子裏忽然傳來一陣爭持聲，聲音都透著熟悉。

  　　“你在做什麽？”

  　　李阿姨提著菜籃子回到四合院，一眼瞧見吳小慧搗鼓材料室的房門，又想起主家前幾日的叮囑，立時上前嗬斥。

  　　啪嗒！

  　　吳小慧手中掃把被驚得掉地，回過身結結巴巴解釋：“李，李阿姨，我沒做什麽，我是想進屋掃掃……”

  　　李阿姨也是認識吳小慧的，但麵上懷疑並沒有減輕，指著門上鎖頭道：“門上都掛著鎖，明擺著不讓人進去，你還搗鼓作啥？”

  　　吳小慧被詰問得說不出話，臉色漲紅，眼淚都快落下來。

  　　惠玉抱著小孫女出來，瞧見這一幕，笑著打了個圓場：“李姐，小慧也是好意，你別嚇她了，都來廚房吧，米糕要出鍋了。”

  　　李阿姨自來尊重主家，聞言沒說什麽就進了廚房，隻進門前警告地瞧了吳小慧一眼。

  　　對上那一眼，吳小慧的眼淚嘩地落下來。

  　　“小慧別哭了，是我之前沒跟你說清楚，那材料室放著教案，一般人不讓進的，不然丟了教案就很難說清楚誰是賊了。”惠玉拿出帕子給吳小慧擦眼淚，目含深意問道，“你說是吧小慧？”

  　　吳小慧眼神一縮，低頭連聲說“是”。

  第六百六十九章 火光

  　　手裏拿著一包帶著熱氣的米糕，吳小慧離開了四合院，臉上神情糾結掙紮，腳步越走越慢。

  　　終於，她下定決心，抱著米糕跑了起來，跑到了街對麵那家補習班。

  　　這家財大氣粗，單獨租了一個院子，眼下卻冷清得很，隻有負責人很是悠閑地躺在躺椅上，如果忽略躺椅正衝著院門口的話。

  　　當吳小慧氣喘籲籲跑到院門口，負責人依舊拿著款，眼皮不抬地淡淡道：“來了，東西放那吧。”

  　　他隨意地往躺椅邊上的桌子指了下。

  　　但等了半響也沒等到東西放下，隻等來了一道怯怯的聲音。

  　　“黃爺，我，我沒有找到……”

  　　被稱作“黃爺”的負責人唰地站起來，身上的儒雅一下子消失了，目光凶狠地盯住吳小慧：“拿了錢不辦事，你耍著黃爺玩兒？”

  　　“我沒有，”吳小慧慌亂搖頭否認，又從口袋裏掏出一遝錢遞過去，“你給我的錢都在這，我還給你……啊！”

  　　“黃爺”一揚手打落了吳小慧手裏的錢，冷笑著衝她道：“我黃爺的錢不是你想退就能退，事你必須給我辦好，不然我有的是法子整治你！”

  　　吳小慧被嚇得臉色蒼白，“黃爺”又溫和起來，笑著拍了拍她的臉道：“別想著去找嚴家，在嚴家人眼裏你就是個叛徒，事情爆出來，別說你，就是你姐也得不了好，嚴家一句話，就能讓你姐被師大開除，就跟孔家的那位大小姐一樣。”

  　　聽到這威脅，吳小慧臉上的血色褪盡，牙齒開始打戰，她雖然不喜歡她姐總管著她，但也知道這世上隻有她姐是真心對她好的人，也是她唯一的依靠。

  　　“小姑娘別害怕，你現在還沒暴露，隻要你把東西給我，那就什麽事都沒有，錢還照拿。”

  　　……

  　　傍晚，補習的學生紛紛到來，四合院熱鬧起來。

  　　田寧從師大趕回家，來不及跟小女兒親香，便取了鑰匙打開材料室的門，取了教案出來分發給各位老師。

  　　鐺鐺鐺！

  　　敲了數下鍾，學生們蜂擁進教室，補習課程開始了。

  　　田寧原本是沒有課的，但一名老師臨時有事她就補上了，她沒顧上吃飯，隻在課間墊了幾塊米糕，喝了一杯茶水。

  　　李阿姨幾次想說什麽，見她如此忙碌就忍下了。

  　　一連三堂課，直到九點才結束，將最後一名學生送上了公交，田寧幾人正待往回走，街對麵卻忽然出現了一片火光和騷亂。

  　　看清火光的方向，吳佳慧一下子慌了神：“好像是我住的院子著火了，我妹妹還在家！”

  　　田寧一把拉住衝到馬路上的吳佳慧，一輛車唰地從其身邊衝過，帶起一陣風。

  　　“別慌，未必燒到你住的屋子，我陪你一起過去。”田寧安慰了吳佳慧一聲，帶著她過馬路，其他同學也熱心地跟上。

  　　街坊四鄰同樣是熱心的，提桶的打水的蜂擁一片，等到田寧一行人趕到，那片火光已經被澆滅，但吳佳慧卻是雙眼發紅地撲向那間焦黑的屋子。

  　　“小慧，小慧你在哪？”

  第六百七十章 借住

  　　“姐，我在這。”

  　　烏漆嘛黑的吳小慧從人攙出來，聲音虛弱的回應，立刻就被吳佳慧抱住，上下檢查。

  　　好在隻是虛驚一場，吳小慧隻是在火快被澆滅時衝入屋子被熏了一下，並沒有受傷，吳佳慧喜極而泣，抱著她說沒事就好。

  　　但這時卻有一聲冷哼：“你們是沒事，我的屋子燒沒了，誰給我賠！”

  　　說話之人是房東，一臉憤怒，吳小慧害怕地躲入了姐姐懷裏。

  　　吳佳慧安撫地拍了下妹妹，對上房東說道：“弄清楚著火原因，該我賠的我會賠，一分都不會賴。”

  　　“對，先弄清原因，再說賠償的事。”跟隨而來的同學們站到吳佳慧身邊，為她聲援。

  　　隻是著火原因卻是筆糊塗賬，因為著火時屋內並沒有人，又燒得一塌糊塗一時找不出原因，好在這間屋子是房東占了院子空地修建的，沒有跟其他屋子相連，不然火勢連起來損失更大。

  　　田寧並沒有過多參與這事，隻是在臨近天黑時邀請吳家姐妹先去自家住下。

  　　吳佳慧很是過意不去，但見妹妹在房東的指責下害怕又瑟縮的模樣，隻得答應下來，但堅持要付房租。

  　　就這樣，吳家姐妹當天去了四合院住下，田寧安排她們住在前院，挨著材料室的房間。

  　　惠玉得知了姐妹倆的遭遇，很是唏噓，對田寧道：“等六喜回來叫他去派出所打聲招呼，調查清楚原因……”

  　　話未說完，吳小慧衝了過來，慌張搖頭說道：“不要找公安，著火是我的錯，我沒看好房子……嗚嗚嗚……”

  　　吳小慧哭得上氣不接下氣，吳佳慧忙過來抱住她安慰，田寧和婆婆對視一眼，沒有再提這話題。

  　　家裏多了兩口人，李阿姨得了主家的吩咐多做了兩個菜，又去副食店買了一隻鹵豬蹄。

  　　孩子們分了一小塊鹵肉，吃得津津有味，吳家姐妹倆卻不肯吃，尤其是吳小慧，隻就著青菜啃了半個饅頭，就說飽了。

  　　第二次懷孕的嚴文靜沒有孕吐現象，胃口好得很，吃得正香時見人放了碗筷，有些詫異地看向嫂子田寧。

  　　田寧衝她微搖了下頭，嚴文靜便不管了，將盤中鹵肉又給侄子侄女們分了一圈，就夾起剩下的骨頭啃。

  　　看見女兒這副吃相，惠玉有些沒眼看，扭頭衝女婿道：“六喜，一會我給你拿肉票，你明天下班後買些鹵肉回來，叫她吃個夠。”

  　　馬六喜咽下口中食物剛要應下，嚴文靜就搶先道：“今天吃鹵肉了，明天吃鴨子，要便宜坊的烤鴨。”

  　　她的嘴角還帶著油光，說起烤鴨時眼底都在放光，惠玉好氣又好笑，隔著桌子點了她一下：“你個饞貓，虧得現在家裏不困難，不然還供不起你。”

  　　嚴文靜卻不肯認，摸著剛有些起伏的肚子道：“媽，不是我饞貓，是您外孫女饞肉。”

  　　“行行行，算我外孫女饞，不過我當奶奶的不能偏心，我再拿份肉票買紅腸，明思、明希、東東你們幾個都用份。”

  　　孩子們頓時歡呼，齊聲跟奶奶道謝。

  　　歡笑聲傳了出來，屋外的吳小慧停住了腳步，回頭看過去，眼底晦澀難明。

  　　吳佳慧以為妹妹沒吃飽，從口袋裏掏出僅有的兩毛錢，拉著她到一邊問道：“小慧是不是還餓著？外頭應該還有擺攤的，你喜歡吃什麽，姐姐給你買。”

  　　妹妹受了驚嚇，吳佳慧極力對她好，想要她盡快恢複。

  第六百七十一章 夜深人靜

  　　許是吳佳慧的安撫起了效，第二日吳小慧的情緒就好了許多，在嚴家人趕早班之後，跟著李阿姨幹活，說是不肯吃白飯。

  　　李阿姨因為前頭的事原是有些不喜她，但見她如此懂事，又憐惜她昨天遭災受了驚嚇，不由得軟了心腸，分了些輕鬆的活給她幹，且不時地照看著。

  　　田寧放學歸家得知此事，並未阻攔，隻提出要付工資，但吳家姐妹倆堅決不同意，田寧隻得作罷，又拿了一份錢交到李阿姨手裏，讓其增添夥食。

  　　這般過了幾日，吳家姐妹倆重新融入嚴家，隻是街對麵的那家房東咬定房子起火責任在吳家姐妹，逼著她們賠錢。

  　　吳佳慧知道自家有責任，同意賠錢，但十來平米的磚木自建房，房東張口就要一百塊，吳佳慧拿不出來也不願意被坑，雙方再次陷入扯皮。

  　　田寧和一眾同學有心幫忙，但吳佳慧婉拒了。

  　　這天夜裏，吳佳慧再次數著學校的補助，以及田寧提前發放的半月工資，總共不足三十塊，她不由得琢磨著自己有什麽東西可以典當，忽然聽到妹妹怯怯開口。

  　　“姐，我們要是賠不夠錢，房東真會去你的大學鬧事嗎？”

  　　吳佳慧數錢的動作一頓，抬頭望見妹妹臉上害怕的神色，壓下心中的憂煩，語氣堅決的對她道：“小慧別怕，學校是講理的，房東就算過去鬧，也不會有什麽結果。”

  　　“不會對你有影響嗎？”吳小慧追問道。

  　　吳佳慧語氣一滯，很快又搖頭：“當然不會有影響。”

