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五章
作者:藿香菇      更新:2022-05-09 16:44      字數:3197
  老夫人氣得說不出話來, 要不是榕夏慌慌忙忙上前撫著她前襟順了會兒氣, 估摸著要一口氣背過去。

  老夫人青筋明顯的手扣著身上精繡吉祥雀鳥的毯子一把拂開了榕夏去, 榕夏被這麽一丟開微有些踉蹌, 手掃到了桌幾上寧茴剛放下的那盞茶, 眾目睽睽之下就這麽哐哧一聲落到了老夫人的懷裏, 灑了人一聲的茶水。

  旁邊瞧著的裴珍裴悅等人低著聲驚呼, 老夫人狠狠地將茶水倒盡的茶盞掃落到地上,手猛拍在桌幾上,連著上頭擺放蜜餞兒果子的藍麵兒瓷盤都顫了顫。

  “混賬!!”

  榕夏是被嚇著了, 連忙跪地請罪握著手帕給老夫人擦拭,周姨娘也這一聲唬了一跳,有些埋怨地向著寧茴道:“老夫人本就是在氣頭上, 少夫人又何苦火上澆油說些惹人惱的話呢, 做晚輩的還是得順著長輩的心。”

  寧茴掀了掀眼皮,反問道:“我都說什麽了?我這每一句話不都在順著祖母的話說?”

  老夫人身邊圍著伺候的丫頭手忙腳亂也沒有寧茴可操作表孝心的空間, 她便兩步回到自己的位置上看著坐在她下首的周姨娘慢聲道:“東西可以亂吃話可不能亂說, 姨娘說話的時候可得細細琢磨了再出口才是, 平白的冤枉指責可莫想往我頭上扣。”

  她明明這麽孝順, 句句話都順著老夫人的口說的。

  “少夫人你……”周姨娘又是要開口, 裴珍卻是在旁邊拉著她一把, 低聲道:“姨娘別說了。”

  周姨娘瞪了她一眼,“你做什麽呀?”

  “夠了,都給我閉嘴!”老夫人如今是真肝火大動, 看這一屋子裏誰誰誰都不順眼, 被淋了一身茶水都浸到衣裳裏頭去了,她是沒心思跟這群女人瞎咋呼了,指著門簾子怒道:“滾滾滾,都給我滾出去。”

  聽見可以滾了寧茴心裏頭一喜,但麵上還是恭順地平著聲兒對著老夫人道:“你別氣,孫媳這就滾。”立刻順從你滿足你。

  老夫人:“……”這一聽更氣了好不好!

  老夫人梗了一口老血,抖著手指了指她,“滾!”

  寧茴連忙起身屈膝,“那孫媳就先告退了。”說著便頭一個掀著簾子頭也不回地走了出去。

  老夫人喉嚨裏謔謔了兩聲,看著屋子裏的姨娘小姐們橫看橫不順眼,豎看豎不是個人,周姨娘張姨娘幾個見如此狀況也不敢多待了,寧茴一沒了身影她們也麻溜地告辭。

  裴昕走在裴珍裴悅後頭,柳芳泗夜梅夜竹主仆三人都不同程度地傷了腿,動作哪裏能比得上她們利索?

  裴昕嘴角牽扯起兩分冷笑,看都沒看柳芳泗一眼就由橘杏掀著簾子出了門去。

  柳芳泗落在後頭,每走一步膝蓋都針紮似的疼,她方才行了幾步,身後便傳來了老夫人夾雜著殘餘怒火的聲音,“這兩個月你就給我好好待在自己的院子裏反省己身,沒有老太婆我的意思,你若敢踏出來一步,就領著我國公府的休書滾回你們柳家去。”

  柳芳泗身子一僵,步子也頓在了原處,緊咬牙關半天才在夜梅夜竹兩人的暗聲提醒下不甘不願滿心怨憤地應了聲是,強撐著一瘸一拐地回了自己的院子。

  “老夫人,你瞧是不是換這件褂子?”待到柳芳泗一走福安院便閉了門,榕春幾人有條不紊地給裴老夫人換一身兒幹晌的衣服。

  老夫人煩躁地擺了擺手,“一大把年紀了還挑什麽顏色花樣給誰看。”

  榕春慣是會揣摩她的心思,知曉這個時候不說話笑笑最好,她拿著褂子上前動作輕柔地替她換衣。

  這個時候又有一個穿著綠色襦裙的侍女走了進來低聲與老夫人說了兩句話。

  老夫人細細聽了,皺眉道:“蓮桑死了?”

  “是,世子叫人施以杖罰,沒捱多久就撐不過去了,叫人隨手裹了,現在已經往亂葬崗送去了。”

  老夫人揮退了給她整理衣襟的榕春,扶著桌幾一角。她有些渾濁的眼珠子在有些幹澀的眼眶裏動了動,“我這大孫兒一向不管府裏的事,就是國公府的牌匾叫人砸出個洞這眼皮子都懶得掀一下,這樣行事還是頭一遭吧?”

  那侍女頷首認同道:“可不是嗎。”她似想起什麽了又啟聲,“對了,老夫人還不知道吧,世子這些日子好似都歇在西錦院兒呢。”

  老夫人一愣,“什麽時候的事?”