  　　沒影響是不可能的，明年就要畢業分配了，鬧出事會給校領導留下不好印象。不過，她對分配並沒有多少要求，隻要能教書，分配到哪她都行。

  　　隻是妹妹怕是更希望留在繁華的京城。

  　　思及此，吳佳慧將手裏的錢一收，拉著妹妹的手勸說道：“小慧，京城有京城的好，鄉鎮也有鄉鎮的好，不管姐畢業分到哪，肯定都會帶著你，有姐一口飯都不會餓著你，以後姐還要看著你結婚生娃，等你的娃大些就送到姐的學校，姐教他讀書……”

  　　吳佳慧說著不由得憧憬起來，臉上露出了笑意，但吳小慧的臉色卻漸漸發白，自從見識過京城的繁華後，她就再沒想過去別的地方。

  　　“小慧，你在聽嗎？”

  　　“我在聽，姐，我都聽你的。”吳小慧乖巧回應。

  　　“那早點睡吧，等明天我再去找房東聊，應該能少點，我再湊湊應該就夠了。”

  　　吳佳慧見妹妹睡下後拉滅了燈，又給她拉了下身上的薄毯，這才躺下。

  　　夜深人靜，整個院子的人都睡著了，隻有天上的弦月往地麵灑落一片清冷又淺淡的月色。

  　　床上本應沉睡的吳小慧忽然睜開了眼，她掀開身上的薄毯，小心翼翼跨過她姐下床，穿上衣服鞋子，輕手輕腳拉開房門走到了隔壁。

  　　隔壁房間並不是茅廁，而是材料室，房門上掛著鎖。

  　　吳小慧眼底有一瞬遲疑，但很快遲疑散去，從口袋裏掏出一物插入鎖孔，哢嚓一聲鎖開了。

  　　這聲音在寂靜的夜裏格外清晰，吳小慧被驚得頭皮發緊，警惕地看向四周。

  第六百七十二章 設局

  　　四下無人。

  　　但吳小慧的心依舊提著，她快速進屋取走案桌上的教案，匆忙塞進包裏，就匆匆出了四合院。

  　　一切順利，吳小慧跑到了街對麵的那座院子，氣喘籲籲。

  　　院裏的人早聽到了動靜，先一步打開門，伸手去抓她手上的包，但吳小慧避開了，雙眼火熱地說道：“黃爺，上次說的報酬不夠，我要雙倍！”

  　　“黃爺”聞言麵色一沉：“小丫頭，有多大肚子吃多少肉，當心別撐死了。”

  　　聽到對方的威脅，吳小慧身體縮了一下，卻將包抱得緊緊的：“黃爺，為了拿到東西，我們住的屋子都燒了，之前說好的報酬都不夠賠償損失，您要不給我雙倍，那我就把東西還回去。”

  　　黃爺自然知道前幾天隔壁院落著火的事，此時聽到她提起這事，黃爺笑了一聲：“親手點火燒屋子，這手段黃爺我都想不到，夠狠，就衝這一點，爺同意了給你雙倍。”

  　　黃爺說完從口袋掏出一遝錢，都是十元的大團結，數了四十張遞過去。

  　　足足四百塊！

  　　吳小慧眼神火熱，伸手去接之時，忽然一道身影從黑暗的巷子裏衝出，啪地拍開她的手。

  　　對方的力道很重，錢票被打得四散，吳小慧驚呼，但在轉頭看清來人之時，臉色唰地白了：“姐，你，你怎麽來了？”

  　　來人正是吳佳慧，她雙眼發紅地低吼：“你別喊我姐，我沒你這樣的妹妹！”

  　　吳小慧眼睛也紅了，泣聲道：“姐，我也不想的，房東逼我們賠償，我不想讓他們去姐姐的學校鬧事……”

  　　但辯解未說完，巷子裏的黑暗被光亮驅散，走出好幾人，當先的正是田寧，麵色淡然，不見半點情緒。

  　　刹那間，吳小慧忽然明白今夜是對方設好的一個局，臉上徹底沒了血色，身體也顫抖起來。

  　　“這丫頭我不認識，今晚的事跟我無關！”

  　　黃爺當機立斷，伸手將吳小慧推出去，伸手就關門，但晚了一步。

  　　陸前上前抵住門，一把將黃爺拽出來，嘿了一聲：“老小子，爺爺我都蹲你好幾天，現在想撇清晚了，老實跟我去局子。”

  　　陸前手勁大，黃爺掙紮不開，立刻叫喊，驚得附近院落都有了動靜。

  　　吳小慧被嚇著了，抓住她姐的袖子哭求：“姐，我錯了，我不要去局子，姐你救救我……嗚嗚嗚……”

  　　從田寧半夜叫醒她，到親眼看到妹妹跟“黃爺”交易，吳佳慧難以抑製地搶先衝出去打斷“交易”，心路曆程難以言表，憤怒、羞愧、無地自容各種情緒混雜，以至於她的大腦都是懵的，及至妹妹的哭求在耳邊響起。

  　　吳佳慧一個激靈，狠狠地甩了妹妹一個耳光，又逼著她朝田寧磕頭認錯。

  　　田寧側身避開，淡聲道：“不必如此，去局子把事情說清楚就好。”

  　　邊上“黃爺”被拖行，淒厲的叫喊著，聲音滲人，但有陸前大聲宣揚其罪行，被驚動的鄰居們恍然大悟，紛紛唾棄。

  　　吳佳慧見此情形，下意識地將妹妹護在身後，糾結一會後，終是開口央求：“田寧，我知道我不該開口，但我妹妹還小，我求你給她一個機會，不要將她送去局子，你想要什麽賠償都可以。”

  第六百七十三章 依法辦事

  　　看著愧疚央求的吳佳慧，看著躲在其身後哭求的吳小慧，田寧的心情有一瞬的複雜，然後平靜地對吳佳慧搖頭：“抱歉。”

  　　聽到她的拒絕，吳佳慧一下子急了，抓住她的手：“田寧，我求你看著我們以往的情分上，給她一次機會。”

  　　“佳慧，我曾經給過她好幾次機會，自第一次教案丟失，我就叫人調查，那時就鎖定了她。”田寧淡淡說道，一旁的陸前立刻挺起胸膛。

  　　沒錯，是他去調查的，早就有了結果，但老板一直不同意將人揪出來，他當時還不明白。

  　　如今他明白了，捉賊捉贓，叫人無法翻身，所以還是老板厲害！

  　　陸前在嘚瑟，但對麵的吳家姐妹都變了臉。

  　　吳小慧猛地抬起頭，怨恨地瞪向田寧：“你故意的，你故意設局坑我——”

  　　“住口！”吳佳慧扭頭厲聲喝止了妹妹，眼裏滿是失望和痛苦，“你現在還不知道錯，是我做錯了，以前太慣著你了。”

  　　吳小慧一下子聽懂了她姐的話中之意，頓時急了，抓住她的手哭求：“姐我錯了，我知道錯了，你別送我去牢裏，我以後一定改……”

  　　吳佳慧反握住她的手，聲音嘶啞說道：“我的錯，我教不了你，隻能送你去能教好你的地方。”

  　　吳小慧愣住了，眼底滿是難以置信，隨即是癲狂，嘶喊叫嚷咒罵，還雜夾著哀求，但這一次都沒有改變吳佳慧的決定。

  　　最後，吳佳慧親手抓著吳小慧送去派出所，讓原本失望的田寧暗自點了下頭。

  　　這一夜鬧騰得很，到了所裏也折騰了好一會，不過公安同誌經驗豐富，第二天就審出了幕後之人，但沒有第一時間去拘捕，而是前來四合院告知。

  　　得知其人後，田寧眉頭微蹙。

  　　惠玉將懷裏的小孫女交給李阿姨，拍了下兒媳的肩膀道：“這事牽涉到孔家，我跟你一起去處理。”

  　　教案丟失之事，原本是田寧和馬六喜在處理，老一輩都沒有插手，畢竟事不大。

  　　但如今得知孔家牽扯進來，惠玉立刻就改變了主意，原本慈愛的神色變得嚴肅起來，眼底隱含厲色。

  　　兩年前，孔亦珊被方言攛掇，向師大舉報田寧違規辦補習班，後來被田寧化解，之後幾番爭鬥，孔家皆敗陣，最終孔亦珊被退學，方言入獄。

  　　“上次孔家上門賠禮還沒過兩年呢，這是覺得自己手腕又硬了，還想來試一試？”馬六喜被氣笑了，伸手拿起了帽子，“媽，您不用出麵， 我去孔家一趟。”

  　　惠玉叫住了女婿：“不用去孔家，咱去派出所，依法辦事即可。”

  　　依法辦事，孔亦珊被“請”到了審訊室。

  　　孔亦珊趾高氣揚，就算人證在前也什麽都不肯認，還叫囂著讓人好看，直到公安將前一陣的店鋪失火案和這件盜竊案並案處理，孔亦珊才變了臉。

  　　“姓田的店鋪失火跟我有什麽關係？我就是開了一家補習班，出了些錢，下頭人怎麽幹事的我都沒管！”

  第六百七十四章 再次被拋棄

  　　因著方言的背叛，孔亦珊在孔家的安排下迅速與其離了婚，又連帶將其送進了牢房，但這事是被嚴柏設計挑破的，孔亦珊在恨方言的同時，更恨田寧和嚴柏這對夫妻。

  　　沒錯，街對麵的補習班是孔亦珊出錢，又授意負責人與田寧打擂台，目的就是將其整垮。

  　　至於負責人用了什麽手段，孔大小姐是不管的，她要的是結果。

  　　但想要的結果還沒看到，自己就先被請進了審訊室，還被潑了一盆汙水。

  　　前一陣得知田寧店鋪失火，孔大小姐很是高興得多吃了一碗飯，但眼下卻是又氣又慌。

  　　“我說了跟我沒關係，你們不能憑白汙蔑我！”孔亦珊激動地叫嚷，“我要見我大哥！”

  　　公安同誌用筆敲著桌麵，嗬斥道：“事情交代清楚之前，你誰也不能見！”

  　　“你知道我大哥是誰嗎？”孔亦珊張口威脅。

  　　“這裏是派出所，不管你身後有誰都沒有用！”

  　　就在審訊進入僵持之時，孔啟明得到消息趕到了派出所。

  　　他便是孔亦珊的大哥，孔家的主事人，腳步匆匆，卻被一人攔了路。

  　　“孔同誌來得很快啊。”馬六喜站起身，不鹹不淡地說道。

  　　孔啟明見到這位嚴家女婿，麵色微凝，隨即露出歉意道：“馬同誌，我那妹妹不懂事，給你們添麻煩了，還請給我一個薄麵，容我把她帶回去教育，我肯定給貴府一個滿意的交代……”

  　　“什麽叫給我家一下交代？”馬六喜勃然作色，“你當我家能徇私枉法不成？”

  　　這裏是派出所，馬六喜這話一出，即便向來喜怒不形於色的孔啟明也差點繃不住，麵對眾人的目光，半響才扯了一下嘴角：“馬同誌誤會了。”

  　　“多謝孔同誌配合我們的工作。”鬢角發白的所長上前來，熱情地握住了孔啟明的手。

  　　孔啟明：“……”

  　　說了些場麵話，不到一刻鍾，孔啟明便離開了派出所。

  　　孔亦珊從天明等到天黑，及至第二日依舊沒等到她大哥，也沒見到任何一個家人，她終於意識到自己再次被家裏拋棄了。

  　　這是第二次被拋棄了。

  　　孔亦珊一下子崩潰了，哭著交代了所有的事，又喊著要見田寧。

  　　田寧並沒有去見孔亦珊，她回到學校上課，傍晚回四合院給人上課，日子回歸正常。

  　　隻是吳佳慧辭去了補習班的工作，平日裏也避著田寧以及其他同學好友，每到下課就頭一個離開，腳步匆匆。

  　　兩日後，丁媛媛在夜市見到了吳佳慧，後者推著一個小車沿街叫賣吃食，汗水打濕了其額頭。

  　　“你辭掉工作就來幹這個？”丁媛媛一臉氣憤地攔住吳佳慧質問。

  　　見到熟人，吳佳慧有一瞬的怔愣，隨即扯出一絲笑道：“做這個也挺好的。”

  　　“好什麽啊，看你一頭一臉的汗，跟我回去。”丁媛媛拽住她道。

  　　“我不能回去，”吳佳慧搖頭，聲音有些發啞，“我沒臉回去。”

  　　看見一向要強的吳佳慧此刻泛紅的眼眶，丁媛媛心情複雜道：“你妹妹是你妹妹，不管田寧還是我們大家都沒人怪你，你回來吧。”

  第六百七十五章 結案

  　　丁媛媛並沒有勸回吳佳慧，倒是在第二天上午，在課後的某間階梯教室裏，吳佳慧很是鄭重地向田寧鞠躬道歉。

  　　田寧接受了，伸手扶起了吳佳慧，但也知道兩人之間回不到過去。

  　　當天下午，索要賠償的房東鬧到了師大，吳佳慧很是難堪，但依舊沒有尋求同學的幫助，最後教導員出麵交涉，定下了分期支付賠償的方案，事情方才解決。

  　　一時間，校園裏有些風言風語，吳佳慧越發避著人，除了上課，幾乎沒人見到她的身影。

  　　及至結案那日，田寧再次見到了吳佳慧，後者整整瘦了一圈，神色疲憊。

  　　田寧暗歎一聲，並未上前與之交流。

  　　這次孔家也來人了，來的是孔啟明，卻是先過來跟田寧表明自家的態度，那就是孔亦珊的行事與孔家無關。

  　　田寧淡淡回道：“我相信法律公正無私。”

  　　孔啟明被噎了一下，隨即揚起如沐清風的笑容，點頭附和：“田同誌這話說得不錯，我孔家也是如此踐行。”

  　　孔家沒使力，或者說不敢使力，最終這起盜竊案，主從犯都判了刑，年限一到三年不等。

  　　隔天，借著南南和西西這對雙胞胎的生日，四合院辦了席麵，親近的鄰居，補習班的老師，還有店鋪的員工都到場了，很是熱鬧。

  　　孩子們開心地在席麵之間玩鬧，嚴文靜扶著腰遺憾地看著樹上的紅棗，嫌棄這棗子不如青色時可口。

  　　“你想吃酸的別盯著棗子，嚐嚐這個。”田寧笑盈盈走過去，遞給嚴文靜一碗蘿卜條。

  　　酸味撲鼻而來，嚴文靜登時眼睛一亮，奪過碗就夾了一塊塞入嘴裏，鼓著腮幫子連連點頭：“嫂子，這個真好吃，你怎麽做的？”

  　　“很簡單，蘿卜洗淨去皮切成條，用醋泡上就行。”田寧笑著回道。

  　　其實，用壇子醃蘿卜味道最正，但醃製需要時間，且若手法不好容易變味，菌群過多，出現衛生問題，所以田寧采用了醋泡法，現做現吃，就是在這憑票證購買的年代有點費醋。

  　　嚴文靜一聽，立刻扭頭衝馬六喜喊道：“娃他爸，你去想法買瓶醋來。”

  　　還在吃席的馬六喜，立刻應聲撂下碗筷，惹來大夥一片調笑。

  　　等到飯足茶飽，客人紛紛散去，陸前卻是走在最後，有些猶豫地向田寧問道：“老板，你有三哥的消息嗎？”

  　　田寧聞言微愣一下，自店鋪失火，趙三請命去調查，已有月餘未傳來消息，她心底也是擔憂的，但麵上不顯，安慰道：“再過些時候你三哥就回來了。”

  　　陸前得了這話，放心去店鋪看店了。

  　　田寧則去了一趟派出所，問過店鋪失火的案子，又特意找了老所長一趟，得知趙三並未失聯，這才稍稍放下了心。

  　　轉眼到了中秋，這傳統的節日激發了國人的熱情，國營店麵商場熱鬧非凡，連同私人店鋪和地攤一起火爆，人流不息。

  　　田寧那三家店鋪裏的服裝幾乎都賣空了，她開心地給員工們一一發了紅包，又特許他們提前下班回家過節。

  　　就在大家歡度中秋的夜裏，一道身影捂住腹部，嘀嗒著血跡踉蹌撲到了四合院門口。

  第六百七十六章 老板我回來了

  　　中秋這日，嚴柏沒能回京，嚴正明和馬六喜這對翁婿則照例留在軍區，剩下女人和孩子們一起操辦團圓飯。

  　　紅彤彤的燈籠掛上棗樹，映照著天上的月亮，樹下石桌上擺著五仁月餅，圓圓的，香香的，引誘得玩鬧的孩子們都圍了過來。

  　　“別急都有，先去把小手洗幹淨。”

  　　田寧笑著招呼孩子們洗手，然後一個個分發下去。

  　　“嘭！”

  　　就在這時，前院那頭忽然傳來一聲響，似重物摔落，田寧微愣了一下，直起腰看過去。

  　　但有影壁遮擋，看不到外頭情形。

  　　“媽媽，我去看看。”剛接了月餅的東東主動請纓，蹬蹬跑了過去。

  　　但很快，前院傳來東東驚慌的喊聲，田寧心神一跳，立刻奔過去。

  　　就見前院昏暗的燈光下，一道身影一手捂住流血的腹部，一手勉力撐著院門，衝她露出一個虛弱的笑容：“老板，我回來了。”

  　　熟悉的聲音，還有那張蒼白又熟悉的臉，讓田寧一下子認出來了，是趙三！

  　　心神狂跳，她衝過去扶住趙三，扭頭衝後喊道：“文靜快過來幫忙！”

  　　小姑子是醫生，田寧腦海裏第一個念頭就是叫她來給趙三救治。

  　　前院如此動靜，後院不管老少都跑了過來，嚴文靜瞧見趙三身上的血也是臉色一變，立刻道：“家裏做不了手術，我先給他止血，然後立馬送醫院。”

  　　“不用給我救治，”趙三卻搖頭，從傷口處扣出一個密封的小袋子，顫抖著手放到田寧手裏，“老板，裏頭是那些人老巢的信息，要立馬送去，送去公……”

  　　趙三的聲音越來越多，最後話未說完人就昏迷過去，整個身體的重量壓在田寧身上，立刻染了她一身血。

  　　田寧極力撐住他，急聲喊道：“趙三你醒醒！”

  　　但趙三並沒有回應，恍惚間其身體的溫度也在降低，田寧不由得慌了神，急聲央求小姑子快幫忙。

  　　最後走過來的惠玉卻很冷靜，當機立斷地吩咐道：“小田你去送消息，我和文靜救治他。”

  　　嚴文靜立刻應了一聲，蹲下身接手趙三，又寬慰田寧道：“嫂子你放心吧，人我會全力救治。”

  　　被她們的鎮定感染，田寧清醒了一些，握緊手裏的小包，留下一句“我很快回來”，就蹬上家裏的自行車疾馳而去。

  　　衝到最近的派出所，哐當丟下自行車，她找到值班的老所長，移交了手裏的小包。

  　　接下來整個公安係統都動員起來，不管是在崗的，還是輪休在家裏吃團圓飯的，一個個整裝集合，迅速撲向一個個窩藏點。

  　　田寧並不知這些後續，送完消息她就趕回四合院，院門口殘留著些許血跡，但趙三連同婆婆和小姑子都不見了，隻剩下一群孩子。

  　　都是不到十歲的孩子，有的慌神，有的懵懂。

  　　唯有東東很鎮定，他摟著弟弟妹妹一個個安撫，聽到動靜扭頭見媽媽回來，他鬆了一口氣，立刻撲過去說道：“媽媽，奶奶和小姑借了隔壁的三輪車送趙叔叔去醫院了，媽媽你也去吧，我留下來守家。”

  第六百七十七章 生死未卜

  　　聽到大兒子這話，田寧整顆心都柔軟下來，用力地揉了下他的發頂：“你們回後院去，媽媽去請隔壁的王奶奶。”

  　　隔壁院子的王奶奶是個熱心腸，田寧打算請她過來照看一下孩子們，不想東東拉住了她。

  　　“媽媽，不用請王奶奶，我能照看好弟弟妹妹。等媽媽走後，我會把前院後院的門都拴好，你們回家後要喊門。”東東仰起頭，認真說道。

  　　“媽媽喊門要大聲些，我才能聽得到。”一身虎勁兒的南南蹦跳到她跟前說道，其他幾個孩子也點頭附和。

  　　唯有最小的蓓蓓兩隻小手攀著她的腿，咿咿呀呀地往上她身上爬，田寧被逗笑，彎腰抱起這小姑娘，衝著身前孩子們說道：“你們都能照顧好自己，我很放心，不過蓓蓓還小，得請王奶奶過來照看一二，就這麽說定了。”

  　　她一錘定音，提了幾塊月餅去了隔壁院子找到王奶奶，後者一聽她的請求就應下來，倒是那些月餅推拒了好幾回才收下，又道她太客氣了。

  　　將家裏安排好，田寧拿了錢立刻趕往醫院，找到了婆婆惠玉。

  　　“人送進手術室了，文靜給他做手術，沒意外的話應該能救回來。”惠玉將她帶到手術室外，說明了情況。

  　　小姑子的醫術田寧是相信的，提著的心放下了一半，瞧見婆婆疲倦的神色，不由得有些愧疚：“媽您回去休息，順帶看著幾個小的，我在這守著就行。”

  　　惠玉確實有些放心不下家裏的孫子孫女，即便有鄰居幫忙，也擔心對方不夠細致和貼心，遲疑了一會就答應下來：“行，我先回去，明早我過來給你們送吃的。”

  　　田寧搖頭：“媽您不用過來，明早李阿姨來家裏後，您讓她去叫陸前過來看護就行。”