  侍女低聲道:“有些時候了,隻是每日過去的有些晚,多數時候西錦院都歇燈了,府裏的人知道的也不多。”

  老夫人神色變換來變換去,輕哼了一聲,“這寧氏還真是個厲害人,這是叫母豬都上樹了。”

  母豬上樹?這話侍女不敢出聲兒往下接,她不說話老夫人也不再開聲,這屋子裏霎時便沉寂了下來。

  柳芳泗被禁足兩月的消息很快就傳遍了府裏上下,不說其他人諸如裴昕等反應如何,青丹青苗知曉後收拾東西的動作都麻利不少,還沒到晚上就將該準備的東西都準備好了。

  想著明天就要啟程上路,寧茴躺在床上扯著被子有些激動地滾了兩圈,“青青草原,我睡不著。”

  青青草原打著嗬欠,頂著熊貓眼無語道:“睡不著不睡不就好了,瞎嚷嚷個啥呀,傻了吧唧的。”

  這隻熊貓的脾氣是越來越大了,寧茴瞪了它一眼,關上屏幕不看它那張大肥臉,把腦袋埋在被子裏自娛自樂。

  裴郅從西邊院兒梳洗完過來的時候就看見她在被窩裏瞎折騰,他伸手把人從裏頭撈了出來,難得好心地給人順了順頭上的毛。

  “明日走?”

  寧茴點頭,“是啊。”

  裴郅輕嗯了一聲也進了被子裏,她在裏頭攪和了半天暖和得很,這甫一進來哪怕灌了些涼風也不覺得冷。

  青丹很快就進來放了帳子熄了燈,屋子裏黑漆漆的一片,本來挺精神說自己睡不著的寧茴自打臉很快就入了眠,倒是裴郅沒什麽睡意。

  昨日睡得早今晨又起得晚以至於到現在他都精神奕奕。

  裴郅側身看著旁邊的人,借著幾分透過雕花窗格照進帳子裏的昏暗月光盯著她瞧了會兒,好半天才慢悠悠偏轉了回來。

  齊州,有什麽花有什麽草還是有什麽樹?

  他嘴角輕扯了兩下,想著這人明日就要往外頭去,便伸手在她臉上捏了一把,聽得人輕哼了兩聲這才閉上了眼睛。

  ……………………

  ……………………

  齊州之地和京都有著一段不短的距離,這冬日天寒風冷的,路總是不大好走,速度便盡可能地減緩了些。

  這是寧茴自到這個世界來頭一回出遠門,和千葉山京郊莊子那點兒距離不同,往齊州去一走就得走好幾天,她剛開始的時候還有些興奮,後來就懨懨地躺在馬車裏連手指頭都不想動一下。

  太難受了,真的太難受了!

  本來坐馬車坐的就快要吐了,路上又吹多了風著了涼,這下是真的難受得吐了。

  寧茴躺在馬車裏墊著的褥子上,整個人都縮在皮毛毯子裏也仍舊覺得渾身發涼,凍得發抖,身乏力怠感覺自己被掏空。

  水藍星環境惡劣,適者生存,水藍星人的身體素質一向很好,在寧茴的記憶裏她的身體已經很久很久沒有出現過這麽糟糕的狀況了。

  不過才連打了幾個噴嚏,就噴的她都快眼冒金星往地上栽了。

  她難受,青丹青苗看她臉色越來越蒼白的樣子也是擔驚受怕不大好過,青丹手腳麻利地倒了杯熱水喂她喝了,坐在邊兒上掀開車窗簾子朝著外頭喊了聲被裴郅叫來隨行的楚笏。

  楚笏還是一身黑色的勁裝,坐在紅棕色的馬匹上聽著其他幾個隨行的侍衛侃大山打發時間,聽見青丹的聲音她立馬便回神動了動韁繩靠近,見她麵有焦躁,直問道:“怎麽了?出什麽事兒了?”

  青丹反問道:“還得多久才能進入齊州平春主城?路上那大夫開的藥沒什麽用處,少夫人這風寒沒轉好不說反倒越發加重了。”

  楚笏去過幾次齊州,對這條路很是熟悉,大概估算了一下路程回道:“快了,頂天兒兩個時辰。”

  青丹緊繃著的心微微鬆緩,“那就好。”

  濟安堂位於齊州主城平春城東十二街之一的長引街,這幾日溫度驟然猛降,城中不少人都身體不適,往濟安堂來看病取藥的人比起往日多了兩倍。

  刻著韓家標誌的馬車在門口慢悠悠地停下,身穿著櫻花白底交襟束腰廣袖裙的年輕女子扶著婢女的手踩著下馬凳緩緩地落了地。

  她正是最好的年歲,雪膚櫻唇,容貌隻算得個中上,但這周身氣質倒是極為獨特。

  這條街上來來往往的人對她似乎都很是熟稔,不斷有人喚著韓小姐,她也一一應了,末了含笑與拎著藥包最後走下石階的大娘問了聲好方才走入了濟安堂內。

  堂內的學徒正各自打掃,時不時弄出哧哧的聲響。

  見她進來便有人放下手中東西半彎著腰恭請她在一邊掛著的簾子後頭就坐,“韓小姐今日這個時辰怎麽有空過來義診的?”

  韓意蘭落座在椅子上微微一笑,“府裏有事,不過與我沒多大幹係,趁這個空擋就出來了,你去外頭把坐診的牌子掛上吧。”

  “好嘞。”