  　　今天中秋，不管是店鋪員工，還是住家的李阿姨，田寧都提前放他們回家吃團圓飯，否則今夜不會人手短缺。

  　　惠玉見她安排妥帖就應了下來，踏著月色搭乘最後一班公交返回四合院。

  　　到家時，幾個小的連同隔壁的王嫂子都睡著了，唯有大孫子東東還努力睜著眼睛望著窗外，聽到喊門的聲音立刻精神，呲溜跳下炕，飛奔到前院打開門。

  　　秋夜風涼，東東身上隻著背心和短褲，惠玉瞧著心疼，摟住他問道：“怎麽不穿好衣服就跑來了？凍壞了吧？”

  　　“我怕奶奶等急了。”

  　　東東一邊回話，一邊往奶奶身後瞧，但並未見到其他人，湛亮的眼睛閃過一絲失望，又搖頭回道：“奶奶我不冷……阿嚏！”

  　　可惜一個噴嚏戳破了他的謊言，小臉上不由得露出窘迫之色，又萌又叫人心疼。

  　　“還說不冷，快把奶奶衣服穿上。”惠玉脫下自己的外套，不由分說地給大孫子套上。

  　　祖孫倆彼此體貼之時，田寧著急地等在手術室外。

  　　手術已經過去三個小時了，時間越長，意味著風險越大，原本放下一半的心再次提起來。

  　　此刻，田寧除了擔憂之外，更多還有後悔，後悔當初同意趙三去調查店鋪失火緣由，否則他不會受此重傷，至今生死未卜。

  第六百七十八章 主動請纓

  　　天色將明之時，手術室的房門終於打開，神色疲倦的嚴文靜走了出來。

  　　田寧立刻上前，隻不待她詢問，嚴文靜就開口說道：“手術還算成功，大約兩三小時就能蘇醒。”

  　　田寧提著的心終於放下來，握緊她的手道謝：“謝謝文靜。”

  　　“嫂子客氣了。”

  　　“你的身體怎麽樣？”田寧看向她的肚子。

  　　嚴文靜撫了下微凸的肚子笑道：“這丫頭比她哥哥可乖多了，一晚上都沒鬧騰我，就是這會有些困。”

  　　“那你趕緊回去休息，我在這照看。”田寧勸道。

  　　嚴文靜確實有些撐不住，且這一晚不是她的班，隻是當時趙三情況危急，等不及其他外科醫生趕來，才上手給他做了手術，如今事了，她打著哈欠道：“天未亮也沒公交，我回值班室眯一會，若趙同誌醒了，或者有什麽情況你就去喊我。”

  　　田寧點頭應了，去了病房照看還未蘇醒的趙三，或許是因為提著的心放了下來，困意一陣陣襲來，禁不住開始打盹。

  　　就在她堅持不住快要睡著之時，忽然聽到一聲悶哼，田寧立刻睜開眼，就看到趙三手撐著病床想要坐起來。

  　　“快躺下不要動。”田寧立刻起身將趙三輕按回去，又俯身問道，“你現在怎麽樣？有哪不舒服不？”

  　　剛剛蘇醒的趙三麵色蠟黃，動作遲緩，卻在田寧拿開手的那一刻用力抓住她的手，嘶啞問道：“東西……”

  　　知道他在問什麽，田寧立刻回道：“東西送過去了，公安局已經有行動了，你現在隻需要安心養傷，別的都不用管。”

  　　趙三聞言鬆了一口氣，卻似忘了鬆開田寧的手，兩眼依舊定定望著她，眼神很亮，聲音嘶啞：“田寧，還能醒來見你真好……”

  　　陸前抓著她的手沒放，又忽然喊她名字，田寧心底閃過一絲詫異，但並未多想，隻當術後麻醉效果還未完全褪去，輕緩抽出手回道：“你醒過來我也很高興，那件事不管結果如何，我都得感謝你。對了，你現在渴不渴？我給你倒水。”

  　　田寧說完轉身去倒水，衣袖忽然傳來一陣阻力，她不禁疑惑地轉頭看向趙三。

  　　趙三幹燥的唇角動了動：“我……”

  　　“三哥，三哥你怎麽樣了？”

  　　恰在這時，一道身影疾呼著衝進了病房，直撲向病床上的趙三，正是得了消息一早趕來的陸前。

  　　話被打斷，趙三神情微變，收回手捂住嘴，抑製不住地咳起來。

  　　田寧見此，忙伸手攔住魯莽的陸前：“你三哥剛做完手術，別往他身上撲。”

  　　陸前趕忙刹住腳，連連點頭應了，然後圍繞在病床邊不停地關心他三哥身體，又搶了田寧兌好的溫水，親自給他三哥喂水。

  　　水沒喝幾口，趙三差點嗆著，望向陸前的眼神透著殺氣，可惜某個憨實小弟根本接收不到。

  　　田寧見左右沒自己的事，便離開病房前往值班室找小姑子。

  　　嚴文靜正好醒來，跟著田寧來到病房，一番檢查結果都還良好，田寧鬆了一口氣。

  　　“老板，你熬了一夜也累了，回去休息吧，這裏有我看著三哥就行。”陸前主動請纓，為了增添說服力又補充道，“以前三哥挨刀子受傷都是我照顧的，那時兜裏沒錢連醫院都不敢進，就我給三哥裹上傷藥和紗布，沒兩天三哥就能下床……”

  第六百七十九章 命大閻王不收

  　　陸前忽然感覺到一股寒氣，低頭就對上了他三哥要刀了他的眼神，頓時打了個激靈，連忙將剩下的話都咽了回去。

  　　屋內之人一齊看向趙三。

  　　趙三輕咳一聲，朝著田寧扯出一絲笑：“老板，就像小陸說的，我命大得很，閻王都不收，如今還住著醫院，左右有醫生護士照看，留多了人也沒用，你就回去休息吧。”

  　　田寧聞言思量了一下說道：“行，我回去一趟，晚點再過來。”

  　　走之前，她將陸前叫出去叮囑了一番，其一是要照看好人，其二是要盯著病房，除醫護人員外不許陌生人進入，以防那些被端老巢的漏網之魚潛入進來實施報複。

  　　陸前拍著胸膛保證，不叫一隻陌生蚊子鑽入病房。

  　　嚴文靜旁聽之後笑道：“這是部隊醫院，閑雜人等可進不來，你們就放心吧。”

  　　但田寧依舊放心不下，離開醫院後，她直奔公安局，但掃除行動還在進行中，她並未得到確切消息。

  　　思忖了一會，她去了一趟師大，找教導員請假，磨幹了嘴皮子，又保證期末成績不會掉落前三，才終於請下了一周假期。

  　　回了四合院，她也沒顧上睡覺，立馬生爐子做湯水，準備給趙三送去。

  　　惠玉走進廚房，搶過她手裏的湯勺說道：“你都熬一夜了，趕緊吃些東西往炕上躺一躺。”

  　　“媽，我不累……”

  　　“還不累，瞧你這黑眼圈跟熊貓一樣了。”惠玉拉住田寧，嚴肅說道，“媽知道，趙同誌受傷你心有愧疚，想盡力彌補，但你也不能這麽熬！”

  　　“你要知道，你還有孩子還有家人，就算要彌補趙同誌，也不用你一個人去做。這湯我來熬，等李阿姨送完孩子回來，我叫她送湯去醫院，你現在就這些東西吃完。”惠玉從籠屜裏端出米粥、雞蛋和油條，不容置疑地推給她。

  　　這些食物猶帶熱氣，熏得田寧的眼眶熱起來，她迅速低頭端起米粥，灌下一大口，哽聲道謝：“謝謝媽……咳咳……”

  　　“你這孩子喝口粥也能嗆著，還跟媽客氣，瞎客氣！”惠玉嗔怪一句，抬手給她順後背。

  　　這一嗆就嗆出了淚水，倒讓田寧不必再掩飾了，抬起頭擦了下眼睛，衝著婆婆笑道：“媽，那我不跟您客氣了，我回屋睡一會去。”

  　　“把東西吃完再去睡。”

  　　“媽，我現在困得沒食欲，就想睡覺。”

  　　田寧以手捂嘴撒起嬌來，那模樣跟一歲多的小蓓蓓一般無二，惠玉既心疼又好笑，虛戳了她額頭一下：“那你快去睡，等你醒來我再給你熱。”

  　　田寧一臉憨笑，抱了婆婆一下，就搖擺著往臥室走。

  　　誰想身後還跟著一條小尾巴，跟著她一起搖搖擺擺，卻被門檻攔住了，她爬不過去，咿呀叫起來。

  　　“哎呀，你跟著媽媽做什麽？”田寧聞聲低頭瞧見小人兒，失笑將其抱起，“是要跟媽媽一起睡覺覺嗎？”

  　　小蓓蓓咿呀學舌：“睡覺覺~”

  　　小姑娘奶香奶香的，田寧抗拒不了，忍著困勁給小姑娘脫了鞋，扒了小衣服，抱著她滾進被窩裏。

  第六百八十章 以後路歸路橋歸橋

  　　田寧再次醒來已經到了下午，肚子餓得慌。

  　　來到廚房，看見婆婆給她留的飯菜，顧不得加熱就吃起來。

  　　惠玉進來瞧見，哭笑不得：“你這會餓了倒是生冷不忌，不怕吃壞肚子啊？灶上溫著雞湯，趕緊喝一口。”

  　　田寧被數落得有些不好意思，瞧著灶上的陶罐搖頭道：“這是給趙同誌的湯吧，我就不喝了，等我扒完飯菜喝口熱水就好了。”

  　　“你李阿姨早就給趙同誌送過湯了，這是專門給你留的。”惠玉一邊說著，一邊打開陶罐蓋子，頓時濃鬱的香氣飄散出來，還能看見清湯上漂浮著的紅色枸杞。

  　　田寧禁不住唾液分泌，趕緊謝了婆婆，便拿了勺子舀了雞湯澆到米飯上，熱氣蒸騰。

  　　飛快扒了一筷子雞湯飯到嘴裏，田寧美得眼睛都眯起來。

  　　惠玉瞧見她這模樣，不由得笑起來：“家裏幾個小的都愛吃湯泡飯，原來是跟你學的。”

  　　湯泡飯不易消化，也不夠文雅，田寧咽下口中的飯，不好意思道：“是我沒做好榜樣，以後我改了。”

  　　惠玉擺手：“個人喜好而已，用不著改，隻要多嚼幾下就行。”

  　　她說著就從陶罐裏舀了一勺湯，連同數塊雞肉一並倒入兒媳的飯碗裏。

  　　田寧連忙道謝，一頓飯吃得渾身熱乎乎的。

  　　飯後收拾了一番，田寧買了些水果前往醫院。

  　　剛走近病房，就聽到裏頭傳來爭吵的聲音。

  　　“老三，不是嫂子我說你，你正經事沒幹幾天就又跑外頭瞎混，自己挨了刀子不說，咱老趙家的名聲也給你敗壞沒了！”

  　　“翠芬，少說兩句……”

  　　“我咋就說不得？趙老二，今兒我把話撂這了，這厲害的小叔子老娘要不起，以後路歸路，橋歸橋，誰也別搭理誰，你也別指望我給他墊醫藥費！”

  　　“趙大嫂，兩月前你還找我三哥要了一筆錢，你現在就翻臉不認人了是吧？”陸前不忿說道。

  　　“我翻臉？你咋不說他以前在家吃白飯的時候，我給他墊了多少？”

  　　“那是三哥剛從鄉下回來，總歸沒在家住兩月就被你擠兌出來了……”

  　　“他一個大男人天天賴在哥嫂家吃白飯還有理了？”

  　　“那房子是三哥父母留的，本來就有他一份……”

  　　“你個外八路的小子知道個屁，老兩口是我伺候走的，公爹臨終前就說定房子給大房二房，跟他老三屁關係沒有！”

  　　“你，你這是仗著我三哥當時在鄉下……”

  　　“那是他不孝，公爹臨走前都不趕回來盡孝！”

  　　陸前嘴拙，說不過牙尖嘴利的趙大嫂，氣得額頭青筋冒出，袖子也捋了上去。

  　　趙大嫂立刻挺胸上前：“你小子還想動手？來啊，你打啊！”

  　　就是在這一片混亂之時，趙三自病床上坐起來喝道：“夠了，六子你讓他們走……咳咳……”

  　　話未說完，趙三就咳起來。

  　　趙大嫂得意地哼了一聲，拽住畏縮在角落裏的自家男人就要往外走，陸前氣急又不甘心，橫身擋住房門口。

  　　田寧趕至病房門口，衝著陸前後背說道：“六子，讓下路。”

  第六百八十一章 我畢竟是個男人

  　　“老板你來了！”

  　　陸前轉身見到田寧，滿臉驚喜地喊了一聲。

  　　病床上的趙三立刻捂住了嘴，壓下了咳嗽。

  　　原本急哄哄要出門的趙家二嫂王翠芬也刹住了腳，又瞧著田寧身著眼下最時興的秋裝，眼珠子不由得轉動，熱情上前伸出雙手：“同誌，你就是我家老三的老板吧，以前常聽老三提起你……”

  　　田寧並沒有去握王翠芬的手，她的目光掃了趙家二哥一眼，語氣冷淡地說道：“趙鍾海同誌是我公司員工，他因工負傷，醫藥費由我公司全權負責，不勞二位操心了。不過眼下他要靜養，兩位好走不送。”

  　　趙鍾海是趙三的名字。

  　　趙家二哥被田寧的話臊得滿臉通紅，連句場麵話也說不出來，低著頭拉著自家媳婦就走。

  　　王翠芳不甘心就這麽走了，扭頭強辯：“咱們來看自家親兄弟，哪有被別人趕出來的道理？”

  　　“你的臉還沒丟夠啊？跟我走！”趙家二哥怒了，低罵一句，用力將王翠芬拽出了病房。

  　　王翠芬還想說什麽，但陸前嘭地關上門，差點夾住她的腳，氣得她跳腳大罵，但屋內人沒有半點回應。

  　　“老板，叫你看笑話了。”趙三手撐著床沿，自嘲笑道，心底曾經泛起的那絲奢望徹底摁滅了。

  　　田寧沒注意到趙三對她的稱呼回歸到老板二字，但有注意到他額頭冒出的虛汗以及手背的青筋，立刻上前說道：“家家有本難念的經，誰也不用笑話誰。你趕緊躺回去，別強撐著了，六子，過來幫忙。”

  　　陸前忙應道：“老板你歇著，我一個人來就行。”

  　　他身強力壯，雙手抱住他三哥強自給其放平了，還順手給掖了被角，體貼得很。

  　　趙三：“……”

  　　接下來，陸前跟田寧匯報了這一天的情況，重點是他三哥的吃喝拉撒。

  　　趙三忍不住咳了一聲：“六子，你去外頭洗下水果。”

  　　陸前說得正起勁，忽然被打斷，有些意猶未盡的站起身：“老板我先去洗水果，回來再接著跟您說。”

  　　田寧微笑點頭應了。

  　　趙三臉色黑了一度，等到陸前拎著水果出了病房，正色對田寧道：“老板，我這沒大礙，以後您不用過來了。”頓了頓，又道，“我畢竟是個男人，您在這我也不大自在。”

  　　田寧聞言愣了一下，隱約瞧見趙三的臉色憋得有些發紅，忽然意識到什麽，唰地起身道：“我去叫六子回來。”

  　　陸前洗蘋果洗到一半被叫回病房，又聽從他三哥的命令關上了房門，一臉恍然問道：“三哥，你半小時前才尿過，這會是又想尿了嗎？”

  　　說著他就彎腰從床底下拿尿盆，趙三的臉徹底黑了：“丟回去，我沒想尿！”

  　　自這天之後，田寧依舊每日來病房兩趟，隻每次在病房待的時間不超過十分鍾，更多時候是去找小姑子詢問趙三的恢複情況。

  　　第三天早上，一名公安同誌前來四合院，告知田寧店鋪失火的案子已經告破，請她前往局裏。

  第六百八十二章 再見錢耀祖

  　　來到公安局，田寧見到一個麵容滄桑的男人，乍一看有些眼熟。

  　　田寧還在尋思這人的身份，對方噌地站起來，拖著一條瘸腿撲向柵欄。

  　　“退回去，老實坐著！”公安立刻嗬斥男人。

  　　男人卻沒有退，烤著手銬的雙手用力抓著柵欄，一雙眼陰沉地盯著田寧，似盯著仇人。

  　　眼神對上的那一刻，田寧恍然：“你是錢耀祖。”

  　　“沒錯是我。”

  　　錢耀祖咧嘴露出一口黃牙，陰測測地說道：“可惜那把火沒把你們這對狗男女一起燒死，沒能報我斷腿之仇！”

  　　喬耀祖的汙言碎語讓田寧皺了下眉頭，目光掃向他那條瘸腿，輕嗤了一聲：“怨恨別人之前先想想自己做了什麽好事。”

  　　“那是你們多管閑事！”錢耀祖一臉猙獰，手銬撞擊得柵欄哐當作響，“我和吳小慧談婚論嫁，你情我願的事，礙著你們什麽了？”

  　　田寧聽到錢耀祖的嘶吼，一下子想明白了其中緣由。

  　　數月前，吳佳慧姐妹倆另找了房子搬離四合院，沒幾天吳小慧就跟錢耀祖認識了，還嚷著要跟對方結婚，但吳佳慧不同意，姐妹倆大吵一架後，吳小慧離家出走，徹夜不歸。

  　　吳佳慧著急之下找到田寧幫忙，去了派出所因為時限不夠未能立案，經一位公安同誌的提示，兩人找到趙三打探消息。

  　　趙三連夜帶著她倆，來到郊外一處男女眾多的院子找到吳小慧，後者正與錢耀祖廝混。

  　　吳佳慧火冒三丈，將吳小慧拽回去後直接掐斷兩人的關係，又在田寧的幫助下開了一個早餐攤子。

  　　錢耀祖卻不死心，暗地裏找上混混去姐妹倆的攤子鬧事，想要逼迫吳家姐妹屈服。

  　　趙三再次幫了忙，派人解決了那群鬧事的混混，又順藤摸瓜找到了背後使壞的錢耀祖，將其教訓了一頓。

  　　也是在那一次，錢耀祖的腿被打斷了，動手的是他請的混混頭子，算是惡有惡報了。

  　　但錢耀祖顯然不這麽想，還將斷腿之仇記到了田寧和趙三頭上。

  　　後來，他斷掉的腿骨接上了，隻是接骨師傅手藝差了些，最終那條腿瘸了，還把錢花光了，錢耀祖恨得不行，決心複仇。

  　　他留在京城跟以前認識的三教九流混跡在一起，尋找機會。

  　　他多方踩點，又在某日見到田寧從外地歸來，與趙三搬運新貨進了服裝店，錢耀祖立刻決定當夜放火燒掉服裝店，最好將這對男女一起燒死。

  　　在他看來，兩人定是姘頭，不然趙三那樣的人會為了個女人壞了道上的規矩，還盡心盡力為她做事？

  　　隻能說心裏陰暗的人，看什麽都是男盜女娼。

  　　認知上的錯誤讓錢耀祖失了手，夜裏剛放了火就被趙三發現，若非跑得快，他就得被當場捉住。

  　　這事驚動了公安，滿城搜捕之下，錢耀祖隻能跑到鄉下躲藏起來。

  　　這一藏就是大半個月，等他重新聯絡“朋友”，發現仇人趙三竟然又回到了道上，還混得很開。

  第六百八十三章 忠義俠士

  　　見到趙三的那一刻，錢耀祖整個人都慌了，他知道趙三肯定是來衝他來的，是來找他算賬的，甚至可能勾結條子。

  　　但他的話沒人信，“好友”還要為他搭線跟趙三和解，畢竟以後大家都是兄弟了。

  　　去他媽的兄弟，兄弟就是用來出來的！

  　　喝了一場“和解酒”後，錢耀祖非但沒有放下戒心，反倒處處盯著趙三。

  　　一盯就是一個月，趙三竟沒露出半點破綻，還跟以前的人斷了聯係，似乎真的安心在道上混了。

  　　但錢耀祖不信，或者說他不敢信，因為趙三一旦在道上站穩了腳跟，那早晚都會跟他算當日放火之仇。

  　　於是，錢耀祖盯得更緊了，終於叫他找到趙三的一點馬腳，他高興得立馬報到上頭。

  　　上頭將信將疑，正要出手試探，結果趕上對家來尋仇，火並之時，趙三救了“頭”一命，替其挨了一刀子，就紮在肚子上，若非身上皮夾克擋了一下，刀紮得深度不夠，不然非得丟了命。

  　　而這“救駕之恩”讓趙三一下子從經受懷疑的嘍囉，變成了名聲斐然的“忠義俠士”，不管錢耀祖如今進讒言都沒用，反倒被同夥訓斥和疏遠。

  　　眼瞅著趙三春風得意，眼瞅著他成為“頭”的心腹，在整條道上左右逢源，如魚得水，錢耀祖又恨又嫉妒，由此生出一條毒計。

  　　那就是勾結上次火並的對家，幹脆利落地幹掉趙三！

  　　計劃進行得很順利，趙三更是在中秋這天傍晚單獨出門去換藥，千載難逢的機會錢耀祖自然不會放過！

  　　他立刻給出信號，對家來得也很及時，在一條無人的巷道堵住了趙三。

  　　隻是他料想了好了一切，卻錯估了趙三的身手和狠辣，十來人的圍攻都沒能拿下趙三，隻是讓他重傷，還叫他仗著天黑逃了出去！

  　　錢耀祖不甘心地追趕，但追到熱鬧的夜市後就失去蹤跡，他當時就有一種大禍臨頭的預感。

  　　隻是他沒想到這預感來得這麽快，都不夠他收拾東西跑路，就被連夜行動的公安當場擒獲。

  　　唯一讓錢耀祖欣慰的是，被抓獲的不隻他一個，而是整條“道”被連根拔起，那些大大小小的人物一個都沒逃過！

  　　“告訴我趙三那鱉孫死了沒？”錢耀祖雙眼發紅，衝著田寧猙獰狂笑，“我捅他一刀，就捅在他之前豁開的肚子上，就算他逃出去了，也一定會死在半路！”

  　　回想中秋那夜趙三渾身是血地出現在四合院門口……田寧的雙眼禁不住通紅，衝著錢耀祖身前的柵欄狠狠踹過去：“你放心，你死了趙三也不會死！”

  　　柵欄被踢得哐當作響，並不能傷到裏頭的人，一旁的公安同上目光閃了一下，沒吱聲。

  　　但錢耀祖卻似大受打擊，身體撞擊鐵欄失控喊道：“不可能，他怎麽可能不死？你騙我！”

  　　“等你吃槍子的時候，我和趙三會一同去瞧你怎麽死！”

  　　田寧冷笑丟下這句話，再不理會錢耀祖的癲狂嘶吼，轉身離開了此地。

  第六百八十四章 小姑子的提議

  　　田寧去了一趟醫院，將案子的進展說了一下。

  　　趙三明顯很高興，連狀態都好了許多，強壓著陸前攙扶他站起來，顯示自己恢複得不錯。

  　　“老板，你看我都能下床了，你以後不用天天過來了。”

  　　“三哥，你快坐下，我快撐不住你了。”陸前被他三哥壓得彎腰，呲牙咧嘴地說道。

  　　趙三黑了臉，轉頭叱道：“三秒都撐不住，你沒吃飯啊？”

  　　“三哥，這不快中午了嘛，肚子空了腿有些軟。”陸前沒臉沒皮的嬉笑著，動作緩慢地將他三哥扶坐在床頭。

  　　田寧笑著舉了下手中飯盒：“正好我帶飯來了，一起吃吧。”

  　　陸前眼睛一亮：“老板我來，我給三哥喂飯。”

  　　他過來搶走了飯盒，趙三的臉又黑了：“我是傷了肚子沒傷手，用不著你喂。”

  　　“早上你還要我給你喂水來著……”

  　　“早上到現在好幾個小時，我就不能好些了？”

  　　“行，你是哥，你說什麽都是對的。”

  　　看著兩人鬥嘴，看到趙三如此活力，田寧心底舒了一口氣，開口笑道：“你們先吃著，我去找一下嚴醫生。”知道趙三要麵兒，她找借口離開。

  　　趙三立刻點頭：“您快去吧，我有事會讓六子找您。”

  　　等到田寧放心走出病房，趙三強撐著的那股勁卸去，整個人歪靠在床頭，大顆的汗水從額頭滾落。

  　　陸前見此嚇了一跳，立刻要去喊田寧，但被趙三伸手抓住了，他壓著聲音叱道：“事事要找老板，我留你在這有啥用？”

  　　陸前聞言愣了一下，瞧著三哥吃力強撐的模樣，忽然明白過來，歎氣道：“三哥，老板又不是外人，你這是何苦？欸，你別亂動，我聽你的不找老板了，你趕緊躺下，我給你拿毛巾擦汗。”

  　　另一邊，田寧找到了嚴文靜，跟她一道去醫院食堂解決午飯，又詢問起趙三的恢複情況。

  　　“趙同誌目前恢複不錯，但出院還早，沒半個月出不去……”嚴文靜說著，往嘴裏塞了一塊醋泡黃瓜條，忽然她頓了一下，驚呼道，“她動了！”

  　　瞧見嚴文靜撫著肚子，田寧一下子反應過來，驚喜問道：“是胎動了？”

  　　嚴文靜連連點頭，眼底泛出溫柔的光：“都五個月了，比她哥哥胎動晚了整整一個月，我之前還有些擔心，如今放心了。”

  　　“那你要不要開始歇假？我看你這段時間有些疲勞了。”田寧提議道。

  　　嚴文靜撫著肚子搖頭笑道：“不用，離分娩還有四五個月，我就在醫院工作，若有情況也能就近去產科，不耽誤事。”

  　　說完這事，她又把話題轉到田寧身上：“倒是嫂子你天天往醫院跑，快有一周沒去學校了，不會耽誤學業嗎？”

  　　田寧想起最近每次去病房趙三都在逐客，不由得搖頭笑道：“好吧，以後就不天天來了，我先去把醫藥費墊上，哪天要用完了你跟我說。”

  　　吃完午飯，田寧去收費窗口預繳了兩百塊。

  　　嚴文靜送她離開醫院時，忽然開口道：“嫂子，這些日子一樁樁事情你有跟大哥說過嗎？”

  　　田寧不假思索道：“你大哥在山裏忙著修水壩，不知什麽時候能出來，我就沒特意告訴他。”

  　　她是不想他擔心，畢竟距離太遠，鞭長莫及。

  　　嚴文靜不讚同地說道：“嫂子，我覺得你還是要跟大哥說一聲好。”

  第六百八十五章 突如其來的消息

  　　從醫院離開，去師大銷假，乃至上課時，田寧的腦海裏時不時冒出小姑子那句提議，還有對方帶著些深意的表情。

  　　她忍不住歎了口氣，自暑假之後事情一件接著一件，她不曾跟遠在深山中的嚴柏提起，甚至忙得忘了跟他通信。

  　　若是繼續這樣下去，不光小姑子心有疑慮，她與嚴柏之間的感情怕也會出現問題。

  　　畢竟再好的感情，隔著千山萬水又不溝通，隔閡早晚會出現。

  　　思及此，她拿起筆，翻到筆記本的新頁開始寫信，敘說生活中的點點滴滴，有孩子們的事情，也有學習和工作上遇到的事。

  　　忽然，胳膊被撞了一下，筆尖一歪，劃出一道長條，她茫然抬頭看向身側的丁媛媛。

  　　丁媛媛衝她擠眼，田寧還未反應過來，講台上的教授不滿地敲著黑板道：“田同學，你來解答這個問題。”

  　　這是開小差被發現了。

  　　田寧臉熱了一下，趕緊起身望向黑板上的題目，是一道專業問題，她想了想就答了回來。

  　　答案準確。

  　　教授的麵色和緩了下來，點頭示意她坐下後，語重心長道：“光陰似箭，你們的時間看似很多，但能安心留在課堂上學習隻剩下這最後兩月了。從明年開始，你們就要準備實習了，而且學校有意讓優秀學員提早畢業分配工作，緩解全國各地師資力量不足的問題。當然，這事還沒最後下定論……”

  　　聽到或許要提前畢業，不等教授說完，教室裏就一片嘩然。

  　　丁媛媛一把抓住田寧的胳膊：“寧寧，我可舍不得你，咱們都不要提前畢業，或者咱倆分到一個學校去！”

  　　田寧也被這消息衝擊到了，腦海裏一片思緒翻滾，對上情緒激動的好友，她拍了拍她的手安撫道：“這事還沒定論呢。”

  　　“丁教授既然開口了，那就八九不離十了。我不好說，但你肯定在優秀學員之列。”丁媛媛很是憂慮，除了不願跟好友和同學分離外，也想在學校裏多學些東西。

  　　當然，也有開心能提前上崗的，畢竟不少學生成家了，分配了不光收入長了，還能把家人接到身邊團聚。

  　　這件事在校園裏引起了很大的討論，但田寧並沒有發表任何意見。

  　　下午的課上完，她就趕去把信寄了，然後返回四合院。

  　　補習班上課的時間還沒到，大夥在院子裏還在討論畢業的事，持反對意見的占多數，畢竟不是每個人都能分配到京城，若是提前分配到外地，那這個補習班都會辦不下去。

  　　說起來，分配後的工資還不如在補習班的工資高，即便不通俗物，但柴米油鹽總是要錢的。

  　　當然，這個理由是不好往外說的。

  　　“我下課後去教導處打聽過了，說這事就算定下來，也全憑自願，不會強製要求。”一名男同學帶著笑意說道，“咱們這屆補習班既然辦了，總要將學生們送入考場才算善始善終，所以我不會申請提前畢業。”

  　　“我也是！”

  　　在場的同學紛紛附和，隨即發現隻有田寧一人沒有發聲，便一起看向她。

  第六百八十六章 謝了老板

  　　田寧並沒有給出答案，隻說要考慮一下。

  　　補習班照例開課，等送走學生和授課老師，時間已過九點，孩子們都已經被趕上床睡覺。

  　　涼風習習，院中樹影婆娑。

  　　田寧推上大門上了閂，轉身發現婆婆在等她，懷裏還抱著睡著的蓓蓓。

  　　小姑娘睡得香，粉嘟嘟的小嘴微微張著，隨著呼吸發出細微的聲音，嘴角還流著一點小口水。

  　　田寧失笑，熟練地抽出帕子給小姑娘擦了下嘴角，便朝婆婆輕聲道：“媽，這些日子辛苦您了，今晚我帶她睡吧。”

  　　這段時日田寧事情多，小姑娘都是跟著奶奶睡的，夜裏醒了還會喊媽媽，不過小姑娘很好哄，抱在懷裏顛幾下便會乖巧入睡。

  　　“這孩子不鬧，說不上辛苦，”惠玉一臉慈愛地將小孫女放到田寧臂彎中，隨即話鋒一轉，“先前聽你們說起提前畢業的事，你是怎麽考慮的？”

  　　田寧接過酣睡的女兒，看著她無意識地伸出小手抓著自己的衣襟，內心再次糾結起來，一時沒有開口回應。

  　　惠玉見此了然，溫聲開口道：“寧寧，不管你做出什麽決定，家裏都支持你，不過孩子們都得留在京城。”

  　　聽到婆婆這話，田寧心底生出無限暖意，還有愧疚，開口說出自己的想法：“媽，我是想早點畢業，隻是蓓蓓還小，我想把她暫時留在京城，等她大上幾歲再帶在身邊……”

  　　但她話未說完，就被惠玉打斷：“你若去外地，孩子們都得留在京城上學，你帶著他們那是耽誤他們的學業。”

  　　“媽，我師大畢業，任職的地方必定是學校，我把他們帶在身邊也方便他們上學。”

  　　“寧寧，媽不是質疑你的學識和能力，但客觀來說，論教育和資源別地都比不上京城。”

  　　婆婆的話讓田寧無從反駁，她抱著蓓蓓進了臥室，看著炕上睡得四仰八叉的雙胞兄妹，難以入眠。

  　　第二日她醒得有些遲了，調皮的南南要鬧騰她，被趕來的東東抓了出去。

  　　田寧撐起身體，望著窗外奔跑嬉鬧的孩子們，眼底流露出不舍。

  　　接下來的一個月，學校都沒有給出確切的消息，隻是各科課程加快了，這也是在釋放某種信號。

  　　田寧在忙碌的同時，越發珍惜跟孩子們相處的時光，周末都帶著孩子們去各個景點玩耍，而補習班的工作她幾乎都推了出去，也是培養接手之人。

  　　這期間，醫院裏的趙三能下床了，被壓著又躺了一周，便偷摸著出了院。

  　　田寧無法，幫他辦了出院手續，但勒令他在家裏多休養兩月，又給了他一個信封。

  　　信封厚實，裏麵裝著的錢一年的工資都多，趙三眼底黯了一瞬，隨即咧嘴顛了顛信封：“謝了老板。”

  　　田寧隱約察覺趙三的變化，本想說些什麽，但陸前跑來說店裏有事，她隻說了一句改天來看他就趕去店裏。

  　　秋風瑟瑟，夕陽西下，趙三斜倚在陳舊的躺椅上，望著那道身影消失的院門方向，久久不曾移開視線。

  　　PS：進來身體不大好，斷更了兩月很是抱歉，接下來我會努力保持日更到完結。

  第六百八十七章 考察

  　　這一年冷得早，剛進入十二月，院子裏的棗樹葉子落光了，嚴文靜的肚子也大了，一家子在算著她的預產期。

  　　某一天，師大的校領導突然找上田寧，詢問能否到補習班看一看。

  　　名為看看，實為考察，應該與提前畢業之事有關，田寧當然得答應。

  　　這讓丁媛媛等人緊張又興奮，原本備好的課又拿出來反複琢磨推敲，力求完美。

  　　日子選定在三日後的周末，一大早領導們就來了，足足有十位，打頭的還是校長，這陣容不光驚著了授課老師，就是補習的學生都嚇了一跳，見禮問好後紛紛跑進教室裏竊竊私語。

  　　丁媛媛趕忙拉著田寧到角落，聲音有些發顫：“寧寧，我現在好緊張，比當初高考還要緊張，我要是中途說錯了怎麽辦？”

  　　田寧笑著安撫道：“你就算說錯了，領導們也不會扣下你的畢業證，頂多讓你晚畢業半年，你不是想多留校一年半載嘛，你若出點差錯正好如願了。”

  　　丁媛媛：“……”

  　　其他同學趕過來，也聽到田寧這番話，大夥都有些哭笑不得，其中一個男生大咧咧說道：“還是田同學看得透徹，大家都放輕鬆些。”

  　　“對，名利看淡，我自從容。”

  　　同學們紛紛附和，氣氛一下子輕鬆起來。

  　　時間一到，各自整肅衣帽，拿著教案，昂然進入教室，領導觀之，暗自點頭。

  　　學生們都很配合，雖有一兩人授課時因為緊張偶有卡殼，也能看著教案及時補救，順利完成授課。

  　　下午離開前，領導們留下的話語都是鼓勵和表揚，等送走人，大夥都壓製不住地歡呼起來，女生們更是激動地撲向田寧擁抱起來。

  　　在後院玩沙子的南南登時不幹了，丟下堆了一半的沙城跑過去擠開阿姨們，抱住媽媽的腿大聲喊道：“這是我媽媽，你們回去抱自己媽媽。”

  　　童言稚語，院子裏頓時響起一片笑聲。

  　　丁媛媛彎腰逗弄他道：“丁阿姨的媽媽不在這，借你媽媽抱一下行不行？”

  　　“不行。”南南搖頭很堅決。

  　　“我用糖跟你換。”丁媛媛從口袋裏掏出一顆糖，誘惑道，“這是鬆仁糖，又香又甜。”

  　　南南這次猶豫了一秒又搖了頭：“我不要你的，我媽媽會給我買的。媽媽對吧？”

  　　臭小子仰著小臉，眨巴著黑溜溜的眼睛，這機靈的小模樣讓田寧哭笑不得，抬手刮了下他的小鼻子：“行，給你買，下周日就帶你們幾個去百貨商場買。”

  　　南南立時歡呼起來，還得意地瞥了丁阿姨一眼，那小表情讓大夥兒又笑起來。

  　　隻是田寧這次並沒有實現她的承諾，因為她帶著孩子們臨出發之前，陸前急赤忙慌地跑過來，說他三哥不見了。

  　　田寧臉色微變，把孩子們托付給婆婆，帶著陸前趕往趙三的住處。

  　　狹窄的院落，地麵落了些許枯敗的樹葉，那三兩間房門都上了鎖，唯有樹下那張陳舊躺椅隨風微微晃動。

  　　“老板都怪我，我這兩天守著店鋪沒過來看三哥，還是今早我收到三哥的信跑來一看，三哥已經不在了……”陸前滿臉愧疚地解釋著，但被田寧抬手打斷了。

  　　“信呢，給我。”

  第六百八十八章 南下深市

  　　冬日的太陽升起，南下的火車中途停靠，等候已久的旅客們爭先恐後擠上去，有座的趕緊坐下，無座的則搶占過道、熱水房，更有逃票的躥入廁所躲避檢票員。

  　　在這片熱鬧中，一個帶著孩子的中年女人忽然尖叫一聲，指著座位下方大聲罵道：“你個男的鑽到我座位下幹什麽，想耍流氓啊！”

  　　這聲叫罵吸引了附近人的目光，也吵醒了座位下仰躺的男人，他的頭微微移出座椅，露出一張胡子拉碴的臉，左臉上有一道疤，一雙狹長眼眸卻亮得驚人，透著一股凶戾之氣，一看就是在社會上混過的。

  　　叫罵得歡的中年女人見男人這般模樣，嚇得聲音戛然而止，連忙拉著孩子往後退，其他旅客也不敢吱聲。

  　　“等等。”

  　　男人張口叫住中年女人，從口袋裏掏出一塊錢遞過去，聲音嘶啞問道：“我買下座下的空間，夠嗎？”

  　　中年女人還在發愣，對麵座位上的穿著軍棉服的旅客搶先招呼：“大兄弟，你來我這座位下，這裏更寬敞。”

  　　“去，有你什麽事！”中年女人一邊罵軍棉服，一邊搶過男人手中的錢揣入口袋裏，又滿臉堆笑衝著男人道，“大兄弟，你要是出來就說一聲，我們娘倆給你挪位置。”

  　　男人正是趙三，他沒有回應，頭縮回座椅下又闔上了眼。

  　　軍棉服卻對男人生出了興致，好說歹說跟中年女人換了位置，就衝著下方問道：“兄弟，你哪裏人，要去哪啊？”

  　　沒得到回應，軍棉服也沒有氣餒，反倒介紹起自己的情況，說他本是京市人，前些年下鄉當過知青，回來後也沒工作分配，饑一頓飽一頓快熬不住了，恰好聽說南邊深市能掙大錢，他就湊錢買了一張火車票準備過去闖闖。

  　　“兄弟，你是不是也要去深市？我聽說那邊單打獨鬥也不好混，你看咱們同坐一趟火車也是緣分，咱們結個伴，到了那邊相互扶持，說不定就發了……”

  　　軍棉服叨叨個沒完，趙三煩躁地睜眼嗬斥：“閉嘴！”

  　　“吵著兄弟了？您先睡，有事您吩咐。”軍棉服涎著笑臉閉了嘴。

  　　接下來的旅途，軍棉服依舊殷勤備至，還要把自己的座位讓給趙三，隻是趙三沒有接受。

  　　倒是火車上不少無座的旅客，有樣學樣地躺在座椅下，但給錢的卻沒有。

  　　兩天之後，火車終於抵達終點。

  　　趙三從座椅下一躍而出，抬手從架上拿起一個舊背包往肩上一搭，大步朝外走。

  　　“兄弟等等！”

  　　軍棉服追了上來，死皮賴臉，趕都趕不走。

  　　趙三最後也煩了，任由他跟著，進入深市這片剛剛開墾之地。

  　　此地遠沒有京市繁華，房屋低矮，地麵泥濘，但物價的雙軌製，以及毗鄰港城的優越地理，帶來空前的活力和希望。

  　　此刻京市，田寧剛剛拿到趙三的信。

  　　信裏，趙三對不告而別之事表示了歉意，又言明他要去南邊闖一闖，若有將一日功成名就，必報她往日之恩。

  第六百八十九章 工作分配

  　　田寧看完信後沉默了許久。

  　　陸前瞧見她這神色，不由得忐忑起來：“老板，你別生氣，三哥他……”

  　　陸前努力想為三哥找理由，但撓斷了好幾根頭發都沒找出來，直到田寧擺手。

  　　“人各有誌，我並未生氣，隻是遺憾沒能為他送別。”

  　　也遺憾上次給予趙三的錢太少了，遠不及他對店鋪的付出。

  　　至於趙三說的功成名就，田寧是信的，他身上有股不服輸的勁兒，在充滿機遇的深市應該很快就能脫穎而出。

  　　之前自己將他留在店裏，反倒是束縛他了。

  　　思及此，田寧將信疊好，遞還給陸前道：“以後你三哥負責的事你擔著，薪資長一倍。”

  　　陸前被升職加薪驚得手足無措：“老板，我，我比三哥差遠了，怕是做不好……”

  　　“沒事，慢慢來，不懂的你來問我。”田寧一錘定音。

  　　陸前確實不如趙三，從那天之後幾乎每天早晚都來四合院找田寧問事，偶爾還會出些小紕漏。

  　　往常趙三在時，田寧幾乎是甩手掌櫃，隻每旬查看下賬目。

  　　好在陸前也並非愚鈍之人，教得多了，就慢慢上手了。

  　　田寧這段時日並不清閑，除了店鋪之外，期末考試開始了，校方也陸續召見學生商談提前畢業之事。

  　　田寧丁媛媛等人便是頭一批。

  　　上次補習班的考察，讓校領導對他們很滿意，直言補習班的工作可以視作實習，錄入學分。

  　　也就是說，田寧等人期末考試成績達標，修習的學分就夠了，可以作為優秀學員提前申請畢業，學校也會從優與其分配工作。

  　　最優的分配自然是留京，或者別的大城市。

  　　這分配條件一出，原本不大願意提前畢業的學員，一下子激動起來，便是不夠格提前畢業的也蠢蠢欲動，暗地裏尋找關係走門路。

  　　這些紛紛擾擾，田寧並未在意，她是頭一個寫申請的，隻是申請地點讓校領導吃了一驚。

  　　“田同學，我提前跟你透露，校方有意讓你留校，先從輔導員做起，之後你可以選擇讀研進修，不讀研一兩年後也能晉升講師，甚至過些年你可以做在我的位置上。”校領導忍不住勸說，說到後頭半真半假地開起玩笑來。

  　　校方是真的很看好田寧這個學員，並非因為她是嚴首長的大兒媳，而是她自身就優秀，剛入學就能出輔導書開補習班，各科成績都是名列前茅，又將輔導書的版權費無償捐給了學校，這般學識優秀覺悟又高的學員，要是放走了那才是損失。

  　　田寧聽完後略有些驚訝，但隨即還是開口婉拒，堅持原來的 選擇。

  　　校領導不解問道：“能說說你堅持的理由嗎？”

  　　田寧笑著給出了理由，校領導麵露恍然，無奈地歎了口氣，同意了她的申請。

  　　“寧寧，我可以留京了，分配的是咱師大斜對麵的附中！”

  　　剛出了教導樓，丁媛媛就開心地撲到田寧身上分享好消息，又絮絮叨叨道：“我要在你家附近租個房，以後我們還能天天見麵！”

  　　田寧笑著恭喜她，又拍了拍她的肩膀勸道：“你還是住宿舍吧，省下錢以後買個房子，若錢不夠你跟我開口。”

  第六百九十章 畢業

  　　等到丁媛媛得知田寧並沒有選擇留校，也沒有留京，頓時哀嚎不已，又叫嚷著要跟她申請同一地方，但被她製止了。

  　　補習班其餘老師也差不多定下來了，基本都會留京。

  　　這天補習班下課後，大夥多留了一會，說著各自的去向，以及補習班的延續問題。

  　　院門外忽然來了一個人，在昏暗的門前燈光下踟躕不前。

  　　丁媛媛頭一個認清來人，驚喜地上前拉住她的手道：“佳慧你來了，快進來吧。”

  　　來人正是吳佳慧，她並沒有順勢踏入院門，漲紅著臉搖頭：“我，我就不進去了。”

  　　數月前的教案失竊案，讓吳佳慧無臉在留在補習班，也讓她與大夥的關係變得尷尬。

  　　一時間院子裏無人說話，大夥的目光又一致地投向了田寧。

  　　田寧心底暗歎一聲，麵上露出笑意道：“佳慧，畢業在即，再有一段時日大家就要各奔東西，往日的事都讓它隨風而去吧。”

  　　聽到她這番話，吳佳慧的眼眶一下子紅了，又掩飾地低下頭道：“我過來是想請你們幫個忙。”

  　　她聲音說得低，但她跟前的丁媛媛聽到了，不由分說將她拉進來：“有事就進來說，能幫上的咱肯定幫。”

  　　丁媛媛是個大氣的姑娘，其餘同學也不遑多讓，待得知吳佳慧前來是為了要一份實習證明，他們很快就起草了證明文書，又一一簽了名字。

  　　當拿到文書，吳佳慧哭了出來，再三跟大夥道謝，臨出門前又為著吳小慧的事跟田寧道歉。

  　　田寧搖頭扶起吳佳慧，本要問問她想要分到哪，但最後放棄了。

  　　數日後，丁媛媛帶來消息，吳佳慧定下了京城郊縣一處小學，並不算是多好的去處，但距離某個監獄很近。

  　　吳小慧便在那個監獄中。

  　　說起來，那個監獄中熟人還不少，如方言、孔亦珊等。

  　　就是不知，那對夫妻在監獄中是否依舊如膠似漆。

  　　想到這，田寧不由得笑起來，隨即整肅了衣帽，與同學們一起進入禮堂，聆聽校訓，之後逐個從校長手中接過畢業證。

  　　這年代沒有什麽學士服，個個衣著樸素，但激動的心是一樣，不舍的情緒也湧上心頭，同學們抱在一起哭哭笑笑，又一起合影留戀，最後簽下臨別贈言和聯絡地址。

  　　田寧要簽的比較多，認識的不認識的都湧上來，簽得手腕酸了才停下。

  　　離校時已經是下午，恰好天空飄雪，洋洋灑灑，遼闊又寂寥。

  　　田寧抬手接了一片雪花，前方忽然跑來一群孩子，喊著“媽媽”一起撲向她。

  　　是自家那群剛放寒假的皮孩子！

  　　田寧趕忙彎腰張開手臂迎向他們：“跑慢點，別摔著……哎呦！”

  　　皮孩子沒摔著，田寧倒是被一身虎勁的南南撞得往後跌去，最後是大兒子東東抓住她。

  　　小少年一臉慌張地問：“媽媽你沒事吧？”又生氣地瞪了眼弟弟。

  　　田寧借力站穩了，安撫地摸了下大兒子的腦袋：“媽媽沒事，不過你們真的大了，媽媽都要抱不住你們了。”

  　　差點闖禍的南南立刻說道：“媽媽，以後換我抱你。”

  第六百九十一章 爸爸你身上好臭

  　　臨近過年，氣溫越來越低，但好在西南這邊並沒有下雪，水庫的修建也就沒有停下，而是在加班加點，每日傍晚才會停工。

  　　如此辛苦的勞作，整個建築隊卻沒有怨言，因為現在的條件比之半年前好太多了。

  　　半年前他們吃的糙，住的也是搭在河床邊上的帳篷，夏天蚊蟲咬，冬天寒氣侵骨，那滋味可甭提了。

  　　後來嚴隊的媳婦在新村建了廠，他們這些建築工人也沾了福氣，住上了新村的工房宿舍，吃上了新村的食堂，要是晚上不嫌麻煩，還能去食堂打桶熱水泡腳。

  　　就差媳婦孩子就能捂上熱炕頭了。

  　　咳咳，人要知足。

  　　知足的工人們，每次下工都是歡聲笑語的往新村趕，不過兩三裏的路程，轉眼就能到，隱約還能聞到食堂那頭飄來的食物香氣。

  　　當然，也可能是心理作用，但餓得快的年輕小夥子們，都忍不住撒丫子跑在前頭。

  　　除了守工地的人員，嚴柏這個總隊長一貫是最後離開的，走得不急不緩，腦子裏還在想著工作，便是他的搭檔邱工都有些看不下去。

  　　“都下班了，腦子歇一歇，有鬆有馳身體才能扛得住。”邱工拍著他的肩膀勸道。

  　　嚴柏敷衍地嗯了一聲，隨即就著某個工程問題跟邱工討論。

  　　邱工：“……”

  　　“行行行，今天我舍命陪君子，但上次弟妹寄來的蘑菇肉醬你得分我一半。”邱工趁機提條件，那又香又辣的肉醬他吃過一次就忘不了。

  　　嚴柏神情一頓，淡淡地瞥了眼搭檔：“肉醬沒有，我屋裏單位發的東西你隨便拿。”

  　　“單位發的東西我不惦記，我就惦記弟妹的手藝，一半給不了，你分我三分之一也行。”邱工退了一步。

  　　嚴柏這次話都沒接，問題也不討論了，腳步加快。

  　　邱工追在後頭不放棄，一路追到了村口，碰上了一個個熱情的村民，就是這熱情不是衝自己。

  　　“嚴隊回來了？”

  　　“嚴隊快回家吧。”

  　　被冷遇的邱工不得勁，哼笑著問道：“你們咋就催嚴隊不催我啊？就因為他的頭發比我濃密？”他忍不住摸了下自己往後退的發際線。

  　　村民們被他逗笑，沒能來得及回應他的問題，前方就跑來了三個孩子。

  　　他們衣著幹淨，模樣漂亮，皮膚白得很，一看就與村裏那些玩泥巴的娃仔不一樣。

  　　邱工眯眼瞧著，忍不住咦了一聲：“老嚴，這幾個娃看著有些眼熟啊。”

  　　嚴柏卻是怔了一下，下一瞬大步如風，迎上那三個喊著“爸爸”的孩子。

  　　他個頭高，手臂長，即便三個孩子從高地衝下來，衝勢極大，他也抱得穩穩當當。

  　　可這溫馨的一幕，很快被一道童聲打破。

  　　“爸爸你身上好臭，胡子也紮疼我臉了，你放開我吧。”

  　　孤家寡人原本有些心酸的邱工，忍不住噗嗤笑出聲：“老嚴，你也有被兒子嫌棄的一天，哈哈哈——”

  　　嚴柏並沒有理會搭檔的嘲笑，他的目光定定地望著前頭。

  第六百九十二章 炊煙升起

  　　落日的餘暉隻剩下一抹淺淡的橘紅，卻編織成薄紗籠罩在前方抱著小女娃的窈窕身影上，她笑著朝他走來，就如同他無數次夢到的場景一般。

  　　美好得不似真實。

  　　嚴柏的嗓子忽然發啞，半響隻吐出一句話：“你怎麽來了？”

  　　田寧一路走到男人身前笑道：“孩子們想你了，帶他們來看你。”又將懷裏的小女兒遞過去，一邊教導，“蓓蓓喊爸爸。”

  　　小姑娘瓷白如洋娃娃，奶聲奶氣的喊著“爸爸”，主動伸出了小手。

  　　嚴柏下意識地伸手接人，很快又想起什麽，迅速收回手道：“我身上髒，我先去洗個澡。”

  　　小女娃被父親拒絕，她不明所以，眼圈都有些發紅了，委屈地轉頭看向媽媽。

  　　父女倆這情形，瞧得田寧心底酸軟，不由分說地將小姑娘塞到男人手上：“一會都要洗澡，不怕沾染什麽。我手臂酸了，你抱著她。”

  　　奶香的小女娃入懷，嚴柏的手臂都有些僵硬，但小女娃一點都不認生，肉乎乎的小手抓著父親的手臂咯咯笑起來，顯然並不嫌棄父親身上有味，嚴柏的眼神變得無比溫柔。

  　　南南似乎知道自己剛剛說錯了話，唰地躲在了他哥哥身後，但被他雙胞妹妹做鬼臉嘲笑，兄妹倆差點打鬧起來。

  　　田寧沒管兄妹倆的小矛盾，笑著跟邱工打招呼，又請他去家裏做客。

  　　邱工忙擺手：“你們夫妻剛團聚，我就不去當電燈泡了，我先去食堂吃飯了。”

  　　邱工走得利落，圍觀的村民也在打過招呼後各自散了，一家六口往家走。

  　　在新村，田寧在建廠的同時，也為自家建了個小院子。

  　　這院子建成有小半年了，平日隻嚴柏一人在住，隻使用了一間臥室，其他的地方都空著，簡樸又冷清。

  　　但這一次推門進院，原本空曠的院子打掃得格外幹淨，有晾曬的床單被罩隨風鼓蕩；左側廚房有炊煙升起，食物香氣隨風飄來。

  　　男人的心好似一下子被什麽漲得滿溢出來，他側頭看向妻子，張口想說什麽，但被妻子搶先安排了。

  　　“你把蓓蓓放下吧，洗澡水燒好了，你先去洗澡解乏。”

  　　“東東，你幫忙兌水。”

  　　“南南，給你爸爸拿套幹淨衣服來。”

  　　“好的媽媽。”

  　　兩兒子異口同聲應了，跑去幹活。

  　　被留下的西西躍躍欲試，仰頭問道：“媽媽，我做什麽？”

  　　田寧低頭笑道：“跟媽媽去廚房再炒個菜。”

  　　西西立刻點頭應了，邊上的蓓蓓也煞有介事地學著姐姐的動作，隻是小身體不穩，差點一頭栽下，把田寧逗笑了，攔腰將其抱起，又忍不住親了一口。

  　　嚴柏望著歡笑的妻女，一時間忘了動作，直到南南抱來衣服，催著爸爸去洗澡。

  　　嚴柏洗得很快，不到十分鍾就一身清爽地走出來。

  　　田寧正在盛飯，忽然感覺到身後熟悉的氣息，她一回頭嘴角便印在男人的下巴上。

  　　下巴的胡須已經刮幹淨，隻剩一點點硬茬刺得田寧的唇瓣微微有些發癢，發麻。

  　　這一刻，男人的呼吸猛然變沉，喉結上下滾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